小镇人物(2)

时间:2014-05-12 21:12:39 

钱有贵夫妇就把这种担心告知了哥哥钱有富。

钱有富一听说焦美美的娘有神经病根儿,心中也犯了嘀咕。因为他把焦美美介绍给县长秘书是有私心的。他觉得王力文前途无量,就想用焦美美提前拉上关系,现在一听说于柴妮有神经病根儿,若遗传给了焦美美,怕是会弄巧成拙,最后彻底得罪了王秘书。怎么办?只好就此打住,寻到合适人选再做努力吧!

于是,焦美美与王力文的对象问题就此搁浅了。

于柴妮得知消息后,先与老焦大闹了一场,接着又开始怀恨钱二嫂。她说,老焦已专程向你们作了解释,为什么还怀三疑四?什么是她钱二嫂牵的线,肯定是钱有富当初说媒时她就反对,只是没有理由,现在可好,正好让她借了这个理由,一句话就搅黄了!老焦也为此很生气,但他信命,对于柴妮说:“姻缘不能错配了,很可能是咱女儿与那王秘书不该是一家人!”

事情本该过去,不想到了第二年年底,上头先来了大鸣大放,接着就开始反右斗争。那时候王力文已提升为县委副书记,主抓文教,当然也抓反右斗争。有一天他来镇上检查工作,见到了焦美美,一下被焦美美的美貌所震惊,便托人再次给他介绍。不想焦美美却一口拒绝。焦美美拒绝王力文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托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刚提升为副区长的钱有富。钱有富向焦美美旧媒重提时,被焦美美一口回绝,并对钱有富说:“当初是他回绝了我,这回正好捞了回来!”钱有富一听这话,懊悔不迭,因为当时回绝焦美美,王力文压根就不知,是他一手编造的。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奈,他只好如实向王副书记汇报。王力文听后没吭声,并说婚姻自由嘛,她不同意就算了!

大概就是那年的腊月二十,焦美美被划为右派分子!

焦美美气不过,祭灶那天,悬梁自尽!

那一年,她年方二十三岁。

焦美美死后,于柴妮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伤心之极,也投河自尽了。几天内失去两个亲人,焦国胜招架不住,神经了。

从此,小镇上就没了焦家丸子汤。

田裁缝

田裁缝是镇西田埠口人,真名叫田运启。他十三岁那年在周口一家成衣店当学徒,三年期满,手艺学成,回到镇上开了个裁缝铺。

田裁缝是镇里第一个用缝纫机做衣服的裁缝。

旧世道穷富比较分明,镇上的几个大户人家打发闺女出嫁,多请田裁缝到府上,连裁带做要忙一个月左右。他尤其擅长做新娘的嫁衣。乡间的嫁衣像戏服,绫缎腰裙,披肩流苏,不但需要洋机子缝制,也需要精巧的手工。小时候曾见过从地主家抄出的新娘嫁衣,腰裙褶皱很多,腰间还有彩绣的板带,披肩全是刺绣,周围流苏五彩齐全,很是好看。

我上小学的时候,田氏裁缝铺在西街口处,很大的一间门面房,靠山墙是一个条案,四尺见宽,八尺见长,上面还垫了毛毡。案子一头有个格子柜,格子里全是顾客送的布料。与条案相对处,停放着两台缝纫机。那时候老田的大女儿十七、八岁,已经能在铺子里蹬机子了。田裁缝的女儿叫花儿。镇里人都喊她田花儿。其实她叫田玉花,可能是因为她还年轻,众人喊她田花儿是爱称。小时候不懂什么是漂亮,只知道田花儿很好看。尤其是爱穿鲜艳的衣服,样式新颖又耐瞧。每当花儿穿上一件新颖的款式,马上就会在小镇上流行。现在想来,很可能是田师傅有意让女儿引领小镇上的服装潮流,让其当了活广告。

田师傅个子较高,由于在室内工作,皮肤白皙。可能是常年伏案裁衣蹬缝纫机之故,他有些驮背。可能当裁缝多与女人打交道,田师傅说话也有些细声慢语。给顾客量尺寸时,总是一下量完,然后将皮尺朝脖子里一搭,再在小本上记录。记好了,一式两份,给顾客一份,留下一份夹在布料里,叠规整,再在布料的一面用粉饼做了记号,放进格子柜里。每年一进腊月,活计格外多。一般这时候,做衣服的多是想赶过年穿,田师傅就赶不过来。所以那时候他接活很谨慎,谁来送布料,他总是抱歉地对你说年前不行了,已排到三十晚上了!当然,有姑娘家出嫁急需用,他也能高抬贵手,先叹一声,然后说:“那只好加夜班了!”

其时,平常活儿多的时候,田师傅也加夜班。不知他何时从何处弄了一盏汽灯,据说还是日本货,每到天黑,他就将汽灯烧亮,父女俩一人一台机子,一直忙到夜深人静。

那时候,田师傅在镇西街租了两间房。房主姓方,叫方殿品,死了,撇下妻子和一个女儿。方殿品的女人姓蔡,叫蔡芹。她的女儿叫方阿珠,也是十七、八岁。方阿珠家是个方院,三间正室,两间厢房。田师傅租的是西厢房。他当初能看中蔡家的房子,就是想让女儿和阿珠做伴。那时候方殿品还活着,不想两年后蔡芹竟成了寡妇。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田师傅就想退房另选别处。不想女儿不同意,说自己与阿珠妹妹对缘,不想走。再说,方叔叔刚刚去世,她们母女生活困难,房租算是她们的一项收入。咱突然就这么走了,对不住蔡婶儿和阿珠妹妹,也对不住死去的方叔叔呀!听女儿如此一说,田师傅就显得进退两难。为避嫌,他决定先让妻子从田埠口搬来住一段时间。

不想他回家与老婆一说,花儿她妈却满口拒绝。田花儿她妈姓于,叫于桂芬。于桂芬拒绝的原因很多,但主要有两条,一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还养着猪养着羊养着鸡和鸭。除此之外,还有几亩薄地需要打理。如果自己搬去镇里,家里怎么办?总不能拖家带口都去吧?田师傅一想也是,说那可没办法了!于桂芬见丈夫犯愁的样子,就问什么事难住了你?田师傅想想,觉得说说也无妨,便如实说了自己的顾虑。于桂芬一听笑了,说:“就为这事呀!心里没羞事,不怕鬼敲门!你只要走得正站得正,就不会落什么闲话!”

田师傅听老婆如此一说,觉得有道理。第二天回到镇上,再不提换房的事。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这田师傅是一个十分谨小慎微之人,自从回到镇上之后,心中老惦记着“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事,深怕别人怀疑自己。每见到蔡芹,目光总是躲躲闪闪,说话唯唯诺诺,作贼似的。一开始,蔡芹没在意,时间长了,她突然悟出是田师傅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了。人这玩艺儿,尤其是男女之间,没什么想法的时候一切都正常,可一旦有了杂念问题就来了。蔡芹见到田师傅也开始羞羞涩涩了。这样一来,田师傅就更加不自然,见了蔡芹更紧张,有时候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二人的表现如此明显,首先引起了花儿的怀疑。花儿就觉得父亲与蔡芹有了什么事情。但自己是女儿家,这种事儿又不便出口与别人说。花儿很后悔当初没听爹的话另租他房,现在可好,终于发生了事情!怎么办?如果此时自己提出换地方住,怕是父亲不同意了!若不换房,让他们两个如此下去早晚会出大事。因为方殿品兄弟好几个,若一旦出事父亲怕是命都难保!花儿为此极为犯愁,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每到晚上翻来覆去老想这件事的严重性,有时还做恶梦。梦见方阿珠的几个叔伯手拿宰牛刀追杀父亲惊醒之后一身冷汗。这种反常被方阿珠发现,问花儿说:“花姐,你有什么心事吧?”花儿支吾半天说没什么心事,只是累的了。人家一累挨床就睡,我一累反而睡不着,一睡着就做梦。方阿珠想了想觉得没道理,便提醒花儿去医院找大夫瞧一瞧。花儿苦苦笑了一下说:“我可没那么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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