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半夜又睡不着了,那个女人一来瓦片就睡不着了。
瓦片今年23岁了,连女人的影子还没撞过呢。
和小叔住隔壁的女人叫牟艳,身架比小叔还高,额头比窗上的玻璃还亮,说话声比鸟叫声还脆。打扮得俏俏的,隔几天就会过来掏空一次小叔,弄得隔壁的瓦片也睡不着了。其实这样的夜晚瓦片没有睡着过,别看他把灯拉灭了,却一直在听着隔壁的响动,甚至还蹑手蹑脚地把耳朵往壁上凑。
往往第二天阳光亮亮的时候他们起来了,牟艳脸蛋上透着秋苹果一样的红。起来了牟艳就是洗衣裳,还高着嗓子问瓦片有没有衣裳洗,先几次不好意思,后来瓦片真把衣裳扔过来了
瓦片不光觉得牟艳长得好,知道牟艳的心也好,牟艳时间长了不来,瓦片甚至在心里有点想。
有一次牟艳回去时把一个皮夹子掉在院子里,瓦片打开皮夹见里面装着身份证和一叠钱,瓦片拽过自行车就撵,一边撵一边在后边哎哎地喊。
可是牟艳这次好长时间没来了。瓦片半夜听见小叔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有一天半夜起来了独自蹲在门台上瞅着天。第二天,小叔站在门台上对他挥挥手。
瓦片跟小叔进了城。牟艳对小叔说她是和别人在一起搞裁剪的,还对小叔说铺子就开在西关街。小叔带他一个门面一个门面地找,找得大汗淋漓的,不但西关街,东关、南关、北关也都找了,还是不见牟艳的影儿。
回了家,瓦片听见“当”地一声响,扔在地下的是一把半尺长的刀子,明晃晃的。
牟艳是半月后回来的。
这一夜瓦片又听见了叫嚷声,这一次喊声和以前不一样。瓦片听着隔壁的抽泣声,自己也差一点掉下泪。后来那哭声越来越尖,瓦片忍不住,“嗵嗵”夯那扇墙。瓦片喊:叔,婶咋了,你咋这样待婶哩?小叔说:你甭管。瓦片说:婶也是人哩,婶哭得我睡不着哩。
第二天早晨牟艳早早就走了。
牟艳再来时,小叔撵她。牟艳几乎用哀求地目光看着小叔,小叔的目光狠狠的,后来用脚去踹牟艳。
牟艳是哭着走的。瓦片心里不痛快,他又撵过去。牟艳的车放在路边,人蹲在玉米地旁发呆抽鼻子,瓦片呆呆地在牟艳身旁站着,瓦片喊:婶。那是瓦片第一次喊牟艳婶。牟艳扭回头瞧着瓦片,瓦片,说不清我就不是你婶了。瓦片说:不,婶,我还让你给我洗衣裳呢。瓦片一直等到牟艳擦干脸上的泪水。瓦片说:你路上小心。
牟艳真的不再是瓦片的婶了。
瓦片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又过了两年,瓦片已经25岁了。这年秋罢瓦片去城里打工,有一天路过“俊鸟园”,瓦片不想走了,他看见门口站着一堆好看的女人,额头上都亮亮的。他有些想了,他一横心把脚挪过去,身子撇进去了。
老板问他是不是想按摩。
老板把他往一个房间领,瓦片忽然问:有没有一个叫牟艳的?
老板问他你和牟艳熟。
瓦片差一点说她当过俺婶。
瓦片就真的见到牟艳了。
瓦片看见牟艳的嘴唇抹得很红,粉色的裙子提得很高,瓦片脱口就叫出了一个“婶”字
牟艳就在这一声“婶”中流了泪。
牟艳真像一个婶子样把瓦片裹在怀里,抚着瓦片的头。瓦片,你想我吗?
瓦片把头拱出来。自从听过你的声音我就忘不了你了,你第一次跨进俺家的门就忘不了你了,你每次离俺家我都站在窗前看你的腰很好看地扭。
牟艳把瓦片带进城区的一座小房里。牟艳说,瓦片,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瓦片,你听我说,从明天起我还去干我的裁剪,你去打你的工。
瓦片不叫婶了,瓦片淌着泪叫了一声: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