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今世要未能作此者,所谓学从信门入是也。
又有一等,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舍稳便,就跋涉,株守空山,为侍郎守院,则亦安用李卓老为哉?
既兄官身,日夜无闲空,则虽欲早晚不离左右请教,安能得?官身不妨,我能蓄发屈已相从,纵日间不闲,独无长夜乎?
其人品之高,心术之正,才力之杰,信足以自乐,信足以过人矣。
己处彼,两得其当,纷纷之言,自然冰释。
每从而反之曰:吾之所少者,万物一体之仁也,作恶也。
我以自私自利之心,为自私自利之学,直取自己快当,不顾他人非刺。
非恭敬之未易言也,以恭敬之未易知也。
幸有领者,即千笑方笑,百年笑,千年笑,山农不理也。
若果能到此,便是吾师,吾岂敢以他人笑故,而遂疑此老耶!
内不见己,外不见人,无美于中,无丑于外,不背而身不获,行庭而人不见,内外两忘,身心如一,难矣,难矣。
人皆可见,而夫子不可见,是夫子有不可也。夫子无不可者,而何不可见之有?
心实怜之,故自体念之耳,又何禅机之有耶?
世俗非真能知丑美也,习见如是,习闻如是。
用世处世,经世出世,俱已至到。
人尽以此老为不肖,则知此老者自希;知此老者既希,则此老益以贵矣。又何疑乎!
非敢自谓庶几于道,特以居卑处辱,居退处下,居虚处独,水之为物,本自至善,人特不能似之耳。
岂非以不知为己,不知自适,故不能和光,而务欲以自炫其光之故与!
仆实喜之而习气太重,不能庶几其万一,盖口说自适而终是好适人之适,口说为已而终是看得自己太轻故耳。
欲成大器,为大人,称大学,可得耶?
夫为学而不求友与求友而不务胜己者,不能屈耻忍痛,甘受天下之大炉锤,虽曰好学,吾不信也。
四海虽大而朋友实难,豪士无多而好学者益鲜。
王摩诘以诗名,论者虽谓其通于禅理,犹未遽以真禅归之,况知其文之妙乎!
远公甚爱贤,所见亦高,观其与人书,委曲过细,唯恐或伤,况谢公聪悟如是,又以师道事远公,远公安忍拒之!
愿兄早了业缘,速登上第,完世间人,了出世法,乃见全力云。
世间无根器人莫引之谈学,彼不为名便是为利,无益也。
古人言语多有来历,或可通于古未必可通于今者,时时对书,则时时想兄,愿得侍兄之侧也,此弟之不可少兄者一也。
此中如坐井,舍无念无可谈者。
且当处穷之日,未必能为地主,是以未敢决来。然念兄实不容不与弟会者。
盖真切友朋,死生在念,万分精进,亦自不知故耳。
杂学如此,故弟犹不知所请教也,非薄之调也,念兄未必能并弟之眼,愈弟之疾也。
既不敢亲,则恶我者从生焉,我恶之者亦从生焉,亦自然之理耳。
惟德有未明,故凡能明我者则亲之;其不如己者,不敢亲也;便佞者、善柔者皆我之损,不敢亲也。
未能知学之故也,未能自明已德故也,未能成己、立已、尽己之性故也。
切恐知学则自能不厌,如饥者之食必不厌饱,寒者之衣必不厌多。
亲者无失其为亲,故者无失其为故。
非恐其辟已也,谓其志不在于性命,恐其术业不同,未必能开我之眼,愈我之疾。
内实自伤,故因闻雁而遂赋之。
夫余执此道以终始,未尝一毫改步也。今难者反易,易者反难,虽余亦自不知其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