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
2000年5月12日上午,金色的阳光将塞内加尔的桑塔姆划原照耀得诗意无比,海伦娜和梅特森终于如愿以偿地在西部非洲这块神奇的地方举行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婚礼。
其实,海伦娜和梅特森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国家,但同是环保志愿者的身份让他俩跨越国界地走到了一起。来自芬兰的海伦娜和来自丹麦的梅特森相识于一次在瑞典召开的国际性环保大会,他们在那里一见钟情,很快爱得如胶似漆。这一次,海伦娜和梅特森随丹麦的一支环境保护小分队来到了塞内加尔的桑塔姆草原,准备拍摄一组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的专辑;同时,两人还打算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按照奇趣的非洲风俗举行婚礼,让他俩的爱情更加具有浪漫多姿。
新婚的那天晚上,海伦娜和梅特森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俩相拥坐在帐篷外,望着天上熠熠闪烁的繁星,感受着沁人心脾的草原花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四周是如此的静谧,白天草原上出“演”的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此刻仿佛都成了幻觉,只有琴瑟般的虫鸣在月光下和他俩的呼吸声一唱一和。“真美呀!”海伦娜依偎在梅特森的怀抱里由衷地感叹道。“是呀,多美的地方啊,也许我们应该在这里留下一些浪漫的纪念!”梅特森将海伦娜紧紧地搂在怀里回答说,“你看这样好吗,海伦娜,我们明天就去拍一卷新婚专辑,怎么样?”“好哇!”海伦娜觉得梅特森的想法真是棒极了,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第二天,梅特森和海伦娜征得队长的同意后,就离开队伍,驾着一辆吉普车出发了,他们答应队长在黄昏前赶回环保队的大本营。梅特森坐在前面的驾驶室里,而海伦娜则坐在后座将手臂伸出车窗外尽情地拍摄。
这里虽然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地带。初夏的草原尽管遍地绿色,却十分的燥热,许多野生动物为了寻找水源在作长途跋涉。梅特森和海伦娜兴奋极了,他们开着吉普车随意地行驶。为了拍出一些特殊的画面,海伦娜要梅特森猛踩油门,把车速开到极限。一些野生动物从他们身边惊慌地跑过,海伦娜拍下了许多精彩的镜头。就在海伦娜兴致勃勃的时候,一头正在和母鹿玩耍的幼鹿无意间跑到了吉普车前,面对这个飞驰而来的庞然大物,它竟然被吓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小心!”还没等海伦娜的惊呼声落地,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吉普车翻了个四脚朝天。原来因为左边站着幼鹿,梅特森只能向左猛打方向盘,但他没有想到左边齐腰深的草丛里竟藏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吉普车已被撞得严重变形,梅特森被卡在驾驶室里身负重伤,海伦娜则昏倒在后座上。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将海伦娜熏醒。海伦娜挣扎着爬出吉普国,她看到梅特森俯身趴在已扭成一团麻花状的方向盘上,身下则有大摊的鲜血。“梅特森!”海伦娜哭喊着爱人的名字,但他似乎已经虚弱至极,只呻吟了一声就完全失去了知觉,对她的呼喊再也没有反应。海伦娜想要站起来,可当她轻轻一动,右小腿立刻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海伦娜的右腿已经断了。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伤口正在流血,鲜血沾满了她的手掌。
“我该怎么办呀?”面对突如其来的惨祸,海伦娜一下子失去了主张,她伤心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她现在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腿伤,而是担心梅特森的安危。哭了一会儿,浓烈的汽油味和因为短路引起的电线火花使海伦娜猛然意识到,她必须立刻将梅特森扶出危险之地。否则,随时可能爆炸的吉普车将令他俩粉身碎骨。想到这儿,海伦娜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拖着断腿努力地向梅特森爬去……
生死守候
海伦娜终于忍着疼痛爬到了梅特森的身边。望着梅特森紧闭的双眼,海伦娜心如刀割。她知道,梅特森此刻需要的是一位坚强的妻子。她咬紧牙关,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攀着车门旋开车把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单腿跪下,尽量不碰那条断腿,用左膝盖撑住身体,双手环抱着梅特森的上身,慢慢地向外面移动。她一寸一寸地移动着,直到把梅特森拖出车外、移到离吉普车200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紧接着,海伦娜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碎布,包扎好梅特森头上和自己腿上的伤口,以防失血过多。做好了这一切,海伦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让梅特森平躺下来,头枕在自己的左腿上。海伦娜只能在原地静静地等待。她想,如果队长发现他们俩天黑后还没有回营地,一定会派人来寻找他们。
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吉普车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虽然没有直接伤及海伦娜和梅特森,但却将梅特森已包扎好的伤口震裂了,鲜血再次涌出。海伦娜一边用碎布条紧紧扎住梅特森的伤口,一边默默祈祷上帝让他们安然度过这场可怕的灾难。
突然,几声尖锐的啸叫声划破长空,海伦娜睁眼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一群巨大的秃鹫像轰炸机一样正俯首向他们猛冲过来!海伦娜知道,桑塔姆草原上的秃鹫凶猛无比,它们翅展可达3米,体重可达110公斤,素有草原清道夫之称。上百只秃鹫能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将一头死去的野牛啃啄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没容海伦娜细想,一只秃鹫已猛扑下来,在梅特森的腿上狠狠地啄了一口。还没等海伦娜反应过来,梅特森的胳膊又被另一只秃鹫啄了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梅特森浑身一阵痉挛,那几只秃鹫见被啄之物又动了起来,像受到了惊吓似的呼啦啦一齐飞上了天空,更多的秃鹫则在半空中尖叫着,盘旋着。看看梅特森不再动弹,又有几只秃鹫俯冲下来,它们丑陋的秃头上一双双恐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特森,准备再次发起疯狂的进攻。海伦娜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群秃鹫把梅特森当成“尸体”了!秃鹫从不攻击活着的动物,只吃各种不幸死亡的动物尸体,和梅特森在一起的海伦娜就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海伦娜一只手把梅特森搂在怀里,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驱走这些讨厌的家伙。但狡猾的秃鹫只是后退了数步,仍站在草丛里用一种固执的眼光紧紧盯着梅特森,似乎在揣度梅特森和海伦娜是否是一个活着的整体。很快,这些秃鹫找到了答案,纵使海伦娜仍在不停挥动手臂,它们也不再惊慌了。一只等得不耐烦的秃鹫腾空而起,飞过来向梅特森的小腿啄去。海伦娜朝它大声吆喝着,但它只闪避了一下又开始撕咬。秃鹫们似乎得到了启示,一齐加入到疯狂的抢食行列,它们一只接一只地俯冲下来……海伦娜见喊叫不管用,忙用拳头打和用腿踢落在身边的秃鹫,但那条断腿钻心疼痛,使她很快失去了抵抗力。秃鹫常常在凶猛的动物嘴下抢食物,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自然对它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不到一分钟,梅特森已被啄成了一个血人。
看到心爱的丈夫被秃鹫撕咬得遍体鳞伤,海伦娜悲痛欲绝,她猛地扑在丈夫身上,秃鹫顿时受惊四下飞散。但它们并没有飞远,而是落在附近的草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并不时地窜过来瞅空子啄上一两口,让海伦娜防不胜防。在海伦娜体重的压迫下,梅特森的伤口在加速渗血。海伦娜知道,如果再这样压着不放,丈夫的伤情会更加恶化,很可能会因为流血过多或呼吸衰竭而死亡。她必须寻找别的办法使梅特森离开凶猛的秃鹫,然后等待大本营的救援。可是,怎样才能使昏迷不醒的梅特森脱离危险呢?海伦娜一边驱赶着秃鹫,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
浴血同行
海伦娜终于意识到,因为秃鹫是不吃活物的,只有使秃鹫认为梅特森是活着的,他才有可能摆脱袭击。海伦娜轻轻地呼唤着梅特森的名字,但他丝毫没有反应。眼看秃鹫群随时都可能重扑上来,心急如焚的海伦娜猛地扶着梅特森站了起来,然而她的右脚刚一接触地面就痛得直打哆嗦,她只好将全身的重心移到左腿上,右腿在草地上拖着。海伦娜咬紧嘴唇,她把梅特森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用左手紧紧握住。右臂扶住他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挪着。看到这一幕,那些本来准备发动攻击的秃鹫瞪大了丑陋的眼睛,不停地尖叫着,仿佛在疑惑“尸体”的复活。
因为自始至终处于昏迷状态,梅特森自身丝毫不能用力,这样一来,他的体重完全压在海伦娜的身上。梅特森身体魁梧,而海伦娜娇小苗条,再加上她的右腿骨折,没走几步她就瘫软在草地上。海伦娜听到自己腿骨折的地方又传来一声脆响,剧痛几乎使她昏死过去。然而,海伦娜刚一倒下,梅特森又遭到了那些秃鹫无情的撕咬。海伦娜只得再次忍着疼痛站起来,扶着梅特森不停地往前走,秃鹫又“哗啦”一声散去,但它们紧跟着他们在低空盘旋,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梅特森的身体实在太沉了,而海伦娜的右腿也因用力过猛致使破裂的伤口鲜血喷涌,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了。这时,筋疲力竭的她甚至想到了放弃。如果坐在原地等候救援,海伦娜很可能获救,而梅特森必将命丧秃鹫之口。如果她和丈夫一起带伤前行,她则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绝望中,海伦娜想起了她和丈夫相识相爱的情景,想起了他俩在星空下的山盟海誓,她顿时为自己脑海里掠过的念头而羞愧。“我决不能倒下,绝不能失去心爱的丈夫!”望着在低空中盘旋的秃鹫群,海伦娜在心里一遍遍呼唤,“梅特森,请你以爱的名义给我力量吧!”
海伦娜深吸一口气,扶着梅特森重新站起来,她每往前跨出一步,腿上的伤口就不停地伴着剧痛向外冒血。绿色的草原上,随着两人的足迹所至,一串串鲜血点缀成行。海伦娜倒下去又艰难地站起来,一次、两次、三次……而秃鹫也是一次次满怀希望扑来,又带着失望四处飞散。海伦娜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她只知道她此刻肩负着两个人的生命和一份对爱情的至美至真的承诺与责任!海伦娜和梅特森身上的血流淌到了一起,她早已分辨不清东西南北,完全是凭着求生的坚强意志和爱情的不屈信念在机械地前行!
夕阳西下,海伦娜搀扶着昏迷不醒的梅特森在玫瑰色的落日余晖中浴血同行。终于,在天刚刚擦黑儿的时候,海伦娜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汽车轰鸣声……
六个月后,海伦娜出院了,她的断腿已经接好,而梅特森因为颅脑损伤仍然需要进一步治疗,不过他的神智已经清醒,并能够和妻子说话了。医生说,海伦娜不仅从凶猛的秃鹫嘴下救了丈夫,而且如果不是她搀扶着梅特森不停地行走,梅特森很可能因为脑衰竭而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海伦娜则笑着说,这一切都是爱情创造的奇迹!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丈夫尽早康复出院,然后再驾车到桑塔姆草原上补拍他俩美丽浪漫的爱情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