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匹神马名叫鸡尸,这匹马体态高大,形貌端正,浑身白净,好像是雪砌的,又像是银铸的。它的脑袋是青色的,奔走起来,就像一股狂风,而它嘶鸣的声音,则像是美妙的天鼓。
当时阎浮提有五百个商人,他们商议好,要入海做买卖、采宝,于是开始做种种准备。他们用三千万钱,置办各种货物;又用十万钱准备一路上吃的、用的东西;还准备了雇用船师的费用。一切准备妥当,他们便出发到海边,先祭了海神,又准备船舶,接着雇用了五个人。除了一个船师外,还雇了一个划船的、一个掌舵的、一个补漏的,还有一个精通水性、善于游泳。这些人告诉商人们应该如何入海,并说:“在入海之前,一定要先忏悔自己以往的罪过,才能保证在海上航行平安无事。”就这样,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商人们便乘风扬帆,驶入大海。
入海后不久,船舶突然遇到狂风。狂风把船一直吹到罗刹国附近,罗刹国是罗刹女生活的地方。船舶被吹到罗刹国附近时,已经破烂不堪,终于抵挡不住狂风暴雨的侵袭,沉没了。
商人们落在海里,有的抓住一块破木板,有的扶着一张破桌子。他们在海中挣扎着,想要游到岸边。
罗刹国中的罗刹女,听说海中有船只遇难,都十分高兴地拥了出来。这些罗刹女,已经与前次来到这个国家的另一批商人结了婚,生男育女,这时,为了能与新来的商人们颠鸾倒凤,她们把先前的商人们都抓起来,关到一座铁城里。然后,一个个摇身一变,变成千娇百媚的美女,烧起香汤,洗了澡,又用香液涂遍全身;接着穿上美丽的衣服,戴上各种首饰,装饰上喷香的花环,在花环上还悬上叮当响的小金铃。
她们驾船来到海里,对正在海水中苦苦挣扎的商人们说:“你们不要害怕、不要发愁,快把手伸过来。”
商人们正处在绝境中,看见有人来救他们,哪里还顾得了分辨到底是真人,还是罗刹呢?个个抓住罗刹女的手臂爬到船上,深深庆幸自己终于获救,对来救他们的姑娘们的好意,感谢不尽。
罗刹女把商人们接到岸上,软言俏语地哀求商人们说:“啊!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请你们做我们的丈夫吧!我们这儿都是女人,没有男人,从来没有人来爱怜我们。请你们可怜我们,为我们作主,消除我们的忧愁烦恼,来我们家做家长吧!我们会好好地服侍你们,让你们幸福愉快。你们不要再忧愁,也不要再害怕,我们家里,什么东西都已准备齐全。啊!这一定是海神可怜我们没有男人,才把你们送到我们这儿来。”
商人们听姑娘们这么诚心诚意地哀求,觉得她们很可怜,就说:“好吧!请你们放心,我们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然后再返回家乡。”于是与罗刹女一起来到罗刹国。
进城之后,罗刹女服侍商人们洗完澡,拿来许多新衣服让他们换上,又摆上精美的饭菜招待他们,一面唱歌、跳舞,陪同商人们嬉戏玩耍。
商人们在罗刹国生活得舒舒服服的,渐渐地就把回家的事抛在脑后。
过了一些日子,一些商人们想出城游玩,罗刹女起初并不同意,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但特别告诫说:“你们如要出城游玩,东、北、西三面都可以去,就是南面不准去。”
商人们也没多想什么,答应了。
五百个商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名叫狮子,他非常聪明能干,遇事善于思考。
他听罗刹女说不准到城南去,心中产生怀疑,想:“为什么不让我们到城南去呢?我要想个办法,到那儿看看到底有什么。对了!我可以趁她们睡着的时候跑一趟,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就可以放心了。”
狮子等罗刹女全部睡熟了之后,便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拿着一把利刀,从房子里出来,到了城南,依稀看见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他顺着小路往前走,前面是一片空旷的田野,不长一棵树,也不长一株草。
四周阴沉沉的,狮子心中有点害怕,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旷野尽头有人在大声喊叫,那声音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吓得他浑身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过了好一阵,狮子的心跳才平息一些,心情也安静一些,于是他壮着胆子,又往前走。
走过旷野,前面出现一座铁城,城墙非常高峻,直上直下,异常光滑,无法攀登,那一声声喊叫,原来是从城里传出来的。
他想进城看个究竟,可是绕着城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城门。突然,他注意到铁城的北面有一棵大合欢树,枝叶繁茂,粗大的树枝一直伸展到铁城上方。于是他爬到合欢树上,向城里观看,只见城里关了许多男人,有不少人已经死了,尸体狼藉,大约有两百多具。有些尸体的肉,已经被吃掉一半,露出嶙峋的白骨;有的人还没断气,但身上的肉,已被吃掉不少;有的人又饥又渴,软弱无力地靠墙而坐;有的人瘦得只剩一张皮,包着一把骨头,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下,唯有两颗眼珠还在闪动,就好像是古井中映出的星星;有的人昏迷在地,头发蓬乱,满身泥土。关在里头的人因为没有饭吃,就互相割别人身上的肉当食物,人们扯打着,痛苦地喊叫着。狮子刚才听到的那些喊叫声,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狮子见到这种情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安定一些,也不那么害怕了,他就用手抱住合欢树的树枝拚命摇晃。树枝与树枝相互摩擦、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铁城中那些受苦的人,听到头顶上有声音,纷纷抬起头来,发现合欢树上有一个年轻人,便发出阵阵欢呼:“啊!年轻人,你是谁?是大梵天王吗?你是不是可怜我们在受苦受难,特意来救我们的?说着,他们个个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叩着头说:“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些抛妻别子的可怜人,希望您大发善心,让我们回家,与一家老小团聚吧!”
狮子听了这些哀告,心中十分难受,说:“你们不要误会,我既不是天神也不是龙王,更不是什么大梵天王,我和同伴们来自阎浮提。我们为了谋生,入海做买卖,没想到遇到狂风,船舶破碎了,大家都掉到海里。恰巧来了一群妇女,把我们救了起来,从此以后,我们就和那些妇女共同生活。我又怎么能救得了你们呢?”接着,狮子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儿受这种苦?”
城里的那些受苦人说:“善哉!好心人啊!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从阎浮提出来经商的啊!我们也是在海上遇到风暴,船只被打坏,然后被这些罗刹女救了起来。她们起先待我们很好,与我们做夫妻,可是后来听说大海中又有一批船只遇难,就把我们关进这座铁城里。起先,我们共有五百人,被关到这座城里之后,已有两百五十人被她们吃掉,现在只剩两百五十人。我们和她们当了多年夫妻,生下不少孩子。这些罗刹女表面说得好听,但实际上非常贪残,把孩子全都吃掉了。你们是新来的,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像我们一样,又上了她们的当!她们都是非常可怕的魔鬼,没有丝毫慈爱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