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

时间:2017-04-26 13:51:54 

天刚亮,村支书就挨家挨户通知去村委会开会。

太阳刚刚爬上山峦,散座在山野四周的村民们便汇集在了村委会的水泥坝子上。村支书宣布了zheng府对新农保的政策。话音刚落,在坐的村民们大声的议论声顿时沸腾了起来,随着议论声的渐渐平静。大多数人的眼里都闪烁出欣喜的光芒。尤其是人到中年的喜旺。多年来,那块悬挂在心上的石头,落地了。2003年夏,他的老伴一场大病,欠下一大笔医疗费用离他而去。入土那夜,在城里读高中的儿子,在**的坟前,整整一一夜长跪不起。太阳已经一扁担高了。他才来到昏沉中的父亲前,告诉父亲学校假期要开设补习班,他想把家里仅剩的三条羊子拉去城里卖了参加补习,听到这话,父亲那失神的眼里瞬间有了欣慰的亮光。激动得干裂的嘴唇都在颤一动。开学的日子到了,儿子没有回来一趟,电话也没有一个。他家没装电话,往日来电话,都是沟那边王家喊去接。这一月里,每当傍晚时分,他喂完猪,便蹲在沟边呆呆地望着王家。一直要蹲到天黑尽。直到村上小学开学的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鸡刚叫头遍,他起来了。把猪槽的食干干的装满。撒了一院子包谷籽,捉住几只最肥一大的鸡,天才麻麻亮便进城找儿子去了。可是当他回来时,却是高一脚、浅一脚昏头涨脑地在浓重的夜色*中东摇西晃,手里用力捏着那卖鸡的300元钱。扑进家门,刚拉亮电灯,随即又拉灭。又摸黑朝村后的半山腰上撞去。那是娃他娘的坟地。刚摸拢坟头前便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娃他娘啊,娃儿卖了羊,书也不读了,哪里去了啊?”嘶哑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一晃三年过去了,这一年秋天,儿子回来了。劲厉的海风把他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吹得枯黄。还给他领回一个同样红发飘飞、说话他一句都听不懂的干瘦女子。见了父亲,他抬抬手。便钻进羊圈、猪圈。看看满院疯跑的鸡群,再瞧瞧屋梁上悬挂的满满一屋风干的腊肉。干瘦的脸上有了笑容。甩支香烟给父亲。激动的父亲提着菜刀,满院子扑着去抓那只最肥的鸡。第二天一早,儿子便对父亲说,准备接他去珠海见见世面,父亲很想去看看儿子这几年究竟是过的啥日子。没加考虑便同意了,隔天早晨,喜旺连同儿子把家里几乎能卖的全部归拢在一起,借来几匹马,刚刚才割了谷子,便用大麻布口袋装好。马驮着粮食和腊肉,牵着猪,赶着羊,挑着鸡,去了城里,共卖得3万零200元。整数由儿子装着,他拿着200元一家三口在馆子里吃了一顿。儿子叫他牵马回去,明天订好车票就给他打电话回来。于是,他牵着马兴高采烈地翻山越岭回家去了。他在家里,等了一天又一天。靠在沟那边借了两把面条来充饥,第四天晚上他突然意识到儿子装了那幺多钱,肯定在城里出事了。一阵担忧,又决定明天去城里找儿子。可是,到了天亮开门一看,天上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就要到来。从娃他娘过世后,房子就没有翻过瓦。这样的暴雨,恐怕要漏得满屋成河。正想着,暴雨果然就来,倾盆而下。趁雨还来得不是很猛,他爬上房去翻瓦,正在这时,沟那边传来了叫他接电话的喊声。一阵惊喜,双脚一蹬,还没站稳,便从房上滚了下来。他想爬起来,但右脚蹬了几下。使不上劲,而且钻心的疼。他便用左脚蹬着地,拖着右脚。用双手爬过沟去。王家人一见都呆住了。他猛地抓住桌面,靠左脚立了起来。抓过电话,刚喊出儿子的名字,又叭嗒一声跪在了地上。话筒刚好吊在他耳边,里面传来儿子兴奋的声音。已到珠海了,只订到两张票,以后来接他。听到这里,他无力地嗯了一声,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醒来后,他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经医院确诊,右脚毁灭性*骨折,即使伤好出院,也落下终身残疾。回家后的他,整天坐在门坎上两眼无神的发呆。生活靠村委会发动全村施援渡日。村委会随即把真实情况向镇上社区作了反映,第二天一早社区连同民政部门的同志来到了他的家里,并带来了一袋米,一桶油和三只小羊羔。几天后,社区的同志东奔西走为他申请到15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金。当他坚强地站起,接受这一切时,那早已干涸的眼里却流一出了激动的泪水。凭着这袋米,这桶油,这最低的生活保障。这三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凭着一个农民对土地的热爱,他熄灭的生命之火,又将燃一烧。这天夜里,他一直在回想早晨村支书传达的关于新农保的政策。这些年,在他勤劳的致富下,这些灵动的生命,给了他富裕的生活。但他常常被一个现实的问题苦恼着。孤独一人的他,真正到了年老体弱时怎幺办?老有所养,老有所靠,他靠谁?担忧了多年的心事,随着村支书的宣布,终于云开雾散。天刚黎明,他起来了,来到羊圈选中了几只最肥一大的羊,用绳子拴在门口那棵黄桷树下。迎着初升的朝阳,他赶着他的羊群上路了,在他的脚下,一条金光大道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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