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那孤偷鱼
那天天气很冷,天色阴沉沉的。列那狐在家里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已经空了的食橱。
艾莫丽娜夫人坐在安乐椅上,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什么也没有了,”她忽然说,“我们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饿着肚子的小家伙们快回来了,他们吵着要吃饭,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再出去碰碰运气看。”列那狐说着长叹了一声,“可是,季节不好,我真不晓得该上哪里去。”
他还是出去了,因为他不愿看到妻子和孩子们哭泣,他只好准备跟正要到来的敌人——饥饿——作一场斗争了。
他沿着树林缓慢地走着,东瞧瞧,西望望,想不出寻找食物的任何办法。
他这样一直走到一条被篱笆隔开的大路上。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路上。刺骨的寒风猛吹着他的皮毛,抽打着他的眼睛。
他陷入了恍惚的沉恩之中。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远处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这香味直送到列那狐的鼻子里。
他立刻抬起头,使劲地嗅了几下。
“是鱼的味儿吗?”他想,“这明明是鲜鱼的香味啊!
“可是,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列那狐纵身一跳,跳到路边的篱笆旁。他不但鼻子很灵,耳朵很尖,而且目光也特别敏锐:他发现打老远的地方驶过来一辆大车。毫无疑问,这股馋人的味道就是从这辆车里散发出来的,因为当车子逐渐走近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车上装的都是鱼。
确实,这是去附近城里鱼市场卖鱼的商贩,他们的筐子里装满了鲜鱼。
列那狐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当他馋得流下口水,急不可待地想吃这些鲜美的鱼儿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条妙计。
他轻轻一跳,越过了篱笆,绕到离大车还很远的大路的一端,躺倒在路中间,装出刚刚暴死的样子:软绵绵的身子,闭着眼睛,伸着舌头,跟断了气的一模一样。
鱼贩们到了他跟前,停下车,果然以为他死了。
“啊?那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灌?”其中一个商贩看到这只躺着的东西喊了起来。
“是只狐狸。快下车,快下车!”
“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那张皮倒不坏,可以把它剥下来。”
两个商贩连忙下车,上前去看列那狐。这时,列那狐装死装得更像了。
他们捏了他几把,把他翻过来,又抖落了几下,这时他们才欣赏到他那身漂亮的皮毛和雪一般洁白的喉部。
“这张皮能值四索尔①。”其中一个说。
“四素尔,不止!起码值五索尔。五索尔我还不一定肯卖呢!”
①法国古代货币的名称,二十索尔合一法郎。
“把他扔在车上吧!到了城里,我们来收拾这张皮,卖给皮货商。”
两人漫不经心地把列那狐扔到了鱼筐边,重新上车,继续赶路了。
你们一定会猜到,我们这只狐狸在车上笑得多么开心!
他正落在好地方:那里有够他一家人吃的丰盛的午餐。
他几乎一动也不动,毫无响声地用锋利的牙齿咬开了一个鱼筐,开始了他的美餐。一眨眼工夫,至少三十条鲱鱼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佐料,但他并不在意。
吃完后,他丝毫不想逃跑。他还要利用这个好机会呢。
咔嚓一下,他又用牙齿咬开了另一个鱼筐。那是一筐鳗鱼。
这次,他要为家里人着想了。他自己只尝了一条,那是为了察看鱼儿是不是新鲜,保证亲人不会受害。
他巧妙地把好几条鳗鱼串起来做成一个项链,挂在自己的脖于上,然后轻轻地从车后滑到了地上。
他下车虽然很轻,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响声。
赶车人发现那只死狐狸已从车上逃跑,正感到莫名其妙和惊讶不已的时候,列那狐嘲讽地向他们喊道:
“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好朋友!让皮货商节约六个索尔吧!
“我给你们还留着一点很好的鱼儿呢,谢谢你们送给我鳗鱼啦!”
商贩们这才明白,是列那狐用计捉弄了他们。
他们当即停住大车,去追捕列那狐。可是尽管他们像追赶小偷一样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狐狸还是比他们跑得快。
他很快翻过篱笆,摆脱了失主的追逐。
两个商贩懊丧万分,只好重新上了车。
列那狐跑着跑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家,与正在挨饿的一家人相会。
艾莫丽娜带着亲切的微笑走上前来迎接丈夫。她看到列那狐脖子上挂的这串项链,觉得比任何首饰都华美。她向丈夫表示热列的祝贺,然后小心地关上了茂柏渡①的大门。列那狐的两个孩子贝尔西埃和马尔邦什虽然还不会打猎,但已经学会了烹饪技艺,他俩生起了火,把鳗鱼切成小块,串在铁扦上烤了起来。
艾莫丽娜忙着侍候丈夫:她给他洗脚——他已经上累了,还擦洗厂他那身被鱼贩们估价为六索尔的漂亮的皮毛。
①列那狐的居住地。
列那孤教伊桑格兰捉鱼
伊桑格兰暗中被列那狐浇了一头开水,痛得死去活来。坐在列那狐家的大门口呻吟。列那狐从一个旁门出来,走到他的跟前。
“啊,我的好舅舅,我真疼爱你!这么冷的夜,你孤单单的一个人待在外面,我多不忍心啊!如果我能陪伴你,那么夜对你来说也许会显得短一些。”
伊桑格兰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他只是唉声叹气地颤抖着,嘟嘟哝哝地抱怨着。
接着,狐狸和狼没说一句话,默默地在黑夜里向前走去。
不知是凑巧,还是列那狐的诡计,他俩来到附近一个池塘旁边。
正是严冬季节,池塘里结了冰。冰上有一个窟窿,那是农民为了给牲口饮水而砸开的。
列那狐望了望这个冰窟窿。窟窿旁边还放着一个汲水用的吊桶。
“哈哈,”他仿佛满怀希望自言自语他说,“这正是个捉鳗鱼的好地方呢!”
这句话立即勾起了伊桑格兰的馋欲,他一下子忘了刚才受戒挨烫的痛苦了。
“怎样才能捉到鳗鱼呢?”狼问。
“就用这个家伙,”列那狐指了指水桶说,“拿一条绳子把它拴住,沉到水里去。不过一定要有耐心,要等很久才能把桶提上来。那时候,桶里就满是你尝到过的那种美味的鳗鱼了。”
“让我来捉吧!”伊桑格兰抢着说。
“既然你想捉,那么,好舅舅,你就开始捉吧!”列那狐说,“我不会去告诉那些修士的,他们也就不会知道今夜你打破了必须坚持的斋戒。”
“可是,我们没有拴水桶的绢子啊,我这里有一点点线头也不顶用。”
“嗨,有办法了!”伊桑格兰叫起来,“列那狐,你把水桶缚在我的尾巴上。我愿意这样蹲着,让很多的鱼儿游进桶里来。这样,准也下会抢走我们的鳗鱼了。”
列那狐偷偷地笑了,立刻结结实实地把水桶绑在伊桑格兰的尾巴上。伊桑格兰就坐在冰上,让水桶沉到了冰窟里。
这时候,列那狐躲到较远的一丛灌木里。他把嘴夹在两只前爪中间,半睡半醒地监视着狼的行动。
夜越来越冷。拴在狼尾巴上的水桶里的水逐渐结了冰。可怜的伊桑格兰觉得水桶越来越重,以为已经装满了鱼呢。
最后,冰结得又硬又厚,伊桑格兰动弹不得了。他于是焦急起来,大声喊道:
“列那狐,水桶大概满了吧?我已经动不了啦!里面装得大多了,你来帮我一下呀!
“况且,天也快亮了,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危险。”
列那狐在远处放声大笑,显出讥讽的神情。
“贪多嚼不烂啊!”他说。
天真的亮了,人们起了床。
村子里一个习惯于黎明狩猎的富裕领主出来寻找猎物。他骑马携犬向他塘奔来,田野上响起了一片喧嚣声。
“狼!狼!”领主的随从们喊起来,“他被拴住了,快打死他!”
大群人马朝着狼奔来。猎犬打头阵,领主冲在最前面。
不用说,列那狐一听到打猎的声音,早就溜之大吉了。
领主下马后,举剑向狼跑来。这时猎犬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了。
可是,领主踏上冰块后,脚一滑,剑没有刺中狼的身子,却把他冻在冰里的一截尾巴斩断了。狼因此脱身。
伊桑格兰带着剧痛,乱蹦乱跳,最后总算摆脱了猎狗的追捕。他除了把一截尾巴留在冰里以外,还伤了皮,掉了不少毛。
他非常痛苦。但是当他想到那截已经失去的美丽的尾巴时,他的痛苦更是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