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定,临时户口居住人最长一次只能住一个月,户籍警鉴于她的特殊情况,经报告领导同意后,允许她长期居住,但每个月要申报一次临时户口。最近,户籍警按照上级的布置,结合正在开展的“镇反”运动,对每个前来申报临时户口的人进行宣传,不管有无历史问题,都要求主动回忆个人历史,发现有不清楚的要向政府讲清楚,没有不清楚的也要检举其他人不清楚的历史。为此,户籍警只要碰到她,就会交代一遍政策。她态度很好,总是频频点头,诺诺连声,但每次都说自己的历史情况已经讲清楚了,别人的情况她一概不知晓。户籍警对此倒是相信的,寻思这样一个女流之辈又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呢?可是最近户籍警听到反映,说她经常收到不知从哪里寄来的信,也不时看见她寄发信件。一天前,又收到她的户口所在地派出所转来的一份检举材料,称其曾与“保密局”驻保定站的一个姓浦的特务轧姘头,关系一直保持到保定解放浦某逃离为止。于是,专案组就认为应当将其列为嫌疑对象。
庚:女,四十二岁。这是一个瘸腿女人,无业,家里却颇有些钱钞,据说这是她那富商老爸留给她的遗产。她并非宏运大楼的住户,家住距宏运大楼五六十米的烂面胡同。这女人原本跟宏运大楼没有任何瓜葛,平时路过大楼都是不往里面瞟一眼的,可自打4月中旬以来。她却隔三差五地要到宏运大楼查看信件,一天两次,雷打不动。有认识她的住户感到奇怪,随口问过她,她却笑而不语。
专案组对上述七名嫌疑对象进行了调查,结果如下——
甲:上月中旬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个小学老师,见过一面以后,他对其比较满意,给她写了情书,然后急切地等待对方的回信。可是女教师有些举棋不定,因此未及时回信,他那几天不时去信报架那里寻找的就是女教师的回函。至于之后十来天的时间没有回大楼住宿,是因为他随戏班子去外地演出了。于是,这个对象的嫌疑就排除了。
乙:她是204室那个长租户刘医生的妹妹,在荐头店(即如今的职业介绍所)工作,最近跟一个已婚男子玩婚外恋,让丈夫发现了。其夫是中学体育老师,身强力壮,脾气暴躁,知晓后也不哕唆,瞅准个机会把正幽会的奸夫淫妇当场堵住,二话不说一顿暴打,然后奔区政府民政科离婚。那时候,社会舆论对婚外恋的态度基本是一边倒,民政科工作人员自是立刻准许离婚,对于体育老师的家暴反倒没甚话说。乙被丈夫扫地出门,无处栖身,求告于胞兄。刘医生在宏运大楼租的房子正好空着,于是就让妹妹住了进去。乙的这场婚外恋玩得很不值,因为那个情夫挨了一顿揍之后,吓坏了,跟她断绝了来往。乙对侦查员说,她平时是有信件,以工作对象——那些找她介绍职业者——的居多,也有亲戚朋友的,但都是寄到荐头店去,从来不寄到以前的家里或现在栖身的宏运大楼。于是,她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丙:这人也给排除了,他附近有家却要在宏运大楼收信,是因为那是替正在跟外地谈生意又不想让外界知晓的要好同事代收的。
丁:这个中药掮客所收的信函也与婚外恋有关,他的疑点也排除了。
戊:这位铁路工程师后来被作为新中国第一代铁路工程专家调往北京国家铁道部研究院工作,因为他在工作中颇具钻研之心,所提出的几个观点甚至还获得了国际赞誉。他在宏运大楼居住期间收到的信函、汇款之类,皆与此有关。至于关照辛大爷保密,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了惹什么麻烦。
己:她最后倒是折进了局子,以反革命罪给判了七年,不过跟眼下专案组正在调查的案件无关。其住所地派出所转来的那封检举信反映的情况属实,她确系“保密局”特务浦某的姘头,后浦某逃往天津以行医为业,仍旧与其通过信函联系。她曾多次密赴津门与浦幽会,最近两人正密谋偷渡香港,已经进入了具体准备阶段。
庚:和丙的情况类似,这个瘸腿女人在儿子找对象的问题上跟丈夫意见分歧,她是支持儿子的,就给儿子支招,让女方把信函寄到宏运大楼由她替儿子取。因此,她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这样,案件的线索就断了。
五、又一次意外之功
年5月12日,幼童绑票案发生的第七天上午,专案组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寻找“野马”的线索。
侦查员经过反复分析,认为既然“野马”给井端阳的是宏运大楼的通信地址,而且井端阳4月18日寄往该大楼的那封信已经不在信报架上了,这表明“野马”已经从宏运大楼取走了那封信,当一然,也可能是指派他人前往取走的。但是,不管是“野马”自己取走,还是指派他人取走,都有一个跟宏运大楼接触的过程。
而“野马”之所以把宏运大楼作为联络点,说明“野马”对于宏运大楼的情况应该是熟悉的。基于这一点,侦查员就想到了是否可以从这个“熟悉”上寻找“野马”的线索。 “野马”熟悉宏运大楼,可能是由于以下几点:一、“野马”是目前该楼内的住户;二、曾经是该楼的住户;三、有与其亲近的人是该楼的住户或者是房东莫胜天的亲朋好友;四、是宏运大楼附近的某个居民。是不是可以循着这个思路追查“野马”的蛛丝马迹呢?专案组反复讨论下来,认为可以试一试。楼内的住户和附近的居民这两块儿已经细细调查过了,尚有宏运大楼以前的住户以及房东莫胜天的亲朋好友这两块儿需要调查。专案组随即启动了这两项调查工作。
衣博中、纪雷负责对宏运大楼业主莫胜天的走访。莫胜天是保定“宏运面粉厂”老板,他另外还开了一家纱厂,在当时的保定也算得上有点儿实力的资本家了。莫老板有个儿子,早年在北平读书时加入了中共地下党,后来身份暴露去了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1942年“反扫荡”时不幸牺牲,莫家因此被定为烈属。
莫胜天听侦查员说明了来意,认真回忆了自己的那些亲朋好友,想来想去觉得似乎没有可疑对象。不过,他还是按照侦查员的要求开具了一份名单。衣博中、纪雷拿着这份名单奔波了整整五天,接触了七十多名莫老板的亲朋好友,没有发现任何与“野马”沾得上边儿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另外三位侦查员吴富生、李春君、翟芝峰也在奔波。他们分工负责对曾在宏运大楼住过后来搬离的房客进行调查,这项工作十分烦劳,涉及的人不但多,而且杂,又时隔多年,难度非常大。三人原本要去找房东莫老板要租户契约档案,可是向宏运大楼的看门人辛大爷一打听,他的柜子里竟然保存着自宏运大楼开张以来每一户房客的姓名、职业、原住址以及退租后的联系方式。有了这份资料,侦查员的工作省力不少,但也奔波了五天,最后总算发现了一个可疑对象——柯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