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回忆起两年前他们相恋的那段日子。他和阿秀是在一次偶然中相遇的,那天水根把在山外打工的阿秀搭回她的家。阿秀的家在离灵关镇十几里远的另一个村子。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故障,他的摩托车后胎突然爆裂了。他急得有些手脚无措,盯着阿秀只是憨憨地笑。阿秀也看着他,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却爽朗的笑起来“没关系。我走回去就是了。”
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才搭了我一半的路,就减半,给你。”阿秀挺认真地笑着说。水根没有伸手去接她手上的钱“这是我的责任嘛,哪敢收你的钱。”他既愧疚又腼腆地说。阿秀又笑了起来“那就不客气了哈!”她说,就把钱放进那个很好看的小挎包里。
水根看着公路前后心里想,这里隔她的家还有好几里路,他不能把她丢在这个荒山野林上,况且她还有那么沉重的行李。“要不,我给你背行李,送你回去吧。”他试探地说。阿秀心里正在为难,她当然高兴了“那我再给你加十块。”
他没有吭声,只是憨厚的笑了下,就去把摩托车上的行李解下来背在背上,然后把车子推在路边,就默默地上路了。阿秀一直望着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撞击着她的心扉。“你,你就不怕你的车丢了么?”她跟在他后面问。“丢不了。”水根回答。他心里却说“如果真丢了,但愿一部车子能换回一个美女吧!”
他想着脸上就露出愉悦的笑。阿秀发现了他那诡秘的笑“你偷偷笑啥?”她问,脸上升起两朵羞怩的红晕,她从他的脸色上读懂了他的心。水根看了她一眼,心里却像一下子泼了一盆冷水“人家是一朵娇艳的鲜花,我只不过是一棵路边的小草;人家是天上翱翔的凤凰,我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别痴心妄想啦!”
他变得沉默了,一路上都没再说一句话。那天也是个郁郁葱葱的春天,是个让他们情窦初开的日子。
他们走拢阿秀的家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阿秀的父母,哥嫂见她领着个英俊的小伙子回来,那脸上的热情和笑容就像天空的太阳那么温暖。但水根放下背上的行李,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了。
“喂!喂!我还没有给你钱呐!”阿秀追上他,一把把他拉住,她有些生气“你这个人咋个啦!”水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车还在路上呢。”阿秀就只好把钱塞给他,水根却推开她手上的钱“这回,算了吧。”他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却不知道他已经带走了一个姑娘的芳心。
阿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失落使她真想哭。但就从那天起,她没有再到外面去打工了。她几乎每天都要走十几里山路,到镇上去找到水根。两人就开始了一段甜蜜的恋情。
他们相恋了一年就结婚了。结婚那天,十几辆摩托车搭载着阿秀的嫁妆,水根搭着阿秀,风风光光地把她接回了村子。
那天村社里的人都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村子里的乐队为他们奏响了欢乐的喜庆音乐,还为他们演唱了一天的歌舞。那气派,那欢乐的歌声和笑语,至今还回响在他的耳边,浮现在他的眼前。
水根背着阿秀的遗体,步子艰难地走在乱石滚动的小路上。他那张英俊朴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从那双包含着滚滚泪水的眼睛里才能看出,他是把痛苦强制地压在自己心里。他是怕背上的阿秀看见他流泪,听见他的哭声,阿秀最不喜欢别人流泪。“秀秀。我们回家了。”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对阿秀说着这句话。
他背着阿秀的遗体回到家里时,天色就已经黑了。他的家在村子的上边,那是一座刚修起来的新房子,除了房顶上的瓦和房梁及墙壁有些损坏外,其他的也都完好无损。“秀秀。我们到家了。”他推开那扇还贴着大红囍字的门说。
屋里一片漆黑,他刚走进去,身后突然一亮,是村干部邱凤兰打着火把站在门口。阿秀和水根都她叫兰嫂。她借着火把的光,看见屋子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还是把阿秀放到到外面去吧,屋子里还很危险。”兰嫂对他说。
水根只是摇了摇头,他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损坏的家具,轻轻把阿秀的遗体放在一张破损的椅子上。火把的光照着阿秀那张标致的脸,兰嫂见那脸上显得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从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流淌出鲜红的血来,鼻孔里也在往外流着血。“妹子。你一路走好啊!”兰嫂泣不成声地说。
水根找了两根蜡烛,在兰嫂举着的火把上点燃后,双腿跪着把那燃着火苗的蜡烛安放在阿秀的脚前。“秀秀。天黑了,我跟你照着路呢!”他哽咽了一阵才站起身,满脸悲伤地对兰嫂说“阿秀已经怀了身孕。”兰嫂听了就觉得眼前天混地暗的旋转起来,手上的火把也差点跌落在地上。
水根急忙扶着她说“嫂子。你一定要挺住呀!村子里好多房子都倒塌了,有很多事需要你,你就去忙吧!”兰嫂极力控制住了自己,默默地拍了拍水根的肩膀,又注视了片刻阿秀,才忍住悲伤的泪水,扭头离开了。
“秀秀。你和我们的娃娃好生在这里睡吧,我去烧热水给你洗个澡哈!”水根喃喃的说。他知道阿秀爱干净,就忍着悲痛的泪水,替阿秀把眼角上和鼻子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用手指轻轻地梳理了一下她额头上有些散乱的头发,就到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已经变得很乱,破碎的碗和桌椅还有塌下的泥块散了一屋子。水根就踩着那些碎片走到锅灶前,他洗干净锅里的尘土,舀满一锅水,就坐下来烧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那张悲伤的脸,他的眼里装满了两眶晶莹莹的泪。灶膛里的火燃烧着,也烧着水根的心。
他抹了一把泪水,拿着蜡烛爬上楼梯,楼上是他们的新房。虽然已经结婚快两年了,屋子里的摆设依然是那个样。他搬开那些塌下来的房梁,捡去落在床上的瓦片,然后把那间床拆下来扛到楼下,再把床安放在那间堂屋里,又上楼去扛下席梦思床垫铺在上面。
他看了一眼秀秀,她似乎睡得很安稳。他生怕惊醒她,就尽量做得轻些,那间床铺好了,上面是崭新的床单和被子,还有两个秀着大红喜字的枕头。他要把阿秀的遗体放在这间床上。按羌家人的风俗,人死后是不能放在床上的,水根就不管这些。他要秀秀睡得舒服,睡得安稳。
锅里的水热了。水根伸手试了试,那水温还合适。他用脸盆把热水端到堂屋里,倒进一个大洗澡盆里。“秀秀。水热了,我给你洗澡吧。”他贴着阿秀的脸低声地说。阿秀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话,那紧闭的眼睛里又流出两滴血来。
水根看见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滚出了眼眶。他一下跪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摘下她头上的绣花帕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就散乱地飘下来。他解开她胸前的衣扣,脱下她的外衣和胸罩,那丰满的胸脯上还盛开着两朵迷人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