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太远,远不如妹妹的心灵
我的妹妹叫紫月
我的妹妹很漂亮
写完,江旭把那支专门用来写诗的笔一折两断,朝夕阳西下的地方抛过去。
江旭的这一抛,让母亲看到了一片苍凉的血色向他们浸过来,母亲也明白了这一抛已经决定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命运,但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坚强过,以致于她的坚强带有一种专横和霸道。母亲说:该给我的你已经给了,现在该我给你的了,我们谁都不能欠谁的。说完,母亲拉起江旭的手,朝山坡上奔跑过去。
哈哈哈一阵古怪的笑声阻挡了母亲奔跑的脚步,别过头,外婆什么时候坐在山坡下的一块石头上。看见他们从她身边跑过,她正眼都不瞧,仍盘腿坐着,闭着眼像是在哼一支很古老的歌。
事情在母亲的预想中顺理成章地进行,清风徐来,草木不惊。事情结束后,当江旭把母亲抱在怀里亲她的头发时,一阵嘈杂的叫喊声把母亲心头储存起来的幸福驱赶得荡然无存。
杨胜松的父亲带着一帮人,手举着火把,围在破窑顶上,对着破窑吼叫着:抓住反革命分子,抓住强奸犯!这时外婆冲上来了,她跪在胜松父亲的脚下推着他说: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哪里呀?母亲只是大张着眼看着江旭,只见他血红色的眼里充满了憎恶与仇恨,他望着窑顶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咆哮:我是反革命,我是强奸犯!那又怎么样!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是木呆的,包括我的母亲,只有外婆是活的,是她打破了这份寂静: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呀!
七
外婆疯后又过了十年,她还是时常坐在破窑顶上。晚上别人家里都点着灯,而外公家却是漆黑的,在漆黑的屋子里外公没有几次好好的睡过,他常常睁着死寂的眼睛像冬眠的动物一样蜷缩在被子里。
也许是外婆的执着感动了哪一路真神,终于有一天她在破窑里真的得到了那个男人的消息。那是一张折叠着的纸,它平平展展、安安静静地躺在窑洞的中间,外婆一眼就看到了它。外婆是一个能识很多字的人,她唱着歌慢悠悠地打开它,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并有一段话:
芙蓉:你好吗?我告诉你我仍活着。我没有被狼吃掉,比以前还胖些,吃得好,睡得香,到时候我还要来找你,来圆我们的梦。你等我这么多年不容易。你瞧外面的天多冷啊,你又上了年纪,万一身子病了有谁能照顾你呢?你想想那时候你的头发有多黑,笑起来多好看,你要知道只有身子好一切才会慢慢好起来。快回家去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吧,这样我欠你的才会少些。
后面没有落下名字,可是外婆知道是谁写的。一时间外婆竟然不疯了。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把头发向后理了理,眼里有了光彩,她从破窑里爬出来,把纸贴在胸口上朝家里走,那种情形是无法让人想像的。
外婆走回家的时候,外公正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外婆心里仍是充满了喜悦。外公抬起枯瘦的手指,示意她过来,此时外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外公的眼里注满了别离人世的眷恋。可是外婆怕他看到她手中的纸,便匆匆地转过身到另一个房间里把纸藏在箱底下,当外婆折过身回到外公身边,外公已经断气了,但他的手还是朝外婆的那个方向伸着。
以后的每一天,外婆都坐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那张纸。这时候窗外飘着雪花,外婆坐在火桶里,火桶底下挟了炭火,外婆已经知道保养自己了。但是忽然有一天她意识到那封信有严重的问题,那字迹原本就不是他的,还有如果这封信是他写的他又为什么不直接来见她呢?外婆都是因为太激动了才忽略了这些。
其实这件事别人都知道了,只是外婆一个人蒙在鼓里。被外公请来的写信人早把真相告诉了外面的人,虽然写信人在外公面前曾保证决不把事情说出去,但外公却忽略一个重要因素,写信人是爱喝酒的。外婆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外婆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以后,就踩着厚厚的雪扑倒在外公的坟头上嚎哭不止,那张纸就被风从外婆的怀里卷刮出来,飘呀飘呀,外婆爬起来就追,坡上坡下又有了外婆奔跑的碎步。这一次外婆再没有清醒过来。
而母亲却比外婆幸运得多。她把江旭写在她手上的诗记在了心里,她不像外婆把那个男人丢失了以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外婆的疯在母亲看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江旭被关押起来后什么都承认了,包括他强奸母亲那件事。而母亲坚决否认,所以江旭头上的这一条罪名一直落实不下来。
一天,母亲突然记起她的月经怎么没有来,又过了几天她开始想吃酸了,这时候她才想起一定要想办法把江旭救出来,她想了好几天,想来想去只有杨胜松当大队支书的爹或许可以救他,而说服杨胜松爹救他的人恐怕只有胜松本人了。母亲决定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