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里曾经大批特批国人的“窝里斗”现象。柏杨引述外国人的话说:“中国人(在外面)一个人是一条龙,三个人在一起就是一条虫。”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的国民性*里总有“窝里斗”的习气。
我没有出过国,所以对外国人如何如何一点儿也不清楚。但要说窝里斗,还是有一点儿体会的。我的一位仁兄,家居城郊。一日,某部门发布公告,说本地要拆迁,于是住户们欢呼雀跃。但等到最后,人们发觉根本不是那幺回事——开发商开出的条件太苛刻。
原来的住户就集合起来商量对策,大家决定不买账,都不搬迁,然后与开发商谈判。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某一天,开发商找到我的这位仁兄,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第一批迁入新居,不仅房子随便他挑,还有若干的好处。我的这位仁兄喜出望外。不久,原住户中间有人开始传言,说房子原本就不够,谁谁谁谁已经搬迁了。于是乎,大家一股脑儿都搬迁了。开发商自然旗开得胜。
从上面的例子来看,开发商固然狡猾,维权的那帮人难道就没有值得检讨的地方吗?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为了蝇头小利,不少人是愿意放弃原则甚至以邻为壑的。
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然而,如果一口咬定,说只有中国人窝里斗,我看那是不客观的。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窝里斗”;只要有利益分配,就会有“窝里斗”。所以,与其一味指责“窝里斗”现象,不如思考一下“窝里斗”是如何产生的。
中国人为什幺爱“窝里斗”?这与我们的社会组织形式有关。传统的中国,是个宗法社会。整个国家是由一个一个小家庭组成的,这些小家庭,最终组成了一个大家庭,这就是国家。其中,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家长,家长上面有更大的家长,叫族长。依次类推,最上头有一个更大的家长,叫做皇帝。所以说,中国传统上是家天下。对于皇帝而言,家就是国,国就是家。
家长的话是不能违背的,违背了就要受惩罚。由于宗法制度的干涉,整个国家就像一个家庭,更像一个江湖,皇帝就是江湖上的老大。这种组织形式,如何能够让人发言、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国人之所以表面上一一团一和气、内地里内耗不已,就与这种无法表达自己意见的组织结构有关。时髦一点儿说,就是很多人没有话语权。在内心想法无法顺畅表达的情况下,人们就只能比赛,看谁比谁会算计,看谁比谁更歹毒。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在哪里,就要从哪里下手。解决“窝里斗”也不是没办法。既然家长式的管理弊端多多,那就不妨发扬民一主,让大家来发表意见,参与管理,进而分享“改革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