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年关人人要过,就像人得吃饭穿衣那般自然。中国的年预示着一团一圆。真是“年关难过年年过,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去年就没回家过年,总缺少了什幺东西似的,弄得心情一年都不自在。我们这些人,回家过年倒不是望能吃上什幺大酒大一肉,去荣耀什幺荣名子利,只想回家里真真切切的看看,呆上那幺纯粹乡土的几天时光,将儿时的时光打磨在心灵的圣土上。看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切不是用语言所能表述得清的。乡间的事物总是和城里的时光不一样,从乡间,我才能感受得到纯传统的东西。比如乡里的树,每一棵古树都有一个说不完的故事;比如说故乡的石头,故乡每一个石头都是心里活着的会说话的花朵。比如说乡里的泥土,它总会让你幸福的还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吸一口故乡的空气,那属于村乡的气息便会围拢了来,缠绕得你片甲不留;人在炊烟升腾着的村庄说话,你才显得你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孩子,那幺天真,那幺顽皮,天真得没有任何世故,怮直可爱得满是天空,原来你是一粒永远没飘散远离的乡间尘埃。乡村里有泥土的味道,有酒香的味道,有母亲的味道。骨子里有故乡游一动,故乡里有亲人,故乡里有的是山魂水魄。今年是早就决定了的,心想一定要回家过年。这种念头产生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过,甚至坚决得连三个老牯子牛也拉不动。话虽为简单,做起来实为不易。这种决定好了的事情说容易办到也不容易办到,因为对于在外离乡工作的我们来说,这无易于是一种自己跟自己打赌,输赢都是你自己。毕竟年纪不挠人,身不由己了,城里的家,有妻儿,已成|人父,能够简单实现得了的东西却无法兑现,真象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过年里有一种很深的味道,不去用心去感受是很难体会得到的。我老家过年的风俗很重,古老的风俗只有亲自去过了年才感悟得到。春风唱着抒情的歌,鸡的声音,人的声音、猪的声音狗的声音合奏出乡村浓浓的乡情。年边一到,春节的气息早已来临。家家户户为此张罗着,人人为过年而忙碌着。杀年猪、椿糍粑,蒸小锅酒,腌腊菜,购年货,忙碌的男女老少为此精神抖擞,兴奋不已。不是幺,中国老百姓的传统观念里,日子不仅是用天来计算的,而且是用年来衡量的,而年关起着极为关键性的作用。时间的这个标准在老百姓心里比发条卡得还要紧、还要死,他们为新年的到来,不惜花大量的时间采购年货,那种过年的心情极为特殊。鞭炮、烟花、红春联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些东西在老百姓的骨子里暗含美丽。它不仅是新春的代名词,更是一种久远的文化传统符号的呈现。每年春运是中国人交通最为繁忙的季节。平时人们尽可不回家,但过年是必须要回家的,当然春节回不了家的人也有,但毕竟是少数。
我今年背着一幅对联就回家过年了。回家过年的心情很好。对联是义务为边民写春联的一位老书法家们赠予我的,还赠了我不同风格的“福”字。带着这些“福”字上路,一路上我心情舒畅,春风得意,像蓝天里飞过的鸟。儿子当兵后,妻子早放假回家了,她在老家里等着我去过春节。我没什幺好带的,“福”字成了我最大的礼物。妻子家在梁河囊宋瑞泉平山,一个很大的汉族寨子,离我家不远,大概是明朝充军云南时留下的。平山不平,湾中不湾,年轻时我和妻子争着过年先到各自的村子。这些年我依从她,先到她家所在的村子然后再到我们。通往老家的公路正在修高速公路,我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等得我打瞌睡了。
农村的夜晚黑得早,很静,任何事物都掩没在漆黑的夜晚里。我进村的时候又像鬼子进村,有些晚,狗没咬一声,无声无息的,我没有看到寨里的任何一个人,寨里的人也没看到我,不必和谁打招呼,不知不觉车就到家了,到达媳妇家里已经是深夜的12点还多了。
妻家建了新房,还没装修,我是到三叔家睡的。妻告诉我说,三叔家全家外出打工,过年了还没一人回到家过年,只有奶奶在家里帮其守着。一个大宅院,空旷的院落,一个老人把守着,这是很寂寞的一件事。象这样的事情在我老家农村如今已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年轻的都外出打工了,大都喜欢到浙江打工而不愿到广东打工,老人只好安心的守着老宅。这个事情好好想想,真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日子总得要过,家总不能没有人去守吧?
由于是夜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幺到家的。老家修了路,这几年的变化可以说是不少,路宽了,直了,县城大了,打破了记忆中的不少景观,到了家后恍惚中还是觉得农村变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连村里都修了水泥路,只好慢慢的适应这里的一切。比如以前我是从来不希望春节里到别人家住的,要住也是到公住的老宅那里去住。如今公过世了,老宅再没有人去光顾,成了一个很深的影子被人牵挂着,遗忘着,如今留得蛆吃虫咬的老屋在那里沉默不语,老宅的春节没了。老宅成了一个无人光顾的场所。
来到家第一想做的事是想看一眼奶奶,已两年没有看见她了。这个世纪老人,大土匪杨永汉的亲妹一子,她在春节到来之前成了人们并不太关注的人,快近九十岁的人了,我十分地想念她。她用一个老人的身份变得无声无息,如同白昼的屋子里缺少一种过节的生气。可是,老人的存在比春节还有意义。她为亲人守着古老的宅子,守着古老的民族传统,让单调的节日充满芬芳,她守着旧有的时光。我似乎从她的身上读到了旧有的时光和浓浓的乡土味道。没有她,可能家的观念会淡化了不少分,暗淡了不少分。有着她,我们回家过年的意义就多了几分内容和意义。她让梁河囊宋中平山肖家大院的余晖沿伸成没有打碎的时光碎片存活着、跳跃着。同时,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边寨的古朴雄浑。清冷的灯光下,我看见院子里那棵李子树正在孤独地开着白生生的花,稀稀蔬蔬的,在月光的照彻下透出几分凄婉,凄婉到它不在乎人们对它的发现和赞许。其实它的存在有些简单,简单到主人的远离和只需要一丝春风。它用自己的方式问候着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最佳方式报达着悄悄迎接着春天的来临。它以自己的孤芳,守来了家人的一团一聚和新春的降临。上一页123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