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塔里木盆地中部的大荒漠里,一辆轻型冷藏车正在唯一一条通向外界的简易公路上艰难地行进,车后扬起的沙尘久久不散。
石油部勘探局下属的一个勘探队在塔里木盆地连续奋战了一个多月,终于探出了一个储量丰富的油田,现在他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数据统计和样本采集。而这辆冷藏车便是给勘探队运送食物的。
给勘探队送完食物后,司机刘海要开车返回乌鲁木齐。勘探队便让刘海将采集的样本和装有各种数据及图片资料的移动硬盘带回总部,作进一步的测试鉴定。为了安全起见,刘海把这些宝贵的资料装进了一个密码箱,陪刘海返回的还有勘探队的技术员老高和郑和平。
此时,车子正在茫茫的沙漠中艰难地行驶着。车窗外,无数大大小小的沙丘海浪般此起彼伏,夕阳的余晖抹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黄。近处,干涸的河道旁零星散布着低矮的灌木丛……
驾驶室内,刘海正在专心开车,后排的郑和平背靠座椅闭目养神,连日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他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旁边的老高则不时地把身子探出车外,饶有兴致地举起照相机,把大漠特有的神奇景观一一摄进镜头。
突然,老高发现车子后方一股烟柱拔地而起,呈螺旋状迅速向车子逼来。老高赶紧缩回身子,一手抓住前排座椅背上的扶手。他刚想提醒车里其他两个人,可话还没出口,一张巨大的“黑网”便骤然从天而降,把车子裹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一阵硬物击打车身的“乒乒乓乓”声响之后,车子竟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飞上了半空。等车上的三个人回过神来,合力打开车门一看,他们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车子静静地趴在一座平缓的沙丘上,车轮的下半部陷进了松软的沙子里。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公路的影子?!原来,他们遭遇了沙漠里特有的龙卷风。更糟糕的是,龙卷风不但把车子远远地旋离了公路,还把车子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全部破坏了。
“真悬!”郑和平长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幸亏车子有先进的应急设备,要不然……”他突然发现老高依然神色凝重,便把话停住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海提议趁天还没全黑,大家分头去寻找公路。
“慢!”老高厉声阻止,“谁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赶快回到车里!”
听老高这么一说,两个人只好收回迈出的脚步。他们虽然猜不透老高的意思,但都知道老高的话自有他的道理,毕竟老高是个“老沙漠”。
不一会儿,月亮悄悄地在沙漠边缘探出了头。这时,刘海冷不丁瞧见暗淡的月光下,不远处低矮的灌木丛边有几点绿光在闪烁游动。
“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哀嚎划破了沙漠固有的宁静,车里的三个人不由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一会儿工夫,便有几个黑影出现在离车子10多米远的地方,伺机靠近车子,后面不远处还有黑压压一片紧随而来。是野狼!
突然,一只凶悍的恶狼猛地向前一跃,张开长着两排白森森利牙的大嘴,凌空伸出利爪向车子飞扑过来。就在恶狼的前爪将要够着车窗的一刹那,“砰”的一声枪响,刘海扣动了猎枪的扳机,恶狼摔倒在地上,惨叫着打了几个滚就不动了。没想到,狼群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蜂拥而上,围着刚刚被打死的狼,你争我夺地撕咬分食。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情形,刘海迅速摇上车窗。他知道,打死的狼越多,招来的野狼也就越多。
狼群分食完了同伴,又向冷藏车发起进攻,可车子犹如铜墙铁壁,任凭它们撞得头破血流,也丝毫无损。群狼见捞不到油水,便渐渐离开,剩下20来只冥顽不化的狼,很不甘心地整夜围着车子对天长嗥。
车里的三个人丝毫不敢大意,他们轮流监视狼群的一举一动。他们坚信,熬到天亮,他们就有办法脱离险境了。就这样,人与狼互相对峙着……
第二天天刚亮,郑和平就发现,整夜坚守在车子不远处的野狼忽然慌慌张张地往远处逃遁,它们边跑边惊恐万状地回头张望。好几只跑得慢些的狼不知怎地突然拼命在地上打滚,不一会儿工夫不但不动了,而且渐渐露出了惨白的骨架,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郑和平觉得非常惊奇,急忙摇醒旁边的老高和刘海。
老高顺着郑和平指的方向一看,只见褐色的沙地上有几条金黄色的小河正呈扇形直向冷藏车涌来。老高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大呼:“不好,食金蚁!”
刘海和郑和平听到“食金蚁”三个字,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食金蚁,但他们听说过,沙漠里有一种可怕的金黄色的蚂蚁,它们几十万、上百万只巢居在沙漠底层,马蜂一般大小,爬行迅速,翅膀没有完全退化,有时还能飞跃两米多远。它们碰到什么吃什么,树根、庄稼、木材,甚至连钢铁都吃,尤其喜欢吃沙砾中的黄金,因此人们称它们为“食金蚁”。它们在沙漠底层筑巢,岩石对它们而言就像豆腐一样。更可怕的是,它们还会喷射出一种类似浓硫酸的剧毒液体,能使人畜丧命。
食金蚁一般不到地面上作恶,大概是昨天那场该死的风暴刚巧把它们巢穴上面的沙层掀开了,它们又嗅到了血腥味,便循着气味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此时,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弃车突围。但转念一想,只要一跳下车门,他们便失去了最后的藏身堡垒,车上那些比生命还珍贵的资料便会葬身蚁腹。况且那样做,整个人会完全暴露于蚁群面前,也难逃灭顶之灾。
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刘海手里紧握着一个空啤酒瓶,那杆猎枪此时也显得毫无用武之地了。
体形硕大的食金蚁潮水般涌向冷藏车,不一会儿便把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它们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布置好兵力后,马上就向目标发动攻击。前头的一大批家伙扇动着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小翅膀,开始喷射出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溅到车身上,车身外部那层厚厚的金属漆顿时溶化,纷纷脱落。后面的家伙则成堆拥上,只见它们昂着头,龇着两颗令人望而生畏的牙边喷毒液边拼命啃咬,似乎一口就要把这个庞然大物吞进肚里。那些平时坚硬无比的钢铁在食金蚁口中都变成了烂泥巴。
车里的人都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密切注视着驾驶室的每一个角落,以防食金蚁偷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随着一阵“吱吱”的声响,驾驶室车门底部的缝隙处出现了一个小窟窿,小窟窿迅速扩大,一只可恶的食金蚁把头探进了车内。
刘海眼明手快,举起酒瓶用力向目标砸下去,那家伙的半截身子便成了肉酱。
紧接着,第二个家伙拱开刚才那个家伙的尸体,“噌”的一下钻进车里。刘海又扬起手里的武器,可惜这次只砸着那家伙的后半身。只听见“哎哟”一声,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刘海猛地丢开了手里的武器,他握酒瓶那只手的手腕立刻鲜血直流。
这时,后排车门也有两处被食金蚁洞穿,老高脱下翻毛大头皮鞋,左右开弓,拼命抵挡恶蚁的进攻。由于车内空间狭小,郑和平帮不上忙,便用拳头捶打另一侧的车门,想以此来威吓蚁群。没想到他捶打的地方已被蛀空,一拳下去,车门竟被他打出一个大窟窿。
情况万分危急,只听老高大吼一声:“快把密码箱取出来!”郑和平听到命令,马上从座椅夹层里取出密码箱,并迅速打开。老高一把抓起箱子里的一小瓶杀虫剂般的喷雾药水,对准闯进车里的家伙一喷,几只食金蚁立刻倒在地上,全身变成了白色,蜷曲着身子,四脚乱蹬几下便动弹不得了。老高又朝车门上的窟窿处一阵猛喷,围在外边的食金蚁纷纷掉落下去。
驾驶室内暂时平静下来。老高拿着那瓶药水,喘着气说:“这是一瓶十分昂贵的药水,是我几年前到国外考察时外国朋友送给我的。它是食金蚁的克星,我每次进沙漠都带着它,预防偶尔闯到地面的单个食金蚁的伤害。像今天这样特大群的食金蚁,这瓶药水根本无法抵挡。”
刘海和郑和平怔怔地看着老高手里那半瓶药水,什么都明白了。老高一边迅速地往密码箱四周喷药水,一边说道:“看来,今天我们三个凶多吉少,这剩下的半瓶药水,只能用来保护这些珍贵的资料了,它是我们的兄弟们用血汗换来的……”话还没说完,驾驶室周围一下又出现了好几个大窟窿,一群群食金蚁疯狂地冲进了车里……
一天之后,当一支空军救援队驾驶着直升飞机,费尽周折找到冷藏车时,整辆车子已经千疮百孔,如同被无数的蛀虫蛀过一般。车里躺着三具被蛀空的人的骸骨,还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密码箱,箱子旁边倒放着一个空瓶子。
看到这悲壮的一幕,大家明白了一切。望着那沉甸甸的密码箱,战士们默默地摘下帽子,久久肃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