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公强劲有力的右手“啪”一声拍在棋盘上，喊出了两个字：东迁！玉石做成的棋子随之崩裂散去。
三千年前的中原大地，诸侯争霸，战火连绵不断。弹丸之地的杞国，哪里经得住列强们的蹂躏。
公元前707年，时任杞国国君东楼公毅然决定，举国东迁，另寻出路。历经百难，辗转千里，来到了齐鲁大地，落户在潍水之滨淳于（今黄旗堡）。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鲁庄公七年，杞国南部下了一场流星雨，好多的陨石坠入当地的神灵湾。于是，东楼公就患上了心病，万一天掉下来，江山和黎民百姓毁于一旦，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忧心忡忡，夜不成寐，不停找人下棋解闷。东楼公棋艺得其祖传，国内哪有对手，王公大臣只好四处找人与他对弈。杞国国君担心天掉下来的事，也随之慢慢传开，一时成为大家的笑柄。
那一天，王宫里突然来了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道袍的老人，他主动要求与东楼公下棋。来人说，围棋暗合天地之道，要满怀敬重才行。下棋时，必须净手焚香，平心静气，不苟言语进行。一切按他要求准备就绪，东楼公拭盘请先。
两人寥寥数子落下，纵横开阖，浩然大气，一看都是大家风范。
棋至中盘，老者看东楼公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沉思之际，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天，不过是一股积聚的气体，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到处都有。人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要和它接触，你整天在气体里活动，为什么还担心它会掉下来呢？
东楼公警觉。哦，如果它真是一股积聚的气体，那么太阳、月亮和星星不就要掉下来了吗。
太阳、月亮、星星也不过是气体中会发光的物质。就是掉下来，也不会伤人的，这你尽管放心。
都是气体，前不久那些天火和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我觉得，那应该是人间的烟火上升，在天空中集聚而成的。这次掉下来的石头，或许是上推几千万年前，三皇五帝时候积累下来的。假如我们自己注意修行，满足生活，无须恶意攀比，暴殄天物，也就不会再有石头掉下来了。正所谓人不造孽，天不降祸也。
东楼公思忖一会儿，心情轻松了好多。那要是地塌下去怎么办呢？
地也不过就是堆积起来的土块罢了。你东走西跑，蹦蹦跳跳，成天在地上活动，更不必担心它会塌陷下去。
东楼公听了，顿感释然。那也是呀，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可是，万一日子久了，又有石头掉下来伤及子孙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还是不要替他们考虑那么多吧。
也只好这样了，希望他们不要做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才好。
不知不觉中，这一局棋下了一天一夜。棋局结束，竟然是和局。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收拾棋子，不再言语。
老者随后悄然而去，有好事的人跟踪查看，说他进入城南黄龙寺后，就不见踪影了。大家仔细品味，觉得他与黄龙寺里黄龙老爷的神像十分相似呢，顿时对他敬重有加。
自此后，每月初一、十五，黄龙寺香火不断，持续至今。
黄旗堡人段文轩，自称是杞国后人，围棋也是无师自通，当地少见的高手。他下棋十分虔诚，凡是与他对弈的，必须要净手焚香，平心静气，不苟言语才行。当地专业围棋教师秋山先生与他私交很好，两人经常彻夜手谈，互有胜负。一再追问原因，他这才道出了祖上流传下来的、这个不同于一般传说中的故事。
那天下棋，两人恰好看见了嫦娥三号登上了月球的新闻报道，大家都很清楚地看到了月球上被陨石砸成的一座座环形山脉。
文轩忽然满面肃然地说：那可是天上掉下“石头”砸出来的呀，要是当年月球挡不住，掉在杞国，是不是还会有人笑话东楼公呢？
秋山笑了，你不会是犯了祖上的毛病吧？
我想很久了，其实，祖上的忧虑已经存在了。你看一年胜似一年的雾霾，越来越频繁的极端天气，前一段时间还听说，有人在往地下几百米倒灌污水呢！这比那天塌地陷可是厉害多了。
文轩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
天上掉石头，可能只是杞国受害。现在这样子要是成为常态，我们能到哪里去躲呀！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造孽，犹可活;人造孽，不可活吗？
一段话语说完，秋山看他已是愁容满面，迟迟不能落下棋子。
选自《百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