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里,叔父是一位英雄。每到国庆前夕,我就会怀念他。
叔父是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的,他没有婚配,牺牲时只有18岁。小时候常听祖父唠叨起叔父,于是,在我心中就有了叔父的影子,他聪明、顽皮,每次玩游戏叔父总是胜过他的哥哥我的父亲,到附近私熟旁边采猪草,听老先生给学生读诗文,学生没学会,叔父倒已经记得,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却能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我听我父亲说起过叔父,说叔父生性好强,哪一次与他争执都要弄个赢仗……。
叔父的坟墓就修建在离我家不足200米的地方,坟墓曾经傍着大路,很热闹,后来又做了生产队的大场,还是很有人气,再后来,大场没了,大路也变成了小路,那里就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如今的墓碑周围是一片农田,浓浓的绿茵常年伴着英雄叔父。
当年,祖父在叔叔坟地的四周栽下了几十棵钻天杨,于是,叔父的坟就成了当年的一个地标——孙庄白杨树烈士墓——没有烈士的名字。
我怀念叔父,想寻找叔父曾经的足迹。找到一位老人,老人叫骆德芳,当年他跟叔父一同参军:他呀,英雄啊!每次打仗总是冲在最前面,那次攻打余东,敌人把据点建在桥头,桥被封锁住了,我们的部队架起浮桥攻城,他是第一批敢死队员,冲锋时倒下了,身上中了九颗子弹,九颗啊!……叙述很简单。
徐功华老人是叔父生前的战友,提起叔父,他依然激动地说:你叔英雄啊,有好几次他一个人摸一到敌人炮楼底下,炸敌人的炮楼。1948年打“余东”,冲锋前,你叔还递给我一支烟,可是我的烟还没一抽一完,他已经战死在街巷里……。他给我描绘我的叔父:他个头不高,脸圆圆的,像个孩子,他太会打仗了,每次打仗前连长总要先跟他聊聊,他总能出许多点子,连长称他是“小诸葛”……
这就是关于我叔父最直接最详细的英雄事迹的记录,他们与祖父的回忆是一致的——叔父牺牲在余东。当年祖父就是到余东拉回了叔父的遗体,埋在老家附近的这块土地上。因为叔父没有儿女,就由我大姐做了孝子(因为当年还没有我)。
叔父一生中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我家里只留有一块叔父的木牌位——“生于民国20年11月24日(笔者注:即公元1932年元旦,所以小名叫“年”),民国37年古历4月14日在余东战斗中牺牲,时年18岁,暂葬于海中区三星乡庙角镇。”廖廖数语,就囊括了叔父的一生,我一直觉得文字对英雄太过吝啬。
我曾经想去看看叔父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但又一直没有去成,那里还会有什幺痕迹吗?开通了网络后,我在网上找到“余东”的字条:余东,位于海门市北部偏东,东与包场、正余接壤,是最能代表通东文化的古镇。余东古称“凤城”,始于唐代,兴于北宋,盛于明清。古镇旧城区格局至今依旧清晰可见,旧城区面积0.62平方公里,老街南北走向,长约800米,宽约3米,由2100余块石条铺设,街内店铺相接,两旁有盐店、堂子、十八弯等20多条弄巷。城河上有建于明清时期的保安、泰安两座石桥,保安桥上乾隆四年(西元1739年)修建的石碑依稀可辨。古镇内仍存有东岳庙、芙蓉池、文昌宫、崔桐故居等众多古迹,古镇被称作传承通东民俗风情和民间文化的活化石。
余东古镇是美丽的,三星镇(即当年的三星乡)如今更是建成了“华夏绣品第一镇”,我想,叔父为她们而献身也算是值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多少关于叔父的文字记载,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叔父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只不过短短的17年,这幺短的时间又能留下多少东西呢?不过,叔父的一生虽短,它却记在他的老父亲心里,后来又记在他老兄弟的心里,今天又记他侄儿我们心里,一代代相传着。我想,烈士的在天之灵应该是欣慰的。
我在《如东县志》上找寻叔父的名字,试图找到更多英雄的故事,但是没有,烈士英名录里只有三个字——孙惟年,在他的名字前和名字后,挤得满满的都是名字,他只是众多名字中很普通的一位。
国庆60周年了,国庆之际,当我们举杯庆祝的时候,我怀念叔父。其实,在我心里,叔父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为了祖国的解放事业而英勇献身的那些没有名字又没有给后人留下多少故事的先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