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裙裾飘舞的夏天
李晓光
那年夏天，我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当我的车子驶出工厂大门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喜悦的，我把它当作一场告别演出，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以后永远不要回到那里似的。
一路上，我感觉自己在天空飞，像极了一只自由的小鸟。在路上的感觉，一直构成了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当我穿过树木掩映的小路、居民区，眼睛搭上了工厂上方那浑浊的气体，耳畔传来机器的轰鸣声。顿时，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哧哧”的响声，在我的车轮下发出艰涩难听的哭泣声。
我一直把那看作是我人生一段失意的日子，仿佛自己是被缚着的普罗米修斯。
我是个性格独立的人，追求的是女性独立的思考方式，一直渴望一间属于女人自己的小屋。我知道，正值青春好年龄的女人，从某种程度上讲，是沾了青春的光，所谓韶华易逝，总有中年的无奈和老年的失意。在某种程度上，文字恰恰可以弥补和承载诸多的不足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那时，我做政工宣传工作，经常去图书室，与小A很熟。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图书纷纷下架，堆在阴冷仓库的一角，散发着浓重的潮湿气味，有些被水浸湿已经开始发霉，我为着那些书们深感痛惜。小A看出我的心事，说：“你想看什幺书，尽管拿吧，不拿也要处理掉了。”于是，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躲在那个角落里，翻阅那些旧书，仿佛在寻找一个走失的孩子。每天我都会带回一些旧书，放在院子里，在太阳底下晒书，满院子的书啊，常常让我忘记午饭和休息，但内心的充实是妙不可言的，感觉自己是一个大富翁。
满街流行旗袍裙，像一朵一朵张扬的荷花，贴在素朴的湖蓝色的衣料上，素朴中有种简约古典的美。即使稍胖一点，穿上它，也能显出婀娜的身段，像一位从上海滩里走出的少妇，优雅，有种超然脱俗的美。
当那个夏天，旗袍裙飞舞的时刻，我喜欢得不行，随时准备穿上它作一朵开在夏天里的荷。当把裙子买回来的时候，恰巧被小A撞了个正着，她喜欢得不得了。为了那些躺在阴暗角落里的旧书们，我的心动摇了。遂将那条裙子拱手相让了。每天路过的时候，看到个子没有我高的小A，穿着它走过厂区，心有戚戚焉。
工厂的大门，在工人人厂或出厂后即关闭了。但它也有打开的时候，一扇门或是一堵墙，根本不能隔断一个人一生的路，路是宽的，路是长的。我终于想通，果断地作出决定，在一个夕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刻，我骑着车子出去后，在内心已经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