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拉邦德
第一章 普伊的失踪者
口哨声响起,梅伦站到了。
标有“梅伦”的白色站牌一下子把大家拉回了现实。火车站门口,巴斯德一行人叫了一辆马车去普伊勒堡农场,大家挤在一起坐着。一路上,莉迪亚的问题和雅克的玩笑话都没能让埃米尔·鲁和路易·巴斯德放松下来,他们在担心与克莱恩对峙。
雅克问道:“克莱恩的全名叫什么?我没听过……”
“雅克·克莱恩,跟你一样,也叫雅克。”鲁博士面露难色地回答道。
雅克向后靠在座位上。突然与克莱恩的名字扯上了关系,让雅克感觉自己好像也犯了什么罪。但同时他又想到,一般叫雅克这个名字的,都不会干什么坏事。
透过马车的窗户,可以看到现在正经过布里乡下,牛群在广阔的草地上吃草,成片的田野连着森林。
接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农场的大院子。车夫轻轻拽住缰绳,马儿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但是着急下车的乘客们都已经从另一边的门下来了。
鲁博士让车夫先别走,建议他先去农民家吃点东西,因为他们等会儿就需要返回车站。车夫愉快地接受了建议。
舒曼正从农舍里跑出来,他那高大的身材和浓密的黑胡须,很容易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巴斯德先生,鲁博士!”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想到你们今天过来!刚才我在羊圈里,听到马车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接着,他看到了莉迪亚和雅克:“哦!是带我们的小朋友来参观农场的呀!”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没有人笑。巴斯德说道:“不,舒曼,我们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巴斯德的语气很严肃,舒曼的脸色立刻变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跟着我们,”鲁博士命令道,“我们等会儿一起谈谈这件事。”
舒曼疑惑地看着双胞胎,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雅克低下头,莉迪亚耸了耸肩——舒曼跟着他们走进厨房。巴斯德向苏皮尔夫妇问好:“请原谅我们突然拜访,我们必须尽快去实验室。”
小部队跟着舒曼离开厨房,绕着建筑物走到了“实验室”,这是一间小屋子。莉迪亚悄悄地靠在弟弟耳边说道:“你看舒曼。他的鞋子里全是泥,但是农场院子里却是干燥的。像苏皮尔先生的鞋子就只有干灰。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许一个人跑去森林散步?或者要么……”
雅克耸了耸肩膀。也许他对姐姐的发现不感兴趣,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很沮丧,因为她比自己更具有侦探潜质。
“克莱恩在哪里?他在棚子里工作吗?”巴斯德问走在一旁的舒曼。
“克莱恩?先生,他不在。他昨天下午因为家里有事临时回巴黎了。他的女儿病了,我以为您知道。”舒曼显得很惊讶。
这个消息像闪电一样击中这群人。
“回巴黎了?”巴斯德帶着怀疑的语气重复了舒曼的话。
“是的,回巴黎了。”舒曼带着一丝不解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他昨天下午离开了吗?”
“是的,就是这样,但是……”
“所以,大火发生时,他在巴黎。”鲁博士转向巴斯德说道。
“是的。”巴斯德无可奈何地附和。
“什么火?”舒曼目瞪口呆。
没有人回答他。巴斯德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白来了!我们必须回到巴黎,找到克莱恩。必须尽快阻止他。”
当埃米尔·鲁告诉正舒适地坐在苏皮尔夫人的厨房里,喝着咖啡,吃着奶油蛋卷的马车夫,现在必须立刻返回梅伦车站时,巴斯德和双胞胎正在农场的院子里漫步。满心犹豫和惊讶的巴斯德漫无目的地走着,从一个窝走到另一个窝,鸡舍、猪棚、狗舍……
直到现在,雅克仍然不愿意相信是克莱恩。雅克心里五味杂陈:是的,也许自己在帮助寻找真相,但是也可能让无辜的人受到错误的指控……如果自己错了怎么办?想到这个,他感到内心很沉重,体会到了当病人要把生命托付给巴斯德时,巴斯德所承担的责任。
他尝试改为另一种想法:克莱恩只能怪自己!是他把指纹留在给狗喂食的毒碗上。是他在园丁的棚子被烧毁的那一天,没有告诉大家就独自离开了普伊勒堡!如果所有人都怪他,那就不是自己的错!
但是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雅克在自己内心深处感到,他是在为了良心好受,强行合理化这一切。实际上,克莱恩本可以很容易地不在碗上留下指纹,回巴黎也不一定要放火烧毁巴斯蒂安的小屋……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给狗下毒,谁都有可能给工具棚放火。
鲁博士叫了在院子里漫步的三人,要返程了。雅克迫切地想回巴黎听听克莱恩会怎么说。
大家坐在回梅伦的马车上。这次,雅克没有开玩笑,自上车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莉迪亚也没有和大家一起讨论巴斯德的科学发现。
在火车上,气氛还是很低沉。巴斯德和鲁博士聊起了约瑟夫的健康状况,说格兰彻今晚将再次为他接种疫苗。“正常情况的话,应该就是现在。”巴斯德从口袋里掏出手表,已经快8点了。
莉迪亚把一直放在手提袋里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用铅笔修改自己记下的笔记,并开始记录最近发生的事件:即使与巴斯德的科学研究无关,她也不想遗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作为科学家的传记作者,她很幸运地与巴斯德一起经历了这些时刻,它们都可能是将来会被称为历史性的一刻。当她的书出版时,报纸头条标题会是:巴斯德征服狂犬病的那十天,目睹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发现的亲历者。
雅克看着窗外,但是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无论是落日,橙色、粉色和淡紫色的光晕,果园,还是巴黎郊区的小房子。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里昂火车站。鲁博士叫了一辆马车,报了克莱恩家的地址。他家位于植物园的另一侧,距乌尔姆街的实验室和沃克林街没多远。
第二章 莉迪亚的发现
克莱恩一家住在一个三层楼的公寓里,有一个安静的院子,远离街道的喧嚣。鲁博士推开院门,带着大家上了一个黑暗的楼梯,大家跟着巴斯德的速度慢慢地上了楼。
“看?舒曼在这里!”莉迪亚看着雅克突然低声说。
“什么?舒曼在这儿?”他不解地回答道,“你傻了吗?他在农场,你不是知道吗?”
“是的,是的,我知道。”莉迪亚着急地回答道,“不过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看见他吗?”
“我不记得了,嗯……在那个小实验室?”
“是的!后来我们跟巴斯德先生走了,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当我们准备坐马车去火车站的时候,他都没来跟我们说再见。”
“啊,是的!”雅克准备顺着莉迪亚的想法继续琢磨,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们就到了克莱恩家门口。鲁博士得到巴斯德的肯定后,敲了敲门。
克莱恩出现在门口。当他发现门口是巴斯德和鲁博士,第一反应是高兴地笑了,但随后他立即陷入了担忧、困惑中。他已经把门打开了,从客人严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次随意的拜访。
“晚上好,但是……发生了什么事?”
“晚上好,克莱恩。”巴斯德说道,他的声音严肃得让莉迪亚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的严重性。
“我们可以聊一下吗?”鲁博士问。
“我们需要和你好好谈谈。”巴斯德善意地说道。
克莱恩一怔,显然发生了什么他不了解或者说太了解的事情。
“是的,当然,请进。”他松开门把手,让四个客人进来,然后和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孩子们握手打招呼。
“哪里可以安静地聊天?”巴斯德看着过来迎接他们的克莱恩夫人和小女孩儿,问道。
“在客厅里吧。”克莱恩转身对妻子说道:“罗斯,我和客人们先去客厅单独谈一会儿。”
羅斯·克莱恩立刻会意了。他们俩很有默契,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捕捉到丈夫声音中的烦恼和异常:显然,这些先生们想谈一些严肃的事情。
当大家进入客厅后,鲁博士关上了双胞胎身后的门。克莱恩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做,正如他们在突然到访时一样,鲁博士一直一副眉头紧锁,一脸担心的样子。
巴斯德说:“克莱恩,坦率地说,实验室中发生了严重的事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
“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做的哪个实验有问题吗?”
“不是关于你的工作,你工作很出色,不是这个方面……”鲁博士说道。
“所以呢?请直接说吧!巴斯德先生,您一脸严肃地突然来我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开始,有人偷偷把狗放出来了……”
“这个我知道,我在那里!”
“然后有人偷了我们准备用来治疗小约瑟夫·梅斯特的狂犬病疫苗。”巴斯德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可怕。
“这个我也知道!等等……您以为是我偷的吗?”
巴斯德没有回答克莱恩的话,继续说道:“前天,有人在实验室给狗下毒了,正是我们现在实验中的狗。”
“什么?这太可怕了!我……”
“昨晚,”巴斯德继续说,“有人放火烧了巴斯蒂安的小屋,应该是为了放火烧毁整个实验室,正好我们睡在那里守夜……”
“什么?您知道是谁吗?”
鲁博士盯着克莱恩说道:“我们在下毒的碗上发现了你的指纹。发生大火时,你既不在我们实验室里,也没有和舒曼一起在农场里。克莱恩,你必须向我们解释一下。”
克莱恩完全惊呆了。如果一个人的惊讶可以证明他的无辜的话,那么雅克·克莱恩就是无辜的。不幸的是,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跟我们说说,克莱恩,说说你干了什么。”
克莱恩既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也不是爱吵嚷的人。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坐了下来。他是一个理性、敏感、讲道理的人。巴斯德和鲁博士也坐了下来。雅克和莉迪亚坐在了壁炉前的扶手椅上。
“你给狗喂了中毒的食物吗?”巴斯德问。
“是的。”克莱恩困惑地盯着桌布回答道。
巴斯德、鲁博士和双胞胎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承认。坐下来的克莱恩显然已经放弃抵抗了。
“是的,那天晚上是我喂的狗。”
“但为什么?你好好解释一下!”鲁博士激动地说。
“我当时在实验室里,收拾准备带到普伊勒堡农场的用品,我想在赶火车之前先回趟家。但是舒曼进来了,问我是否可以帮他喂狗,因为巴斯蒂安没有时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我拿起外套和挎包,和舒曼一起下楼。他用钥匙打开狗窝,他的钥匙放在口袋里,而我的钥匙在我的书包里——我们把巴斯蒂安准备好的碗放在狗前面,就是这样了。他和我都没有给这些可怜的动物下毒,它们怎么样了?”
“还行,它们只是呕吐和食欲不振,我认为这种毒药并不致命。”
莉迪亚听到后,感到一阵放松,心想,应该去跟克莱恩夫人说一下客厅里的事情。她俯身在弟弟耳旁轻声说:“我去看罗斯·克莱恩和那个小朋友,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不,我想接着听。”
于是莉迪亚悄悄地走了出去,关上了身后的客厅门。
罗斯·克莱恩和小女孩儿正坐在厨房里,她们在说笑,小女孩儿正对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汤吹气。
“我在给宝琳做晚饭。”罗斯·克莱恩看着莉迪亚说道。
莉迪亚坐下跟她们聊了一会儿天。她饿了,罗斯也给她盛了一碗汤。她喝汤的动作逗乐了宝琳,她们开始了喝汤比赛,看谁先喝完。一切都非常愉快,罗斯很高兴看到她的女儿在专心吃饭,小宝琳见到陌生人很兴奋,莉迪亚也开始享受漫长一天之后的轻松时刻。直到厨房角落里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与此同时,鲁博士在客厅问:“昨晚起火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离开了普伊勒堡?”
鲁博士刚问完后,就看见莉迪亚脸色苍白地走进房间,身后跟着同样苍白的罗斯·克莱恩。
莉迪亚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它与三天前实验室中消失的,装有狂犬病疫苗的小瓶一模一样。标签撕毁的白色碎片仍然粘在玻璃瓶上,但瓶子是空的。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克莱恩,他正睁大眼睛看着玻璃瓶。
第三章 逮捕
第二天,7月11日上午将近11点钟,孩子们敲响了实验室的大门。在去往乌尔姆街的路上,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停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中。
莉迪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神情惊恐、面色苍白,手里拿着瓶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以及她手里的瓶子。鲁博士冲向莉迪亚,拿过了她手中的瓶子,然后转向了克莱恩:“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我的老兄啊,到局里解释吧!”
克莱恩试图反抗,但鲁博士比他强壮,把他拽了出去。雅克拿着克莱恩的大衣和帽子,莉迪亚满是疑惑,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大家到了警察局,巴纳波警官在那里,雅克认识他,当初就是他去看的狗舍。
巴斯德跟警察解释了这件事情:实验室丢失的瓶子在克莱恩家发现了,而且发现时瓶子是空的。他还讲了从狗舍上提取的指纹和火灾当晚克莱恩的消失,从那时起,太多迹象都指向了克莱恩。巴纳波警官把克莱恩关进了审讯室。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雅克和莉迪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午夜之后,巨大的疲惫感压倒了他们。早上醒来,他们依旧感觉很恍惚。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雅克和莉迪亚总共没说几句话。昨晚睡前,他们聊了会儿天,雅克在莉迪亚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不相信是克莱恩干的!你怀疑他,对吗?”
“没有,怎么可能!”莉迪亚回应道,“在看到他厨房里的瓶子前,我从来没怀疑过他……”
“那是有什么魔法让你发现了瓶子吗?他没藏起来吗?”
“没有!炉子旁边放着装煤的桶和一个铁丝网做的篮子,用来装空瓶子。我在篮子后面看到了丢失的那个瓶子……因为瓶子的形状很独特,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儿总共有三个瓶子。”
“不是吧!他本来可以把瓶子扔掉的!他应该想方设法地不被发现哪……我想不明白。”莉迪亚也不相信。而且奇怪的是,证据越是指向克莱恩,她越觉得不是他干的。双胞胎垂头丧气,学校里的氛围也不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这个克莱恩一点儿也不诚实!”顾图尔没好气地打开门。雅克和莉迪亚耸了耸肩,赶忙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从巴斯德的办公室里传来了一些声音,鲁博士和巴斯德正在谈论克莱恩和他的背叛。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鲁博士说:“今天早上,在来实验室之前,我去了趟警察局。巴纳波警官跟我说,克莱恩在牢房里踱步了一整夜。他还说,在昨天的第一场审讯中,克莱恩否认了所有对他的指控。巴纳波建议我们一起去一趟警察局。”
“我会去的,”巴斯德说道,“所有人一起去。”
格兰彻这时也来了,他来汇报约瑟夫的健康情况。
“一切正常!”格兰彻骄傲地说,“约瑟夫的伤口正在愈合,而且他身上也不疼了!他起床后去院子里散了步,还逗了动物。梅斯特夫人看到他身体如此健康,非常高兴。我亲爱的巴斯德,你马上就可以宣布胜利了!”
然而巴斯德却强颜欢笑,他并没有表现出热情和胜利的喜悦。格兰彻惊讶不已,无法理解巴斯德的反应。雅克和莉迪亚轮流,有时甚至是异口同声地,一口气给格兰彻讲完了实验室发生的事情,从火灾到普伊勒堡,再到克莱恩被捕。
格兰彻被这一连串的故事搞懵了,作出了和大家一样的反应:“克莱恩?不可能!”
“唉……”巴斯德回应道,“唉……”
“不可能,不可能……”格兰彻紧紧攥着他朋友和双胞胎的手,把这句话重复了十几遍。他离开之后,巴斯德让雅克和莉迪亚陪自己在院子里走一会儿。
天气晴朗,花园里弥漫着香气,空中飞舞着蜜蜂和蝴蝶,这一切都震惊着双胞胎。他们已经忘记了世界是美好的,忘记了他们还在放假,忘记了他们在开学之前本应无忧无虑的假期生活。巴斯德的情绪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宽慰:他的步伐前所未有地沉重、僵硬、缓慢。他被这糟糕的事情、坏消息和失眠折磨得疲惫不堪。
“您看起来很累,先生。”莉迪亚轻声说道,希望能让巴斯德轻松一点。
“对……我很久没有这么担心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糟糕了……”
随后,巴斯德眼睛里露出黯淡的神情,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游离出了现实。
“这让我想起了王朝的衰落。拿破仑三世在色当战役中败给了德国……我几乎要失去一切了:皇帝的保护,他给予我实验室的支持,甚至是行政官刚赠予我的扶手椅……尤其是我的儿子,让.巴蒂斯特,他入伍后,就再也沒了消息。我和妻子等儿子的消息等了几个星期。直到后来,我们听说他受了伤……”
“那你们找到他了吗?”雅克担心地问道。
“找到了,尽管大雪封路,随时可能遇到战争和敌军的士兵,以及攻击我们马匹的狼,我们还是找到了儿子,他还活着。就是这样:我今天所经历的,是和那段日子一样的孤独,在大雪中,寻找我的儿子……”
莉迪亚把手搭在了巴斯德的肩膀上。
“幸运的是,你们在这里。”年迈的老人握着莉迪亚的手说道。
当埃米尔·鲁走出实验室时,他惊讶地看到巴斯德坐在椴树下的绿色长椅上,双胞胎在他身边,像是在安慰他。鲁博士犹豫着走上前去。
“打扰了,先生。”
“啊,是你,我亲爱的鲁!来!”巴斯德独自起身,仿佛刚才的沮丧毫无存在的理由。他准备好了。双胞胎也站了起来,四个人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密,他们一同出发前往警察局。
同桌
公开课上,雅克突然被老师点名:“雅克,把你同桌叫醒,起来回答黑板上的题目!”
雅克左瞧瞧右看看,左右两边的同桌都睡着了。
但左边是雅克的好朋友,他可不能出卖朋友。于是,雅克果断叫醒了右边来听公开课的校长。
第四章 询问
警察局位于一栋大楼的一层,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雅克和莉迪亚还是立马就发现了窗户上的黑色粗木条。警察局内部,到处是打蜡的木门、栏杆、图章和黑色制服。嘈杂的走廊上,沿墙摆着些椅子,椅背很硬,这里被当作等待室。但巴斯德和同伴们没必要等太久:几分钟之后,便有人带他们去巴纳波警官的办公室。
警官办公室——对于这个像是乱糟糟的壁橱的地方来说,这实在是个美誉。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两名警官,人们勉强能从两张大桌子中间通过,桌子上堆满了文件、照片、违章单,巨大的文件柜占据了剩余的空间,其中一个甚至导致窗户没法打开。
巴斯德、鲁博士、莉迪亚和雅克进来之后,房间就被填满了。警官找来几把椅子。鉴于巴斯德的年龄、重要性和西装上的荣誉军团勋章,他坐在了唯一一把有扶手的椅子上。相比而言,鲁博士更加年轻、强壮,他选了高脚凳,并把右手边的椅子绅士地留给了莉迪亚。莉迪亚坐下了,只剩雅克靠着一个文件柜站着。
“我很焦虑,巴斯德先生。”待所有人坐定之后,巴纳波警官点燃了烟斗,直奔主题,“克莱恩先生他……和所有嫌疑人一样,否认了所有对他的指控。但让我焦虑的是,他看起来确实不像罪犯。”
巴斯德看着巴纳波警官的眼睛。
“也就是说?”
“在每一个被怀疑的时间节点,他都有不在场證明。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所有罪犯都是有备而来的。不过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是没有罪的。”
“你们知道,在我20年的从警生涯中,我见过很多坏人。”巴纳波往后坐了坐,神色严肃,“我知道他们所有的伎俩、撒谎的方式,不管是假装淡定、过高的嗓门还是挑衅的表现……但克莱恩不像是在撒谎。他否认指控的时候很镇定,像是说出真相的人。紧接着,他又突然崩溃大哭,像是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却又没有办法应对。这就是我的感觉……”
巴纳波把身体前倾,胳膊肘靠在桌子上,好离巴斯德更近一点。
“你们提供的证据的确很令人不安,但没有一个是确定的。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这些迹象都不可靠。事情发生的时候,克莱恩虽然并没有和你们待在一起,但他也可能在别的地方……在我看来,他没有罪。”
鲁博士和巴斯德感到放松了一些。克莱恩是无辜的,这正是他们想要听到的,他们恰恰希望是如此。
“我们确实也希望克莱恩是无辜的。他是个老实人,还有点腼腆,但他很聪明,很有天赋,这也正是我们当初选择他的原因。”巴斯德看向鲁博士,以得到他的肯定,“我们非常担心,也无法理解他怎么会是罪犯,做了这一切……”
巴斯德做了个手势,包含了发生的这一切:中毒的狗、盗窃、火灾,在实验里发生的和在他心里经历的这一堆事情。
“但莉迪亚还是发现了瓶子,”雅克鼓足勇气说道,“那些瓶子是怎么出现在厨房的呢?”
“别人也可以把瓶子藏在那里……”巴纳波张开双臂,表明一切都无法确定。“跟我来。我们一起跟克莱恩谈谈吧,看看他有没有罪。我确定你们能感觉出来。”
大家都站了起来,跟着巴纳波穿过警察局狭窄的走廊。警官带着大家来到了一个小房间的门口,房间顶部有一个小天窗。雅克和莉迪亚踮起脚尖,朝里面看了一眼:他们看到了克莱恩,他坐在板凳上,双手撑着脑袋。克莱恩抬起头,他脸色苍白,疲惫不堪。
巴纳波打开铁锁,其他人跟着他进了牢房。
“你还好吗?”巴斯德问克莱恩。
克莱恩面色疲惫,交叉着双手,恳求道:“巴斯德先生,请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您会相信我的对吗?您了解我呀……请告诉他们,我是无辜的……”克莱恩一边恳求着,一边示意巴斯德向巴纳波求求情。
巴斯德被克莱恩触动到了,他把手搭在这位助手的肩膀上,让他安心:“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吧。”
其余四个人围在小桌子边,坐在警察局不太舒服的椅子上。雅克和莉迪亚坐在木头长椅上,想必克莱恩在这个长椅上度过了痛苦又无奈的夜晚。
克莱恩开始讲述了。
第五章 克莱恩的解释
“当舒曼看到我并打招呼时,我已经走出实验室,到了院子里。我和他开了几句玩笑,因为他拿着他的皮质书包,脱下了工作服,就像是要从实验室离开,但他仍戴着手套。”
“手套?”雅克和莉迪亚震惊地说道。
“我们在做化学实验时会戴着棉手套,”鲁博士解释道,“这样可以防止我们被烧伤或者污染样品。”
克莱恩继续说:“‘你在灌木丛里做实验吗?我指着舒曼的手套问他。他笑了笑,跟我说他出门时忘了摘掉。之后他问我能不能帮他喂一下狗,因为盆放在门口。如果我去给狗喂食的话,会更快。我就答应了。”
“那他摘掉手套了吗?”雅克问道。他没法像巴纳波提醒的那样保持沉默。
克莱恩震惊地看着他:“摘……没摘,我不记得了……啊对,我们弄完的时候,他的手套有一点脏,他说‘我已经尽力不把手套弄得太脏了。对,就是这样,我记得他最后摘掉手套,放进了盆里,说要洗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是出于我们年轻朋友的一个小理论。”巴纳波有些傲慢地说道,暗指雅克,“克莱恩,你继续说。”
“他打开了狗舍的门,我拿着盆进去。他用长勺把食物装满,是种浓粥,混合了面包和肉沫。狗吃东西的时候,我们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关上狗舍的门,离开了。坦白说,这些事情太寻常了,如果你们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
“我理解,”巴斯德轻声说道,“你并没有给狗的食物下毒,对吗?”
“我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舒曼也没有,除了偶尔的几秒钟,我当时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下毒。”
“那天晚上,我还去了普伊勒堡,就像你们吩咐我做的那样,去准备给约瑟夫的新疫苗。”克莱恩看着巴斯德,“约瑟夫,他怎么样了?”
“还不错,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任何疾病的症状……”
“太好了。”克莱恩搓着双手说道,发自内心地微笑着。
“后来发生了什么?”巴纳波打断了他们,这些科学家的聊天让他觉得不自在,因为他听不懂。
“好的。后来我去了普伊勒堡,我告诉苏皮尔夫妇我们会待几天,舒曼也会过来帮我们准备疫苗,因为有一个小病人需要治疗,有一个重要的实验……”
“好的,这段略过吧。”巴斯德小声说道,担心克莱恩,这个对事业过于热情的人,会把狂犬病和约瑟夫的事情讲出来。
“苏皮尔夫妇?”巴纳波不解地问道。
“这是普伊勒堡一对儿农场主的名字。”克莱恩补充道,“我没有立马开始工作,因为当时已经太晚了,我就和苏皮尔夫妇吃了晚饭……”
“你们吃了什么?”巴纳波突然打断。
莉迪亚不解地看向雅克:“为什么会这样,他可以向苏皮尔夫妇确认这些事情……”
“我不记得了,”克莱恩说道,“好像是一种很美味的汤,还有山羊奶酪……对,蔬菜汤,沙拉,还有农场的山羊奶酪。”
“继续。”巴纳波边记笔记边说道。
“后来我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舒曼到了,我们就开始了工作。”
“那第一天晚上你是一个人在普伊勒堡吗?”
“对。”克莱恩毫不犹豫地答道。
“继续说吧。”警官说道。
“舒曼到了,我们俩在苏皮尔夫人的厨房喝了咖啡,后来就给一组鸡和兔子接种了狂犬病。”
“狂犬病?”巴纳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
“这是用来准备脊髓的……”克莱恩一时激动,接着说道。鲁博士使劲做手势,脸色涨红,用唇语对克莱恩说着:“别说!别说!”
巴纳波瞪大了眼睛,他开始意识到他在跟些什么人打交道。他原本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但此时,他却格外好奇。这些人看起来藏着些令人担忧的秘密。
“那你们要用这些脊髓做什么呢?”
克莱恩担心地看了鲁博士和巴斯德一眼,想要寻求支持。就在巴纳波转身之前,鲁博士向克莱恩做了个溜走的鱼的手势,意思是:要回避这个问题。
“疾病实验……”克莱恩含糊地回答道。
巴斯德打断了审问:“警官先生,恕我直言,这个问题跟我们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呃,对,确实是。”巴纳波说道,显然他很认可巴斯德的权威,“那我们回到正题。舒曼到了之后,你们做了……你们用兔子的脊髓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动物注射……”
“好的,不用说了,”巴纳波有些烦躁,“回到这件事上。”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午饭之后,舒曼跟我说他要在下午晚些时候回巴黎,这样一来,第二天早上我就要自己做实验,因为他不知道几点能回来。”
“这很反常?”
“没有,一点儿也不反常。我说这个是因为您让我讲讲在普伊勒堡发生的事情。”
鲁博士微笑了一下,雅克和莉迪亚捂着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就连巴斯德的嘴角都动了一下。可怜的巴纳波好像控制不了现在的审问局面。
“好的,继续。”警官恼火地说道。
第六章 太明显的嫌疑人
“我问舒曼为什么要回去,他说他要和鲁博士一起工作,还有看望一下他的家人。而且,如果我需要的话,他还可以顺路去我家给我妻子捎个信,因为我离开巴黎时很匆忙,为了……实验。”克莱恩说。
“那你是怎么回应他的?”巴纳波问道。
“我跟他解释说,我住的地方离乌尔姆街的实验室很近,我的妻子知道我的情况,所以不必让舒曼去看望她。‘你有干净的衬衫吗?舒曼问我。我说有,因为我在出发之前回家拿了。然后他就离开了。”
“所以,你是一个人住在农场?”
“呃,对的。”克莱恩回答道。
“所以,舒曼先生离开了农场。那您呢,之后做了什么?”
“我在农场的小实验室工作了一会儿,又帮苏皮尔夫妇喂了动物,之后就一起去吃晚餐了。”
“你們吃了什么?”巴纳波警官对于他们吃了什么非常关心。
“红酒烩兔肉!”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苏皮尔夫人用农场的兔子做的,非常好吃。苏皮尔夫人还给土豆削了皮,我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帮忙。”
巴纳波抬头看向天空。雅克跟莉迪亚说了悄悄话:“怎么样?他想知道细节,细节!”
“非常好,继续吧,”巴纳波说道,“晚上呢?”
“呃……我睡觉了。”
“在哪儿睡的?”
“小实验室,当我们在普伊勒堡时,总是睡在那儿。工作间隔壁的房间里有两张行军床。”
“您有证人可以证明您晚上就睡在那个实验室吗?”
克莱恩犹豫了几秒钟:“苏皮尔夫妇……但他们也睡了。”
“也就是说,从吃过晚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没有人知道您是否离开过农场?”
巴纳波眼神尖利地看着克莱恩。刚才还看着克莱恩轻松回答警官问题的莉迪亚,这时也皱起了眉头。雅克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鲁博士摸着额头,巴斯德一动不动。
克莱恩开口了:“没有。那天晚上我谁也没有见到,也没有人看到我。”
“谢谢。”巴纳波说道。
“但您应该相信我!”克莱恩猛地站起身说道,“我真的在实验室里睡觉!”
“我们会向农场主确认的,先生。”巴纳波打断了他,“请您坐下,周四您做了什么?”
“周四?”克莱恩思考了一下。
“周四我开始和舒曼一起工作了,但他是坐第一班火车到的,所以我们很快就开始工作了。后来,邮递员到了。”
“邮递员?”
“对,他给我送了一份电报。是我妻子发的,我们的女儿生病了,医生担心是……”克莱恩看了一眼巴斯德,“他担心是伤寒。”
雅克也皱起了眉头。他清晰地记得和玛丽·巴斯德的谈话:巴斯德夫妇的两个孩子都是因伤寒去世的。
“我担心得发疯。所以我跟舒曼说:‘我要回一趟巴黎,你先继续工作吧,我尽快回来。我完成了我当时的工作,立刻收拾行李去坐火车。苏皮尔先生提出驾马车送我过去,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在将近17点的时候坐上了火车。两小时之后,我回到家,回到了妻子和女儿的身边……”
“您女儿好些了吗?”巴纳波问道。
“是的,谢天谢地,”克莱恩回答道,“昨晚您把我抓起来那会儿,她已经好多了!”
“您带她去看医生了吗?”
“当然去了,是我妻子带她去的,那会儿我还在普伊。”
“如果我要求的话,您可以给我看看医生给她出具的病例或者发票吗?”
“可以的,我妻子应该保管着。”
“那么,当我们到您家的时候,您从前一天到当晚都在巴黎对吗?”这次提问题的是鲁博士。
“对。”克莱恩如释重负地回答道。在牢房里待了一整夜之后,听到朋友亲切的声音,无疑是一种宽慰。
“那您……您没有回过实验室吗?白天和晚上都没有?”鲁博士看着他朋友的眼睛问道。
“没有……”克莱恩的声音哽咽了,就像是在哀求,“我和妻子女儿待在一起,女儿发烧,而我的妻子担心不已……”
克莱恩流下了眼泪,他低下头,用染了墨水的手擦着泪水。这双手,抚摸过实验室和农场的动物,在乌尔姆街实验室消毒过的玻璃器皿里小心翼翼地提取过它们的脊髓,以合成救治约瑟夫·梅斯特——未来或许会拯救成千上万人的疫苗。难道是这双手,给巴斯德的狗下了毒吗?是这双手,偷走了实验室柜子里的疫苗吗?是这双手,点燃了火柴,差点烧毁实验室和在里面睡觉的人吗?
莉迪亚和雅克不愿意相信。
“是你偷了疫苗吗?”
克莱恩看着鲁博士的眼睛:他终于不再对克莱恩以“您”相称。现在,是朋友间的谈话,是真实的时刻。克莱恩很感动,鲁博士也想要定格这袒露真心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刻里,克莱恩没法撒谎。他凝视着鲁博士的眼睛:“不,我没有偷。”
“那瓶子是怎么出现在你家的?”
克莱恩举起双手,又放到膝盖上,手掌张开,朝着天花板:“我不知道,鲁,我不知道……”
巴斯德起身走向克莱恩:“克莱恩,我很了解你,也相信你。我很抱歉你不得不遭受这些审问。但你要理解,所有迹象都指向你。我相信你是无罪的,所以我会让巴纳波警官放你走。但是,既然我没法证明你无罪,我要求你在家待一段时间,大概几天。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将查出真相。”
巴斯德向雅克·克莱恩伸出了手。克莱恩感到震惊,他站起身,热情地握住了巴斯德的手:“谢谢!谢谢您,巴斯德先生!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您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雅克和莉迪亚的眼眶湿润了。莉迪亚用手指擦了擦睫毛上的眼泪;雅克小心地用衣袖——侦探是从来不会哭泣的——压了压脸颊上的泪。
随后,大家一起出了房间。克莱恩还需要在警察局待一段时间,等到警官填好释放所需的材料。巴斯德想要尽快回到乌尔姆路,鲁博士愿意陪他一同回去——让巴斯德独自一人,他有些不放心。在有人蓄意纵火之后,他必须各方面都顾及周全,甚至是光天化日下的袭击。
“你们想和我一起回去吗?”埃米尔·鲁看向双胞胎,问道。
莉迪亞抢在雅克答应前说道:“鲁博士,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爸妈也在等着我们。”
雅克惊讶地看着莉迪亚,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巴斯德拥抱了双胞胎,他们约好下午晚些时候再见面。莉迪亚和雅克站在人行道上,看着巴斯德和鲁博士走远,消失在拐角处。
雅克像个香槟酒塞一样跳了起来:“现在你能跟我说说你刚才是怎么想的吗?!”
“我一边走一边跟你解释。”莉迪亚拉着雅克的胳膊,“快点儿!跟上!”
第七章 舒曼失踪了
莉迪亚比雅克走得快,她绕过实验室,把雅克带到一栋大楼前。莉迪亚屏住呼吸溜进了大楼——飞奔到二楼,她敲了敲右边的门,门上有一块儿很小的黄铜门牌,上面刻着黑色的字:“克莱恩一家”。
罗斯·克莱恩打开了门。她美丽的脸庞满是疲倦,眼睛也是红红的,但是挽好的发髻和长长的连衣裙使她看起来完美无瑕:她很坚强。
莉迪亚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夫人,您应当为昨天的事情而责怪我。如果我没有把瓶子拿出来……我一定给您和您的丈夫带来了痛苦,是我的错。”
泪水从莉迪亚眼眶里流出,她的声音也哽咽了。她要有异于常人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些话。罗斯·克莱恩的眼眶也湿润了,她伸出双手拥抱了莉迪亚,紧紧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知道,”她说,“我知道……”
莉迪亚挣脱了罗斯的拥抱,双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又重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确实做错了,但这个错误是必要的。现在,我觉得我弄明白了,听我说!”
罗斯后退了一步,但莉迪亚拉住了她:“听我说,罗斯,我们已经知道您丈夫是无辜的。”
雅克点点头,尽管他压根不知道莉迪亚想做什么。
“我们在警察局审问了您的丈夫,他把所有事情都解释了,我们也相信他。在巴斯德先生的要求下,巴纳波警官很快就会释放克莱恩,他马上就能回家了。”
听到这些话,罗斯的脸有了神采:“真的呀!可是……”
“我们要在克莱恩回来之前聊一聊,”莉迪亚说道,“我有些问题要问您。”
罗斯·克莱恩感到惊讶,这个优雅又坚强的女士有些犹豫。雅克挑起了眉毛,被莉迪亚的勇敢所震撼。莉迪亚接着说:“请告诉我,周三晚上或者周四早上,当您丈夫在普伊勒堡的时候,有人来您家吗?”
罗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对,舒曼来喝了杯咖啡。安德烈·舒曼,你们应该认识他。”
“我知道了!”莉迪亚拍着手叫了出来,“您把发生的事情都给我讲一下。”
莉迪亚把罗斯拉到了客厅,雅克纳闷地跟着她们走了进去,三个人坐在了沙发上。
“舒曼对您说了什么?”
“噢,没什么!”罗斯·克莱恩答道,“我们不太熟。他是克莱恩的朋友,但我只见过他两三次。”
“那他为什么要来看您?”
“出于好意吧,我觉得。他从普伊勒堡过来,克莱恩在那儿工作。他刚好回巴黎,就顺路过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口信或者东西需要带给我丈夫。”
“那您怎么说的?”
“我让他进来坐一会儿,喝杯咖啡,我给我丈夫准备了个包裹。”
“包裹?”
“对,我用克莱恩在学校花园里摘的樱桃做了个水果蛋糕。他最爱吃这种蛋糕了。”
“所以,舒曼进来了?”
“对,他跟着我进了厨房,我在打包蛋糕的时候,他在喝咖啡。”
“我知道了!”莉迪亚说道,“他独自待在厨房过吗?”
罗斯努力回忆:“有,有两次。第一次时间很短,我去客厅餐具柜里拿了两个杯子。第二次……”
“对,”莉迪亚急不可耐地说,“第二次时间更长!”
“对,第二次我去房间里找纸板,用来包蛋糕。我需要用纸板做个盒子,这样在路上蛋糕就不会碎了。”
“好的!”雅克叫道,他很高兴有所发现。
“这样一来我就懂了,您去房间的时候,舒曼独自在厨房?”莉迪亚想再确认一下。
“对……”
罗斯有些惊讶,盯着莉迪亚:“你们的意思是……是舒曼干的?”
“我觉得是他!”莉迪亚起身说道,“谢谢您,克莱恩夫人!多亏您的帮助,我们知道了把疫苗瓶藏在您家里的人是谁!快,雅克,快去告诉巴斯德先生!”
罗斯一人留在原地,惊讶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双胞胎跑下楼,奔向乌尔姆路。他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但依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巴斯德的办公室。他们使劲儿敲门,像是发生了很重要的大事。
鲁博士惊讶地打开门:“我的老天,发生了什么?”
“听我们说,”莉迪亚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知道凶手是谁了!”
巴斯德也在:“进来吧,你们说什么?”
“巴斯德先生,我们知道偷走疫苗并藏在克莱恩家里的人是谁了!是舒曼!”
巴斯德瞪大了双眼:周围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
“你们先坐下,”巴斯德拍着莉迪亚的肩膀说道,“坐下给我们讲讲。”
还没坐定,莉迪亚就开始讲述她的猜测:“这很明显哪!是谁让雅克·克莱恩帮忙喂狗?安德烈·舒曼。谁在实验室全程都戴着手套?安德烈·舒曼。是谁有实验室的钥匙,可以偷走疫苗?安德烈·舒曼。是谁在顾图尔小屋起火的当晚,独自在普伊勒堡?安德烈·舒曼。而且,是谁在克莱恩夫人独自在家时去拜访她,并有时间把瓶子藏在她家厨房里?安德烈·舒曼!”
莉迪亚耐心地回顾、分析了每一个要点,都有理有据。火灾当晚,克莱恩刚好在巴黎,而舒曼独自在普伊勒堡,很适合偷偷作案。但巴斯德提出了几个问题:“我不太理解:你们说作案的人是舒曼,可他有实验室的钥匙,可以直接开门进去。但我们当初发现实验室的门是被撬开的,窗户和柜子都被打碎了……”
“这是故意设计的!”雅克说,“我们从狗舍回来的那天,也就是狗生病的那天,您还记得吗?”
“记得很清楚。”巴斯德说。
“当时在院子里,我们站在您后面,我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装有脊髓的疫苗瓶。这个事情我之前没跟您说,但莉迪亚可看到了。瓶子周围有玻璃碎片,是窗户玻璃,有很多。这让我觉得震惊。”
“解释一下,我的朋友。”
“我和莉迪亚都认为,那个人是从实验室内部打碎的玻璃,而不是像盗贼那样为了进去而从外面打破。小偷已经在里面了,他打碎窗户是为了制造假象,给自己洗掉嫌疑。灌木丛里的瓶子一定是他故意扔的,为了让人以为这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偷。这完全可能是蓄意为之。”
巴斯德和鲁博士看着双胞胎,哑口无言。两个人缜密的推理使他们感到惊讶。他们之前误会了克莱恩,而且在这期间,真正的凶手,舒曼,他们团队的一员,却逍遥在外。
“去找舒曼吧!”埃米尔·鲁突然喊道,“必须要去普伊勒堡。”
“我去不了,我要去看望约瑟夫,格兰彻已经独自照顾约瑟夫很久了。我想去看看他,确保他一切都好。”巴斯德缓缓把手放在额头上,“我还有点累。过去几天太奔波了,我不像年轻人这么有活力。你们快去普伊勒堡吧!我还是留在这里。”
“好的,先生,交给我吧。”鲁博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和帽子,对双胞胎说:“我要去火车站,你们一起去吗?”
就算鲁博士没有问,他们也会跟着一起去。在火车上,双胞胎重新梳理了时间线,发现了新的线索和证人。他们感到胜券在握:舒曼就是作案分子。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为什么要害巴斯德和实验室?
去农场的路是一场折磨,雅克和莉迪亚再也等不下去了。雅克一路上都喊着马车夫:“先生!您的马不能再跑快点儿吗?快点哪!”
当到达农场的时候,马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还没等车停稳,一行三人就跳了下来,直奔厨房。他们希望蘇皮尔夫妇在那里。
“苏皮尔夫人!苏皮尔夫人!”莉迪亚边跑边喊道。
但从厨房里出来的是苏皮尔先生,他手里拿着抹布:“啊,是你们?!发生了什么?”
“舒曼!”莉迪亚握着苏皮尔先生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在哪儿?”
“安德烈?”苏皮尔先生摘下帽子问道,“我已经三四个小时没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