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善良而勤恳的人。他什么都有——有具备了各种财物的房子,还有马、羊和各种家畜,他可就是没有儿女。对于这件事情,他觉得很伤心。
每天都有远方的旅客到他家里来。殷勤的主人总是亲热地迎接他们,请他们到屋子里去,女主人就在灶火旁边张罗,准备饭菜。
有这么一天,直到晚上也没有一个人上这个好客人家作客。主人特地跑到外面去张望,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旅客走过,要是有人走过的话,他好把人家请到他家里来。等呀,等呀,已经到深夜了,还是一个旅客也没有。他开始烦闷了。他已经想要回家,忽然看见漆黑的街上走过来了一个白胡子一直垂到腰里的老爹爹。老爹爹走到他眼前就说:
“晚安,孩子!”
“欢迎你,老大爷!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呀?你愿意不愿意到我家里过夜呢?”
“谢谢。”
老爹爹很高兴地就往这个善良的人家里走。他们一同走进了屋子。女主人看见有客人来了,很高兴,卷起了袖子就来准备丰盛的晚饭。老爹爹吃过晚饭以后,开始问主人们日子过得怎么样,问他们是不是希望的东西都有了。
“我们日子过得倒很好,”女主人回答说,“我们的家很富足!可就是没有一个孩子,没有可以放在摇篮里用催眠曲来哄哄的人。”
“你们不要难过,”老爹爹说,“你们会有孩子的。喏,现在睡觉吧——已经过半夜了。”
第二天早上,白胡子老爹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动身。主人把他送到了村外。老爹爹在告别的时候,往自己的衣兜里一摸,摸出来了一个鲜红的苹果,他把这个苹里送给这位亲切的主人说:
“你拿着这个苹果吧!你回家去吧,把苹果切成两半。你和你的妻子一起吃掉半个,过九个月呀,你妻子就会给你生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那个孩子会有个记号——在额头上有一颗星星。他长大以后,会成为世界上从来没见过的青年勇士的。”
接着老爹爹又把手伸到旅行包里,摸出来了一把可以折起来的马刀。
“这把马刀也送给你,”老爹爹说,“你把它好好地收藏起来。等你的儿子满了二十岁,你就把这把马刀交给他,并且告诉他说,遇到必要的时候,马刀自己会从刀鞘里跳出来的。不过假使不是你的儿子自己,而是别人从刀鞘里抽出了马刀,那末这个额头上有颗星星的青年人就会立刻死掉的……另外那半个苹果,你把它切成十二片。你有十二匹没有生过小马的母马,你分给每一匹马吃一片苹果,它们当中有一匹母马会给你生下一匹前额上有只角的马驹子。你可要特别珍惜这匹马驹子——你的儿子将来要骑这匹马的……好吧,再见,祝你一切都好!”
这个好客的主人回到家里,丝毫不差地照着老爹爹的嘱咐办了。过了一个时候,世界上就出现了一个额头上有颗星星的男孩子,和一匹前额上有只角的马驹子。
这个男孩子长呀,长呀,长大了,眼看他就满二十岁了。他常常到山里去打猎,每次总要带些鹿和羚羊回家来。有一次,他甚至于拖回来了一只大熊。
有一天,村子里忽然传说城里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他的力气非常大:可以一下折断两个铁马掌。当时,这个勇敢的儿子就对父亲说,他想进城去会会这个大力士。
“你去吧,孩子,不过你先在马棚里给自己选一匹好马。”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到马棚里,抓住一匹马的尾巴,把马在自己的头顶上挥了几圈,一下就把它扔到马棚外边去了;接着他又抓起第二匹马的尾巴,把马挥了几圈,扔出去了;后来他又扔出去了第三匹、第四匹、第五匹,还没有选中一匹好马。
“难道我们就没有稍微好一点的马吗?”小伙子问管马的人。
“有,怎么没有!不过它头上有只角。这匹马的脾气可坏了——又踢人、又咬人。像这样的马是没有办法驯服的,根本就不能骑。”
小伙子走到那匹独角马跟前,抓住它的尾巴,想把它挥起来,可是这匹马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生了根似的。
“你跑到我的房子里来找什么?”那个人喊着。
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从刀鞘里拔出马刀,在空中一劈——空中发出一阵呼啸的声音。对方忽然往后一退——他看见了马刀,看清了那匹前额上有只角的马,只惊得目不转睛地呆望着。他急忙跳下自己的铁青马,跪倒在小伙子的面前:
“客人,我承认你是无敌的好汉!从今以后,我一辈子都甘心情愿忠心地服侍你。”
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把马刀插进了刀鞘,下了马,走进了白房子,女仆人们马上就张罗起来,准备好了丰盛的吃喝食物。主人和客人在桌子跟前坐下了。他们吃呀,喝呀,可真开心。最后,他们就结拜成了兄弟。主人开始给客人讲他有些什么样的本领。
“我呀,”主人说,“我能够变成一只熊,变成一只山羊或者一匹驴子,我能够头朝下用手走路,并且脚可以跟手一样地做事。”
“这都是平常的事情——不算什么本领!喏,另外你还会什么?”
“假使我把耳朵贴在地上,我可以听得见人世间所有的人们在讲些什么话。”
“啊,这很好!”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说,“那么再见吧,义兄!”
“再见,义弟!祝你一路平安!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是活着呢,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让我来告诉你,”客人回答说,“喏,你拿着这朵花吧。这朵花长在我母亲的花园里,是我生出来的那一天我母亲种的。从一颗小种子长成了一棵花茎,花茎上开了两朵花,这两朵花开得很好,直到现在都没有凋谢。要到我死了,这两朵才会凋谢哩。你拿着这一朵,我留着另外一朵。你每天都看看自己的这朵花好了。花开着,那你就可以知道我还活着;假使这朵花凋谢了,你就可以知道我已经不在人间了。”
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说完了这番话,跳上独角马,赶着马就像鹰一样地冲出院子去了。他在青草地上和森林里又飞驰了很久,越过了九道河流。
在所有的大路上,小路上,他见到每一个步行的或是坐车骑马的过路人都问,问他们有没有遇到过最有力气的勇士。他很想跟这样的人比一比力气,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哪里有这样的勇士。
后来,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走到了一座深深的湖边上。在这座湖中岛上有一间小茅屋。小伙子赶了一下马——想让马去喝点水,可是茅屋里忽然跳出来一个大肚子的人大声地喊:
“喂,你可别喝我的水!我吃多了咸鱼,自己正渴得要命呐。我等了整整一个星期,好容易才让河水把湖灌满了来给我解渴哩。”
这个大肚子说着就把身子弯到水面上,一口气把一湖的水喝了个精光。
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看着很惊奇,他跳下马就跟这个能喝的大肚子攀谈起来了。他们像朋友一样地谈呀、谈呀,结果就结拜成了兄弟。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在告别的时候,把自己剩下的那朵花给了大肚子,并且把关于这朵花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然后握了握这个义兄的手,骑上马走了。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独角马下到一个深山峡谷里。在这个山谷里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盖着金瓦的宝培。
“这里面大概住着什么大人物。”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想着,就去敲那道关着的大门。
他敲了一下,两下,三下,然后隔着围墙往里面看。他只看见沿着石台阶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这是一个打扮得非常华丽的美女,浑身上下都是绸缎和黄金,手指上还戴着些闪闪发光的宝石。她走到大门口,开开了门,一看见这位英勇善良的青年人就忽然淌起眼泪来了。
“你哭什么呀,美丽的姑娘?”客人问她。
“我怎么能不哭呢,陌生的年轻人!我不得已做了强盗的妻子。我本来是国王的女儿,一年以前,父母把我嫁给一个善良的年轻人,那是一个不比你差的美男子哩!可是正在举行结婚礼的那一天,忽然来了一伙强盗,进攻我父亲的王宫,强盗们把我从新郎身边抢着就跑。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所以我在这里一天到晚地流眼泪,我的生活是暗无天日的呀。但是我现在痛心的还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要知道,你就会这么年纪轻轻地死掉的。这个强盗能毁灭一千个像你这样的人哩。”
“你不要害怕,美丽的姑娘,”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说,“让我来收拾他,结果他的性命吧。”
强盗这时候正在外边打猎。他老远看见有一个骑马的人在和他的女俘虏谈话。他一下冒火了,就像点着了的火药似的,眼睛里火星直冒,——催着马就飞奔到宝塔这里来。可是强盗还没跑到,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马上就从刀鞘里拔出了自己的马刀,把强盗的马一下劈成了两段,把强盗摔在地上。
小伙子接着又用马刀砍了一下——就这么把强盗杀死了。这时候,那个美丽的姑娘正拿着一把小刀站在大门里面,她已经下了决心,假使这个小伙子被强盗战攸了,她马上就自杀。但是现在她亲眼看见强盗已经被杀死了,就立刻对胜利者敞开了大门,眼泪汪汪地扑上去把小伙子拥抱起来了。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进了院子,把独角马牵进了马棚,自己就走进宝塔去,住在宝塔里了——他和国王的女儿结了婚。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美丽的姑娘的父亲——国王知道了那个强盗已经死去的消息。他马上就派人来叫女儿回家——说他想把她嫁给一个公爵。但是美丽的姑娘不愿意回去,她对父亲派来的人们说:
“你们回去告诉我的父亲吧,说我什么公爵也不需要,我已经嫁人了。”
这个国王是个非常恶毒的家伙。他开始寻找敢去杀害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的人,可是一个也没有找到。后来呀,一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妖婆子到王宫里来了,她说:
“国王陛下,我敢去杀害那个小伙子,并且把你的女儿带回来。不过你是不是肯给我很多的赏赐呢?”
“我将要赏给你一口袋金币。”国王回答说。
这个妖婆子化装成一个很可怜的老乞丐,就跑到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住的宝塔这里来。小伙子这时候正出去打猎了。妖婆子敲了敲门。美丽的姑娘出来了,妖婆子就对她说:
“姑娘,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连一点点面包也没有了,周济周济我吧!”
这个美丽的姑娘本来是个慈善心肠的人,她拿出满满一篮面包、烤肉、水果,给了妖婆子,并且说:
“老婆婆,你有困难就再来好了。我总是一个人在家里的。你常常来,我们谈谈,我还会送给你些东西的。”
第二天,妖婆子等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出去打猎的时候,又摸来了。
她今天也来,明天也来——就这么跟国王的女儿混熟了。这个狡猾的狐狸就开始仔细地盘问美丽的姑娘,间他跟她的丈夫在一起过得怎么样。
“我们过得很和睦,”美丽的姑娘回答说,“我丈夫对我什么也不会隐瞒的。”
“你可别太相信他了呀,”妖婆子说,“你丈夫决不会什么都不隐瞒你的。就比如说吧,你要是问他,他生命的秘密藏在什么东西里面,他就一点也不会告诉你。”
“他会告诉我的!”
“不相信你试试看!你瞧着吧,他不会告诉你的。”
妖婆子走了。晚上,美丽的姑娘摆好了开饭的桌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桌旁。
“你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呀?”小伙子问她。
“你说说看,你会不会对我隐瞒什么事情呢?”
“你自己也知道,我是不会对你隐瞒什么的。”
“可是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告诉过我,你生命的秘密藏在什么东西里面呢?”
“我一讲出来,就会有祸事的。”
“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妻子眼泪汪汪地请求着。
小伙子为难了,他拍着妻子的肩膀。
“不要哭,”他说,“我来告诉你吧。我生命的秘密就藏在腰间这把马刀上。我自己抽出马刀,那什么不幸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要是别人把马刀一抽出刀鞘,我马上就会死掉。这就是我生命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对任何人讲呀,不然的话,我可就要完啦。”
第二天妖婆子就探听到了这个秘密——因为美丽的姑娘没有能保守住它。晚上妖婆子动身回去了,可是她刚出院子,就变成了一只猫,又从关着的大门下边钻了进来,溜进了宝塔,躲在小伙子睡觉的床底下。小伙子临睡前取下腰间的马刀,躺下就睡着了。那时候,妖婆子变成的猫就从床底下爬出来,又变成了一个女人,抓起刀鞘,从刀鞘里抽出了马刀,把马刀往窗外一扔。马刀咕咚一声落到湖里去了。就在这一刹那间,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停止了呼吸。
第二天早上,美丽的姑娘一醒过来就哭呀,喊呀,可是妖婆子却跑去报告国王了。恶毒的国王听说女婿已经死了,就武装了整个的军队,命令他们去用武力把美丽的姑娘抓回来。但是军队刚刚开到宝塔的大门外边,独角马自己就冲出了大门,当场展开了凶猛的搏斗,独角马独自抵抗着整个的军队,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宝塔。
就在这一天,小伙子的两个结拜兄弟,忽然发现他们的花凋谢了。
“唉呀,我们的义弟不在人间了!”他们拍着手大声喊道。
两个义兄就动身去打听,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听见全世界的人讲话的那个义兄,把耳朵贴在地上一听,正好听见妖婆子在对国王说:
“我还没把马刀从刀鞘里完全抽出来,他可就断了气啦。”
“可是那把马刀呢?”
“我把它扔到宝塔前面的湖里去了。”
“啊哈!”头一个义兄说,“这么说来,害死这个最可爱的小伙子的,就是这个妖婆子呀!我们快去救他的性命吧。”
两个义兄骑在两只巨大的山鹰身上,飞到了宝塔跟前,在湖边降落下来了。那个能喝的大肚子弯下身子去,一口气就把湖里的水全喝光了。只看见那把出了鞘的马刀在湖底上闪了闪亮光。头一个义兄拾起马刀,上了石台阶,就走进停着断了气的小伙子的那间卧室里。他抓起刀鞘,刚刚把马刀插进去一点点,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揉揉眼睛,就坐起来了。
这时候,独角马还在继续勇敢地单独对国王的军队作战,所以还是没有一个敌人能够接近宝塔。头上有颗星星的小伙子跳起来,拿起刀鞘,就往院子里跑。他拔出了自己的马刀,等到这把锋利的马刀在敌人的头顶上一呼啸,敌人们就吓得像小鸡似的往四面八方跑散了。小伙子也没有去追赶他们,只跑去把国王和妖婆子捉来了。
他们把恶毒的国王监禁起来;那个妖婆予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等到河水又把湖灌满了,小伙子吩咐把妖婆子的手绑起来,把她的一口袋金币拴在她脖子上,然后就把她扔到湖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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