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市医院,段泽良尽管年轻,也已经门庭若市。这年头,人们一边埋怨大医院看病贵,一边恨不得卖了房子也要给大医院做贡献。
每天晚上,两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杨邻梅依在床头,这个春天,突然她有了朋友,不止一个,先是外科医生段泽良,然后是失去联系的昔日同窗赵莎妮,私立学校的校长高心慈,一个比一个对她好。
十年前,杨邻梅二十五岁,儿子一岁,老公许承睿去江南搞项目,讲好一年,最多两年,两个人无论如何要团聚。许承睿说,梦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杨邻梅信心满满,问题是,还有一句也是关于远行的,“我们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出发的目的”。杨邻梅几年之后想起这句话,忽然发现,年年盼望团聚,年年还是分着。
许承睿离开家,男性朋友基本绝迹,杨邻梅掐断了联系,女友也一个个走了,单身女友结婚了,已婚女友,三句有两句半讲自家老公,从床上讲到床下,从床下说到床上,此乃天性。发现杨邻梅讪讪的表情,不好意思讲了,不讲老公讲什么呢?索性不讲,索性不来。
给儿子洗好睡下,已经是九点半了,杨邻梅看几页英语书,电话响起来了,是赵莎妮,“明天轮休吧?有计划吗?”
杨邻梅说:“以为我跟你一样当领导,先计划再行动?”
赵莎妮说:“我有事跟你说呢。”
杨邻梅提:“逛街?”
“脚还没消肿呢。”赵莎妮咕咕笑。
前天下班后,两个人去了步行街,把赵莎妮的脚累肿了。
赵莎妮说:“明天去水库摘桃子,心慈跟果园联系好了,去吧?”
杨邻梅不大愿意去,但是高心慈的约会,不可拒绝。
高心慈是赵莎妮的党校同学,赵莎妮是杨邻梅的大学同学,用赵莎妮的话来说,是“转弯亲”,高心慈与杨邻梅是“叔伯同学”。这话一出,高心慈和杨邻梅都笑了,只知道叔伯兄弟叔伯姐妹,“叔伯同学”,第一次听说。
新学期开学,高心慈主动把杨邻梅的儿子,从普通小学转到了她的私立学校,门槛费全免。高心慈说,远方的老公,把你制得死死的,身边再有个小子,你哪里还有活路?要把你从黑暗旧社会解放出来。
放下电话,杨邻梅打开首饰盒,拿出两个精美的绣花荷包,里面装着两条正宗太湖珍珠。
四
水库在郊区,毗邻一大片桃园。每年到了五月,城里的人纷纷往水库赶,一是摘桃子,二是吃鲜鱼。这时间适合出游,也适合交友,不是说,五月是最孟浪的季节么?
高心慈年龄大一点,她与莎妮来桃园,打扮得花红柳绿,看这架势,杨邻梅只好自己爬上小木梯摘桃。记得娘家小院里种过两棵桃树,选红透的那种,放不久,上午摘下来,下午往回带已开始熟烂;油青翠绿的也不行,吃起来嘎嘣脆,不是桃的味道。杨邻梅在梯子上传经:“摘白里透红的,含羞的少女,吃得也放得,色香味俱全。”
赵莎妮笑说:“你也是,熟一分则透,少一分则涩,观得闻得,放得吃得,想得……”
杨邻梅摘下一枚青桃,扔向赵莎妮:“死妮子,一股骚味!”赵莎妮笑着躲了,听得一声男中音:“啊呀!”桃子正中那人头顶,青桃硬,人自然吃痛。杨邻梅连声道歉,下了梯子,那人抬头呼一声:“姐!”
没想到会在桃园遇见段泽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