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个黄昏,而且也是有情节的。有些走过的日子的情节,以及玉龙雪山、丽江古城、四方街等苍然的记忆,以及神秘的爱情传说,和传说中伸出的风的手指所抚一弄的情绪。
雪山脚下的林子里,树叶女孩儿羞怯的脸儿一样,隐隐地透出了红。这的确是一个成熟的季节,无论山林的叶片还是街上纳西族千年的流行色。欢笑从树林子里涌一出来,是纳西妇女在和生活唠嗑,还有流水和鸟鸣。潺一潺的玉河水流淌得有些急,仿如赴约的少女。一条条木板连接了河两端,酒吧就在小河的边上,阳光与风雨浸一润的木栅栏里,有几把用粗一大的木料钉制的椅子向外张着。酒吧是两层木制建筑,粗一大的木料从地板楼梯及至窗棱,都会令人感受到原始森林的生命力度。
吧台里的中年女子因中式服装而风韵绰约,轻轻的叹息林子里的落叶一样落在地板上,她的眼睛不时向栅栏外的道路上张一下。
夕阳很暖很慵懒。远处的山影被阳光勾勒出曲折的轮廓,茶马古道的疲惫悄掩在一米阳光里,使空气温和的呼吸一样,使街道在静谧中隐含一着亲切。
粗瓷酒杯挺大,甚至像街旁的建筑一样粗糙,仿佛装得下整个黄昏。草帽与往事一起挂在墙上,整个亚热带的夏天都挂在墙上。长串的红辣椒与苞谷却又色彩斑斓地将房角扯进了秋天。
酒,就那样浓烈了,像街上走过的汉子那张古铜色的脸。
没有人说话的黄昏并不缺少语言,譬如巷道的石板叙说着远古,譬如背背篓的女娃眸子闪动的风情,譬如红灯笼串起的夜晚,譬如吧台里中年女子不时向外张一下的目光。
杯子里的酒就光阴一样,一寸寸短下去;短了的还有远处的山影与脚下走过的旅途,历史与世界都缩短在这里,一壶酒一对笑涡一双流眸,爱情在这里仿佛泸沽湖晨霭里的桨声船影儿,闪闪烁烁既近又远。
岁月是一匹老马,摇着铜铃驮着陈酿,来到黄昏的杯子里,然后靠窗而坐,看小河两旁的垂柳女孩儿的腰肢一样款款摆一动,也许会有纳西古乐从古城某个角落随风飘来。
杯盘的声音将傍晚的气氛托出来,以及女子白瓷一样脆脆的歌声。像夜色开始浸一润的空间一样,酒吧里的人多起来了,在将一个白天的繁忙与喧嚣收进夜色里的时候,酒,居然是人生极好的情感驿站。
依然静谧的石板街上,太阳的光焰隔着山巅,一一点燃了星星,于是,街巷便因古老的角楼与窗棱的格调,而含蓄起来,仿如杯子里含蓄的红酒,亦仿如酒吧里人们的喁喁私语。
明澈的还有女子的眼睛,以及那些排列整齐的杯子,还有明净的早晨。
古城就是一杯酒,是一道人生苦苦追索的安闲。
酒吧的门开开合合,门铃格棱棱不断响起,她的眼睛依然在寻找……在丽江古城,可以随时制造传说与故事,留给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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