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足不沾地的罗邪皱眉道:“袁彬那家伙没发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杜郁非道:“暂时没有。”
罗邪眯起眼睛,她知道袁彬被派出去调查另一条线索,已有几天没有归队。但杜郁非显然没有继续谈论的意思,而是低头画起了白袍客和灰袍老者的肖像。
苏月夜一面将死者资料重新排列,一面汇总今日收到的各方消息。杜郁非在一旁三笔两笔,将今日见到的白袍客和灰袍老者的肖像绘出。
“如果白袍客是宋睿文,那灰袍老者是谁?”他问。
“他用的是唐门毒砂,该是出身蜀中唐门,不过我没有印象唐门里谁会离魂术。这老家伙敢对你用毒砂,这事交给我,我来查。”罗邪依然对先前杜郁非遇到的危险耿耿于怀,“这一系列的事如果是宋睿文做的,他杀那么多中低级军官的目的是什么?给建文帝复仇?”
杜郁非摇头道:“若要报仇何用等到今天,关键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煞星为何挑现在复出?”
“他和林羿的师门有仇?”罗邪问。
杜郁非道:“也不算有仇,林羿的师祖朱能将军曾和宋睿文在战场交手互有胜负。”
“确切的说,是朱能将军五战五败,但每次都算是差了一线。”苏月夜笑了笑道。
杜郁非低声道:“当年在夹河之役,击杀我靖难军第一武将张玉的就是宋睿文,张玉就是如今太师张辅大人的父亲。据说那一战的天空,云和雾气都是红色的。”
罗邪道:“我听师父说过张玉,据说是文武双全的人中之龙。没想到是死在这个人手下。”
杜郁非道:“宋睿文参加的最后一次战役是长江保卫战,当时他和朱高煦的部下在水上大战一场。最后不知所终,生死不知。有传言说他逃回了南京和朱允炆一起失踪,也有人说他是被朱高煦杀了。现在看来,他是被朱高煦捉了,而且还投靠了对方才对。”
苏月夜将几份文书摆在桌上:“近期朱高煦和山东一些将领的确来往密切,并且和他南方的旧部东方勉之也有过交流。而东方勉之上个月前往乐安后,至今未回应天府。另外我得到消息,乐安汉王幕府里最近人事变动不小,嫡系的官员全面上位,外头派驻在乐安的人全都被调去无关痛痒的职位。”
杜郁非道:“那朱高煦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苏月夜指了指那些死亡的军官名单:“我搜集的信息还反映,最近在河北山东山西都有中低级军官被杀事件。这些军官死后,我们各军各营也会迎来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先不说是否会有朱高煦的人上位,这些中低级军官是我大明战列真正的基石。少了他们,一旦开战我军战力会大打折扣。”苏月夜将一份文书递给杜郁非道,“我建议,将此事连夜上报给赛哈同大人。这是我拟的报告书。”
“当然要上报,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罗邪问道。
杜郁非将两人的肖像递给苏月夜,吩咐道:“命暗桩在城内通缉二人,发现敌人立即上报,只监控不许动手。你明日联系林羿,告诉他不要独自外出,对方可能还要向他动手的。我现在去找赛哈同大人。”
罗邪看着宋睿文的肖像,微微撇了撇小嘴,嘟囔道:“一骑破千军,不吹牛会死?”
弘德殿内,宣德帝朱瞻基低头看着那份密报,脸上显出一种果然如此、但颇为遗憾的神色。
锦衣卫都指挥使赛哈同怕皇上对密报的可信性有所怀疑,低声道:“苏月夜上报的信息,我已派人核查。从两日内各地送上的消息看,朱高煦的确和山东的部分将领有来往,而东方勉之也确实没有离开乐安城。”
朱瞻基看了眼边上的新任东厂督主金英,问道:“你怎么看?”
金英道:“陛下恕臣直言,朱高煦向来心存反意,而陛下……新登大宝,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太师以为呢?这几日城里部分士卒被杀的事,是否和朱高煦能联系到一起?”朱瞻基问一旁沉默不语,执掌中军都督府的太师张辅。
张辅须发斑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低声道:“朱高煦的确久有反意,南方东方勉之颇有财力,然在应天府也不涉及兵权。且近年我和东方勉之有过些交往,他早已没有当年的豪情,跟着人谋反当无可能。至于城里发生的那些事,老臣的人也在查。事情涉及宋睿文。但宋睿文和朱高煦原本并无往来。”
“若你是朱高煦,又当如何?”朱瞻基笑问。
张辅道:“他频繁联系山东的武臣,可能是想先取山东。他当年的旧部不仅是四散各地,大多数人更是垂垂老矣。人老了,若非真有所求,多是图个安逸。断无跟随他造反的道理。但是……东方家财力雄厚,是他必须争取的对象。而只要东方勉之不答应他,那东方家也该是陛下用心嘉奖的臣子。另外……臣以为若朱高煦真要造反,必会派人到京师游说,能拉拢一批墙头草是一批。而不是胡乱杀人。”
“有这种风声吗?”朱瞻基问金英。
金英摇头道:“没有,或许他还未行动。但杀人这种事,或许他是想先拉旧部。杜郁非他们递上的文书我也看了,部分死者是朱高煦的旧部。但诚如张辅大人所言,那么多年了,许多旧部早已没了野心,多数都不会选择跟他造反。所以他杀了那些不愿意跟他的人,试图立威。”
张辅道:“臣以为,仅仅联络山东等地的武臣就可定他谋逆之罪,朱高煦早有反意,陛下大可先发制人,发兵征讨。此人觊觎皇位久矣,留之后患无穷。”
朱瞻基眯起眼睛看着宫殿的天顶,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打仗……死人太多了。这天下才太平了几年,在朕手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战。”
“只是……”张辅皱起浓眉。
朱瞻基笑道:“有没有可防其叛乱,但不打仗的办法?”
众人皆沉默不语,最后赛哈同小声道:“臣下以为,可派人去乐安府做两件事。第一,先弄清对方是否真的造反,并窃取对方的谋反计划,了解到底涉及哪些武臣。第二,派高手格杀其幕府核心人物,并派人训诫朱高煦。这两步若做得好,或许……不用动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