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向深秋的高原
深秋,我逃离重庆。
飞机在蓝天上翱翔,朵朵白云在飞机下面飘过。
蓝天湛蓝,广袤、无声而肃穆,无限的深远。
白云纯白,时而象一些羊,在无垠的蓝空上徜徉,时而象一群群猛狮,在天空奔驰,时而又淡淡的、一缕一缕的,象一些愁绪。
我从重庆飞香格里拉,一个多小时候后,透过飞机的窗户,高原逐渐在飞机下面呈现,山川河流,清晰可见。一些深秋的草坝子,在莽莽山川间,染上枯黄|色,干爽、沉静,有一些萧瑟。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那幺神圣。
香格里拉,在云南迪庆州。飞机贴着一片海子—他们把高原上大一点的湖泊叫海子—渐渐下落。当我走出机舱的时候,踏上那一片神奇的土地,我知道,我向往已久的香巴拉,我梦中的天堂,就在我面前了。
香格里拉是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写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叫的名字,书中描写了一个世外桃源,成为西方人向往的圣一地。藏经里有一个香巴拉的地方,意为心中的日月,后来云南省就把迪庆藏族自治州的中甸,改名叫香格里拉了。
已是深秋时节,站在海拔3000多米的香格里拉机场外,风带着阵阵寒意,下午的阳光是那幺清澈,天上的白云逐渐变暗,象水墨一般,而天空由明蓝,逐渐转为深青。放眼望去,这是一片不同的土地,这是藏族人居住的地方,空气中飘来的是干枯的草原的味道。
从拥挤的重庆来到这里,人突然获得无限的空间。世界仿佛离我很远很远,人们的声音轻柔细碎,高原上的群山静穆伫立,一座座古朴的藏家房屋独处在草原中,几只牦牛在空旷的草原上似站似走,偶尔抬起头,看看来自远方的人们。
扎西,一个藏族小伙儿,我们的导游,他叫我们这样叫他。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他们说这是他们见面的祝福。
扎西带我们去“独克宗”,意即月光城,那是茶马古道上的重镇,据说还有一座日光城。徜徉在古镇上,琳琅满目的货物,有藏装、佛珠、藏刀、牦牛骨头梳子、唐卡等等,看古道的石板路,光滑无比,不知道有多少马帮经过这里,有多少故事流传在千年的岁月中。
有女声在歌唱:
骑马的大叔啊
能不能把你的马借我一下
远的地方我不去啊
我去去马上就回来啊
我去驮十三驮茶叶就回来啊
看那山顶上经幡在风中猎猎飞舞,金色的转经筒不停地旋转,人们口中念叨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让佛在心中端坐,六瓣莲花在心中盛开,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祝福家人,祝福今生,心中祈祷,转一圈,转三圈,转九圈,这虔诚,是不是一种意念?
站在小山顶,望香格里拉县,迪庆州府所在,一座座白色的房屋,没有高楼,没有太多的汽车,没有烟囱,四周群山环抱,一片高原平地绵延开来,草原在城市旁边,藏家房屋散落在草原上。这里,陌生而静谧。
深秋的草原,草已经枯黄,缤纷的格桑花已经不再开,山上的雪莲花也不再开,空气中飘散着枯草味道,大地辽阔,肃然,萧瑟,只有远处山顶上的白塔守望,经幡在风中飘动,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更远处的雪山,时而就被层层暮云笼罩,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太阳偏了西。
二七林藏家的卓玛
太阳从西边的山头上沉下去了。
一些心绪从心头升起来。
满天的云彩被晚霞染红,无限广,无限远,又仿佛在头顶,在面前。云彩从红色,逐渐变成紫色。霞光满天,飞鸟归巢。我站在小城的街口,秋风瑟瑟,撩一起我的衣衫,我就象是一个行者,一个真实的旅客,这是异域,这里没有我的朋友,没有我的恋人,没有我温暖的去处。
扎西说,晚上去藏家家访。
月亮东升,在山顶洒下清辉,小城没有灯红,没有酒绿,在月光下静静的,淡泊而宁静,月亮升起,一些心绪沉下。
我们出发,去藏家。
七林藏家大哥在门口迎接我们,一条洁白的哈达送来,面对这友谊,我们低头戴上,受一声扎西德勒,道一声扎西德勒。藏家的门,藏家的房屋,全是木头,雕刻精致,色彩绚烂,一个小院,两层木楼。我想他们雕刻的不只是木头,在这慢慢的刻画中,定饱含一着他们对生活的热爱。
我们被迎上二楼,藏家大妈早已摆好青稞酒、青稞籽、青稞面、酥油茶、奶酪,还有烤羊肉。我们来自远方的人们围坐在藏家的客厅里。火塘里的柴火正旺,迎宾曲悠扬热烈,藏家的卓玛和扎西们在客人间穿来穿去,给客人倒酒。
卓玛,藏语指很美丽的女神。七林藏家的卓玛,高挑,端庄,飘逸,健康,穿着藏族盛装。随着音乐响起,晚会开始,她们踏着鼓点,手捧哈达,翩翩起舞。她们唱着藏语歌曲:
哈达献给远方来的客人啊,
欢迎尊贵的客人来到我的家,
我家没有好酒好肉啊,
只有青稞酒和酥油茶,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索
她们长袖飞舞,裙裾飘飘,长长的皮靴踏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我们随着她们的节拍鼓掌。
主人们举起杯,向我们敬酒。我们站起,捧杯,中指蘸酒,弹三下,敬天神、敬大地、敬我佛,我们和主人们一起饮下第一杯。
锅庄舞《四季吉祥》热烈奔放,弦子声幽咽绵长,几位卓玛风姿绰约,歌声高一亢,几位扎西跺着脚,飞舞衣袖,旋转腾挪。第二杯酒,扎西德勒,大家又仰头一饮而尽。
那青稞酒,甘洌香甜,纯粮精品。当地有一个风俗,当一个小伙儿看上一个心仪的卓玛时,就会叫他父亲带上一壶青稞酒去卓玛家提亲。第一天,如果卓玛的父亲只把自己家的青稞酒拿出来喝,就表示他们家还在考虑。第二天、第三天如果都还是喝他们自己家的青稞酒,就表示这门亲事没有指望了。如果他们把那小伙儿家的酒拿出来大家一起喝,那就表示他们同意了,那小伙儿的父亲就会高兴地跑回去报喜了。
那酥油茶,味浓醇厚,是藏家招待客人的美食,从牛奶中经过千遍一抽一打提炼出来,养育了藏家儿女。每一个村里,大家把酥油茶集中起来,招待远方的客人。
酒正酣,火正旺,外面北风呼啸,屋里锅庄舞热烈,大家都没有再掩饰,喝得酒的畅饮,喝不得酒的喝到脸红,大家围着火塘,跳起欢快的锅庄舞。
我问七林藏家的大哥,他们说他们一家有三十口人,一大家子。导游扎西说,以前他们,一个男人可以讨几姊妹作老婆,一个女人也可以招几兄弟做老公,不过现在已经少了,年轻人就更没有了。
看七林藏家的卓玛,正值青春貌美,高高的鼻梁,红一润的嘴唇,穿白袍,着黑裙,镶嵌着金黄和大红的边,绣着金色的丝线,挽着黑发,束着红腰带,踏着红皮靴,亭亭玉立,英姿飒爽,如高原上盛开的格桑花,如雪山上盛开的雪莲花。
她们唱着跳着,时而背起背篓,和扎西们一起打青稞,时而奔跑在草原上,放声歌唱。我们仿佛看见天空净蓝,草绿花开,无限旷远的高原上,任由她们的歌声高一亢嘹亮,任由她们在草地上旋转舞蹈。
虽然我们不是很懂她们唱的歌的意思,但那是一种充满着祝福,充满友好,充满着对自然的感恩,充满着对神的感激的歌曲,她们把自己的灵魂放在神那里,胸怀博大,活得自在,活得欢乐。
夜深了,火塘里的火熄灭了,客人要走了,藏家人把客人送出门,说声:扎西德勒,欢迎明年夏天再来草原,在草原最美丽的时候,欢迎您再来草原。
我们回头望的时候,几位卓玛站在楼上挥手。她们不知道远方是什幺样子,我们走了,不能把她们带走,也再不会知道她们会怎幺样,也不知道谁,会把她们迎娶,美丽的姑娘隐藏进藏家楼中。
月光下,藏家在草原上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黑夜中。而月光,照着大地,似水一般,逐渐凝结成霜。
回去的车上,耳边仍然回响着《卓玛》:
草原的风,草原的雨
草原的羊群
草原的花,草原的水
草原的姑娘
啊卓玛,啊卓玛
草原上的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
……
三离天最近的地方
普达措国家公园,位于香格里拉县东22公里,藏语为神助舟到达湖的彼岸。
早晨,树梢上结着白色的雾霜,公路两旁的树木都成了一颗颗银树,在浓雾中,我们向海拔近4000米的硕都湖、碧塔海进发。气温接近0℃度,哈气都凝结成冰。车行无声,两旁的树木逐渐变得高大,一片原始森林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停车步行。
这是一片云杉、冷杉和高山松组成的原始森林,参天蔽日,靠着硕都湖的右边,树上挂着密密的树胡子,据说它们是滇金丝猴的食物,只有当空气没有受到一丝污染的地方才会生长。原始森林树木都有上百上千年的年龄,林中倒地死去的树木有两三个人合围那幺粗。早晨,阳光开始穿透迷雾,从林间射下来,一缕一缕的阳光清晰可辨,晶莹迷幻,森林象是童话般的世界。
而森林边,一片蓝如碧玉的湖水在晨雾中渐渐露出来。硕都湖也叫做属都湖,传说是众神饮水的地方。我们一行人中有人张开嘴,但没有喊出声,又用手捂住了嘴,这是一片静穆的世界,让人惊叹,却不容人发出尖一叫。这里是那幺神圣,那幺宁静。白雾缭绕,从湖面升腾而起,天空碧蓝,映入湖水之中,湖水和天空之间一面平静的湖面,纯蓝、清幽、冰凉。
我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湖边栈道上,前面的人转眼就在晨雾中飘渺起来,象仙境一般,似乎就要飞逝而去。湖边的古树上,几只松鼠跑下来,在我们面前跳跃,并不惧怕,我们喂它们食物,它们来来去去,上下蹦跳,在林间发出轻微的声响。而偶尔树木上融化的冰霜,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把厚实的林地打湿。我们的栈道也是湿一漉一漉的,我们一路向前,走进童话般的境界。
而倒伏一在林中和水边的树木,树枝仍然延展,或横,或竖,也无人去修理,任其自生自灭,而依附在树木上的植物反而吸收着雾气、腐木的营养,茁一壮地生长。林中的溪水浸入湖中,湖水见底。已经枯黄的湖边草地上,几只候鸟起落,偶尔散步在水边。
透过垂下来的云杉树枝,看碧净的湖水,湛蓝的天空,明眼净心,呼吸着湿一漉一漉的空气,看茂密的原始森林,漫步在高原湖泊,这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再向上,就到达碧塔海了。“碧塔”是藏语“栎树成毡”的意思。相传天女梳妆时不小心失落镜子,破碎成了许多高原湖泊,碧塔海就是其中的一块镶有绿宝石的最美的镜片。倒伏湖中的树木下面,偶尔可见细小的鱼儿,真惊叹这幺高的地方,竟然还有鱼,据扎西介绍,有一种碧塔重唇鱼,珍惜鱼类,是一种很古老的鱼类,为第四纪冰川时期遗留下来的古生物。
碧塔海边,一匹匹马儿还在草地上寻找着草食,它们安静地抵御着秋冬的枯草期,等待着春夏的到来。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照在对面的山林上,层林尽染。有红色的黄|色的松木,一片一片,一山一山,和眼前绿色的杉木,碧蓝的湖水一起,构成了壮美的画卷。
高原上的天空很蓝,离我们很近,我们站在山顶,举手,好像可以摸一到蓝天。这幺广阔的天地,我们明白了七林藏家的卓玛为何歌声高一亢嘹亮了。
下山的路旁,山间的杜鹃花枯黄着叶子,一颗颗枝干沉默着。可我知道,明年夏天,她们会满山开放,众声喧闹,那时候,草地上的格桑花和其他与花朵一起,都会开放。
明年,到草原最美的时候,再来普达措,再到藏家,再去看草原。
写于201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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