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缎带玫瑰

时间:2016-06-24 09:32:49 

1.玫瑰初现

夜幕静静地笼罩了十二月的西安。冰冷而干燥的空气不安分的流动着,形成一阵阵寒风划过地面,我拉紧衣领,快步向小区的正门走去。道路旁的照明灯向四周散发出有些黯淡的昏黄光线,一旁的行道树在灯光中映出一个个诡异的影子,光秃的树枝如同枯干的手指僵硬地立着。我抬头看看天空,厚重的云层掩盖了星与月的光辉。我加快脚步穿过花园,来到位于小区中心位置的五号公寓旁,在这里能远远的看见小区装饰华丽的正门。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八分。

“这次不会迟到了。”我暗自说着,缓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的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后定格在五号公寓前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因为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隐约发出微弱的声响。

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下,微弱的光线使我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好奇心驱使着双脚改变方向朝那个角落走去。双眼开始慢慢适应黑暗,那个未知的物体在我眼前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微弱的声响变成了无力的呻吟。

五号公寓二楼的一户居民在这时点亮了客厅的吊灯,灯光从窗口洒出,使我所在的角落明亮了一些。模糊的人形变得略微清晰。那是一个女子斜靠在墙角,左手捂着腹部,右手垂在一旁,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她双眼紧闭,从外貌上看大概二十岁左右,年轻的脸庞毫无血色。我轻轻的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没事吧?”

女子的双眼渐渐睁开,看到我关切的眼神。她艰难的向我举起右手。

“拿着……”

她声音微弱,几乎无法察觉。我犹豫了一下,便轻轻的从她手中接过那东西,感觉像是一枝花。女子的右手无力的垂下,隐约中她似乎露出了笑容。

“你不要……”

她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凑近一些想听清楚,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要……听……那个……声音……”

正当我想询问她这句话的含义时,一楼的住户毫无预兆的点亮了厨房的灯,明亮的白光将角落完全暴露在光明之中。我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站起身来倒退两步。那名女子的左手满是鲜血,指缝中露出一截木质刀柄,毛衣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血液轰击着耳膜,心脏的狂跳声回荡在耳际。女子斜靠在那里,头微向左倾,长发盖住了半边脸庞,没被头发遮住的左眼定定的看着我,漆黑的眸子中微弱的光芒渐渐暗淡,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被血染红的双唇如同玫瑰般娇艳,一丝模糊的笑意定格在她的嘴角。我静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刚失去生命的女子,不知该做什么。

寒风依旧在身边呼啸着,对死者视而不见,嘲笑般的拨弄着她的头发。我突然想起来我该做什么,我应该报警!

当我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拨号码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让我觉得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

“哥!”

那个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愤怒。

“你不在正门等我,站在这里干嘛?”

我缓缓的转过身,看见雨兰背着包向我走来,一脸不满的神情。

“你手里拿的什么?是花吗?”

我的目光落在左手上,那只手中握着一枝鲜艳的玫瑰,而玫瑰的花柄上,系着一条绑成蝴蝶结形的黑色缎带。

刚才宁静的角落现在已是挤满了人。警车驶进小区使得居民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这里。我站在路边,看着警察在现场进行勘查。刚被一名女警官询问过,我的心里已经平静了一些。雨兰在一旁看看人群,又看看我,眼神有些忧郁。

“喂。你还好吧?”她用肘部轻轻推了我一下。

“没事。”我勉强笑了一下。

雨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没再说什么。

我收回目光看向人群,刚才询问我的那名女警官正从人群中挤出来,径直向我走来。

“你还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吗?”她目光严肃,让我心里一阵发慌。

“没,没有了。”

“这样吧,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事的话,请和我联系。这是我的号码,我姓方。”她把她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撕下来递给我。

“好的。”我机械性的收起纸条,看她还要说什么事情。她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轻轻一笑。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哦。那,再见”我依旧机械性的向她告别,转身和雨兰一起往家走。我不断的加快我的步伐,生怕再警察追上来问我有关那个女子的事。雨兰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跟着,让我有些奇怪,她对我所遭遇的事不感到好奇吗?

果然,走到花园口时,雨兰开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缓了缓,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她。

“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雨兰听完之后低声说,“‘不要听那个声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识?她指的是什么声音?这些你和方警官说了吗?”

“当然说了,那是应该算得上是线索。‘不要听那个声音’。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还有那枝系着黑色缎带的玫瑰,她为什么把那个给我?”我慢慢的说着,脑子里开始梳理从我发现那名女子到现在所接触到的每一件事。

“你有没有问过那个女人的死因?”

“问了,方警官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我问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吗?”

“没有,我去看死……现场了。那,你觉得是自杀吗?”

“不清楚,但我觉得不像是自杀。‘不要听那个声音’,我觉得她显然是在暗示什么。她说的这个声音也许和她的死因有关系。”

我和雨兰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都沉默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花园,回到位于七号公寓三楼的家里。父母出差在外,家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换下鞋子便径直倒在沙发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雨兰拎着书包走进自己的卧室,没再打扰我。我闭上眼睛,回忆起今晚的遭遇。黑暗中的动静,模糊的人形,暗红的血色,系有黑缎带的玫瑰,“不要听那个声音”。我试图把每个细节都串起来,但记忆依旧像凌乱的碎片一样散落在脑际。

“不知道明天的报纸会不会登出这件事的报道。”我暗自想道,“没想到我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现在的我以为整个事件已经画上了句号,但事实上,那名女子的死,只不过敞开了一道迷宫的大门,而我,正一步步,走向迷宫的深处。

2.那个声音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特意去看了报纸,却只找到一则很短的关于这起事件的报道,报道中并未提及黑缎带玫瑰和女子的那句“不要听那个声音”。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警方确认该女子为自杀身亡。

我把报纸拿给雨兰,她看完之后眉头微微皱着。

“哥,你不觉得这篇报道有些太简略了吗?”

我点点头。

“也许警方觉得还有疑点,所以只公布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他们可能还在调查。”雨兰把报纸还给我,“别再想这件事了,这一切应该只是意外。”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涌出无数的疑惑。“不要听那个声音”。我又一次琢磨起这句话,会有什么样声音能让人为此而丧命呢?如果这是个警告,那我该怎样避免听到那个声音呢?如果这是个暗示,那“声音”代表的又是什么?

就这样,我在不断的猜测中匆忙的度过了两天,在这两天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报纸上也没有再报道任何相关事件,我也开始相信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这一天是周六,我习惯性的到小区内报刊亭去买些杂志。回来时已经是八点半左右。头顶的天空依旧阴沉着,像是要下雪。报刊亭位于小区的东北角,正对着二号公寓。我一路上快步前行,目光直盯着前方,不敢向四周看,生怕再看到几天前的那种场景。我沿路拐过弯,看着二号公寓在夜色中默默地矗立着。我放慢了脚步,试着放松自己的神经,哈出一口气,白色气体打着卷消失在空气中。就在我看着在空中白色气体消散的地方出神时,一声闷响在冰冷的空气中崩裂了,脚下的大地似乎抖动了一下。我先是一愣,接着快速跑向声音的发出点——二号公寓。当我跑到那里时,进入视线的是我一直不想再看到的场景。在二号公寓前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人身体扭曲的躺在地上,一股暗暗的液体从他身下缓缓涌出。

心脏猛烈的颤抖着,我目光向上移动,却恰好撞上空中一个缓缓落下的物体。一枝黑缎带玫瑰,轻盈的飘落在男子的背上。在玫瑰落下的一刹那,空中飘来一阵空灵的歌声。

“Close your eyes, let your spirit start to soar! And you`ll live as you`ve never lived before ... ”

一个个英文单词伴着轻柔的声调在我脑海中回荡着,我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开始在空中飘浮,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也不再受我的支配,而是任由那个声音摆布。我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艰难地抬起头,向楼顶看去。在那里,一个人影在夜空中安静的站立着,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长发和裙摆在风中飘舞。

我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个女子遗言的含义——“不要听那个声音”。而我,却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

警车再一次驶进小区。当方警官看到尸体一旁的我时,年轻而略显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在我看来有些不安的神情。她关上车门,向我点头示意,然后和同事去勘察现场。我看着她的身影,脑海中继续回想着刚才那个男子跳楼时我周围的情况以及我看到或听到的但被忽视的细节,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回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随后我的思路又回到了那个声音上,那个诡异的声音。我再一次仰望二号公寓。在厚重的夜幕下,楼顶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即使有人站在那里,从我所在的位置也无法看清那人是男是女,更别说看到长发和裙摆在风中舞动的样子了,但我的记忆却告诉我,当我在那个声音的干扰中仰望楼顶时,确实看到了她飘舞的长发和裙摆。也许是幻觉吧,深冬时节里穿裙子,这绝对不可能。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也许这就是造成那名女子死亡的原因,而且和我眼前跳楼自杀的那个男人也有关系也未可知。

“柯子辰,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我太专注于思考了,竟未察觉方警官已经来到我身边。

“没什么。”我紧张的笑笑。

她也向我轻轻一笑。

“说说你发现这件事的过程吧。”

我马上向她详细的陈述了整个过程,但并未提及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我不是想隐瞒什么,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异常情况吗?”她听完后若有所思的问。

我沉默了一下。

“方警官,我能不能问一下关于上次那个案子,就是那个女子的案子,你们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根据现场死者留下的痕迹和尸检结果,可以完全确定她是自杀。”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遗言和那只玫瑰?”

“这倒是个问题,玫瑰这次又出现了。”她回身看了一眼事发现场,“第一枝玫瑰我们查过,上面只有死者和你的指纹。至于那句话,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为什么问这个,有什问题吗?”

我缓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想我听到那个声音了。”

方警官的眉毛跳了一下。

“是吗?什么时候?”

“在我发现尸体的时候。”

“哦?是这样啊。能描述一下吗?”

“很轻柔,很动听,让人听了之后会感觉自己……”我努力在脑海中寻找一个恰当的词汇,“飘飘欲仙。”

我发现她听到这个词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我听到那个声音时,那个声音在唱歌。”

“声音在唱歌?”她疑惑的问了一句。

“哦,我的意思是,那个声音是以歌声的形式出现的。而且……”

我停一下,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很明显我所看见的事物与现实有矛盾,但记忆清晰的保留在那里,提醒我我所看到的一切。到底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真实?我一时语塞。

“而且什么?”方警官鼓励我说下去。

我低下头想了一下,决定说出来。

“我想我看到声音的发出者。”

“你看到了声音的发出者?是谁?”

“我没看清,当时我听到那个声音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就看到那个人在二号公寓的楼顶。并且我差不多能肯定,那是个女人。”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根本没底,也许我当时真的是产生了幻觉。

“差不多肯定?”女警官对我用的这个词产生怀疑。

“是的,通过声音判断应该是女性,而且……”我犹豫了,这个最关键的线索却是最站不住脚的,可是如果不说又……

“而且什么?没关系,说吧。”

“而且,”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她穿着裙子,并且看到了她的身体轮廓。”

“穿着裙子?”警官用怀疑的口吻说着,仰起头看了看楼顶,“就算是,在这里也无法清晰辨认。”她收回目光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发慌。

“也许那个声音能让人产生幻觉吧。”我牵强的说。

她嘴角轻轻一弯。

“是啊,也许。”

她回身看看二号公寓前的那摊血迹(尸体刚刚被搬走),目光变得锐利。

“我会查一查的,”她移回目光,“关于你说的那个声音和玫瑰。”

在和方警官告别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满脑子都是关于两起自杀案的事,不时又想到那个声音,以至于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徒劳的想将两起案子中的细小碎片拼成一个整体。在记忆碎片的包围中,我又回想起那个诡异但又美妙的歌声。突然间,我从床上跃起,几步跨到书桌前,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下记忆中的歌词。我竟然忘了将歌词告诉方警官。

一个个英文字母在纸上整齐的排列着,我不禁念出声来:


3.瘟疫 瘟疫

次日的报纸依旧对这个事件简略的提了一下,依然未提及玫瑰和声音。雨兰听过我对昨晚整个事件的叙述之后,拿着那张写有歌词的纸看了半天。

“哥,我总觉得这两句歌词好熟悉。”

没错,我昨晚写下歌词之后,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雨兰拿着那张纸回到自己的卧室,我则继续在报纸上盲目地寻找与两起自杀案有关的信息。不多时,一条与自杀案无关但有些奇怪的新闻进入我的视线。新闻的标题是这样的:《抑郁症病人骤然增多,专家提醒保持心理健康》。我草草的浏览了一遍,大致内容是报道本市一家医院从十二月初起接受患抑郁症的病人突然增多,而且这家医院发现有一大部分病人都来自同一个小区,报道中还提到了小区的名字。我看到这里时发觉有些不对劲,我目光停在报纸上那个小区的名字上。

那是我们小区的名字!

大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新的细节加入原有的记忆碎片中,抑郁症。我记得以前在电视上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抑郁症严重的患者会有自杀倾向,难道这两起自杀是因为抑郁症导致的?但是,一两个患抑郁症也就罢了,我扫了一眼报纸上的用词,“抑郁症集体爆发”,这是又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最近小区的告示栏上讣告的数量变多了,以前一两个月有一次都算多,有时一年都不会贴一次,最近两周内却贴了三次。这之间……

就在我沉思之时,雨兰的卧室里传出一阵歌声,一个优雅的男声正唱着一段耳熟的歌:

“Close your eyes, let your spirit start to soar! And you`ll live as you`ve never lived before .”

歌声到这里戛然而止,我迅速跑到她卧室门前,看见她站在书桌旁,看着桌上的那张纸,纸旁边放着一部CD机。

她看我进来便拿起一个CD的盒子递给我。

“看看这个。”

我接过盒子,看到封面上印着一枝黑缎带玫瑰和一个白色面具。我惊奇的看了一下盒子上的名称。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歌剧院的幽灵》!”

我惊呼,目光撞见了雨兰安静的眼神。没错,这就是那些歌词为什么如此熟悉的原因,它出自著名歌剧《歌剧院的幽灵》中“幽灵”的一个唱段,名称是《夜之音乐》,《The Music of the Night》。

“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吧,‘幽灵’每次送的花都是一枝系有黑缎带的玫瑰,加上那个声音在唱《夜之音乐》,这些都表明……”雨兰没再说下去,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

“表明‘幽灵’从歌剧里跑出来杀人?”我帮她把话说完。

雨兰摇摇头。

“别冷嘲热讽的,我知道这两者并不能证明什么。”

我不再和她拌嘴,而是在脑海里重复那句歌词,一开始是英文,慢慢的,字母变成了汉字,于是我脑海中浮现出下面这句话:

“闭上你的双眼,让你的灵魂翱翔,你会觉得你像是获得新生一样。”

一个场景渐渐形成了。一个男子从阴暗的天空中坠下,在地面上摔出一片猩红,当血液如同玫瑰一般在他身边绽放时,那歌声悠扬而起,感觉就像……

“安魂曲。”

我轻轻的念出这三个字。场景随即消失了。雨兰疑惑的看着我。

“对了,”我拿出报纸,指着那则报道,“你看看这个。”

雨兰细读了一遍,脸上的困惑又加重了一层。

“抑郁症?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我正要向她说明,门铃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疑惑的走到门前,心想谁会在周日的清晨登门拜访。透过猫眼,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打开门,方警官在门口向我打招呼。

“请进吧,方警官。”

大门轻轻关上,我心里一阵翻滚,方警官怎么会来我家里?

“我今天来是为了那两件自杀案的事。”女警官和雨兰打过招呼后对我说。

“应该结案了吧。”雨兰一边请警官坐下,一边问。

“是结案了。死者都确认是自杀。我只是觉得案子中还有疑点。”她看着我坐到雨兰身边,“就是你告诉我的那几点。”

“玫瑰?那个声音?”

“对,但我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失望,“不过我找到了一些别的信息,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雨兰把自己手中的报纸递给她。

“你指的是抑郁症的事吗?”我指指报纸上的那则报道。

女警官点点头。她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两份文件,放到茶几上。

“你们来看一下,这张是医院的病人就诊记录。”

“等一下,这不违反你们的纪律吗?”

女警官看着我,笑了笑。

“这是非官方文件,我私人的一点调查而已。”

我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但依然细细看了看那份名单。

“这上面有记号的是你们小区的病人,后面是就诊时间。另一张是这些病人在你们小区居住的公寓号和楼层。”

我大致数了一下,我们小区的抑郁症患者有四十人左右。就诊时间从十二月初到昨天,都有我们小区的病人

很快,雨兰看出了一些异常之处。

“方警官,你指的是不是这个。”

雨兰把两张纸并在一起。

“从十二月初开始医院接待的患者都住在五号公寓,直到一周之后,才陆续有其他公寓的患者去就医。”

“没错,从十二月二日开始,一直到十日,就诊的患者都住在五号公寓,从十一日开始,先是三号公寓出现抑郁症患者的就诊记录,接着是四号公寓、一号公寓、二号公寓、六号公寓,昨天,一个七号公寓的患者在医院留下了就诊记录。”

“还有一点,”我看着那两张纸说,“似乎一栋公寓内只要出现一例抑郁症病患,就会接着出现更多的患者……”

“好像是一种传染病。”雨兰和我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

“不仅如此,”方警官又从包中取出一张小区的鸟瞰图。图上有签字笔画着一个个同心圆,而圆心点在了五号公寓上。

“以五号公寓为中心,一步步扩散到整个小区。”我木然地看着那张鸟瞰图,“就像是一场瘟疫。”

雨兰在我身边抖了一下。

“开始我并不觉得两起自杀案之间会有什么关联,自杀的两个人互不相识,生活背景相差较大,社会地位也不同。但我找到这份就诊记录之后,又重新考虑了你说的关于玫瑰和声音的事。这也许是这两起自杀案唯一的相同点。”方警官节奏平缓的说。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女警官摇摇头。

“没有,我也去走访了一下家属,提出过关于声音和玫瑰的问题,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答复。”

我没再问别的问题,因为现在我的问题已经够多的了。声音,玫瑰,抑郁症。这三者依旧是三个独立的线索,怎样才能把他们连在一起?我看看一旁的雨兰,她毫无表情的盯着桌上的两张纸,像是在思考什么。

“好了,我了解到的信息都给你们了。我们已经结案,我帮不了忙,剩下的要靠你们自己了。但是,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你有我的号码。”

年轻的女警官以一种沮丧的口吻说着,收起文件,起身离开。我和雨兰送她到小区正门,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小区公告牌上又新添了一张讣告,人名出现在刚才我们看过的那份就诊名单上。

我在经过五号公寓时仰头看了看这瘟疫之源。真不知道这场瘟疫要持续多久。

“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雨兰在一旁小声问。

“也许,我们能阻止这场瘟疫。”

我如同耳语般说道。

4.刺探五号公寓

这场瘟疫终于露出了它可怕的一面,在之后的一周里,几乎每天都有新的讣告出现在小区的公告牌上,小区内的花圈渐渐增多。有些住户开始搬出小区,小区物业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依旧住在小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抑郁症和死亡的阴影中惊恐的生活着。报纸接二连三的报道了小区的诡异状况,甚至用了《自杀也会传染?》之类的标题。

我忧心忡忡的将周六的报纸扔到一边。报纸上的消息让我心烦意乱,又有两个人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身亡。专家甚至惊叹我们小区为何在短时间内会出现如此众多的严重抑郁症患者。

“那个声音,”我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倒在沙发上,“黑缎带玫瑰,抑郁症,自杀。所有我所知道的线索现在都摆在这里了。周三的报纸上一则专家专访我们小区抑郁症患者的报道中有几个患者提到了一个声音,他们说自己听到那个声音后,觉得自己有罪,有厌世之念。不过专家并未对那个声音做过多调查,而是归结为抑郁症所导致的幻觉与妄想。但是从已知的线索来看,很显然那个声音才是引发瘟疫的原因,声音引发抑郁症,抑郁症导致自杀。这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虽然没人会相信……”我在叹息中结束了自言自语。

自从方警官给我们看过文件之后,我和雨兰一直盘算着去五号公寓探个究竟。毕竟现在掌握着全部线索的只有我们三个人,而对于方警官来说案子应经结束了,她现在有别的任务,所以只有我和雨兰有机会去探寻整个事件的源头。不仅仅是为了了解真相,也是为了寻找结束这场瘟疫的方法,更是为了让逝去的死者安息。

因为学校没有放假,我们只好等到周日的晚上。匆匆忙忙的吃过晚饭,我和雨兰带上早已准备好的手电和相机,出发去五号公寓寻找线索。

关于我们小区公寓的结构在此有必要说明一下。我们小区的所有公寓均为二十三层,每层四户居民。楼顶则修成了一个露天活动场所,供住户使用,而且经常有人到楼顶去“看风景”,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那里空气好。

在阴沉的夜色中我和雨兰来到五号公寓。我一路上强迫着自己不去看花圈。刚踏入楼内,我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没有恐惧,只有哀伤,一股很深的哀伤,弥漫在空气中,让原本冰冷的空气想得有些沉重。在进入电梯前,我看见一层的两个住户的防盗门上,各有一枝黑缎带玫瑰。

厚重的电梯门缓缓合上,我和雨兰安静的看着金属门上反射出的彼此的影像。

“哥,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气氛不对?”雨兰小声问我。

“感觉到一种哀伤,很悲凉。”

“是啊,”她停了一下,“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

我还没说完,耳边就又一次回荡起那个声音。那个轻盈的女声,唱着另一首歌。

“Wishing I could hear your voice again…knowing that I never would…Dreaming of you won`t help me to do, all that you dreamed I could.”

“《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雨兰轻声说。

“什么?”

“依旧是《歌剧院的幽灵》里的唱段。”她看着我,“这声音……”

“很哀怨?”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雨兰点点头。我看看电梯内的电子面板,歌声开始时,电梯到达了三楼。

随着楼层不断上升,歌声渐渐消失了。

来到楼顶时,天空开始起风。我打开手电,在电梯周围找了找,没有黑缎带玫瑰的痕迹,没有女人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那个黑缎带玫瑰会在这里?”

雨兰一边问我,一边用手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

“她曾出现在这里,至少应该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我烦躁的在四周搜索着,心中的那个膨胀了很久的希望气球在一点点瘪下去。我的判断错了?还是对手太过于谨慎?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一点点她曾出现过的痕迹都没有?哪怕是一片花瓣也好。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和雨兰吓了一跳。一位中年女人坐电梯上到楼顶,正好撞见我和雨兰在这里做些在她看来有些鬼鬼祟祟的事,从她的眼神来看,也许把我们当成小偷之类的人了吧。我有点不知所措,雨兰倒是很镇定,笑着迎了上去。

“阿姨,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猫啊?我家猫丢了。”她撒了一个在我看来很蹩脚的谎。

“猫怎么可能跑到这里?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样子雨兰的谎话确实没有奏效,反而使对方更加怀疑我们不怀好意了。

“阿姨,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在楼顶看到过系着黑色缎带的玫瑰或是一个唱歌的年轻女孩子?”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说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我决定试试。

出乎意料的是,中年女人的目光变了,说不清是什么,但已经不是怀疑。

“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知道而已。”

中年女人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们跟我来吧。”她慢慢的说。

雨兰看了我一下,我点点头。跟她走至少能让她不再怀疑我们,而且从她的神情来看,她也许知道一些事情。

我们随着那位中年女人乘电梯回到三楼,不过这一次那个女声没再出现。我们跟着中年女人到了她的家里,她让我们坐在客厅,自己则进了卧室,很快就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

“是这个吗?”她轻声问道。

我感觉到雨兰在我身边不安的动了一下。女人手中握着七枝黑缎带玫瑰,个个娇艳欲滴,血红的花瓣似乎散发出一股血腥味。

“怎么会……”我一时语塞。

“阿姨,这些花是哪里来的?”雨兰小心翼翼得问。

“有人把它插在门口的报箱里,至于是谁送的我不清楚。”

“阿姨,我冒昧的问一下,你家里有抑郁症病人吗?”

中年女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应该见过她,当时是你报的案。”

我和雨兰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那个在五号公寓角落里自杀的年轻女子,是眼前这位中年女人的……

“她是我女儿。”

我突然发觉跟她来到这里也许是个错误。她既然知道是我当时报的案,有可能会认为我和她女儿的死之间有什么关系。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女儿是怎样得上抑郁症的吗?”

我没想到雨兰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我用脚轻轻的踢了她一下,同时观察中年女人的表情。

中年女人眉毛跳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我和雨兰身上徘徊了一下,叹了口气,坐在我们对面,把手中的玫瑰放到茶几上。她目光盯着那七枝玫瑰花,眼神变得很迷茫。

“两周之前,也就是十二月五日,她早上起床时无精打采。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晚上被一个声音吵得睡不着。”她抬头看着我们,眼眶中开始湿润,“她说有个女人半夜里唱英文歌,一直唱到天亮。就在那天早上,我取报纸时在报箱里发现一枝这样的花,”她指指桌上的玫瑰。

“我当时没在意,可之后每天早上都有一枝这样的花被人放在报箱里,而且我女儿一天天憔悴。收到玫瑰的第四天,她在医院上班时自杀被人发现,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开了一些药,让她回家休息。结果她一天不如一天,总说有人在她耳边唱歌,时常念叨自己有罪,没想到十二日她就……”

女人没再说下去,一滴泪在她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泪痕。

雨兰低着头不出声,我把目光移到茶几上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是我面前的女人和两个女孩在一起开心笑的景象,和此时屋内的气氛相差甚远。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觉得有些不对,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我认识,我看着她死去,那另一个是谁?

“您只有一个女儿是吧?”

我说完就后悔了,怎么犯了和雨兰一样的错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啊。”女人小声说,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个女孩是住在304室那家人的孩子。”

“那他们家里有人得抑郁症吗?”雨兰抬起头问道。

“那户人家三年前就搬走了。”女人语调平淡的说。“那个女孩,”她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那个笑得很阳光的漂亮姑娘,“三年前在家里自杀了。”

我感觉自己眉毛受惊似得跳了一下。真不知道今晚我们还要得到多少让人不安的消息。

“那个女孩叫戴叶,挺活泼的一个孩子,可惜让火毁了。”女人自言自语似得低声喃呢,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我和雨兰试探性的问她一些别的问题,她也只是摇头。我们只好知趣的离开,留下她一人沉浸在一片哀婉的记忆中。

走出公寓楼时,我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我们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那个声音确实导致了抑郁症,但病症如何蔓延,声音的发出者是谁,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回去的路上,雨兰有些奇怪的多次回头看矗立在夜幕中的五号公寓。

“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忧虑的看着我,我摇摇头。她又回头看去,神色凝重。

“我隐约能听到那个声音。”她低语道。

“走吧,你一定听错了。”

我催促着她离开,但又不时担忧的回头看她刚才看着的地方。突然,雨兰在我身边停下了脚步,回身仰望夜幕中的高楼,目光中掺杂着惊恐。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在楼顶上,隐约有一个人影,像是在目送我们离去。

5.音乐天使

如果说抑郁症在小区里蔓延或是讣告越来越多不算最糟的话,那我在周一早上碰到的就是最糟的事。当我打开报箱时,出现的不是报纸,而是一枝黑缎带玫瑰。玫瑰轻轻的落入我的手心,那血红的花瓣与黑色的缎带刺痛着我的双眼。无论我怎么努力,手都不听使唤,无法把花扔掉,而是轻轻的握着花柄。

当我手脚冰凉的握着花回到家里时,正好看见雨兰脸色苍白的从卧室里缓缓走出来,她一看到我手中的玫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花哪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有人放在报箱里。你怎么了?”我多少已经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雨兰像是崩溃一样倒在沙发上,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昨晚有人唱歌。”

玫瑰终于从我的手中滑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瘟疫蔓延到了我的家里。我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疲惫的双眼。

“告诉我昨晚的情况。”

雨兰看看我,哀伤的弯弯嘴角。

“有用吗?”

“告诉我!”

她移开目光,起身捡起我扔在地上的那枝黑缎带玫瑰,轻轻的抚摸着花瓣。

“咱们从五号公寓回来之后,我的左耳就一直耳鸣,有时声音大,有时声音小。大概十点半左右吧,我就隐约听到有个女人在唱歌,从调子上能判断出是《歌剧院的幽灵》里的一个唱段,叫《Angel of Music》,也就是《音乐天使》。一遍唱完又唱一遍,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声音就消失了。我当时以为结束了,也就没在意。”说到这里,她冲我无力的笑笑,坐回到我身边,“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那个声音又回来了,而且很清晰。说实话那个声音真的很好听,很优雅。这次唱的是一个小段,就是劳尔子爵和克里斯汀在化妆室唱的那段,你应该记得。”

雨兰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空灵的歌声在冰冷的客厅里回荡。

“No, what I love best, Lotte said, is when I`m asleep in my bed, an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唱完这段就开始唱《夜之音乐》,唱了一整晚。”

雨兰说完,将玫瑰放在茶几上。面无血色的她看着我焦虑的神情,却轻轻的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知道吗?”我看着她的神情很是恼火。

“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瘟疫找上我,我也许就有机会找出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能解开这个谜团了。”她的神情里竟带着几分胜利。

“我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你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寻找真相,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可能会……”我停住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字眼。

“会丧命是吗?”雨兰依然轻笑着,“我能把握好尺寸,别担心。”

我依旧焦虑的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淡淡的笑意,沉默了许久。在雨兰的一再请求下,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计划,并且暂时不将事情告诉外地的父母,而她也尽力掩饰自己的憔悴。我从心里依旧反对她这样做,但对于雨兰来说,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没人能改变。

之后的每一天,总会有一枝黑缎带玫瑰放进我们家的报箱里。雨兰把它们插在自己卧室的花瓶里养着,我则一直避免去看它们,以免再回想起那两个晚上的情景。雨兰的病情倒是发展的很慢,没有出现抑郁症的典型症状,只是每天都显得很疲惫。我曾怀疑她有意瞒着我而去讯问她。

“没有啊,”她不满的回答,“我真的感觉没什么,只是很累,好像每天夜里都一直在长途跋涉一样。”

雨兰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我知道她在夜里睡不好。

“能试试安眠药吗?”我提出一个解决方法。

“你就不怕我过量服用?”雨兰反驳我,“睡不着也好。我也想听听那个女人唱歌。”

她自信的笑着,把我的焦虑一点点的放大。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六。外面的天色开始渐渐暗下来,我和雨兰在她的卧室里,看着书桌上的一张A4纸,纸上标注着时间和英文。这是雨兰从周一开始记录的每天晚上女声出现的时间和所唱的曲目名称。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雨兰声音有些虚弱的问道。

我抬头看看她苍白的面容,又低头重新把纸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

“前四天先是唱《Think of me》,然后一直唱《夜之音乐》唱到天亮,但从第五天开始,她就开始唱《音乐天使》。而且……”

“而且经常重复那一句歌词。”雨兰插了一句。虚弱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胜利的味道。

我看着她写在纸上最后一行的英文,轻轻的念了出来:

“I am your the angel of music, come to me ,the angel of music.”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轻轻的吐出一个词:

“音乐天使。”

雨兰点点头。

“音乐天使,就是她,那个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我又看看那段英文,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这次倒像是勾魂曲。”我暗自嘀咕。

“对了,有件事没告诉你。”雨兰突然说,“我前天接到了方警官的一个电话。”

“她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她打到你的手机上,你没在,我接的。”雨兰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我觉得陌生而又不安的光芒。

“她说什么?”

“她说她有一个新的细节与瘟疫有关。她当时查案时曾走访过一些自杀者的家属,他们提供的信息有一点很奇怪,大部分死者的死亡日期是在他们受到歌声影响的第八天。”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上周六在那位中年女人家里的事,她的话中提到过日期,十二月五日她的女儿受到歌声的影响,十二月十二日她的女儿自杀身亡,之间刚好八天。我感觉自己在发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

“雨兰!”我猛然大声叫道。雨兰倒是很平静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不及时找到源头,我的生命可能就只有两天了。”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我想我已经找到解决这一切的方法了。”

我木然的看着她,隐约觉得她正被一团黑雾笼罩。

“好了,别这样看着我。”她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今天我来做晚饭好了。”

子夜时分。

我莫名其妙的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我试着伸展一下四肢,却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屋外的光从窗中渗透进来,将屋里笼上一层薄纱。我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回想着我为什么会躺在地板上。

“雨兰!”

我想起来了,是雨兰。这家伙在我的晚饭的汤里下了安眠药。她现在人呢?我的目光落在雨兰的卧室里,她卧室里的床上空空如也。我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十四分。见鬼,她到底在干什么?我突然记起几小时前她自信的笑容和胜利的眼神

“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这一切的方法了。”

我心里一震,目光射向窗外。夜幕中的五号公寓宁静的矗立着,充满诡异。

她去了五号公寓,她独自一人去那里找那个音乐天使了。

我转身准备出门。

“砰!砰!”

两声沉重的击门声在我耳边爆响,我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

“雨兰!”我匆忙的打开门叫道。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然后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倒在我怀里。

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抱住她以防她跌倒,同时用脚将门关上。雨兰的身体在发烫,我摸摸她的额头,很热。她在发烧。我抱起她沉重的身体,将她轻放在她卧室的床上,脱掉她的鞋子和外套,拉出被子盖住她的身体。雨兰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呻吟声。我到卫生间将她的毛巾沾湿,敷在她的额头上。忙完了这一切,我有些气喘的站在她的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雨兰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双唇有些发紫,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本来很柔顺的头发凌乱的散着。片刻之后,她的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吐出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我俯到她嘴边听她在说什么。于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进我的耳中。

“幽灵……火……”

雨兰一直重复着这两个词,我疑惑的直起身子,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目光又一次移到窗外的五号公寓上。我知道雨兰一定是去了那里,但她遇到了什么,我无从知晓,但那一定和那个音乐天使有关,而且,我感觉到这场瘟疫并未终结。雨兰失败了。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两天之后,雨兰的生命有可能就要被终止。

目光中渐渐融入了一股愤怒,我的双手紧握成拳。黑夜中的五号公寓依旧宁静的矗立着,但我知道,在楼里的某个角落,有人正在得意的窃笑着。

忽然,我的目光变得模糊,我感觉自己又一次飘了起来,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一个声音,一个悠扬的女声,飘入耳际。

“I am your the angel of music, come to me ,the angel of music.”

6.死亡天使

拇指轻轻按动按钮,光盘缓缓的被送入机箱内。电脑屏幕闪了一下,然后沉入一片黑暗。片刻,一丝烛光缓缓浮现,映出周围的选项。我滑动鼠标,点击了“Play”

影片开始了。

为了能够确切的掌握一些信息,我找来雨兰的《歌剧院的幽灵》的电影DVD,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每一首歌,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台词。当电影结束时,我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幽灵”的歌声。

抬起有些疲惫的双眼,我看了看日历上的日期,十二月三十日。我吐出一口气,又回想起清晨将雨兰送到医院的情景,去学校迟到的情景,上课走神被老师批评的情景。还有一天,我在心里默念着,还有一天。

取出光盘,关掉电脑,我坐在床边陷入沉思。幽灵,火。雨兰一直重复的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歌剧院的幽灵》中的“幽灵”放了一把火烧掉了歌剧院,难道说五号公寓内的家伙要让我们小区变成一片火海?幽灵,火。这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两个词最终一定指向那个音乐天使。

音乐天使?那是剧中“幽灵”的另一个称呼,只有克里斯汀才这样叫他。不过我更同意劳尔子爵对他的评价,“the angel of death”,死亡天使。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幽灵,火。到底怎样解释才能使他们指向正确的目标呢?

我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如果幽灵指的不是灵魂,而是一个代号呢?会不会是一个人自称幽灵呢?我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一个普通人,一个凡人,是不可能有用歌声使人患上抑郁症的能力。虽然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鬼,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必定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或者根本不是人。看来从幽灵这里无法找出线索,那火呢?火能提供什么信息?应该把它解释成什么?纵火?着火?还是……

就在我考虑火的解释时,脑袋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些话,渐渐的,在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可惜让火毁了……”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火!我明白了!火指向的是五号公寓三层304室那户人家的女儿,那个叫戴叶的女孩子。戴叶?我苦笑了一下,太熟悉了,那是《歌剧院的幽灵》中克里斯汀的姓,一个法文姓,如果音译过来就是戴叶。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窗外现在已是华灯初上,我锁好门窗,直奔五号公寓而去,觉得自己离真相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沉重的敲门声在走廊里回响,我在五号公寓三楼那位中年女人家门前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是她已经休息了还是出门了?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她应该不会去散步。还有一点让我感觉奇怪,就是楼内的哀伤气氛不见了,变的宁静了许多。我也没有听到一丝歌声,难道天使不在这里?

我再一次叩门,依然无人回应。我叹了一口气,顺势看了一眼尽头的304室的防盗门,戴叶原来的家。

门竟然开着一条小缝!

周围的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我死死的盯着那条门缝,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它变大还是合上。片刻犹豫之后,我有些颤抖的迈出了第一步,空洞的脚步声在地表波动。一阵微风扫过,我隐约觉得那条门缝越开越大。在楼道内晃眼的白光下,我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当手指颤颤巍巍的触到防盗门时,指尖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凉。我慢慢的推开厚重的金属门,门缝一点点变大,屋内的景象渐渐的展现在我眼前,那是满眼的血红色!房内放满了一束束血红色的玫瑰,每一束的花柄上都系着一条绑成蝴蝶结形的黑色缎带。

双脚不听使唤的走了进去,踏在铺满玫瑰的地板上,感觉很松软,淡淡的玫瑰花香慢慢的渗入血液,全身开始感觉一阵莫名的酥软,渐渐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花香有毒?”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种可怕的想法,我拖着渐渐失去知觉的身躯想逃离这诡异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却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扬起一阵花瓣。我忍痛从屋子里爬出来,冰冷的空气又一次充满了我的肺,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身上的麻痹感也渐渐消失了。等我再回头看304室时,防盗门已经合上。我惊恐的站起身,试着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显然已经被锁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不禁小声的咒骂。

裤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我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接听。

“柯子辰吗?你在哪里?”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听声音也就二十多岁。

“你是?”

“我是方蕊。”

我心里一惊,方警官?怎么是她?

“我现在人在医院,就在你妹妹病房里。你怎么在这里不陪着她?”她的声音有些气愤。

“我在五号公寓里。”

对方沉默了一下,“有进展吗?”

“有。对了,方警官。你能帮忙查一个人吗?”

“查人?是和瘟疫有关吗?”

“也许就是瘟疫的源头也说不定啊。”我压抑着内心的欲望。

“那你知道名字吗?”

“戴叶。戴帽子的戴,树叶的叶。”

“好,我知道了。你先来医院,这个人我尽快去查。”

“好的,谢谢你。”

我挂断电话,匆忙的赶向医院。

手表的指针指向十点十三分时,我走进医院的大厅。走廊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空气中弥漫着一个特殊的味道。我走进雨兰的病房,其他病人都睡了。方警官不在这里。雨兰双眼盯着天花板,看到我走进来,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冲我勉强一笑。

“怎么还不睡?方警官呢?走了吗?”

雨兰虚弱的眨眨眼睛。

“雨兰想喝水,这里没有,我只好出去买。”方警官在我身后说。我回头看着她,她没穿警服,而是一身便装。

“谢谢你。”

“没事,我也是偶然在这里看到她,发现你没在你妹妹身边陪着。”她把水递给雨兰,“我听医生说她得的不是抑郁症,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摇摇头,“那个女孩查到了吗?”

“嗯,”方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戴叶,本地人,三年前在你们小区的家里自杀身亡,家属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她自杀之后,她父母就搬家了。从当时的记录来看,她自杀的原因是抑郁症,只是家里人没有发觉患了这种病症。”

“有什么和火有关的事吗?”我问道。

“火灾……”雨兰小声说。

女警官看看她,“对,是火灾。四年前的二月,除夕晚上,戴叶家里失火,戴叶为了救困在火中的妹妹,冲进火里,造成左脸烧伤并且毁容,之后患上了抑郁症。”

我沉默了一下,“她唱歌怎么样?”

“没有这方面的信息。难道你觉得这个已经死了三年多的女孩就是瘟疫的源头吗?”方蕊收起本子问我。

“应该是,怎么?你觉得她不是?”

“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已经死了……”方蕊的语气不怎么坚定。

“那你觉得哪个活人能办到这种事?”

方蕊不再争论,只是摇摇头。

“那雨兰呢?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没有得抑郁症?而是持续高烧?”

“我不知道。”我握住雨兰的手,她的手很烫。

“哥……”雨兰小声呻吟。

“什么?”我凑近她的嘴边,努力听清她在说什么。

“子夜……顶端……”她无力的说着,“the Point…… of ……No…… Return。”

我眉毛一跳,几个词语跃进我的脑海。子夜,顶端,Point of No Return,不归路。雨兰缓缓伸出手,指指窗外,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座大厦的顶端有一点在闪着红光。

一丝笑意浮上我的嘴角,我回头看着她虚弱的眼神,点点头。

“你妹妹说什么?”女警官问道。

“结束这场灾难的方法。”我轻轻的说,“方警官,这两天我妹妹能拜托你吗?”

“可以,我正好案子办完了,在休假。可是你要做什么?”

“结束这场瘟疫。”我缓缓的说道。

“你有把握吗?”

“我说不好,这也只是最后一搏了。”我看看方警官担忧的目光,又看看雨兰憔悴的脸庞。

“我会尽全力的。”我像是发誓一样说道,“毕竟,对方可是一位死亡天使啊。”

7.对峙

十二月三十一日,公历2007年的最后一天,也许,也是雨兰生命的最后一天。

时间是夜里十点半,我站在五号公寓楼下,抬头仰望着楼顶。冬天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但我总觉得花香中渗透着一丝血的味道。我关掉手机,迈出坚定地一步,踏进这座了无生机的大楼。

脚步声淹没在寂静的空气中,我伸手按动电梯按钮,却半天没有反映,那熟悉的机械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回荡在脑海中的飘渺的歌声。我吐出一口气,转身从楼梯向上爬。当我到达大楼的第二层时,脑海中的歌声骤然增大了。那悠扬的女性嗓音,唱着一个个令人沉醉的字眼。

“You have come here, in pursuit of your deepest urge。”

我的脚步声变得沉重了许多,我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增强,让我呼吸困难,如同是在攀爬耸立入云中的高山。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

“in pursuit of that wish, which till now has been silent, silent ...”

我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发麻,脑海中的歌声却越来越大。第十二层,第十三层,第十四层。

“I have brought you, that our passions may fuse and merge ,in your mind you`ve already succumbed to me, dropped all defenses, completely succumbed to me”

看来这歌声所带来的痛苦确实很大,就算不得抑郁症,也会让人精神崩溃。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发疯似的跳动,想要逃出身体这个牢笼。第十七层,第十八层,第十九层。

“now you are here with me: no second thoughts, you`ve decided, decided ...”

我知道我就要到了,第二十二层!第二十三层!楼顶!

楼顶的门被猛然拉开的一瞬间,歌声停止了。我气喘吁吁的站在楼顶的入口,发觉这里的空气更加寒冷,头顶的天空几乎触手可及,那里乌云密布,并且开始飘雪。寒风从我的身边吹过,吹乱我的头发,也吹动着我前方不远处那位女子的裙摆,白色的裙摆在风中画着波浪形的轨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伴着雪花飘舞。她整个人在黑色夜幕的映衬下,娇婉可人。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纤长的身影,轻声叫出她的名字:

“戴叶。”

女子转过身子,面向我。她脸上带着一个白色面具,遮住了左脸,而右脸白皙光洁,一双黑色的眼睛闪动着光芒,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欣喜。她的面具并未遮住她的双唇,所以我看到她的嘴角轻轻弯起,她笑了。

“看来你终于如同预言一样来了。”她朱唇轻启,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

“预言?什么预言?”我神经绷得紧紧的。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很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对我做出危险的动作,我提醒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但此时我对她所说的预言产生了兴趣,难道这件事她早就已经完全明了,甚至包括事情的结局?

“你好像对我所说的预言很感兴趣。”戴叶的笑意更浓了。

“不,我对你的兴趣最大。你最近倒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中现露出我的紧张,但我的双手在不住的发抖。

“是我唱歌打扰你们休息了吗?那还真是抱歉啊。”戴叶的语气中流露着一种让我厌恶的虚假。

“你看上去并不感到抱歉。”

戴叶收起了笑容,她在我面前轻盈的迈着步伐,哼唱着一段熟悉的旋律。她绕到我的背后,我想回过身去看她,却发现身体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去过我家里,304室。对吧?你找到了什么?”她语气轻快的说,如同是在和我聊天。

“玫瑰,满屋的黑缎带玫瑰,和掺了毒的花香。”

戴叶在我身后笑了,笑声刺痛着我的耳膜。

“知道玫瑰的花语吗?红玫瑰?”

“不清楚,我只喜欢白玫瑰。”我敷衍的回答,不清楚这个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是热恋。”她在我耳边轻轻说,“热恋就是一种毒药。”

我皱皱眉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满屋的玫瑰让你感觉浑身麻痹。那歌声呢?让你感觉如何?也是渐渐丧失意识对吧?”戴叶轻盈的说。

“你在说些什么?”我疑惑的问道。

“告诉你真相。”戴叶平静的说,“你以为我唱歌是因为无聊或失眠吗?”

“不,我想你只是在醒来之后想找点事做。”我忍不住讽刺她。

戴叶轻轻的哼了一声。

“就没有人告诉过你死亡只是开端吗?”

我没有回答。

“我是死了,而且还是自杀。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自杀?又有谁想过这个问题呢?”

“是因为抑郁症。”

戴叶哂笑一声。

“抑郁症?那不过是他们推卸责任的说辞罢了。”戴叶回到我面前,她的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星,“人不都是这样吗,当我的脸还完好无损时,每个人都夸赞我的容貌,可是火灾之后,他们都对我视而不见,甚至在背后嘲笑。你有过那种感觉吗?那种坠入黑暗深处的恐惧感和孤独感。我的父母是二婚,对我冷淡也就罢了,可我妹妹呢?我救了她的命,是我从火中把她抱出来的。可她是怎么对待我的?”

戴叶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白色的哈气在她面前旋转着,消散在飘落的雪花中。

“在我死了之后,一定会有人说我傻吧。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希望了。当然,我以为我没有。”说着,她向我投来喜悦的目光,“直到我遇见他,那个守护我的天使。他给了我新的希望,新的选择。他告诉我那个预言,他教会我唱歌,他给予我力量。他是我的音乐天使。”

我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是惊讶?还是惊恐?我开始无法理解自己所听到的话语。她的音乐天使?那个该死的音乐天使不应该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女子吗?可她口中的天使又是谁?难道我们都猜错了?抑或是我们从来就没有猜对过?

“好了,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吧。你说花香有毒。我只能说你说对了一半,花香是有问题,但不是毒气。我已经告诉你了,红玫瑰的花语是热恋,只不过在我的新字典热恋所指的不再只是爱情,而是一切事物。”

戴叶摊开手掌,在她那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白皙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朵黑缎带玫瑰。娇艳的血红色花瓣,在雪花中格外醒目。她走到我身边,把手中的玫瑰插入我外套前胸的口袋里。一阵花香飘入我的鼻孔,流入我的肺,然后渗入我全身的血液之中。

“我不只是简单的唱歌,而是通过歌声从别人那里拿走他们的那份热恋,那种对生活的恋情,对未来的憧憬。我只是想让他们也知道,失去希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你同样拿走了他们对生命的眷恋。”

“你看到的只是局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失去希望之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当然,我丧失了这份勇气,所以我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什么?”

“筛选,我所做的真正目的是筛选,找到合适的人。只有即使失去希望,也能自己重新找到新的希望,或是仅凭着活下去的意志走出困境的人,才能在歌声的影响中依然保持清醒和理性。”

“也就是说,合格的人不会受到歌声影响?”

“会多少受一点影响,但是不强烈。不像大部分人表现出抑郁症的症状。”

我脑海中浮现出雨兰的脸庞,苍白,憔悴,但眼中依然闪着自信的光芒。是她吗?这场血腥筛选的胜出者。

“你想知道那个预言的内容吗?”戴叶看着我,语调温柔的问道。

“你愿意说吗?”

戴叶笑笑。

“你有读过《圣经》吗?”

“知道大概,怎么了?”我很奇怪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那,诺亚方舟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方舟里装载着生命的火种。”

“试想一下,诺亚要面对的是除过自己以及自己的家眷以外全人类的毁灭,那么对他来说希望是什么?”

“传承。”

戴叶的眼中融入了一股欣喜的神情,她看着我,像是一位老师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她柔美的双唇微微的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传承。”她轻叹了一口气,“我确实找不出比这更好的词汇了。没错,为了延续上帝的创世纪,为了让生命拥有第二次在大地上跃动的机会,比起摩西,诺亚似乎更值得我们去敬仰。”

“你是基督徒吗?”我依旧不清楚她话语里所要表达的含义,为什么会扯到宗教故事上?

“不,我只是做一个比喻而已。预言的内容就是这样,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诺亚方舟。”

“你要毁灭全人类?”

“开什么玩笑?”戴叶用责备的口吻说道,“我怎么会有毁灭全人类的能力?能毁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而已。战争,饥荒,疾病,环境污染,气候变暖,贫富差异等等这些全球性问题,哪一样不是人类自己的行为导致的?当然这些和我没关系,我的任务只是找到诺亚,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是由天使向你传达福音的时候了。”

戴叶神秘的一笑,转身背对我。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她白色的背影映衬着飘舞的黑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楼顶的中央。我听到她清了清喉咙,接着她清脆的歌声如同是一股细流般灌入了我的耳内。

“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near ,Sometimes it seemed, if I just dreamed, somehow you would be here.”

身体的那种麻痹感再一次袭来。我试着活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指尖微微的抖动了一下。身体的禁锢被解除了吗?我又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落在衣服上的雪花纷纷飘落。看样子禁锢失效了。我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身体,一步步小心的靠近似乎毫无防备的唱着歌的戴叶。

“Wishing I could hear your voice again,knowing that I never would,Dreaming of you won`t help me to do, all that you dreamed I could.”

“是时候结束你这个该死的个人演唱会了。”我说道,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

戴叶回过身,安静的看着我。我触电似得将手收回来,向后退了两步。

“演唱会早已结束。现在是天使的布道时间。”她平静的说。

“你在说什么,天使是谁?”我慌乱的问道。

“别问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天使的!”

伴随着一声金属摩擦声,楼顶的门再一次开启,我回头看去,雨兰虚弱的依在门框上。

“雨兰?”

我心里一沉。她来这里做什么?

“雨兰啊,”戴叶的嘴角扬起笑意,“你说没有天使,那你上一次来这里时,是谁让你变成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的?”

“你。”雨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戴叶哼了一声。

“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戴叶收起笑容,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天使已经来了。”她睁开眼睛,看着我跑到门边搀扶住雨兰,“准备迎接吧。”

黑色的夜幕中突兀的涌出一股灰色的浓雾,笼罩了楼顶,将我们三个人团团围住。雨兰紧握着我的手臂,在我耳旁沉重的呼吸着。

“你为什么要来?”我在她耳畔说道。

“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她轻轻的说。

我真不知道该对她这种自杀性的行为作何评价。

“他来了。”雨兰忽然小声说道。

“啊?谁?”我茫然的看着身边厚重的雾气。

“Wandering child, so lost, so helpless,yearning for my guidance.”

一个从未听过的浑厚男性嗓音穿透了浓雾,伴着寒风而来。寒风吹散了雾气,从这条雾的裂缝中,走出一个身影。黑色的短发,黑色的面具,黑色的衣着。

这的确不是天使。

这是“幽灵”。那个歌剧院中的“幽灵”。

8.不归路

手表上的时间跳到了十一点二十一分,我匆匆的收回目光,紧张的盯着眼前那位刚刚从雾中走出来的男人。他带着一副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我只能看到他隐藏在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还有他那有些苍白的嘴唇。他身材瘦高,穿着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在灰色浓雾的衬托下,他像是一只从黑夜深处衍生出来的乌鸦,优雅的走向在浓雾中静立的戴叶。戴叶双眼流淌出温和的光芒,向黑衣男子微微鞠了一躬。

“我的天使,我完成了我的任务。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戴叶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兴奋。

男子点点头,向我这里瞥了一眼。

“两个人都是吗?孩子。”他的声音优雅而富有磁性。

“不,那个男孩是,那个女孩只是个意外。”

“你说什么?怎么会是我?”我对戴叶的回答感到意外。我?怎么会是我?

黑衣男子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静。我不禁咒骂了一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既然那个女孩不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是意外,她应该虚弱到下不了床的。您说过她会经历我所经历的痛苦,那种火焰的炽热,只是她不止是烧毁半边脸,而是把自己的脑子烧干。”

“她的意志也很强。”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看雨兰。

雨兰抓着我的手臂的力道加大了,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她的身体像是在燃烧。我想安慰她,但依旧发不出声音,只好紧紧的搂着她。

“你知道我只需要一个人,现在却有两个候选人。你的任务似乎并没有完成。”男人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那个女孩熬不过零点,她生命的蜡烛即将熄灭在夜风中。那个男孩将是唯一的幸存者。”戴叶慌张的解释。

男子笑了一下,冷漠的笑容在寒冷的深夜里绽放在他的嘴角。

“我没有责备你,你尽力了。接下来轮到我了,你回去吧。”

戴叶迟疑了一下,再一次鞠躬,退回到了浓雾的深处。

“这个女人办事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男子无奈的说,“好了,你想说什么?”他指了指我,我的喉咙流过一股暖流。

“为什么是我?”我咬着牙问。

“她没告诉你吗?”男子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我讨厌解释这些东西。”

“她说了,什么寻找合适的人选,传承生命。”

男子嘲笑般的哼了一声。

“你也相信这种无聊的假话?”

“假话?”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你会认同吗?”

“也许因为有你这样的东西存在世界才越发无药可救。”雨兰愤怒的说。

“节省你的精力,我的小姐。你快死了。”男子平淡的说。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一点点小伎俩,让她的身体从内部燃烧。”

“你这样做会杀了她的。”

“你觉得我在乎么?”

冰冷的语气在飞雪中回荡。雨兰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呼吸声越发急促。我搂着她,雨兰在我的怀中不住的颤抖。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有人说我是天使,有人说我是死神。说实话我觉得这两种称呼对我而言都合适,不过我更喜欢后一种称呼。至于我想干什么,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戴叶说她是在为我做筛选,其实只是我这样告诉她而已,她并不知道真相。像她这样的没脑子的工具现在可不好找。”

“这场瘟疫是你发起的,对吗?”

“我只是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看这场表演的观众而已。瘟疫这种小事情我觉得没必要亲自动手。”

男子看了看我,轻蔑的一笑。

“算了,你我这样子兜圈子未免太浪费时间了,你只不过是想知道这场瘟疫是谁发起的,原因是什么,怎么样结束。戴叶刚才给你了一个你可以接受的答案,但不幸的是很快又被我推翻了,以至于你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没错吧。”

我默不作声,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我现在确实无法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不知道该相信谁。

“事实上,你要的答案很简单。这场瘟疫是我发起的,没有任何原因,可以在任何我喜欢的时间结束,比如现在。”男子打了一个响指,浓雾轻微震动了一下,发出一股低沉的声响。“怎么样,很简单吧。”

“为什么没有原因?你不知道这场瘟疫毁掉了多少生命吗?”

“你还真是喜欢问为什么。关于《圣经》你知道大概内容对吧?有没有听过这一段。”

男子清了清嗓子,背诵起一段《圣经》中的文字。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绿色的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

“天启四骑士。”雨兰在我耳边低语。

“没错,天启四骑士,分别代表了战争,饥荒,瘟疫和死亡。在世界终结之时给你们带来毁灭,结束你们的生命。”

“世界还没有终结,你没有权利现在就执行审判。”雨兰说道。

“那是你们的问题,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离终结已经越来越近了。看看你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吧,到处都是我们的影子,你们的世界比所多玛和蛾摩拉好不到哪里去,却还要自欺欺人的说什么天下太平。是时候让你们清醒一下了,教导你们什么是谦卑,好让你们这些自大惯了的生物多活一阵子。”

雨兰沉默了,并不是因为无法反驳眼前的男子,而是身体上的痛苦让她难以开口。时间离零点越来越近,雨兰的意识渐渐模糊,慢慢滑出我的臂弯,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抱起她沉重而又滚烫的身体,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只是紧闭双眼,急促的呼吸,似乎放弃了坚持,无助的等待骑士对她的审判。

“放弃吧,她终究会离去,就像世界终究会灭亡一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一身黑衣的“骑士”走到我身边平和的说。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你这该死的瘟疫。”

“瘟疫?你认为我是瘟疫?看着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愤怒的目光刺向男子的双眼,却在他的面具前灰飞烟灭。在黑色面具的背后,一双深邃的眼窝中闪动着绿色的光芒。他的名字叫死。

“像是系在娇艳的玫瑰花柄上的黑色缎带一样,优雅而又诡异。”“骑士”伸手拿起戴叶插在我胸前的黑缎带玫瑰,轻轻的嗅了一下,“这就是我,象征着这个世上最恐怖的字眼。”

“骑士”将玫瑰倒举在空中,缓缓的旋转。

“和你的妹妹说再见吧,她能听见。”

我猛地扑向他,然而身体却朝着反方向倾斜,摔在已经铺上一层白雪的瓷砖上。

“真是顽固,你还是在那里看着好了。”

旋转的玫瑰在空中画着血红色的轨迹,烙印在夜色中,如同是在漆黑的幕布上勾勒出的线条,线条缓缓垂下,像是蛇一般的逼近在白雪的簇拥中沉睡不醒的雨兰。

“放下你手上的东西!”

两个声音同时回荡在浓雾中。我诧异的回过头,在另一个声音的传来的方位,方蕊举着枪对准“骑士”,步步逼近。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女警官的声音震动了垂下的线条。“骑士”看看手中的玫瑰,翻转花心,对准突然出现的女人。

一声爆裂。

枪口飘过一缕青烟,轻微的火药味渗进空气中。

“骑士”定定的站着,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于自己对峙的警察。

枪从方蕊的手中掉落。女警官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雪中。

“还真是麻烦。”

“骑士”叹了口气。

“你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那个女人还没死。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不能太着急。”

他重新把玫瑰摆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画着血红色的轨迹。

“但有件事你似乎应该放到首位去做,而且就是现在。”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解释一下你之前说的每一句话。”

“骑士”平静的表情闪过一丝厌恶。他微侧过头,盯着从雾中显现出来的身影。

“你为什么没有回去?”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恼火。

“我只是想听你的福音,但听到的却是真相。”

戴叶平和的半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在抽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让我做出这种事情。我以为我为你散播瘟疫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为了找到传承这一切的人选。而事实上,我做的是杀戮,瘟疫不只对堕落的人有影响,同样会毁灭善良的人。你怎么能用谎言指使我去残害生灵?!”

“散播瘟疫是不会拯救这个世界的,傻子。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完成我的计划。”

“我恨你!”戴叶嘶叫道。

“骑士”哼了一声。

“有用吗?你已经做了。现在你最好回去,不然……”“骑士”不再看她,专心勾画着眼前的轨迹。他只说到一半,身体就被戴叶撞到一边,跌进浓雾里。

“你是在找死吗!”

“骑士”愤怒的咆哮着。我还没有看清楚什么,戴叶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撞在一旁的什么东西上。“骑士”沉重的脚步声延续到戴叶那里,一阵杂乱的声音在浓雾的深处回荡,伴着一声惨叫,一条女子的断臂从雾中飞出,摔在我的脚边,飞溅出的血液点缀在雨兰身边的雪地上,抽动的手中紧攥着那枝黑缎带玫瑰。

“再见了,女人。”“骑士”的声音中流露着嘲笑的意味,但他胜利的笑容应该没笑多久,因为他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我身边的浓雾开始猛烈的颤抖,向着“骑士”和戴叶的方向涌去,我逐渐能看清那里的状况,“骑士”一只手抓着楼顶的边缘围栏,身体掉在空中。是戴叶将他拉出围栏的。“骑士”抓着围栏的手慢慢的滑脱,他向楼顶扫了一眼,对上我的目光。

“我还会再回来的。”

他露出冰冷的笑容,松开抓着围栏的手。

浓雾随着他一起从楼顶坠下。我笨拙的爬到围栏那里向下看,却没有看到一丝“骑士”或是戴叶的踪迹。他们就这样消失了——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除了那条断臂。

我慢慢的回过身,看着那条断臂开始像冰一样在遍地的雪花中融化,溅出的血迹如同潮汐般在雪地中褪去,而手中的那只黑缎带玫瑰,在飘舞的雪花中化为灰尘。

我靠着围栏,颤抖的仰望天空。觉得一切到此,应该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远处,整点的钟声敲响了。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漫天飞雪中,久久不能散去。

9.新的开始

元旦已经过去三天了,天空中依旧飘舞着雪花,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迹象。我透过窗户看着积雪的花园和小路,目光涣散着。

“雪没停吧?”

雨兰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没有,还在下。”我淡淡的回答。

“那就好。”她轻声说。

我转过身,坐在病床前。医院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特殊的味道。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地板,我满眼是这种单调的颜色,它渗进我的脑海中,涂抹出一片炫目的空白。

“没去看方警官吗?”雨兰闭着眼睛问。

“她的同事在那里。”

雨兰睁开眼睛,清澈的光芒在瞳孔中闪烁。

“她还好吧。”

“还好,只是神经受到一些轻微损伤,不碍事的。”

我轻描淡写的说。神经受损,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场瘟疫,结束了吧。”雨兰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问到。

“是啊,结束了。”

雨兰又闭上双眼,轻轻的长呼出一口气。

几个小时后,我在走廊上遇见了方警官,她在同事的搀扶下缓慢的移动着步子。她看到我后,冲我轻轻一笑。

“你妹妹好了吗?”

“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只是长时间高烧而已,不是太严重。您呢?”

“我没事,只是行动不大方便,感觉像是回到小时候学走路的时代。”

我勉强笑笑。

方蕊回头对同事说了句什么,女警官看看她,点点头,把她扶到椅子上,转身离开。

“愿意聊聊吗?”方蕊指指一旁的座位。

我点点头坐下。

“有些事可能你不愿提,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她的语气很轻柔。

“我只是怕我解释不清,并不是不想说。关于那天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我依旧理不出头绪。我能认定的是,这场瘟疫已经结束了,那个女人,戴叶,很有可能死了,第二次。至于那个戴面具的,自称‘骑士’的男人,我无法下一个合理的结论。他是整个事件的源起,他身上有太多没有解释清楚的谜团。我不知道现在该相信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相信你身边的人。”

我沉默了一阵。

“方警官,你能相信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吗?”

“人们常说眼见为实,如今我看到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也只有相信我的眼睛。”

“他说他会再回来的。”

“是啊,他还会再回来,到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发生。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

我看着她的双眼,清澈的像是山中的溪流。

“是啊,新的开始。”我缓缓的说。

方蕊慢慢的起身,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远,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盯着地板发呆。

公历2008年一月七号,雨兰出院,回到了沉寂了许久的家中。我欣慰的看到小区门口的布告栏上没有了讣告的踪影。疲惫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我们,默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雨兰的房间里很快传出匀称的呼吸声,我看着天花板,脑海中一片空白。

新的开始,这句话在我心头萦绕了很久。也许方蕊警官说的对,结束的就不再去想了,明天终究是要来的,到那时今天就已然成为历史。

“我会再回来的。”

“骑士”的声音在我身体的深处徘徊。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一枝系着黑缎带的玫瑰。

玫瑰的血红色花瓣娇艳欲滴。

一股浓雾袭来,玫瑰在我脑海中凋零。飘落的花瓣化作灰尘。

一个空灵的女声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it‘s over now, the music of the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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