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在小石潭边遇见江轼时,他正在看书,膝边盘绕着一条青灰色的巨蟒,温驯地依偎着他闭眸小憩。
似有所察觉,那巨蟒睁开眼对宁婉吐着蛇芯子,将她吓了一跳,险些跌进潭里,多亏江轼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她:“姑娘小心!”
声音清如潭中水。
宁婉的一张脸霎时就红了,她是城中的绣娘,这日出来散心,不觉来到了这处小石潭。
江轼就住在石潭后的竹林里,是个悬壶济世的闲散大夫。
他轻抚怀中的巨蟒,笑着向宁婉解释,这巨蟒性情温良,不会随意伤人。
宁婉这才放下心来,壮着胆子坐到了江轼身边,腼腆一笑。
两人便这般相识,朝夕相处间,日久生情。
但当江轼握住宁婉的手,将这份朦胧的情愫点破时,宁婉却抽出了手,不敢看江轼的眼眸:“我不想……连累别人。”
江轼一愣,宁婉低下头,声音哀伤而绝望。
“其实,下个月便是我的十九岁生辰,但我……活不过那一天。”
不为人知的秘密背后,是她一直孑然一人的原因。
原来她家族有一种病史,家中女子都活不过十九岁生辰那一天,总会在太阳升起之时,离奇死去,无病无痛,只是停止了呼吸,宛如安睡。
她要让噩梦在她这里止住,不再绵延到后代,循环无尽。
说到最后,宁婉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江轼眸光闪烁,心疼不已,一把将宁婉拥入怀中,动情地开口:
“我不怕被连累,你若信我,便嫁与我,我会竭尽全力治好你,莫说十九岁,就是往后九十岁的路,我也会牵紧你的手,一同走过。”
尽管答应了江轼的求亲,但宁婉却坚持要等到过完十九岁生辰,才正式嫁给他。
这样的用意不言而喻,江轼眼眶蓦酸,为宁婉诊治一番后,将自己关进了房中,许久,他推开门,沉声道:
“你的病情有些复杂,我要去找一位故人求教,明天日落前会赶回,你等我。”
宁婉点了点头,看着江轼骑上那条巨蟒,衣袂飞扬,蛇尾几个摆动,消失在了竹林间。
江轼果然在日落前回来了,手中多了一盏灯笼,说是故人送与他们的新婚贺礼。他拥住宁婉,长长一声叹息,似乎找到了解决之道,如释重负。
宁婉却害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她的十九岁生辰,六月初八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生辰前一夜,她与江轼相互依偎,坐在小石潭边,看夕阳西下,晚霞照水。
江轼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让她睡去,她却仍然感到十分疲倦,仿佛魂魄一点点抽离出身体,由不得她做主。
月上中天,凉风习习,吹动他们的发丝,竹影斑驳。这一夜格外漫长,宁婉靠在江轼的肩头,泪水无声滑落,静静地等待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
宁婉只听到江轼长舒了一口气,忽然站起身来,按捺不住激动地将她拉起,指向长空:
“时辰到了,大功告成!我终于将你留住了!”
宁婉不明所以,却见江轼以手贴唇,对着空中吹了声长哨:“收灯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狂风乍起,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遮天蔽日的巨大蛇尾左摇右摆,从竹林上空盘桓而下,口中衔着一盏灯笼,灯笼柔光四射,俨然就是先前悬于头顶的那轮明月。
巨蟒游弋间身形不住缩小,最终游回江轼脚边时,庞大的蟒身已变回平日大小,而灯笼的光也在这时彻底熄灭。
竹林上空没了遮盖,外头的阳光立刻照射进来,晃花了人眼,所谓以灯为月,偷天换日。
宁婉看得瞠目结舌,震在了原地,耳边是江轼兴奋不已的声音:
“我陪你在潭边坐了两天两夜,你早已跨过了十九岁生辰,今日不是六月初八,而是六月初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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