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班的教室里有一个空座位。
不是在教室最后面,也不是老师为了调皮的学生设立的专座,而是不前不后地空在教室的正中间,弄得整个教室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西瓜,诡异得不像话。
但是没有学生申请那个座位,尽管那个位置看黑板最方便。
大家都知道因为什么,却并不说。
三年一班又换了班主任。
听说是从远处来支教的大学生,还没有毕业,等到一年后还会离开。
新来的班主任姓许,叫许浩,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充满干劲儿的年纪。来到这个地方虽非他所愿,却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想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得将知识教授给孩子们。
“大家好,我是你们新来的代理班主任许浩,你们可以叫我许老师。”
第一天上课,许浩满脸笑容地做着自我介绍,却发现偌大的教室竟无人回应他的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室最中央的空位。
许浩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儿下不来台,却也不好和下面的同学们计较,毕竟法不责众嘛。再说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岂不是太没有容人之量了。
“你们在看什么?”
许浩拿起粉笔,工工整整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回头却发现大家仍然在盯着那空位,终于好奇的开了口。
只是没有人搭理他。
正当他要发火的时候,所有的学生却都又端正地坐好了,在班长的带领下齐刷刷地鼓起掌来,弄得他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当真是尴尬极了。
不过正中间空个座位确实不正常。等会儿他还是先找个学生问清楚情况,看看那座位上是否有人,如果没有的话,就从后面挑个顺眼的学生把空位补全好了。
许浩这样想着,又情不自禁地望向中间的空位,却恍惚看到那里坐了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小女孩,只是等到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本空荡荡的模样。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午放学,许浩专门留下了班长,一是为了座位的事情,二嘛,也想简单地了解下班里的情况。
班长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对于班里的每个同学的性格和家庭情况都了如指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就是这么个乖孩子,却偏偏在许浩问到空座位的时候沉默了,
“那就是个空座位,没什么的。”
被许浩逼得紧了,班长终于开了口,却是说出了这么句没意义的话。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这本来就是个没有意义的空座位而已,大惊小怪反而不好。许浩这样想着,挥了挥手示意班长可以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班里也没出过什么乱子,除了没有人肯听他的安排去坐那空着的座位。
许浩的疑惑一天比一天深重,奈何没人愿意告诉他真相,再怎么好奇也只能作罢。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他看到那个座位不再空着。
是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模样十分可爱。
“这是你的座位吗?”
许浩温和地开了口,他骨子里认定了女孩子都是弱势群体,特别是小女孩,更需要精心呵护,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女孩直直地望着他,却并不说话。
许浩皱了眉头,却又见到女孩防备的眼神,赶忙解释道。
“我是这里的老师,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害怕。你是这个座位的主人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上课,是生病了还是有事情耽搁了?和老师说一说好吗?”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和关心,也可能是出于对他身份的放心,女孩果然没有再沉默,而是乖乖地回答起了他的问题。
“老师好。我是红红,这是我的座位,我,我一直有来上课的,只是老师没有看到我。”
红红喏喏地开了口,却是说着让人无法相信的话。
许浩确定自己没有走错班级,而在自己授课的时候,这个座位明明就是空着的。那么这个叫做红红的女孩为什么说她一直有来上课呢?换而言之,她是在撒谎吗?
正在许浩试图询问清楚的时候,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班长的声音。
“老师,我有事找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许浩自然点头应允,等他回过头向红红道别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座位上居然变得空空荡荡。
有鬼!
许浩骇得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去问小女孩的来历,只急匆匆地向着班长的方向去了。
“老师,红红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要再和她说话了,会出事的。”
许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班长慢慢走远。
两个月后,支教老师到来。
“不好意思,之前派遣过来的许浩老师因为车祸逝世,我是新来的支教老师。”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坐在教室的正中央,皱着眉头,十分疑惑。
支教老师却并没有在乎她的表情,只自顾自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虽然我们这个班只有一个学生,但再穷不能穷教育,我一定会努力将知识传播给你,帮助你走出这里的!”
是的,偏远地方上学不易,学前班和一年级还有三十几个学生,可能坚持到三年级的,却只有红红一个人。
她曾经的同学们,有的出去打工了,有的却是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人世。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许浩老师车祸离开人世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教室里,还给自己上了整整两个月的课?
虽然他上课的时候有些奇怪。
比如他从来都忽略自己举起的手,反而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身旁的空座位。
比如他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无论自己如何喊他也不搭理。
比如那次好不容易和他说上话,他却说自己之前从不曾来上课,不过是眨眼工夫就消失在空气中。
又比如现在。
明明新的支教老师已经到来,他却自顾自地站在讲台上,像是从前一样开始讲课。
不过红红从来都是个简单的孩子,想不明白的问题索性不去想。
只要有老师就好了,只要能上课就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