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在这个时候,
风“嗖”地一下吹了过来,
三只老鼠的前头映出了一个长长的男人的影子。
接着,
那个影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三只老鼠,决定成立一个合唱团。
一只白老鼠,一只黑老鼠和一只灰老鼠。以前三只老鼠一直在阁楼上、墙缝里,分别悄悄地唱着歌,这回,他们想走向社会了!
走上社会!
这可是一件好事,不过,既需要钱,又必须努力才行。
三只老鼠每天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
“不管怎么说,练习是第一哟!”
白老鼠说。
“不,应该先去求广播电台。歌唱得再怎么好,没有个演出的地方总是白搭。”
灰老鼠说。
“不不,说什么呀,首先是西装啊。我们三个应该穿上一样的漂亮无尾晚礼服。”
这是黑老鼠的意见。
三只老鼠晚上连觉也不睡,互相说着这件事。结果,决定首先做西装。实际上,这三只老鼠都非常喜欢打扮,已经渴望无尾晚礼服很长时间了。
“我有个亲戚,住在一家西装店,”白老鼠说,“如果是旧衣服的话,可以很便宜地卖给我们。”
但黑老鼠摇了摇头:“不,因为这是我们首次登台的服装,应该到一流的店里去订做。”
就这样,一天夜里,在黑老鼠的率领下,三只老鼠来到了后街的一家西装店。这当然是一家人的西装店,玻璃门上写着“缝制高级绅士服”。
店里头,店主老爷爷戴着圆圆的无边眼镜,正在踩着缝纫机。
三只老鼠“一、二、三”地齐心协力去推玻璃门,可那扇门,连动也没有动。
“好,那就从窗子里进去!”
黑老鼠下达了命令。三只老鼠哧溜哧溜地向窗子绕去。
谢天谢地,窗子正好开着一道小缝。花盆里的樱草[1]在风中摇动着。三只老鼠在它后头排成一排,齐声说:“晚上好!”
非常动听的合唱。店主停下手中的活儿,瞅着窗子的方向。然后,出神地嘟哝道:“嗬,樱草唱歌啦!”
听了这话,灰老鼠叫喊道:“什――么呀,我们是老鼠合唱团呀!”
然后,三只老鼠冲到店主面前,排成了一列。
“晚上好!”
“哇……”
店主摘下了无边眼镜,端详着三只老鼠。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老鼠吗?三只一起来,有什么事吗?”
于是,黑老鼠代表另外两只说:“这回,我们成立了一个合唱团。所以,我们想新做一样的无尾晚礼服。”
“无尾晚礼服?”
店主忍住了没有笑出声,鼻子动了动,说:“这可太了不起了!不过,你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演唱呢?是公馆、剧场,还是上电视呢?”
黑老鼠大着胆子流畅地说:“是收音机的音乐节目,广播电台已经来邀请了。”
“这可叫人吃惊了。”
店主摊开双手,夸张地做了一个吃惊的样子。这话,连白老鼠和灰老鼠也是头一次听到,佩服极了,他们想,不愧为是黑老鼠啊,就是行!
店主把挂在脖子上的卷尺取了下来,说:“原来是这样。那么,不做衣服可就不行了。”
其实,店主早就想做新衣服了!
虽然店门上写着“缝制高级绅士服”,然而实际上,顾客都被大商场吸引过去了,来这个店里的,不过都是一些修修补补的活儿。锁个扣眼儿啦、换条拉链啦、改个裤子长短啦,店主一天天净干这样的活了。所以,偶然就会想着做做漂亮的西装了。
(老鼠也是顾客啊。而且一次就是三件,少有的机会呀!)
店主想。于是,恭恭敬敬地说:“那么,请让我来量一下尺寸吧!”
三只老鼠一个挨一个爬到缝纫机上,让店主量了尺寸。量完了,店主恭恭敬敬地说:“3月20日过午,就可以做好了。”
“那么就拜托您了。”
黑老鼠代表另外两只老鼠表达了谢意之后,三只老鼠又哧溜哧溜地出到了店外。
然后,到西装做好那天为止,三只老鼠一直都在热心地练习唱歌。
白老鼠唱的是高音,黑老鼠唱的是低音,而灰老鼠唱的是中音。三只老鼠练得不停地舔水果糖,嗓子都疼了。这样,3月19日那天晚上,黑老鼠压低了嗓音说:“这下不要紧了,到什么地方唱歌也不丢人了。”
3月20日过午,三只老鼠来到了西装店。这回仍然是从窗子里进来的,在樱草花盆的影子里齐声叫道:“您好!”
店主老爷爷非常认真地迎接三只老鼠的到来:“欢迎光临。你们订做的无尾晚礼服,已经做好了。”
是真的!
缝纫机上,整整齐齐地搁着做好的三件小小的黑西装,等着穿它们的人。而且,连配套的领带和袖口装饰用的纽扣,也准备好了。
白老鼠一看,高声发出了尖叫:“什么都为我们备齐了,可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啊。领带和袖口纽扣……”
店主微微一笑:“不,钱就算了吧!这是我的贺礼,你们在收音机里好好唱,我会听着的啊。快点出名吧!”
听到这里,三只老鼠感动得热泪盈眶。白老鼠哭得太厉害了,一脸的泪水。
三只老鼠穿上一样的无尾晚礼服,系上领带,用合唱作为谢礼:“我们决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三只老鼠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到店外,聚到一起,嘀嘀咕咕地互相说了起来:“这下可麻烦了。”
“什么上收音机的音乐节目,你说谎了。”
于是,黑老鼠“嘭”地拍了拍胸脯:“说什么哪,这不是正要去广播电台提出要求吗?”
“行吗?真的能让我们唱吗?”
“行啊,我们不是那样卖力地练习过了嘛!”
黑老鼠傲气十足地抖了抖胡须,出发了。
向着中央广播电台那高高的电视塔――
中央广播电台的门,也是玻璃门,三只老鼠“一、二、三”地齐心协力去推玻璃门,可那扇门,连动也没有动。
“绕到后面去!”
黑老鼠下达了命令。三只老鼠哧溜哧溜地向后门绕去。
广播电台的后门,一个戴着黑帽子、困得挺不住了的老头子正在打哈欠。表指向4点半。
再过一会儿,就下班了。
“春天的黄昏,无聊得让人发困呢!”老头子嘟哝道。
这时,脚边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您好!”
像闹钟突然响了起来似的,老头子浑身一颤。
然后,往下一看,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老鼠吗?”
“您好!”
三只老鼠又合唱着打了一次招呼。老头子眨巴着眼睛,嘟哝道:“打扮得可真漂亮啊!”
于是,黑老鼠代表大家说:“我们是合唱团。我们想到这里的广播电台去唱歌。”
接着,灰老鼠说:“行吗?是收音机的音乐节目。”
然后,白老鼠说:“我们练习好长时间了,绝不输给任何人。”
听到这里,老头子抱着肚子笑了起来。那笑声,简直就像雷电一样落到了三只老鼠的脑袋上。
“哇哈哈哈,老鼠想上收音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哪,哈哈哈哈。”
“……”
三只老鼠的胡须哆嗦着,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这样嘲笑一顿。过了一会儿,灰老鼠才结结巴巴地说:“请、请不要说那种话,请听我们唱一首歌。”
想不到老头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我这里忙着哪,哪有闲工夫听什么老鼠的歌!再说了,又没有伴奏,能唱出什么好歌来。”
“伴奏!”
三只老鼠互相看了一眼,倒没想过这事。唱歌还要有伴奏啊。老头子傲气十足地问:“谁弹吉他呢?”
三只老鼠默默地低下了头。
“有弹钢琴的吗?”
三只老鼠轻轻地摇摇头。
“那你们有钱请乐队吗?”
三只老鼠瞪着红红的眼睛,都快要哭出来了。老头子打了一个哈欠,说:“那样的合唱团,到哪里去也不行啊!”
然后,瞅了一眼手表,说:“啊,已经到了关门的时间了,快回去吧!”
三只老鼠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广播电台。
夕阳把这一带照得红红的。
三只老鼠在林阴道的一边排成一列,吧嗒吧嗒地走着。
好不容易做的无尾晚礼服、一样的领带,还有长时间的练习,全都泡汤了。嘀答嘀答,懊悔的眼泪落在了路上。
恰好在这个时候,风“嗖”地一下吹了过来,三只老鼠的前头映出了一个长长的男人的影子。接着,那个影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到我们的广播电台来唱歌吧!”
前头的黑老鼠连头也没抬,答道:“我们刚刚被中央广播电台给拒绝了,说是没有伴奏,不行。”
于是,长影子说:“不,不用担心伴奏,因为我们有乐队!”
“嗨,那您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广播电台呢?”
影子回答:“西风广播电台。”
三只老鼠一齐抬起了头,想看看那个人,但是一个人也没有。也就是说,只不过是一个影子。是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影子。
“我是西风广播电台的局长。从刚才起,我就在听着你们的讲话。无论如何,请你们成为我们的专属合唱团。”
“专属是什么意思?”
白老鼠高声问道。
“也就是说,只为西风广播电台唱歌。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月薪的,当然了,还有伴奏!”
听了这话,三只老鼠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七嘴八舌地问:“谁来为我们伴奏呢?”
于是,西风广播电台的局长严肃地说:“夕阳下山的声音怎么样?‘霎、霎、霎霎’的。”
“夕阳下山的声音!”
“霎、霎、霎霎!”
“这可太好听了!”
三只老鼠开心极了。然后,一齐看了一会儿正在下山的夕阳,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好,就定下来去西风广播电台了。”
局长说:“那么就直接去广播电台吧!”
“它在哪里呢?”
灰老鼠问。
“让我当向导吧。稍稍有点远,请跟我来。”
局长向西走去。
三只老鼠跟在后面。
三只老鼠的脚步格外轻快。一想到马上就能上收音机了,再怎么远,也能忍受了。
只有一个长长的影子的局长,和三只穿着无尾晚礼服的老鼠,穿过大街,穿过公园,又过了桥。穿过原野上一条细细的小路,走过沼泽。只是一个劲儿地向西前进。
那以后好几天过去了,一天深夜。
那家西装店里,老爷爷还戴着圆眼镜在干活儿。老爷爷的活,还是换换纽扣、补补口袋。窗子边上,樱草在夜风中摇摆着。
突然,店主记起了那几只老鼠的事。
(怎么样了呢?穿戴整齐地出去了,也不知歌唱得顺利不顺利?)
店主打开了收音机。正在播送这一天最后的新闻。稍稍转了转调谐度盘,另外一个台在播送广播剧。再转一转,是英语。
“今天好像没有音乐节目。”
店主开始把调谐度盘往回转。
但就在收音机的指针转到零数的时候,混杂着杂音,突然听到了歌声。
(咦呀!)店主竖起了耳朵。
是合唱。非常动听的三重唱。太像了,店主想,和上回三只老鼠一齐唱“您好”时的声音像极了。
店主想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大一点,可杂音也大了起来。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也叠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台呢?)
店主歪着脑袋想。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这合唱确实是那几只老鼠的声音。
那是这样的歌:“我们是西风三重唱,迎着下山的夕阳前进。”
“霎、霎、霎霎”,响起了伴奏的声音。
“是这样啊,西风三重唱,这个名字起得好。”
店主开心起来,摇着头,一起唱了起来。
“我们是西风三重唱,
迎着下山的夕阳前进。
霎、霎、霎霎。
霎、霎、霎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