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专家

时间:2016-12-16 17:01:57 

  天下溪

  曾一度迷恋玄学,笔名取自老子“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软妹子外表、女汉子性格与吃货灵魂的集合体,充分体现天蝎座的多面性。平日酷爱看美英剧、打游戏、读书及写小说。

  由于不写手痒、写了自虐,八年间于晋江文学城连载过多部小说,题材涉及武侠、悬疑、魔幻、科幻等。

  肥皂和枪

  塔克曼在午后的走道里拦住了凯尔,对他说:“帮我拿块肥皂,大方块儿、崭新的,晚饭前我要见到它。”

  对面的红头发男孩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毫无疑问,在他眼中塔克曼是个危险分子。他瘦而有力,皮肤透着久不见天日的白,一头乱发旗帜般向后梳起,发色是纯正的深咖啡色,眼中永远闪着一种疯子艺术家似的狂热精光。

  疯子有时比暴徒更可怕——凯尔惴惴地想。

  “你要肥皂干什么?”他斗胆问,带着轻微的爱尔兰口音。

  “你管不着,反正给我就是了,从流水线上摸一块藏衣服里带回来,这一点也不难。”

  “这是偷窃!被狱警发现了要被拉去‘坐后’的!”

  “得了吧,顶多关一两天,谁没关过小黑屋。”塔克曼不以为意地说。

  “我有幽闭恐惧症!”凯尔绝望地呻吟,“我死也不去小黑屋!”

  塔克曼危险地眯起眼睛,神色慑人地逼近两步:“我猜你也有罗勒恐惧症?你知道我跟他有点交情,要不要我好心提醒他一下,他看中的橡皮小鸭子到处说他的坏话,还试图把告状信塞进监狱长的邮包里?”

  凯尔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像只即将进烤箱的鹌鹑。

  “偷肥皂——或者捡肥皂,你自己选一个。”塔克曼说。

  “……你赢了。”凯尔沉痛地回答。

  “嘎嘎。”塔克曼朝他发出了滑稽的鸭子叫声,那是对弱者的嘲笑。

  晚饭后回到囚室,塔克曼从袖子里掏出他想要的东西——生活用品里分配的肥皂又小又圆,根本不能用,他要的是这样砖块大小、厚实的洗衣皂,只有从监狱工厂的流水线上才能拿到。随后,他从空心的金属桌脚里抽出一根打磨锋利的牙刷柄,开始仔细地雕刻它。

  肥皂在他手中渐渐呈现出另一种形状。他用监狱美术课上偷来的黑色和棕褐色颜料给它染色,趁晾干的工夫,拆掉了自己的眼镜,用框架做了个扳机护环,最后把理发室里剪刀上偷卸下来的两个螺丝安上去。

  作品完工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把漆黑枪管、棕褐色握把的手枪,除去重量与功效,光从外形上看,它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塔克曼严苛地端详着,改动了点小地方。然后他握住它,转身指着同室狱友的脑袋:“怎么样,逼真吗?”

  艾伦坐在下铺床位上,从书本中抬起头,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你自己满意就行,干吗问我?”

  “你整天摸枪嘛,比自己的手指还熟。怎么样,逼真吗?”

  “如果你不要求它打出响来,骗骗人是够了。”艾伦说完,继续低头看书。

  上周他刚转监进入岛城监狱,跟塔克曼同一天,于是被分配到同一间囚室。他是个金发蓝眼的青年,长相端正体面,但眉眼中总透着一股暗沉沉的冷漠。

  艾伦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囚室里看书,仿佛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除了室友,基本不跟人打交道。

  这会儿塔克曼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于是不再烦他,在一块硬纸板上掏了个小隔间来藏这把新制作的“枪”,然后把纸板涂得跟肮脏的墙壁一个颜色,小心地放在马桶旁。他没有选择藏在床底、镜子后面这些看似隐蔽,却更容易被狱警搜到的地方,有时堆放杂物的墙角反而是视觉盲点所在。

  忙完这一切,塔克曼活动了一下胳膊,对仍在看书的艾伦开玩笑似的说道:“喂,你不会告发我吧?”

  “如果我告发你,你的计划就彻底流产了吗?”艾伦眼皮不抬地又翻过一页。

  “当然不,我还有计划B、C、D,随便哪一项成功都行。”塔克曼信心十足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我干吗吃力不讨好呢。再说,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见你这张神经兮兮的脸了。”

  “嘿,我是个艺术家!你不能对一名艺术家口出不逊!”

  艾伦抬头扫视了一圈房间,墙壁上满满当当贴的都是这位艺术家的大作,那些光怪陆离、天马行空的素描绘画,以及无数天知道会不会成功的创造构想:房子的节电蓝图、创意无限的小机关、不会撕破的卫生纸……

  “你是个怪胎,塔克曼,”艾伦总结道,“一个自学成才的画手、雕塑师和不入流的蹩脚罪犯。”

  “——以及一名真正顶尖的越狱专家。”塔克曼得意洋洋地补充,“15年间28次成功越狱,无一失败!在这方面,我可是个大名人!还记得我刚进这座监狱的那天吗,监狱长帕玛斯简直如临大敌,甚至搞了一场狱警的武装演习请我列席检阅,为的就是用他那张傲慢的肥脸警告我,他的手下如何精明神勇、地盘如何坚不可破。天哪,这可真蠢,难道他就没意识到,这刚好给了我一个仔细观察整座监狱结构和布局的大好机会吗?”

  “我会逃出去的,再一次!”他像个为自由女神作战的斗士般宣告自己的信仰,“等着瞧吧。”

  偷完肥皂后,凯尔回到牢房,爬上床位蜷缩起来。想起之前的偷窃行为,他觉得自己如同蠕动的虫子般,满心祈祷着别被鸟喙啄食。幸运的是,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等到呼吸终于平静下来,他发现屁股底下有点硌,似乎坐在个小东西上。他伸手一摸,掏出了只橡皮鸭子。

  是的,一只乒乓球大小、黄色的橡皮鸭子,就像小孩子的洗澡盆里漂浮的那种。

  他用颤抖的手指压了一下,橡皮鸭底部的塑胶小哨子发出一声尖细刺耳的嘶叫,仿佛是某个恶作剧者故意把这东西丢在他床铺上时,捏着嗓子发出的诡笑。

  凯尔盯着它,脸色白里透青。

  紧接着,坐在上铺的昆汀被陡然爆发出的震响吓了一大跳。他丢开手中的《花花公子》探头一看,下铺那个红头发的瘦弱男孩像压抑多年的火山般,歇斯底里地喷发了。他疯狂地踢砸着一切他能触碰到的东西,但监狱里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被破坏,他没法伤害它们,只能在力的反作用下伤害自己。他把双手弄得血迹斑斑,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墙边,把脸埋进臂弯里。啜泣声从他细瘦的臂弯下传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与无法言喻的憎恨:“……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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