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缅寺(西双版纳一种干栏式结构的庙宇)后面一棵缅桂树下捉住这只小狐狸的。当时我正在寺庙里赕佛,忽听到树下传来“嘀叽哩嘀叽哩”惊慌的鸟叫声。扭头望去,哦,一只翅膀还没长硬的翠金鸟,从树冠的鸟巢里掉了下来,摔断了腿,在地上扑棱着翅膀爬行呢。我对受伤的小鸟不感兴趣,刚想把视线收回,突然,花坛下一个洞里,钻出一只小狐狸来,蹒珊而行,去捉那只受伤的翠金鸟。我赶紧蹑手蹑脚跑过去,捡起一块砖头堵死花坛下的洞口,手忙脚乱地扑腾了一阵,将小狐狸捉到手了。
这是一只十分可爱的小狐狸,背毛艳红,腹毛纯白,琥珀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出生顶多才十几天,身上还闻得到一股奶香。我把它捧在手掌心,带回家,关在一只铁丝编织的空鸡笼里,又把鸡笼拴在屋檐下的房柱上。
当天夜里,我被“咔嚓咔嚓”的声响惊醒,悄悄下了床,隔着窗棂往外窥视。月光如水,把院子照得雪亮。我看见,一只耳朵上长满黑毛的母狐,正趴在鸡笼上,拼命用牙啃咬铁丝;咬了一阵,没能咬开,又去拖鸡笼,鸡笼被铁链子拴在房柱上,也拖不动。小狐狸在笼子里“咿咿呀呀”地叫,母狐便踮起后肢,前腿钩住笼顶,将肚皮紧贴在笼壁上,透过网眼,给小狐狸喂奶。
凉风习习,从木格窗棂灌进来。我没穿衣服,打了个喷嚏。听到响动,母狐顺着房柱“嗖”的一声蹿上屋顶,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我打开房门,惊讶地发现,囚禁小狐狸的鸡笼旁,躺着一只五彩翎羽的红腹角雉,足足有五六斤重,脖子被咬断了,伤口的齿痕与鸡笼铁丝上留下的齿痕一模一样。毫无疑问,是昨晚那只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给小狐狸喂奶的黑耳朵母狐咬死扔在这里的。红腹角雉肉质鲜嫩,比家鸡好吃多了,是上等山珍,长长的五彩尾翎还可做戏台上古代武将的帽饰,在集市上价钱卖得很俏。我不明白黑耳朵母狐为什么要把这只红腹角雉留在鸡笼旁。
也许是它来喂奶的途中猎获的,喂奶时,受了我喷嚏的惊吓,仓皇逃跑时忘了带走,就像我经常把雨伞遗忘在别人家里一样。好哇,给我捡个大便宜。我乐呵呵地把红腹角雉拾起来,刚要进屋,突然,听见屋顶传来“呦呦”的狐狸叫声。我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望去,嚯,正是黑耳朵母狐。它坐在屋脊上。姿势怪异得让我忍俊不禁:双爪合十,弯腰点头,就像佛教徒在鞠躬作揖,又像是精明的日本商人在礼貌待客。“呦呦呦",它急切地朝我叫着,就像路边的小贩卖劲地在兜售商品。
我突然间意识到,这只肥大的红腹角堆,是黑耳朵母狐有意留在鸡笼旁的,目的是要和我做笔交易,换回它的小宝贝。好聪明的母狐啊,它晓得凭它的爪子和牙齿是无法从我的鸡笼里抢走小狐狸的,就别出心裁地捉一只红腹角雉来同我交换。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动物与人开展双边贸易呢,挺有趣的。
我看了看红腹角雉,又看了看笼中的小狐狸,若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出售,小狐狸的价格大概要高出三分之一;既然是贸易,就该价值相当价格相宜,亏本的买卖我才不干呢!我做了一个不想交换的手势,将红腹角雉抛向屋顶。喏,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黑耳朵母狐敏捷地一把搂住红腹角雉,眨巴着那双媚眼,做出一副沉思状,又把红腹角雉从屋顶推下来,“啾——"长啸一声,翻过屋脊不见了。
翌晨,囚禁小狐狸的鸡笼旁又出现了一只红腹角雉,比雕天那只还要大还要胖。跟昨天一样,黑耳朵母狐仍坐在屋脊上,急切地朝我“呦呦”叫。
两只红腹角雉加起来,价值自然是超过了小狐狸。我准备打开鸡笼把小狐狸放了,可转念一想,这一放,好比释放了“人质”,黑耳朵母狐再也不会捉红腹角雉孝敬我了。如果我继续扣压小狐狸,黑耳朵母狐贸易心切,一天捉一只红腹角雉来,我就好比捡了只聚宝盆,永远取之不尽。一个月三十只红腹角雉,一年三百六十五只红腹角雉,坚持数年,我岂不成了大大的富翁?!当然,这样做,有点卑鄙,违背了双边贸易公平公正互利互惠的原则。人跟人之间做买卖,需要诚实和信誉,但与动物打交道,似乎没必要这么穷讲究。我把第二只红腹角雉收了起来,不但没放小狐狸,还在鸡笼的门上加了一把锁。聚宝盆更要妥善保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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