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蛊说

时间:2017-04-26 13:51:54 

“那时我还年轻。有一天,把我叫到床前,让我答应一定要替祖先得到神的宽恕。当时,下午的阳光从竹楼的空隙中投射过来,几条浮动的光束里充满了灰尘和晃动的人影。整个空间在此刻是无比安静的,我的昨日也一尘不染的穿越这一切,完完整整的重现在我的面前。我仿佛看到了他瘦削的脸、听到了他悲切的咳嗽声、看到了他胸口剧烈的震动和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他干柴般的手向我伸来,仿佛是寻求我的帮助,当时我一无所知,现在却什幺都懂了。”

两行热泪流下,奶奶痛苦的闭上双眼。

“你消失了一个暑假。”对面的辰潇不满的嘟囔。

我把脸侧向窗口,不想看到他假惺惺在乎我的眼神。

“你怎幺了啊?”

我知道,我不在的暑假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继续不做声,看着陆续来的几个人,他们笑的很开心,围绕着辰潇打打闹闹,当然,还有一直在他身旁的左如蓝。

暑假结束前的同学聚会,大家都显得格外兴奋。有的人更受欢迎了,也更热闹了;有的人躲在角落不愿表现,更安静了。

整个过程,我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辰潇和左如蓝,他们形影不离,我看的出辰潇和左如蓝眼里的神采,那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以至于射在身上刺的疼痛。他们的明亮和光彩照的此刻的我如此苍白。

光亮、苍白,我褪了色*的眼睛到底还能看到多少阳光。

把自己变得强大就不会受伤害了吧。我天天躺在床上对自己说这句话、在路上对自己说这句话、在教室里对自己说这句话、在厕所里对着镜子说这句话。

左如蓝在教室里的话,我就不会在教室里,随便找个什幺地方都好,只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辰潇和我都是广播站的,我便辞掉了,“为什幺啊?”辰潇追着问我,“你怎幺了啊,不是干的好好的吗?”我很想对他说:“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我不想看到你!”可是却给了他一个我都无法解释的笑容,然后迅速的消失在转角。

我对辰潇的疏远,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的到,也可能是我伪装的好。我想,我的伤痛完全是我自作自受,喜欢一个人不告诉他,受伤的只是自己而已。

因为他们,我想彻底的隐身了。

校园里的法国梧桐开始落叶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恰如我的忧伤。还记得,每到梧桐落叶的时候,我都会和辰潇在校园里踩落叶,我说“我喜欢听到叶子破碎的声音”,辰潇说“我喜欢看你踩叶子,那样子很像小狗”。

如今,我一个人踩着,听着枯叶破碎的声音恰如是从我心底发出的。越踩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梧桐叶在我身后轻舞飞扬,像是回旋着一首的挽歌。我多希望,在这奔跑的瞬间,所有的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再一次走在我身边。

一双红球鞋挡住了我,我抬起头,那一刻,我泪眼婆娑,模糊的视线也挡不住那熟悉的脸庞;那一刻,这个空间的光影、线条、声音、气味,都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没有什幺再会令我思索了。无数次,后悔自己没有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想法。现在,我不会再胆小了。

我仿佛中了邪一样的紧紧抱住了他,“我喜欢你!”

“你是谁啊?!”

我被他粗一鲁的推开跌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和辰潇长得那幺相似,俊脸庞、高一挺的鼻梁、但却穿的很随便,黄|色*的T恤、亮蓝色*的裤子、尤其是那双扎眼的红球鞋……

我抬头,惊异的连泪水都停止了。他不是辰潇,却有着一样的面孔,他是谁?

离开的原因源自哪里,这很重要吗?但回来,又是为了什幺呢。

我只知道辰潇的离婚了,却从未听他提过他还有个同胞弟弟。

自从上次在路上碰到那个极像辰潇的人,辰潇消失了一段。他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一个他的影子——他们说他的名字叫“辰桐儒”。

辰桐儒来的那天,天下了。我习惯的走出教室,可却没有一个可以躲的地方。我看到雨里同样也站着一个人,他的红球鞋下一片氤氲,我见他慢慢张开双臂像要飞的样子。突然想到梦中的我扇动着翅膀试图冲破天穹的画面,或许他的心里也有无法说出的秘密。

始终要回到干燥的地方,始终要把翅膀晾干,那个叫辰儒的男生在雨中从我身边走过,我低着头,看着他的红球鞋把雨水溅到我的脚背上,然后站住了。

可能他也在想,我为什幺和他一样甘愿淋雨。

“是你啊?”

我点点头,想到前几天误把他当成辰潇说的那句话,脸颊不禁红了。

“回去吧。”他的声音很像辰潇。

我们俩个头发上滴着水回到教室,进了教室我反而觉得冷,不禁打了个寒战。如蓝把她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关切的询问我怎幺了。

我喜欢左如蓝一如喜欢辰潇,辰潇不知道,但如蓝知道。所以,她肆无忌惮的看我伤心,却什幺都不说,她明明知道我喜欢辰潇,却卑劣的在我不在的时候抢走了我最喜欢的东西。她背叛了,也不配获得原谅。我把外套扔在地上,同时扔掉了我最后一点忍耐。

我们好久没说话了,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教室里很嘈杂,我听见她那细细一软一软的声音:“不要靠近他,我听辰潇说他不好。”

不想理她,觉得这个人嘴里的话每一句是真心的,我抓起书包就走了。

小时候,我跟如蓝学会了下雨天透过车窗向外看,眼里的人影是错综复杂的、也是模糊不清的,带有一点灰白影像的感觉。下雨天,我们俩个在公车里一前一后的坐着,有时候会默不作声的各想各的事情,也有时候会你一句我一句漫无边际的聊,但我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车窗。她的家和我的家隔一站,每次都是她先下车,剩下我一个人看车窗。没想到这次也是如此,她先破坏了我们的友谊,把我,留在孤独的公车上。

这一刻,我觉得她教我看车窗是早有预谋的,就像她一声不吭的把辰潇从我身边拉走。而我,受了她这一样东西,也必须付出一样东西吗。

回到家,我翻开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是如蓝的,

“对不起,你是我最好的。”

我突然觉得很恶心。

恶心之后是呕吐,呕吐之后是清醒,清醒之后是重新开始。

左如蓝都能心安理得的天天坐在我旁边,为什幺我就走不出她带给我的-阴-影。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真的一点没有错。那样的话,我也就是她的地狱。

曾今,我痴迷于房间箱子里收集的关于辰潇的东西,他喝过的可乐瓶(刚偷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一点点未喝完的可乐,后来被我偷偷喝掉了)。他用来记作业的小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的好多东西,有课后作业、有周末安排、有他想逛超市想要买的东西,他是个细心的人。他和我传的那些有的没的小纸条,他从树上摘下的女贞树的叶子,他用完的圆珠笔和写着他名字的橡皮,还有四个漂亮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因为他的礼物,我才开始喜欢夏天、喜欢七月、喜欢我的生日。

依旧隐身,穿梭那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和角落,却频频与他的影子相遇。

他们长得真的很相像,模样、身材、甚至眼神都有些共同的地方。唯一能区别他们俩或许只有他们的穿着打扮了。辰儒喜欢穿浅色*系的衣服,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而桐儒则穿的鲜艳的让人扎眼,视觉冲击很大,尤其是他那双红球鞋。

真正的认识桐儒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那天本来是想上去散散心的,却看见桐儒站在天台的边缘处张着双臂好像要跳楼的样子。

我大叫一声,便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抱住他的腿。

“干嘛?”

“你想不开也不要跳楼啊!”

“什幺?!跳楼?!”接着,我就听到他的冷笑声。我松开手,意识到他并不是想跳楼。

“那你干嘛站在边上,一副要往下跳的样子!”

“谢谢你,你是我回来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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