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队长“死”了
这事夜长梦多,必须马上就办。所以吴大昌当晚就上吊“死”了,是老夏第一个发现的。当村里人赶过去时,吴大昌已经平躺在一张破席上了,全身上下盖着一块破白布。老夏说,吴大昌是在墙上那个拴牛的牛鼻石上吊死的,自己发现后把他放下来时,人早没气了。估摸着,是这小子昨晚在烟房里抽烟,不小心引发了大火,把烟房烧了,他自感担不起责,上吊死了。“唉!真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老夏说着,抹了把眼泪。
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村里人也跟着老夏落了泪。有人想揭开吴大昌脸上的白布,看队长最后一眼,让老夏给挡住了:“人是上吊死的,死相难看,别吓着你。再说,人都死了,咱就别打扰他了,让死者安息吧。”
村里人给队长吴大昌开追悼会,按照风俗,主家得拿东西招待前來吊丧的人。可是吴大昌哪有什么亲人?老夏只好出面揽下了这事。
老夏说,怎么说吴大昌都是队长,虽然有错在先,不小心把烟房点着烧了,可那是无意之失,他干队长这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自己必须有所表示,所以他把自家的大黄杀了,熬了一大锅狗肉汤,感谢全村人来送别他们的好队长。
村里人不知道老夏啥时候把大黄给杀了,只觉得那锅狗肉喷香。大河村多少日子见不到荤腥了,现在老夏在队长吴大昌的葬礼上,居然杀了家里的大黄招待大家,这大黄虽然只是一条狗,可是就是这条狗,救过他儿子吉祥的命啊!老夏对全村人的这份情意没得说了,大家都感动得哭了。
老夏说把大黄的狗皮直接埋了,算是表达对大黄的愧疚之情,所以村里人谁也没见到大黄最后一面。老夏说:“杀大黄,我心里也有愧啊。罪人我一个人做,就不让大伙跟着难过了。”
有人质疑道:“老夏,队长不是说大黄已经疯了吗?你让我们吃疯狗肉、喝疯狗汤,安的什么心?”但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把那锅狗肉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一点了。估计就是再有一锅这样的疯狗肉,也会被一抢而空。
老夏没空搭理这些人,他一个人把吴大昌送去了火葬场。等老夏从火葬场回村时,抱回了一个骨灰盒。因为吴大昌还没成家,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亲人,村里人就把他葬在了村外西山上的乱坟岗。
不用说,吴大昌的“死”,自然都是他跟老夏一手导演的。当时,在葬礼上,为了不让乡亲们发现,老夏寸步不离地守在吴大昌身边,不让任何人揭起白布看,还让大家吃狗肉,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当然,老夏在去火葬场的路上,把吴大昌拉到半路,就让他走了。至于骨灰盒,里面自然是空的。
其实,吴大昌并没走远,他躲到了山上。他在等丁小娟,等老夏帮丁小娟跟贾主任离了婚,就带着她远走高飞。
吴大昌“死”后第二天,老夏就找到丁小娟,告诉了她事情真相,然后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主动提出跟贾主任离婚,如果贾主任不答应,她就去县里告状、去找县长,让大家看看她身上的伤疤。迫于压力,贾主任只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丁小娟终于解放了。
从那以后,贾主任酗酒更厉害了,没钱喝酒,就去借,欠了很多钱。又过了没多久,贾主任在一次醉酒后,错进了寡妇门,被寡妇的几个小叔子当场堵在屋里,打了个半死。这件事闹出去,他被革了职。原本风风光光的供销社主任,一夜间成了平头百姓,再也没了以前的威风。再后来,贾主任得了场流感,没钱治,发了几天烧,最后竟然一命归西了。
再说吴大昌,等到丁小娟成了自由人,就领着她进了城。从此,他俩起早摸黑,从捡垃圾做起,也掏过厕所、运过煤球,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后来等有了一点积蓄,他俩就正式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生活这才慢慢走上了正道。天天跟垃圾打交道,他俩一天到晚灰头土脸的,没个人样,可是能够在一起生活,他俩都感觉无比快乐。
吴大昌跟老夏一直有联系,他靠从老夏那儿打听一点村里的情况。吴大昌走后,农村的日子也慢慢好过了,地里产的、树上长的,都能换钱。有几次,老夏劝吴大昌回村,吴大昌说:“我能回去吗?回去后怎么面对父老乡亲?我一个‘死’了的人,怎么有脸见他们?难道要告诉大伙儿,我为了贾主任的老婆骗了他们?”听吴大昌这么说,老夏没再坚持。
家里有了钱,老夏把吉祥重新送进了学校,读初一,这一年,吉祥十七岁,在班上跟教他们的那些老师一个块头。一开始同学们都嘲笑他,后来见他读书用功,考试成绩每次都是全班第一,就没人再嘲笑他了。中学毕业后,吉祥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机关工作。
吉祥工作努力,几年后,在单位成了副局长。老夏感觉挺有面子,有次跟吴大昌和丁小娟说起吉祥,他俩也为他们父子感到高兴。
这天,吴大昌接到老夏的电话,老夏说要和杏花进城去看看他俩。这么多年了,他们双方有事都是电话联系,还从来没见过面,现在见见也好。丁小娟很激动,跟吴大昌说:“老夏是咱的大恩人呢,他来做客,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不能让他说咱在城里混得不好。”吴大昌掩不住高兴地说:“那肯定。我和老夏,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