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纪子,岛子迫不及待想要从妈妈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爸爸回来了,可顾客却源源不断,爸妈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岛子只好退到楼上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岛子终于把话问出来了:“妈,听说墨子哥疯了?”
“嗯!”妈妈漫不经心地回答:“疯了!那丛头发胡子把脸全盖住了,一件宽大的衣服插到宽大的裤腰里,穿着个拖鞋,像个扫大街一样;天天拿着一本书爬到山顶的电视塔上吼叫,谁也听不懂他在吼什么。力气大得很。上个星期我亲眼见到的他妈妈试图不让他去电视塔,结果他手一掀,他妈妈倒地上,哇哇哭,他也不理,还是爬电视塔去了。”
话不多的爸爸居然也一边夹菜一边说:“他看起来真的跟个疯子差不多。有一天,我经过他身边,他头发都散发出一种长久不洗的异味。”
“什么跟疯子差不多?现在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可惜啊!”岛子想起有一年回老家打谷子,经过墨子家那间草房前,墨子还给她摘了一个梨子。
第二天一早起床,岛子在门口看到了墨子。果然如同众人所说的,他长长的头发和胡子把脸全给遮住了,整个人淹没在宽大的衣服里面,光着脚丫子趿拉着拖鞋,手里拿着一本书,从街道中间念念有词地走过来。
“墨子哥!”岛子唤了一声。
不理,墨子继续往前走。岛子伸长脖子看他手上的书,封面上有一排字母,但岛子看不懂。
“疯子!”隔壁粉店的老板“呸”地吐了一口痰,就落到墨子的脚边。墨子仿佛看不到一样,径直往前走去了。
第三天,岛子回学校了。五个月后的某天,纪子在电话中很兴奋地说:“哎!跟你说哦,那个疯子,就墨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岛子问。
“前天早上,墨子的妈妈看墨子没起来,就去敲门,发现人已经不在了,连同书本也不见了。听说,他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的,那套常穿的衣服洗好挂在卫生间里呢。”纪子说:“这疯子还会换干净的衣服啊!真稀罕啊!”
两年后,工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岛子回老家跟父母一起过。
“妈,墨子家怎么有外国人进进出出的?”岛子疑惑地看着斜对面。
“哦!”妈妈一边给顾客称东西一边说:“那是墨子带回来的外国朋友。听说,他现在是法语……法语什么来着?”
“口译员!”顾客笑着接过妈妈的话,“法语口译员。他奶奶昨天到我们家还说呢。”
妈妈拍着额头说:“对对对!是这个!”
“墨子哥不是疯了吗?”岛子面带不解地说:“当年大家不都说他一个疯子跑哪里去,也找不着,兴许已经死了呢?”
“哈哈!”妈妈大笑着说:“那是大家乱传的!其实当时墨子是为了考试回家来练习口语的。”
“哦?”
岛子眼见斜对面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的墨子带着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走出他家门口。他有些发福了,头发短短的,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跟那几个人说着街上人都听不懂的话,不时爽朗地大笑,再也不见他眼神阴沉、张牙舞爪的模样,也不见他邋遢疯癫的样子。
“哼!还以为疯死哪里了呢,居然回来了!”隔壁理发店的老板抱着手臂站在粉店门口跟粉店老板说。
岛子看到在街道上走的墨子转头朝这边微微点了下头。
而后,岛子看见老板放下手臂,低下腰,喜笑逐颜地对着走过门口的墨子几个人说:“墨子,要不要叫大家一起理个头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