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
很多年后,他写下这几个字:
自芸娘之逝,戚戚无欢。春朝秋夕,登山临水,极目伤心,非悲则恨。
我想那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夜阑人静,他又想起她,突然好想,好想。情不能自已,往事历历在目,月白如霜,远山含黛,虫鸣啁啾。忽听得一声"三白",他终究清泪滚落,回一声"芸",再难自持,一气写下这三万多字,来记取她的点滴,生怕如梦,醒来再怎幺努力回想也再难记取。
所谓烟花易冷,人事易散。便如集会,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是凑热闹的符码,观场的过客。聚会过后便是惨白的死寂和狼藉。烟花绚烂到极致,过眼即冷。人和人没有不落窠臼的人生轨迹,也没有有焦点的相知相惜,都是相互错身的过客,你见证我的悲喜,我看见你的离合,有时互给一个微笑,有时冷漠错身,再不念及……
所以,那一一夜,众人皆睡,独他醒着,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检视自己的思念,想她。如花开荼一靡一。
只是,思念哽咽,上下不能。
两百年后,一切俱是注定,皆是缘分。我一直这幺肯定的认定,因了诸多因缘巧合,那一日,下着雪,P4里单曲循环着那首歌——蔡淳佳的《对不起,我爱你》:
你空出一双手,穿过黑夜握住我,两个人的手心里有,一整片宽阔的天空,谁都没有开口,星星也忘了闪烁,有你陪着我就可以,走到天涯的尽头。那时候,还记得那时候,从手心传过来的温柔。如果说,只能活这一天,曾经与你深深相爱,我已没有遗憾,我用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不让你离我太遥远,走在这个适合拥抱的季节,爱在心里所以我不可怜,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紧紧抱着你说过的誓言,等待着我们说好的永远。并肩的两个人,在银白色的街头,印下的脚印还一直,在我的心里往前走,从爱的第一秒,直到最后一分钟,我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后悔的理由。那时候还记得那时候,从手心传过来的温柔。如果说,只能活这一天,曾经与你深深相爱,我已没有遗憾,我用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不让你离我太遥远,走在这个适合拥抱的季节,爱在心里所以我不可怜,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紧紧抱着你说过的誓言,等待着我们说好的永远。当走过的路流过的泪,被落叶掩埋,是你的温柔让我的心,重新活过来,就算相爱的人,无论如何暂时要离开,别问未来怎幺办,我只需要等待。我用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不让你离我太遥远,走在这个适合拥抱的季节,爱在心里所以我不可怜,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不让你离我太遥远,走在这个适合拥抱的季节,爱在心里所以我不可怜,回忆温暖了想你的每一刻,把最后的合照摆在窗前,想像着你也许跟我一样,正在倒数再见的时间,等着对我说好的永远。
床边触手可及的却是这一本《浮生六记》,翻开却又恰是她死的那一节:
余欲延医诊治,芸阻曰;"妾病始因弟亡母丧,悲痛过甚,继为情感,后由忿激,而平素又多过虑,满望努力做一好媳妇,而不能得,以至头眩、怔忡诸症毕备,所谓病人膏盲,良医束手,请勿为无益之费。忆妾唱随二十三中,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无憾!若布衣暖,菜饭饱,一室雍雍,优游泉石,如沧浪亭、萧爽楼之处境,真成烟火神仙矣。神仙几世才能修到,我辈何人,敢望神仙耶?强而求之,致干造物之忌,即有情魔之扰。总因君太多情,妾生薄命耳!"因又呜咽而言曰:"人生百年,终归一死。今中道相离,忽焉长别,不能终奉箕帚、目睹逢森娶妇,此心实觉耿耿。"言已,泪落如豆。余勉强慰之曰:"卿病八年,恹恹欲绝者屡矣,今何忽作断肠语耶?"芸曰:"连日梦我父母放舟来接,闭目即飘然上下,如行云雾中,殆魂离而躯壳存乎?"余曰:"此神不收舍,服以补剂,静心调养,自能安痊。"芸又唏嘘曰:"妾若稍有生机—线,断不敢惊君听闻。今冥路已近,苟再不言,言无日矣.君之不得亲心,流离颠沛,皆由妾故,妾死则亲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牵挂。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归。如无力携妾骸骨归,不妨暂居于此,待君将来可耳。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言至此,痛肠欲裂,不觉惨然大恸。余曰:"卿果中道相舍,断无再续之理,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耳。"芸乃执余手而更欲有言,仅断续叠言"来世"二宇,忽发喘口噤,两目瞪视,千呼万唤已不能言。痛泪两行,涔一涔流一溢.既而喘沥微,泪渐干,一灵缥缈,竟尔长逝!时嘉庆癸亥三月三十日也。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是这样酸楚的文字,字字见了现实的血泪,想起诗人张枣的几句诗:"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原来见证一个人一生中伤怀极致的事,雪花便也要纷纷而下。
他说:"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话云"恩爱夫妻不到头",如余者,可作前车之鉴也。"
君须记取,情到深处他日即当转淡,如此方可长久。太过浓烈,玉石俱毁。
他记得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偷偷藏下粥来给他,被人识破,羞涩避去;深夜读《西厢》待他来归;新婚小别,他求学外地,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时常心不在焉,被先生识破,却得早归,喜同戍人得赦,及抵家,母处问安毕,入房,芸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语,而两人魂魄恍恍然化烟成雾,觉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我取轩上,谈诗论文,联句戏谑;她又教他吃他带着偏见而不爱吃的臭乳腐;他怂恿她扮了男子同去水仙庙神诞的庙会,竟无人识破……
酒中茶半,前事伶俜,皆梦痕耳。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里言道她和丈夫赵明诚的日常趣事:》:"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
不知陆游得知他和陈芸,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故事,当作何想,又当何憾,尤以沈复和陈芸的夫妻悲喜更教他痛悔无地,天涯沦落,同病无法与之相怜。沈复和陈芸,,陆游和唐婉,俱是夫妻恩爱,两情相笃,唐婉不见喜于陆母,,终归至与陆游鸳侣难谐,被休另嫁;陈芸不见喜于沈家大家庭礼俗,他携了她两度离家,流离异地,艰难度日,誓死不分,至她苍凉
死去,他亦苍凉踽踽。若然得知,她与他,陆游当不会在沈园中再见她时,一遍遍说道: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一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悔当初,没有更勇敢些。也不会终生凄凉,思念不绝,一遍遍回到沈园念她:40年之后又作《沈园》二首:"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79岁时的一天夜里,陆游在梦中见到了沈园,醒时又作绝句二首:"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年至84岁时,陆游还是牵挂着沈园,再游沈园时又作《春游》一绝:"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失却一个人,恋上一座园。终生踽踽思念无着。相爱不能。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
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纱》
当时只道,如此幸福庸常的细节,人生当不必急于完成,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一步一步,相扶相持,却不道,转瞬间,已是永隔。独自凄凉了夜,满窗残阳涂满了黄昏时候,越想越伤的过完细节。他是深知了其中的况味,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所以他写"浮生六记"。
我常常想夫妻的极致、爱情的极致,是他沈三白(沈复的字)和她陈芸,非得志趣相投,两情相悦,又非得生性浪漫,时时对生活怀着兴趣与好奇,方可一起一路,什幺举案齐眉,只是文人墨客意婬出来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东西,早该是一个臭名昭着的词了。
设若真要从那些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女子里寻一个出来,便只好是也最好是是她陈芸。四大美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太少凡人气;林妹妹倒是有些凡人气,却究竟还是仙气多些,简直是神仙妹妹了,却又有那幺多人娇惯了她,动不动使些小性子,叫人受不了;陈芸就刚刚好,温婉而干脆利落,忍耐而又坚强决绝,天真浪漫而又成熟稳重,神仙而凡人,凡人而神仙,生活化而脱俗,神仙般而具凡人气,不多不少,恰恰好,又对人对事拿捏的恰到好处。"时为吾弟启堂娶妇,迁居钦马桥之米仓巷,屋虽宏畅,非复沧浪亭之幽雅矣。吾母诞辰演剧,芸初以为奇观。吾父素无忌讳,点演《惨别》等剧,老伶刻画,见者情一动,余窥帘见芸忽起去,良久不出,入内探之,俞与王亦继至。见芸一人支颐独坐镜窗之侧,余曰:"何不快乃尔?"劳曰:"观剧原以陶情,今日之戏徒令人断肠耳。"俞与王皆笑之。系曰:"此深于情者也。"俞曰:"嫂将竟日独坐于此耶?"莹曰:"候有可观者再往耳。"王闻言先出,请吾母点《刺梁》《后索》等剧,劝芸出观,始称快。"这不是圆滑,在那样几世同堂的大家庭中,要使家庭成员和睦,当得有她的智慧。
林雨堂先生就很喜欢她,他在《<浮生六记>英译序》中不吝了他的笔墨,热情地道:
"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书的作者,她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她只是在我们朋友家中有时遇见有风韵的丽人,因与其夫伉俪情笃,令人尽绝倾慕之念。我们只觉得世上有这样的女人是一件可喜的事,只愿认她是朋友之妻,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来和她夫妇吃中饭,或者当她与丈夫促膝畅谈书画文学乳腐卤瓜之时,你打瞌睡,她可以来放一条一毛一毯把你的脚腿盖上?也许古今各代都有这种女人,不过在芸身上,我们似乎看见这样贤达的美德特别齐全,一生中不可多得。你想谁不愿意和她夫妇,背着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观玩洋洋万顷的湖水,而叹天地之宽,或者同她在万年桥去赏月?而且假使她生在英国,谁不愿意陪她去参观伦敦博物院,看她狂喜坠泪玩摩中世纪的彩金钞本?因此,我说她是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因为确有其人)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并非故甚其辞。"
后人就更多了寻她之旅,寻她的墓,寻她的故土,寻她留在世间的踪迹……终不可得,仿佛,她只是遥远的一个传说,口口相传,谁都想见到,却谁也见不到。只是那又怎样,她生活在沈复的记忆里,活在《浮生六记》里面,活在后人一遍又一遍的阅读和寻找中……
沈复还记得十三岁时,他初见她时,她的样子,历经流年如水,历历如新甚至历久弥新在这些年夜夜入梦,仿若昨日刚见:
时但见满室鲜衣,萎独通体素淡,仅新其鞋而已。见其绣制精巧,询为己作,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一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那时她写下:"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句,那已是她心性身世的偈子,神授而不自知的写下,他后来想来,悲凉无着。
婚后的生活,还是那样有趣浪漫,这一生一代一双人,天真浪漫,谈诗论文,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小幸福中,不管不顾,不知今夕何夕了:
一日,芸问曰:"各种古文,宗何为是?"余曰:"《国策》、《南华》取其灵快,匡衡、刘向取其雅健,史迁、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浑,柳州取其峭,庐陵取其宕,三苏取其辩,他若贾、董策对,庾、徐骈体,陆贽奏议,取资者不能尽举,在人之慧心领会耳。"芸曰:"古文全在识高气雄,女子学之恐难入彀,唯诗之一道,妾稍有领悟耳。"余曰:"唐以诗取士,而诗之宗匠必推李、杜,卿爱宗何人?"芸发议曰:"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激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余曰:"工部为诗家之大成,学者多宗之,卿独取李,何也?"芸曰:"格律谨严,词旨老当,诚杜所独擅。但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非杜亚于李,不过妾之私心宗杜心浅,爱李心深。"余笑日:"初不料陈淑珍乃李青莲知已。"芸笑曰:"妄尚有启蒙师自乐天先生,时感于怀,未尝稍露。"余曰:"何谓也?"芸曰:"彼非作《琵琶行》者耶?"余笑曰:"异哉!李太白是知己,自乐天是启蒙师,余适字三白,为卿婿,卿与"白"宇何其有缘耶?"差笑曰:"白字有缘,将来恐白字连篇耳(吴音呼别字为白字)。"相与大笑。余曰:"卿既知诗,亦当知赋之弃取。"芸曰:"《楚辞》为赋之祖,妾学浅费解。就汉、晋人中调高语炼,似觉相如为最。"余戏曰:"当日文君之从长卿,或不在琴而在此乎?"复相与大笑而罢。
余性爽直,落拓不羁;芸若腐儒,迂拘多礼。偶为之整袖,必连声道"得罪";或递巾授扇,必起身来接。余始厌之,曰:"卿欲以礼缚我耶?《语》曰:"礼多必诈"。"芸两颊发赤,曰:"恭而有礼,何反言诈?"余曰:"恭敬在心,不在虚文。"芸曰:"至亲莫如父母,可内敬在心而外肆狂放耶?"余曰:"前言戏之耳。"芸曰:"世间反目多由戏起,后勿冤妾,令人郁死!"余乃挽之入怀,抚一慰之,始解颜为笑。自此"岂敢"、"得罪"竟成语助词矣。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家庭之内,或暗室相逢,窄途邂逅,必握手问曰:"何处去?"私心忒忒,如恐旁人见之者。实则同行并坐,初犹避人,久则不以为意。芸或与人坐谈,见余至,必起立偏挪其身,余就而并焉。彼此皆不觉其所以然者,始以为惭,继成不期然而然。独怪老年夫妇相视如仇者,不知何意?或日:"非如是,焉得白头偕老哉?"斯言诚然钦?
甚至约下了来生。此生同你,欢喜不尽,愿能修得永世:
余尝曰:"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芸曰:"此何难,俟妾鬃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余曰:"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芸曰,"今世不能,期以来世。"余曰:"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芸曰:"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余笑曰:"幼时一粥犹谈不了,若来世不昧今生,合卺之夕,细谈隔世,更无合眼时矣。"芸曰:"世传月下老人专司人间婚姻事,今生夫妇已承牵合,来世姻缘亦须仰借神力,盍绘一像祀之?"时有苕溪戚柳堤名遵,善写人物。倩绘一像: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姻缘簿,童颜鹤发,奔驰于非烟非雾中。此戚君得意笔也。友人石琢堂为题赞语于首,悬之内室,每逢朔望,余夫妇必焚香拜祷。后因家庭多故,此画竟失所在,不知落在谁家矣。"他生未卜此生休",两人痴情,果邀神鉴耶?
只是红颜薄命,她又有那血疾之病;妆男子,与丈夫不避外人闲,她与他伉俪情笃,生就的那一种洒脱性情,却枘凿了大家庭所赖以维持的立法,他们便要遭人恨、讨人嫌,只好两度离家,漂泊在外,四处借债,东点西当,终至左支右绌,她的病便不能好好医治,愈来愈重,每况愈下,终于带着对他的眷念,消了香魂,空留他,夜夜凄凉,思念不休。昔时新妇,转瞬天人,曾几何时间人生梦幻,变迁翻覆。
芸。
他又写道:自芸之殁,一切世味,皆生厌心;一切世缘,皆生悲想,奈何颠倒不自悔也。
那幺,芸,便是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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