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有诡

时间:2016-06-24 10:10:44 

第一回初章

别问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讲个故事,我想做个讲故事的人,就不知我的故事能否有人喜欢。故事从哪里说起?便是这座山城吧!山城的名字叫通化,位于中国东北的中间地带,不算发达,四面环山,名副其实的山城。通化这个地方,也算是历史悠久,古称东边。汉武帝元封四年设辽东四郡,通化包括在西部的真番郡内。清朝统治中国后,为维护封建统治,更是把通化当作祖宗发祥之地,以保护祖宗陵寝为借口,于康熙十六年发布禁令,把通化地区封禁起来。从那时起,这里就没有了人烟。

说到这封禁,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有关通化的民间谣传。传说当年努~尔~哈赤路过通化,见这里山明水秀,风水奇诡,竟也动了心思在这里建都,可惜作为一个国家的都城来说,通化除了风水,哪点都不具备,尤其是交通问题,最后便也不了了之。哦,是我有些啰嗦了,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暂时于这无关。

沿河村是一个小型的聚合性村落,位于通化去往集安(与朝鲜一江之隔)方向中途的一个村落,村中分四个小村,名字俗得很,就分别叫做沿河一队,沿河二队,沿河三队,沿河四队。取名沿河,顾名思义,就是因为有一条小河贯穿着沿河村,水质清冽,虽然近些年水位下调略显干涸,但老一辈的人依旧忘不了贫困时期在里面摸鱼虾的改善生活的场景,小河的两边是一片肥沃的东北黑土地,有旱田有水田,收成都还算不错。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夏两季避寒暑,也算是惬意。可是村子里一般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收入相对来说还是低得很。于是随着近十几年来,青年一代的成长,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离开这个小村到外务工,平日里在家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村子里比起从前,冷清的很。不过,最近几个月,村内冷清的状况改善了好多,因为在沿河四队里有开发商在这里看到了商机,准备开发旅游资源。

我们再来说一说沿河四队,山明水秀,以那流通沿河村的小河为基点来看,小河两岸就是沿河四队村民赖以生存的田地,两岸田地之上,隔着小路便是村民的居所,在向两边扩散便是葱郁的青山。山上树木繁茂,不过当地村民一般都把自家房后的山作为柴山,砍了树枝作柴烧,当然,他们也在持续未断的植树,可以说,这山,这水,共同构建了村民们祥和的生活。小河在沿河四队这里流淌入江,这江水碧色清澈,村里的孩童在夏季闲来无事时总是在这江里嬉戏,村里的家长们三番五次的对孩子耳提面命,而这些孩子却总是撒丫子似的一跑便没了影,江里照去不误,索性从小长在这里的孩子水性都还算是不错,一手狗刨都用的纯熟无比,至今还未出过什么危险,当然,这也与他们只在江的浅水处嬉闹有关。江的上游是一个小型的水电站,建了有些年头儿,每逢水电站放水后,便也有一些村民拿着自制的摇电(东北农村自制的小型手摇式发电设备,一般都用来电鱼,手工较为粗糙,不过简单实用),到水中电鱼,倒是回回都满载而归。而开发商所看重的正是沿河四队淳朴的风景,清新的空气,以及这一片平日如镜面般平静的江水。开发商派人来考察后,经过和当地政府的一系列磋商,决定在这里建立一个旅游山庄,特色的项目,除了感受当地美景,淳朴风情之外,还决定建立一个小型的水上公园,以吸引更多的消费者。策划书被开发商拿到手后,稍作修改了一番,便开始了浩荡的招兵买马,而许多在外务工的当地村民也回来了,毕竟都是出劳力,在家门口干活总比在外面干活舒服的多。

本来建设旅游山庄对开发商和村民来说就是双赢的买卖,和气生财嘛。可是这一日,水上公园的建设便出了岔子,当地务工的村民们都纷纷罢了工,建设的进程陷入了僵局。水上公园工地的河岸旁,工人们三三两两的扎成堆,嘴里叼着自己卷的廉价旱烟,吐雾成霜,烟雾缭绕中倒是为严酷的夏日填了几分闲意的质感,当然,这是在看热闹的人眼中,在开发商的眼中这无疑是火上浇油,那工头脑门子的汗不要钱的往下淌,耽误一天的工程,就是跟钱过不去,钱就是自己的亲爹,哪个舍得祸害亲爹!

这不,这工头找到了邵小德。彼时邵小德正光着膀子和一起干活的工友侃得眉飞色舞,耳朵上夹着的烟卷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看得这工头直晃眼。工头虽看不惯邵小德这胡吹乱说的劲儿,可是现在那张不太情愿的脸上也不得不扯出一个离和蔼可亲差不多的笑容,要知道邵姓在这沿河村的几队中,尤其是沿河四队中可也算是个大姓,尤其是因着他们家的老爷子,还算是颇有些名望。

只见那工头走近道“我说小德啊!歇着呢!”

邵小德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棕色皮带,手里还夹了个皮质公文包,倒是显得人模狗样。邵小德一身的惫懒,从耳朵上取下了那根要掉不掉的烟卷叼在嘴上,歪着脑袋凑到一旁,对身旁的同伴道“先借个火。”只见他身旁的同伴看着那工头冷笑了两下,慢手慢脚的摸出打火机,帮邵小德点上了烟卷。邵小德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卷,轻轻的吐出,才扭过头对着那工头道“呦!是姐夫来了,小德子眼拙。刚才离得远,竟然没看到。”

“没事儿,没事儿。”那工头状似大度的摆了摆手,内心中却鄙视着邵小德缺少教育,自己这么大的活人,愣是装着看不见。工头姓王,算起来也是邵家未出五服的女婿,所以邵小德平时也只能叫声姐夫。平日里,工人总在背地里叫他黑心王,指的是这王工头承包工程,抽成抽的太狠,接到他的活计,赚的总不是很多。不过也没办法,自从那西南的打工仔流动到东北之后,往年略微金贵的东北劳工也就不那么值钱了,你不干,总有人干,中国不缺人,人才也不缺,缺的是良心。

王工头一见眼前的半冷场,无奈拧着笑脸,耐着性子和邵小德攀谈着“小德啊!姐夫有事儿和你商量商量啊!”

邵小德看着王工头硬挤出来的微笑,只觉得后背一阵瘙痒,真想把嘴里的烟卷吐到王工头脸上,大哥不愿意笑你就别笑,不愿意跟我说话你就别说,你这脸,是个人看着都别扭。可邵小德也是经常在王工头手底下混饭吃的小工,尽管王工头的面色别扭,可是邵小德还是得跟着陪着笑“姐夫,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的事儿就是我小德子的事儿。”

听着自己这个远房小舅子这么痛快的话,王工头心里的一时不快也暂时消下去了些,脸色略微有了些正常。王工头清了清两声嗓子,却没说出什么话来,邵小德凑上前去,王工头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邵小德的那几个坐在一起的工友,偷偷对邵小德摆摆手,示意邵小德跟自己走。邵小德把嘴里的烟卷抽出,掐灭了,继续别在耳朵上,跟着王工头向背离河畔的不远处的玉米地走去。烟卷刚刚抽了几口,似乎还在邵小德的耳朵旁轻轻的冒出一缕烟。

“鲁大海说:哼,你们的手段,我都明白。你们这样拖延时候不姑是想去花钱收买少数不要脸的败类,暂时把我们骗在这儿。

周朴园道:你的见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鲁大海又道:可是你完全错了。我们这次罢工是有团结的,有组织的。我们代表这次来并不是来求你们。你听清楚,不求你们。你们允许就允许;不允许,我们一直罢工到底,我们知道你们不到两个月整个地就要关门的……”

冷肃正在葡萄架子下半躺着,津津有味的念着曹禺先生的《雷雨》。可一阵阵警车刺耳的鸣笛音由远及近,冷肃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书放下,从后山的葡萄架子下走了出来,向院子里走去。此时周围的邻居也已经三三俩俩的走出,交头接耳的徘徊在这乡间不甚宽敞的小路上,向着警车呼啸而去的方向走去,而警车行驶的方向,正是沿河四队的江边。冷肃走到江边,用了大约五六分钟。而此时警车已经在江岸上拉起了警戒线。

“呦!这是怎么了?”这场面很大啊!冷肃向着似乎早就在这里围观了很久的村民问道。

“小肃啊!你没听说?”那村民吃惊的反问道。

“没啊!”冷肃一头雾水“我这两天都窝在院子里了,出什么事儿了?”

那村民,凑到冷肃身前,轻声的说道“死人了!”

第二回事起

“死人了?”冷肃不镇定了,这个消息在小村里面还是极具爆发力的。

那村民点了一根烟卷边抽便说道“这回可真是邪气的很啊!”

冷肃伸长了脖子向那警察聚集之处看去,果然,一具尸体样的东西被白布蒙着,冷肃不禁打了个寒战,依旧向那村民问道“那是谁啊?怎么回事?”

那村民吐出一团烟雾,咂了咂嘴巴“可惜了,那是二队儿老高家的儿子,刚刚二十出头儿,还没娶媳妇呢。”

“是他?”那小伙子冷肃大约有点儿印象,黑黑瘦瘦的,一口牙倒是白的很。

“这是怎么搞的?”冷肃一脸的好奇。

那村民勉强勾出了一抹笑,答道“这娃子不大听话,碰了不该碰的地方,把命也跟着赔进去了。”

正说话间,一辆改装过的破摩托三轮车,也向着江边开了过来,车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一对儿中年夫妇哭喊着向那尸体处奔了过去,却被外围的警察拦住。

周围村民的七嘴八舌之中冷肃知道了那是二队儿的高姓夫妇,也就是死去孩子的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旁人来说这是一场令人心酸的悲剧,对孩子的父母来说,这是人生中永不磨灭的伤疤,更是一个独生子女家庭的灭顶之灾。

在地域广阔的中国,多民族的大融合构成了各地多种不同的民俗风情,丧葬文化更是众多民俗中的一支奇葩,它有时诡异,有时神秘,因为它似乎是构建了我们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桥梁。

村子里死了人,二队儿高氏夫妇的独子——高默。警方判定,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孩子是溺亡。通过对与高默一同下水的几位工友的调查,高默的死是个意外,他在水下打桩子时,可能是由于小小的意外,没能及时回到水面换气,造成巨大的遗憾。

当然,当地派出所的与高家相熟的民警暗示高氏夫妇,这次遗憾的发生,与用人单位准备的水下作业器具不够完备也有一定的关系。至于高氏夫妇是准备与开放商私下了结,还是将他们诉至公堂那就是后续的事了。赔偿问题高氏夫妇可以之后再慢慢谈,而高氏夫妇目前必须强忍着悲痛,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头七——这个殡葬习俗在小村子中额外的被人看重,从死者的卒日算起,第七天的晚上便是死者的回魂夜。这一夜,丧家会在屋子内摆上一桌死者生前爱吃的酒席,在院子门口挂上高高的白色的招魂幡,这夜熄灯。院子里的活人不能进入那件屋子,他们需要回避,免得冲撞了亡灵。于夜深时在院子的门口位置燃起香,周围用白蜡烛照明,蜡烛若在中途熄灭,便是逝者又重新回到家中,享受他最后的留恋。蜡烛灭了,便可以用铜盆,在其中烧上厚厚的纸钱纸扎,这时候的火焰也会格外的跃动,烧的格外的快,这代表着,钱和物品已经被收到。当所有的纸扎烧尽之时,就把那挂在门口的招魂幡也一并烧掉,逝者便离开了,这个头七的仪式便完成了。

高默的母亲哭晕了好几次,而高默的父亲,他瘦削的脊梁越发的佝偻,不过他们还是强打起精神,准备关于头七的一切事项,因为他们想让自己的儿子,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生活的好。于是,按照村子里的习俗,在村子里高婆婆的指点下,将一切都尽量做到完美。

说到高婆婆,她也是村子里的一个奇人,在东北,尤其是旧东北,作为满洲的崛起之地,萨满文化盛行。而高婆婆从很早起就是村子里的萨满。真正的萨满与其他的野萨满不同,东北地区大部分的萨满,都是野萨满,也就是所谓的神抓萨满。这些野萨满实际上是不太被真正的萨满所认可的,因为他们‘造’神,‘养’神。

你说看不懂?不要紧,我来解释给你听,真正的萨满是神与人的沟通者,他们起到了一个中介的作用,他们倾听人们的祈求,愿望,他们会将这些转达给神,神若在这一时刻听到了这些祈愿,便会将自己的答复转达给倾诉的人,有的愿望你付出一定的代价,神会帮你实现,有的愿望违反了神的法则,神便不会答复。真正的萨满对神敬仰和祈求,他们的神也不仅仅是一个,他们认为万物有灵,所以他们对自然敬畏。神的每一次回复都是子民的幸运以及神的恩赐。而神往往很开明,只要人不对神不敬,那神的职责便是庇佑一方。不过随着时间的流动,更多的人,包括我们,仰望蓝天,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那份灵魂上的敬畏,我们仰视星空,却再也抓不住曾经的莫名的感动,我们不再对自然敬畏,过于浮躁,过于注重的征服的过程,我们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然而在冥冥之中却留下了一份莫名的遗失。

后来发展的野萨满在一定意义上是萨满中的狡诈者,他们的心灵未必纯净,对神敬畏,所以他们在萨满的旅程中有了新的创造性发明,他们圈养。他们圈养一些活了很久,成了气候的动物,一般是圈养刺猬,狐狸,蛇与黄鼠狼。狐狸为狐仙(胡家),黄鼠狼为黄仙(黄家),刺猬为白仙(白家),蛇为常仙或柳仙(常家)。他们供奉这些所谓的仙家,使他们成为了谋财的工具,不过,这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们泄露的事情越多,在命理上也必须越多的承担责罚。

我们再来说说高婆婆,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萨满。一般村子里的大小事情都会请她帮忙照看一眼。顺带说一嘴,高婆婆虽然与高氏夫妇都姓高,但是却没有什么关联,因为高氏夫妇是后来经人介绍从外地迁入沿河村的,虽然住了十好几年,但与那些几代都在村里繁衍的村民相比,他们也称得上是外来户。

年纪渐大的高婆婆拖着略显虚弱的身子陪了高氏夫妇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独自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路上碰到了几个早早到地里劳作的村民,他们都和劳累了一夜的高婆婆打了招呼,无一例外的都劝高婆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对于一位七十岁的老婆婆来说,这样的熬夜实在是一种灾难。而高婆婆对着村民的建议笑着点头,只不过淡淡的笑容之下,却有一种忧虑潜藏在眼底。

诺基亚的经典铃声,在冷肃耳边催促,随手按下了挂断,冷肃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太阳还没晒到屁股,便不是冷肃起床的时候。

手机铃声有时听起来悦耳,有时听起来却像是催命,比如说现在,冷肃刚刚挂断的电话又开始了坚持不懈的纠缠,逼迫冷肃不得不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无意识的顺着铃声响起的方向抓摸。

把小巧的电话拿在手中,冷肃把它贴在耳边,晕晕乎乎的用半睡半醒间略显嘶哑的声音低声道“喂?”

没有人说话,而手机依旧在响着。

冷肃疑惑的强迫自己眯起眼睛看着掌心中的电话,看着它神奇的不断喧嚣,大概几秒之后,冷肃露出恍然之色,用拇指按下了接通,这一会还没等冷肃说出那个‘喂’字,电话里便传出了大嗓门的声音。

“冰柜,你是掉到厕所里了吧!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用不用哥们儿用扣耳勺去捞你!”

“耗子?没事儿我挂了,别吵我睡觉。”

“我勒个去?你还睡?你再来一觉太阳就要落山了!”

冷肃揉了揉眼睛,侧过头看了看墙上木质雕花的挂钟,时针似乎已经迈过了10的脚步向着11进发。冷肃边听电话边伸了个懒腰,道“好吧,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没事儿我就挂了,该吃饭了。”

“冰柜,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啧啧,我是告诉你神棍回来了!”

冷肃正在伸手向桌子上的水杯勾去,乍听得手机里传来的讯息,一个不稳,电话‘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个神棍?他怎么回来了?

冷肃不淡定了,似醒非醒的神智瞬时间就转变成清明。冷肃低下头迅速的将电话捡了起来,诺基亚不愧是手机中的轰炸机,质量相当过硬,尽管和地面进行过相当亲密的接触,可是依旧是毫发无伤,齐浩的大嗓门依旧通过电话在冷肃周身徘徊。

“我说冰柜啊!你别不说话啊,神棍可是对你思念的紧啊!我们可要去找你了,你在家等着就行了……”

巴拉巴拉巴拉,之后齐浩说什么冷肃并没有听进去,电话被冷肃扔在了炕上,冷肃飞速的换了一件衣服,拿好钱包和钥匙后,毅然决然的挂断了电话,冷肃觉得自己需要逃跑,在神棍到来之前得到救助。

冷肃锁好了房门冲出了院子,急切的连自家院子的大门也没锁,就向着不远处的桥头车站站点冲去。

只不过,还没等冲到近前,冷肃就觉得一阵凉风,哦不,是强台风来袭,而自己恐怕要在这阴风中凌乱了。因为冷肃发现,停在车站站点的不仅仅是一辆平日见惯的公交车,另外还有一辆红色的小马六。那辆红色的小马六冷肃熟悉的很,耗子的车,明显标志是车屁股上马六的车标两侧被喷漆喷上了一只耗子头和一只耗子尾巴,整体看上去,车标处就是一只剽悍的丑耗子。

哦不!冷肃有些欲哭无泪,原来,原来……

第三回逃跑失败

红色小马六的车门打开了,一男一女在冷肃略显崩溃的眼神下下了车,男的比较硬挺,身高185cm左右,穿的比较休闲,海蓝色的t恤再加上一条休闲短裤,脚踏一双人字拖,好像愉悦的度假旅行一般。不过冷肃看到他可就不怎么愉悦了,因为他就是刚刚打电话的耗子—齐浩。

女孩子比较妖艳,厚重的烟熏妆,高高翘起的睫毛。虽然高挑,但看上去却有些纤弱,灰绿色的小外搭配上一条田园风的碎花小短裙,气质很不错。

冷肃和那两人两相对望,半响,那女孩开口道“亲爱的!我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冷肃顿时虚火上涌,冷冷答道“滚!”

火红色小马六的出现,在这个一向平静的小村子中也算上个小事件,闲来无事在院子外面看风景等热闹的人可都是眼前一亮。

呦呵!这是哪家的大姑娘啊!看上去和那冷小子像是一对儿啊!瞧瞧人家那热情劲儿,还亲爱的,叫人听着就脸红,而再看这冷小子对人家闺女的态度可是有些不近人情啊!

啧啧啧,周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再看看那红色小马六周围两男一女的标配,结合大家多年观看港剧韩剧偶像剧的经验,这就是赤裸裸的有奸情啊!村民们竖起了耳朵以期能听到一些更深入的相关内幕。

迎着周遭好奇的双眼,冷肃觉得有些头晕,大概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了,冷肃决定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疾步向车前走去道“得!算我倒霉,先到我家再说吧!”

看到冷肃如此,齐浩露出了一个‘就吃定你了’的坏坏的笑容,而那女孩,更是‘呦吼!’的叫了一声,快速的钻到了车里。

于是这辆红色小马六便在一分钟之后入住在了冷肃家的院子里。

三人下了车,冷肃不情愿的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满屋子的凌乱,那女孩见此状,低沉略带沙哑的啧啧出声道“哎呦,我说冰柜啊!狗窝都比你这里干净。”眼神中嫌弃的很。

冷肃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加多宝灌入口中,是时候清清火气了。一口凉茶灌了下去,冷肃才开口道“不爱呆就出去,我看外面的猪圈倒是挺适合你的。”

齐浩半摊在沙发上抿嘴直乐,而那女孩的脸色瞬间便暗了下来,她的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半长不短的秀发,被她轻轻的别在了耳后,再抬起头时,女孩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似乎有水光悬而未落。

冷肃霎时间只觉得那人应该庆幸自己穿的是球鞋,比较难脱,如果自己也是穿着一双人字拖的话,现在恐怕就已经被自己握在手中,作为杀伤性武器,让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小人享受一下美国总统布什一般被扔鞋的待遇。

说到眼前这人,在冷肃的生命中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是蝗虫,是台风,是泥石流,是……

看官您没看错,说的就是这个冷肃眼前看上去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女孩儿。

用冷肃从前的话说,徐妞妞这个人,他的无耻是没有下线的,如果地狱只有十八层,那冷肃认为他就应该被单独关在十九层里,免得祸害他人。

而冷肃这小半辈子的血泪史,没有一件和他没关系。

我们先介绍一下这人,徐妞妞,性别男,26岁。

等等,等等,有的看官说我打错了,我仔细检查了一遍,为了证明我没有敲错键盘,我再重新给您输入一遍:徐妞妞,性别男,26岁。

徐妞妞和冷肃从小就认识,说到徐妞妞和冷肃的关系,那得追叙到很久很久以前,long long a go啊!

那时候的徐妞妞似乎还不叫徐妞妞,至于他当时叫什么恐怕连徐妞妞自己都记不起来了。那时候徐妞妞是个早产儿,还是个体弱多病的早产儿,童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虚度,为了自己的这个早产的儿子徐爸爸徐妈妈可是操碎了心,在那时独生子女的政策之下,徐妞妞可是老徐家的单传独苗啊!好不金贵。

为了徐妞妞的身体,徐爸徐妈愣是从坚定地无产阶级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坚定支持者变成了四处求医,生冷不忌的焦心家长。后来经人介绍,徐爸徐妈便找到了钟先生。

钟先生的本名是什么早就没人记得了,听着这钟先生的称呼倒是斯斯文文的很,可惜,钟先生可不是大家想象的什么书院学校的老师,钟先生的真正职业是个农民。

只不过钟先生这个农民的职业干的不是特别好,一年的收成,村子里面总是钟先生的土地涨势最差。不过钟先生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子女,甚至连老婆也没有。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在当时闭塞的乡村,总是要受人歧视的,可是钟先生却是这个村子里最受人敬重的人,按着从前村子里老一辈人的议论,钟先生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人们都说这位先生是个大能人,有一肚子的学问,神秘的很。就连钟先生住的那间破旧的黄泥土房,都被视作村内最有灵气的宝地。

那钟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村民都猜不透。因为钟先生是村里的外来户,是被村民从山上捡回来的,据那传说,是在三九的一个冬日,当地邵家的老爷子突然病重,几个儿子见此情状,便顶着大雪到当地的深山寻找能做棺材的大木。

这一趟去了倒是去了,可是木头还没找到,这邵家的老哥几个却抬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穿着单薄破棉袄的小老头下来。这下子村子里可就轰动了,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打破了村内一向平静的水面。也该说这个被抬着下来的小老头命好,要不是邵家老爷子病的太快马上就要大行了,恐怕也没有邵家这老哥几个上山找木头这一说,同样,要不是邵家老爷子病重了,这个闭塞的小村子里也不会请来平日里不可见的游医,顺手给这位小老头开了药,保住了一条命。

说来也巧,小老头清醒的那日正是邵家老爷子大行之时,封山的大雪使得邵老爷子做棺材的大木终究没能及时的拉回来,无奈下,邵家的哥几个只得改用了较小的木料拼做出一副棺材板子。

按照当时的规矩,德高望重的老人要停灵三日等着亲朋奔丧,然后才会下葬。当时的村子里没有风水先生,这一切都是由村子里的萨满安排的,而当时的老萨满正是高老太太的母亲,如同传承下来的庄重仪式,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那一年的冬天,野果纸钱在邵家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的招摇。邵老爷子活了整八十岁,这个年纪,无论是在那个穷困的年代,还是在现代社会都称得上一声高寿。杜甫也曾在曲江上叹一声“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邵老爷子活到了耄耋之年,怎么说都不算亏,而老人高寿而卒,这在当地被称作喜丧。而这喜丧或许也为邵家的几兄弟找到些许心理安慰。

我们再来看看此时于邵家暂住的外人,也就是邵家几兄弟好心从那封山的大雪中捡回的小老头。这个小老头倒是康复的挺好的,邵老爷子停灵这三天这小老头就已经可以慢悠悠的走一走了,说起来小老头满身的血色煞是骇人,可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外伤,而小老头是由于又冷又饿又疼痛,支撑不住才晕倒在了山上,而我们又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声小老头的大幸。

邵老爷子停了三天的灵,就该入土为安了。埋骨之地早就已经选好了,邵家正好四个儿子,每人各占一脚,高高抬起了棺材,抬着自己的老爹爹,抬着那一份沉重的思念,一步一顿的向着那雪色的山上,早已为邵老爷子选好的埋骨之地而去,这一路上,漫天的雪花与那扬撒的漫天的纸钱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的是真假迷离。那一路上,大东北凛冽的北风声与那悲哀的哭嚎声连接在一起,断不开的是大山的哭泣。

浩浩荡荡的送灵队伍后面默默的跟着一个人,步履谈不上轻快,倒是有一点蹒跚,就连衣物和其他的村民比也算是单薄,尤其是在这小城的下雪的日子。

那人跟在送灵的队伍后面,每一步都踏的坚定。而如若有村民肯回过身,定会发现,那人就是邵家兄弟几个从山里捡回来的小老头。

小老头安安静静的随村民们上了山,看到邵家兄弟几个在村民的扶持下将邵家老爷子下了葬。而后又安安静静的随着大队伍一起回到了邵家。

给老爷子下了葬后,邵家似乎一下的变得冷清了许多,那一夜的邵家大院平静的很,那一夜的小村庄,平静的很。

然而小村庄的平静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鸡鸣被打破,邵家刚刚略有平复的悲戚也在同时波澜起伏,命运,它又将什么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天地似乎与邵家开了一个巧妙而又悲伤的玩笑。

邵家的三儿子,疯了。

第四回关于钟先生的事

命运这东西似乎从未将阴影从邵家驱散,邵老爷子的离去似乎并没有抚平命运对邵家扭曲的执着,老爷子刚刚入土便发生了这种事,这实在是很难被这个淳朴的小村所接受,而刚承受完伤痛的邵家似乎又一下子伤了元气。

邵家的三儿子只有三十多岁,这可是整个邵家的壮劳力之一。而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也才十岁出头。若不是那冥冥之中看不清的推手,悲伤又怎会逆流成河。

谁又能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好好的一个汉子,只不过是睡了一觉,便成了一个疯子,六亲不认,百物不识。只知道瞪着两个溜圆的眼珠子发呆,有时还会在嘴角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怪诞的笑容,自顾自的失落或是欢乐,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谁也不能去打扰他,谁也不能够唤醒他,否则便会遭到他凶神恶煞的厮打挣扎。

邵家老爷子去了,便是邵家的大哥主事儿,怎么办?邵家的大哥五十多岁,坐在邵家的大院里抽了两担烟,常年被劳累所折磨的脸上多了一份挣扎与苦痛,皱着眉头抽完烟后的邵家大哥只对邵家的其他人说了两句话:第一是马上把高萨满请来做萨满的法式,第二是马上到邻村去看一看三天前走掉的游医在不在那儿,如果还在,便马上请游医来为邵家老三诊治一番。

这一番决定是邵家下了狠心的,要知道单说萨满法式的贡品花销不谈,就那请游医到村子里的费用却是不低,尤其是老爷子从重病到大行这一系列的花销,邵家却也被掏空的差不多了。

农民,尤其是这被群山环绕的小城,尤其是与起伏的青山相依偎的小村,一户人家又能分到多少地呢?年景好的时候还算将就,可终究是架不住家里等着吃喝的人多,年景差些就只能靠着山上的野菜度日。

不过尽管如此,邵家还是希望,邵家老三能够得到医治,毕竟,只要人好好的便有希望,更何况邵三哥还有一个婆娘和两个未长成的孩子。

高萨满率先为邵三哥做起了法式,摆上供果燃起香后,她带着祖传下来的看上去古旧却依旧色彩凝重的面具,头戴着一顶铜质的交接处有些绿锈的头冠,穿着本是橘红却又洗的发黄的长袍,手中拿着一个古老而制作精巧的上有雕花样的铜盆状的器物,在邵家三哥的面前哼着怪异的让人听不懂的曲调,可那曲调并不突兀,似乎迎合着整个村庄的韵律,无论是低沉忧伤的转调,还是高亢尖锐的高音,都似乎参杂着整个村庄的呼吸,句里行间,辗转反折中都带着浓厚的生命气息。

邵家三哥老老实实的盘坐在炕上,死寂的眼神似乎被高萨满的奇怪表演所吸引,这甚至又勾起了他怪异的笑。只不过,邵家三哥这一日很平静,尽管他似乎被高萨满所打扰,但却没有躁动。

似乎是一曲终了,高萨满满头大汗,虚弱的倚在凳子上。邵家的人此时也顾不上高萨满正是体虚,急急忙忙的将高萨满从屋子里请了出来,还没等高萨满的气喘匀,就急忙询问结果。

高萨满十分了解邵家此时的为难焦急,倒也不曾见怪,便把这场法式的结果告诉了邵家人,不过很显然,这个结果未必会令邵家人满意。因为高萨满说,这症状她治不了,尽管很像,但是萨满仪式的结果告诉高萨满这并不是癔症,高萨满说这是病,还是得请郎中来看看,别耽误了。

邵家人听了高萨满的话半是失望半是安心,失望是因为萨满的仪式并不能使邵家老三回复正常,安心是因为,高萨满说这是病,而不是其他的棘手的歪魔邪症。

邵家人于是便又陷入了痛苦的等待之中,直到事发的第四天,邵家老二才终于把已经游走到了邻村的游医重新请到了这里。虽是故地重游,虽是连雇主都未曾变过,可是这游医还是没有少算了出诊的费用。治得好治不好,游医总是不会白走一趟的。

游医的这一趟出诊,可比之前诊治邵家老爷子时快多了,他刚把那皮子围成的行囊放下,伸手把了一下邵家三哥的手腕,便被邵家三哥一脚从炕上踢到了地下,摔了个腚墩儿。邵家三哥似乎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呲牙咧嘴,估计要不是邵家二哥和邵家小四扑上去摁着他,他恐怕就得冲到地上去咬那游医两口以解心头之恨。

那游医回过神,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要命似的扑到炕上,拿起了炕梢上他放着的行囊,如有神助一般一个健步冲出了那间屋子,倒是把邵家人看得有些晕,这还没给怎么看病就要溜啊!这可不行!邵家可是使了钱的!

一直冲到邵家门口那游医才停了身,喘口粗气。而邵家人也跟了出来了,向着那游医围过去,很是不满,准备质问游医。可是还没等其他人开口那游医便一脸怒色道“怎么来时你们不说清楚,早知道是这个病,我来都不会来!”

邵家大哥有些怒色的开口道“这位郎中你还没仔细的把脉就这么跑了出来?这恐怕有些不对吧!”

“还仔细把脉!我一把手搭上就知道他是什么病!这病我以前就看过,凶险的很,我可是吃过一次亏的,我再次见到这病,能不赶紧跑吗!”

邵家人都面露吃惊之色,这游医竟然知道邵家三哥得的是什么病?

依旧是邵家大哥出声道“郎中你既然看出来了病,就赶紧给开些药啊!我三弟家里的婆娘孩子就等着我弟弟康复过个好年呢!”

‘嗤’那游医嗤笑了一声道“开药?开什么药啊!这病古之就有,就叫做失魂症,也叫准绝症。心欲所托,心无所托,心欲所依,心无所依,无根无心。这病啊!本郎中不治,也治不了。”

那游医刚说完话,似乎便有一阵冰雹砸入了邵家人的心里,就像这个冬季的雪,凉到了骨子里。一片静默之中,只听到“扑通”一声,大家回头一看,便都叫了出声,只见那邵家三哥的婆娘,似乎是刚刚出了屋子听到了游医后来的这段话,一个支撑不住晕倒在了门前。邵家众人并着那游医都一齐向邵家三嫂子那冲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又是把脉的,甚至还用那团成一团的小雪球塞到邵家三嫂子的颈侧,才把邵家三嫂子给弄醒了。

邵家三嫂子茫然的睁开眼,看看眼前的游医,又转头看了看糊窗的薄纸里透出的邵家三哥隐隐约约的疯癫的影子。“嗷!”的一声嚎了起来“这可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活不下去了啊!”

一个个不好的消息,让邵家乱作了一团。

“你骗人!你骗人!俺爹没事的!俺爹可壮了!俺爹会好的!”夹杂着哭声的尖锐的童声在邵家院子里响起,那是一个矮瘦的,泪眼婆娑的男孩,他是邵三哥的大儿子,今年虚岁也才十一,也许这个事实对他来说过于残忍了些。

婆娘哭,孩子哭,屋子里还有个能闹腾的。游医叹了口气“错不了的,大喜,大悲,大哀思,都有可能导致失常,严重的就是这样的失魂症。虾游状如虾蟆游,魂去形尸定生忧。不妙,不妙。这人的病大概就是由于老爷子去后过于哀思引起的吧,正值壮年,却是可惜了。”接着游医又转身对邵家大哥交待道“这病人可得严加看管,老朽我先前也遇到过相似之症的病人,十分危险,上次便是正把脉时被那人卡住了脖子,要不是其他人急上前救助,恐怕老朽的一条命就得交待了,所以今日一见到甚是惶恐了。”

而游医的这番话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邵家三哥何止是不能务农,恐怕以后还得依靠他人的照顾与看护,这简直就是要了邵家人的命,邵家三嫂子张大了嘴巴,泪水都已经流不出了,怎么活?怎么能活?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邵家三嫂子甚至萌发了一个念头,干脆把那药耗子的砒霜给自己一家人吃了算了,都死了,倒也干净了,也没了那些愁事了,一家人得个清净。

孩子纯净的啼哭声也跑出来跟着添乱,听到那稚嫩哭声,邵三嫂子又觉得有些舍不得,她的小三儿啊!才刚刚一岁多一点,瘦的像只小猫似的,比那大耗子也才大不了多少,孩子一天福气都没享过呢!想到这,邵家三嫂子的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泪水,是落不尽的辛酸委屈;生活,它给了太多的苦痛折磨。

第五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二)

游医终是拿着略有些烫手的银钱,拐着他那皮子围得宝贝行囊离了邵家,离了那村子,飘摇似的继续游荡去了。而邵家过了一个最寒心,最惨淡的大年。邵家大哥一下子老了十岁,而邵家的三嫂子每日都是以泪洗面。知情的村民们无不为邵三哥的病情而感到惋惜,为邵家发生的事情感叹。

爆竹声中新得一年又开始了,而这一年也不同于往年。因为小村之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那个被邵家老哥几个捡回来的小老头,正式经过了村长以及绝大多数村民的同意,在这个风景秀美的小村中落了户。据那小老头自己说,他姓钟,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初次来到这座小城,却遇见了劫道的几个土匪,贩卖的货品散了一地不说,还添了一身的外伤,慌不择路,小老头就势跑进了一座山中,由于不辨方向,迷失了路途,后来也不知翻了几座小山,走了多少路,便支撑不住的晕倒了,而再后来的事,大家就都了解了,他被邵家人救了回来。

小老头对村长说,他年纪大了,本就跑不动了。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本来以为自己也就要烂在山里了,没想到却在这小村里得到了新生,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他央求村长将他留下,他还能干活,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吃喝便好。

村长仔细的打量了这位钟姓小老头一段时间,却只能看到那人眼神中的希冀与诚恳,村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村里的地本来就没有多少,你若留下,便只能在靠着小路的边儿上给你勉强夹出六七分地,多种些苞米,倒是勉强够了。”

钟小老头一听这话,面上大有那喜形于色之象,直道“够了够了,多谢村长。”

村长摆了摆手,接着道“还没说完呢,至于住的地方,我跟邵家说一声,你还是先借住在那吧!”

钟小老头直拱手表示对村长的谢意。而解决完问题的村长倒也露出了笑容,道“不用客气!这世道,活着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多帮一把,这件事儿我会挨家挨户的和村民说一声,他们要是都赞成,那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于是,村长的一趟游走后,钟小老头便成了这沿河村的一员。

再来说说发生在小村里的第二件大事,这件事的发生使得小村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若是将邵家三哥的病比作是天灾,那么接下来这件事便绝对称得上是人祸了。

邵家的三嫂子在这一年的春天跑掉了,抱着她最疼爱的小三儿,并着沿河村三队儿的一个光棍儿一起走掉了,留下了这年虚岁十二的大儿,还有一个六岁的同样瘦弱的二儿子。

这一事件完全颠覆了小村保守的伦理观,都知道那春天的野猫爱发情,可小村的村民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季节的荷尔蒙也会激变,往往在不经意之间事情就发生了,也许是一个眼神不经意的挑逗,也许是擦肩而过不经意的对视,也许是对于现实生活的过于绝望……总之,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人预见到。总之,当所有的村民得知这件事时,便已是尘埃落地,邵家三嫂子并着她那又一个良人远走了,带走了一块心肝儿肉,留下了两个稚子和一个疯疯癫癫的邵三哥。

邵家大哥的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呛人的烟气,邵家大嫂子却有些心疼了,就是多年的老烟枪也架不住这么个抽法啊!眼见着邵大哥愁得一天跟一年般老了下去,可是邵家大嫂子终是不能吐口承诺照顾邵三哥和那两个孩子,家里的一家老小也都指着自己照顾,实在是顾不上啊。

若是连邵家大哥都指望不上,那旁人的难处就更多了,邵家二哥和邵家小四也都一味的低头沉默。用邵家二嫂子和四媳妇的话说,既然老爷子去了,邵家也就该各过各的了,连邵家三哥的媳妇都跑了,别人又怎么会来承担这份责任呢?

因为邵家这些扯不断理还乱的事儿,村长便坐到了邵家的院子里,并着邵家的几兄弟和媳妇。上午忙完自家的活计,从晌午坐到傍晚,几个婆娘东拉西扯,愣是扯得没说出个一二三四。邵家的局面陷入了僵持,也正是在这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大步走入了邵家的院子,为邵家在阴霾之中带来了一丝曙光。

这时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时邵家人和村长都熟悉的小村新村民,钟姓小老头。而钟姓小老头走进院子,便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我来照顾邵老三一家吧!

第二句是:我的命是被你们邵家捡回来的,现在你们有难处,我理应搭把手,报个因果。

第三句是:我孑然一身,就想要那邵老三家的两个小子给我做个干子,待我有那一天,给我添两培土,烧些纸钱,便也就当全了我的一番心思吧!

这三句话说完,邵家人和老村长倒是都愣住了,不过,倒也没思量多长时间,便就同意了,这件事于邵家人或是两个孩子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这也许,便也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于是,邵三哥家的两个儿子便有了一个钟姓的干爹。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平淡的很,几乎和小村原来的宁静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小小的变化还是有的,比如说关于那个钟姓的小老头。

在对待邵三哥一家的这件事上,小老头做的实在是令村民们心怀佩服。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时间一圈圈的游走,村民们又觉得钟姓小老头实在是和自己这帮世代的泥腿子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小老头竟是识了字的,这可是大有身份的人的象征,小老头的形象顿时在村民心中拨高了一层,称呼他的时候也不再那么随意,都叫他做钟师傅。

村里总会时常有孩童溜到钟师傅跟前学几个小字回去耍耍,从父母那里换些零嘴,若不是钟师傅平日实在是不爱说话,看上去没有那为人师表的模样,恐怕都有那村民动心思让孩子拜师了。

再说说邵三哥家,虽然邵三哥疯癫了,二儿子还小,可那邵三哥家的大儿子,实在是个懂事儿的,无论是照顾那个疯爹还是地里的农活样样干的出彩,懂事的连那个闷嘴葫芦似的钟师傅都看得有些心疼,要知道,即使是在农村,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远远不该承受这么多。那孩子名叫邵希文,他的弟弟叫做邵希武,至于那个被他们狠心的娘亲抱走的小三子,他爹还没来得及给取个大名。

钟师傅希望能教这两个孩子识些字,因为外面的世界远远比他们所看到的这个小村子更加的广阔,钟师傅走过了一串旅途后,来到了小村子,他累了,不打算走了,也走不动了。但他却希望这两个孩子有机会出去走走。因为生活有时,也并不只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只不过这个念头,钟师傅藏在心里,这若是让其他的村民听到,定然会放声嘲笑。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过也只是其他的一个个小村子罢了,不过也只是另一群为了贫困而挣扎,却越挣扎越贫困的农民罢了,又有什么不一样!

北风那个吹呦!雪花那个飘呦!靠天吃饭的农民呦!又有哪里的区别哦!

钟师傅的念头刚刚实施,便遇到了阻碍,邵希武倒还好说,年纪小,听话,说什么是什么,跟着钟师傅学的倒是认真,不过邵希文那个孩子,真是让钟师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那个孩子过于懂事儿,也压力过大,过于劳累,那孩子满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一心只想通过自己的劳动让自己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每日都是一身的汗水,晚上基本上倒头便睡,根本就没有心思与钟师傅学什么识字。钟师傅与邵希文谈了几次,可是这孩子极有主意,也只是敷衍着钟师傅,因为这事儿,钟师傅大是叹了几口长气。

直到有一天,钟师傅趁着天黑,偷偷的跑回了当初被邵家老哥几个抬下山的地方,找到一棵上面有深刻三角划痕的不粗不细的松树,在树下挖出了一个土蓝色的棉布包袱,拍拍上面的土,紧紧的抱在怀中,趁着夜色回到了邵家。

邵希文还记得那是一个点着朦胧油灯的夜晚,他的那个钟老干爹,从一个土蓝色的脏兮兮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破旧的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自己看不懂的图案的圆盘状的东西,老干爹问了自己的生日时辰,掐着手指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又在那个破圆盘上比比划划了半天,之后仔细的又看了看自己的脸,终是大叹了一口长气,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提让自己识字的事儿。

后来的后来,邵希文才知道那个破旧的盘子叫做罗盘,是风水命理的行家才有的东西。后来的后来,邵希文才知道,原来自己天生就是个不识字的命。

不过此时,邵希文还什么都不知道,邵希文只知道自己一家似乎霉运罩顶,邵希文甚至觉得那扭曲的命运额外的惠顾了自己,因为邵希文的那个疯爹,邵家三哥,干出了一件在小村内天怒人怨的大事!

第六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三)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万物终归要循环,似乎没有什么是亘古未变的,叶子的轮回,生命的轮回,从根本上来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当然,和生死比起来,其他的杂事都可忽略不计,正如情僧仓央嘉措所说,这事间除了生死,哪一件算作大事?

不过是镜花水月,醉梦一场。红尘若戏,终抵不过那曲终人散。

而村民对邵三哥的天怒人怨实在是情有可原,因为疯癫中的邵三哥,犯了大大的忌讳。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姓黄,黄大伯有肺疾,年轻时候倒还好,可是由于年纪的逐渐增长,再加上自欺欺人,讳疾忌医,这肺病终是变作了肺痨,成了绝症,最后落得一赔黄土盖了身。黄大伯只有一个独子,并着一个早就嫁到外村的女儿,他老婆死得早,家里也没个人打理,所以日子过得实在是有些窘困。黄大伯的儿子并着村内的几个哥们儿给黄大伯弄了一副薄棺,勉强将就的下了葬,黄大伯的儿子在坟前给他爹烧了纸钱与衣物,撒上几杯自质的老白酒,给他爹尽了点儿心意。

之后,黄大伯的儿子便忍着泪下了山,回到了自己与老爹那漏雨也漏风的破房子。

可是越到晚上,黄大伯的儿子便越是辗转反撤睡不着觉,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而那时黄大伯的儿子也还没娶上媳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只有外面虫子的鸣叫声似乎在催促着他入眠。黄大伯的儿子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越是这样就越是想念自己刚刚离开的老爹爹,前几天他还陪着自己睡在同一张炕上,虽然常常被老爹爹的咳嗽声从梦中惊醒,可是惊醒后更多的还是安心,因为老爹爹还依旧安安稳稳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可惜,从这个夜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借着明晰的月光,黄大伯的儿子不由得向着老爹爹平日躺着的炕头位置看去,铺盖还是那床铺盖,可是,人却已经躺在了另一个世界。借着明晰的月光,黄大伯的儿子一眼就看到了那炕沿位置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根木质的老旧的烟斗,烟斗的表面光滑,漆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是被人时常用手抚摸。

黄大伯的儿子不由得‘啧’了一声,暗道自己的糊涂,那个烟斗可是黄老爹的心头宝,自己怎就忘了今天一起烧给他呢?罢了罢了,明天就去趟山上,将那烟斗烧给他吧!少了那个烟斗,恐怕自己那老爹是不会安心的。

话说黄大伯一个肺痨患者,怎么还能这么宝贝一个烟斗,难不成他不要命的还在抽着烟草?

呵呵,那可是黄大伯年轻时的事了。那时黄大伯的肺子还没发现有什么毛病,那时候,抽着一口烟草吞云吐雾可是一种时尚的象征,那些个羞涩的大姑娘见到这样叼着烟斗的小伙子,可都是会红着脸的快步走开。而黄大伯也就是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叼着大烟斗认识了当年还是村内一枝花的黄大娘。

之后便是定亲,结婚,一男一女两个人终是喜喜庆庆的拜了天地,拜了高堂,被送入了洞房。

那时,还没有谁会对谁说,请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我将珍惜我们的友谊,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那时,还没有谁会对谁说,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也许主要求我做的更多,但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那时的黄大伯只是鲁莽的掀了黄大娘的帕子,就急急的扑了上去,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狼,若不是黄大娘坚决的推开,恐怕那时的黄大伯会激动地连交杯酒也忘了喝。那时的黄大伯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的重复的说道“俺会对你好的,俺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俺这一辈只对你好,俺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一个……”

黄大娘羞红的脸庞显示着她早已被这朴实的小伙子所打动,于是这一段月老牵下的红线便真正成了姻缘,于是这人世间便多了一对儿连理,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夫妻。

新婚不久,黄大娘便送了一个漆了红色的烟斗给黄大伯,扭捏的对他说:“俺就爱看你拿着烟斗的模样。”

黄大伯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那是他们生命中最璀璨的鲜花。

后来的后来,他们有了女儿,有了儿子,和其他的村民一样,艰苦却又幸福的生活着。

后来的后来,黄大伯的肺子出了问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那样一个女人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的肌肤不再那么有弹性和活力,褶皱攀上了眼角,女人的双手越来越粗糙,脊背也越发的佝偻,可女人坚强的支撑着家。直到有一天,女人累了,想睡了,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尽管她不像那些睡去的老人已是满头的斑白,但她却依然醒不过来,永远的睡了。

我从红尘中率先早退,你却在因果之间迟到————仓央嘉措

从那天起,伴随着黄大伯的便只剩下那一副破败的身子,还有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烟斗。熬了这么多年,好歹算是把他们的一双子女拉扯大,黄大伯觉得自己终于是熬出了头儿,终于是可以放心的去了,那被病痛折磨的身子,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黄大伯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黄大娘留给他的任务,像一个即将要领奖的孩子,肺子竟也是不咳了。甚至还哼唱着一段忧伤而又幸福的曲调“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

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黄大伯一边哼着,一边笑着,闭上了眼,却是含笑而终。

"喔~喔~喔!”黄大伯的儿子一夜未眠,打鸣的公鸡换回了他的思绪,这一夜,黄大伯的儿子并未流泪,却是早已红了眼眶,这个大小伙子起了床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火石和那老烟斗准备上山,到他爹的坟前,将那人的宝贝烧给他。

黄家的小伙子激动的上了山,虔诚的走到他爹的坟前,之后,却险些晕倒在山上。看官你问为什么?难道是小伙子身体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匪夷所思的原因?

我告诉你,小伙子的身体很好,可是黄老爹的坟墓却是大大的不妙,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无论是谁,都会支撑不住的。

黄老爹坟墓的土丘被掘开了,泥土散在了四周,黄老爹的薄棺又被重新还原成了几块破木板子,而黄老爹的尸身,不见了。

“爹啊!”山上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惊起了林子里的鸟,纷纷展翅四散,甚至拍拍翅膀飞走的,还有一只肿眼泡儿的猫头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村似乎霉运罩顶,再次起了阴霾。黄老爹到底哪去了?小村子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胆战心惊。终于又是一个深夜,有人悄悄的溜到了村长家。诉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有人在江边,看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邵三哥,在那日的清晨拖着一个老旧的,装苞米的大布袋,将它扔进了那碧色的江水中,天刚蒙蒙亮,布袋里装的什么没有人看清,只是布袋扎的不算紧,有一样东西从布袋中掉了出来,而那人此时便将从江边捡到的东西放到了村长的面前,村长一见此物,顿是面目铁青,大惊失色。

第七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四)

话说那村长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会露出这般面色?

摆在村长面前的东西没有什么神秘的,那是一只鞋,一只黑色的老布鞋,那甚至不是一只新鞋,鞋子的边缘有线头透了出来,布面也由于多次的清洗看上去有些脆弱,而村长吃惊的原因是,这只鞋,他认识。

也不仅仅是他认识,凡是在黄大伯死时到他家帮忙的人都认识。这只鞋正是黄大伯死时穿在他脚上的,村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忍着心中莫名的忐忑再次仔细的观察眼前这只鞋,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可惜,经过再次确认之后,村长也只能更加明确的说,这就是老黄入殓时的那双鞋其中的一只。村长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按照村子里的老规矩,人去世时是要穿上一套新衣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不能让人家看不起。而那老黄家里过的窘困,那时的衣服是八成新的,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双鞋子,便有些为人诟病了,鞋子虽然还算干净,但却离新,差了很远。惹得来帮忙的人免不了多打量几眼,所以便会对这双鞋子的印象尤为的深刻。

老村长肯定,眼前这只鞋,便是那一双鞋的其中之一。

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了了,如果这只鞋是老黄的,那邵老三拖着的苞米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似乎有些不言而喻了。

沿河村本来就不算大,消息的流通也是极为的迅速,似乎是老村长刚出了屋子,整个村庄便就已经沸腾了。邵家,再一次站到了风头浪尖上。而与从前不同的是,邵家人似乎一下子从惹人同情的可怜人的角色变成了村庄内的施虐着,村民说到邵家,都皱着眉头,眼神越发的古怪。

值得一提的是,小村真的是淳朴的,村长暂时压下了喧嚣的传言,亲自登上了邵家的大门。在邵家的院子里,老村长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去了邵三哥一家的屋子,迎面的便是邵老三的大儿子,邵希文。

邵希文看到村长,也是一惊“村长,你咋来了?”

村长摆了摆手道“你爹,最近还好吗?”

邵希文的眼神中微微有些黯然,答道“还是那个老样子。”

村长顿了顿,向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里面分为东西两件,邵老三依旧住在东屋里,房间的门紧紧的关着。村长向西屋看看,房间里没有人。

“就你和你爹在家?你干爹和希武呢?”

“在地里,干爹说今天让我照顾我爹。”

村长有些沉闷,可能是思量着该说什么,闷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希文啊,黄家的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邵希文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村子里都快开了锅,邵希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村长看到邵希文一阵沉默,皱了皱眉头,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爹……他那夜到底出去了没有?”

回答村长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村长叹了口气。终是拉开了,邵三哥住的那东屋的房门。

邵三哥的头发散乱,穿的倒是还算整洁,他此时正抱着膝盖坐在炕上。抬头看着棚顶,嘴里嘟嘟囔囔着“老王八!老王八!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的嘴角咧的很开,看上去高兴极了。

村长看到邵三哥这个样子,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邵老三!邵老三!黄铁柱(黄大伯)在哪?”村长打断了邵三哥的思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村长的高声问话,却是将邵三哥的眼神唤了回来,可他这个眼神,却让村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邵三哥的眼神,轻蔑极了,也似乎是生气极了,可是邵三哥并没有跟老村长动手,他在恶狠狠的瞪了老村长之后,继续将头抬了起来,注视着屋子里的天棚,傻笑道“老王八!老王八!我们来交个朋友吧!”

村长不由的吞了口吐沫,停了停,试探性的轻声说道“老王八在哪啊?”

这一回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成功的将邵老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而且邵三哥还给了老村长一个看上去很礼貌的微笑。

村长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老王八,在这屋子里吗?”

“哈哈哈哈!”打断村长的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只听邵三哥开口道“你是个傻子吧!老王八当然在江里面啊!”

村长仔细的听着邵三哥说的话,听到邵三哥提到了江,老村长便在心里有了一番计量,恐怕有些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而村长继续陪着邵三哥说话,他说道“江里的老王八?那怎么才能和他交朋友啊?”

这话似乎问到了邵三哥的心坎里,邵三哥似乎更开心了,脸上满是得意的说道“交朋友,要请他吃肉。”

“吃肉?”村长被邵三哥搅的有些糊涂了,要知道,在那时的小村,吃肉可是年三十儿才拥有的待遇,平时的农家生活有哪里舍得吃顿肉。

似乎是看懂了村长的疑惑,邵三哥为自己的聪明有些激动的不能自禁了,他兴奋的说道“对!吃肉!”说话间,还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村长总觉的似乎是遗漏了哪里,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哪来的肉?”

听到村长问到这里,邵三哥忽然像看着一只蠢驴一般看着村长,若不是知道邵三哥的不正常,恐怕村长都会不自禁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笨了。

邵三哥打量了村长好一阵子。才以一种施恩似的眼神,看着村长,开口说道“肉好弄的很,从土里挖出来,还很新鲜嘛!”说到这,邵三哥也露出一丝疑惑,继续说道“明明是好肉,为什么要埋起来?”邵三哥挠了挠头,也不用别人回答自己,自己便想出了答案,恍然大悟道“噢!一定是你们想藏起来偷吃!哈哈哈!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的肉早就没了,我拿给我的朋友吃了!”

从邵三哥说出这番话开始,村长的心就不断的下沉,要是到现在村长还不知道黄铁柱的尸身哪去了,那他就是猪。村长只觉得犹如雷击,黄铁柱一生坎坷,临了临了,连一块坟地也守不住,就这么被人从安眠之地刨了出来,扔到了江里喂了王八!

这是死生的大忌啊!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入了土才能得了安啊!

黄铁柱啊!黄铁柱!你说你上个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摊上这么个身子不说,连死都死的不安生啊!

村长的老泪啊!禁不住就这么滴了下来,推己及人,推己及人啊!村长抹了抹泪,抬头又看了看邵老三,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注视着村长,更像是一个等待着被夸奖的英雄,看到这样子的邵老三,村长有满肚子的话却也都咽了下去,他是个病人,一个神智不清的病人……

村长离开时的步伐沉重极了。出了房门后发现邵希文也怔怔的站在门口,村长甩了甩胳膊,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出了邵家大院。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黄大伯的儿子来诉说这件事,他也应该想一想,怎样婉转的低诉才可以让黄大伯的儿子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的老爹爹已经永远不能入土为安了,因为他已经被扔进了江水里,喂了王八!

亡灵失去了安居之所,便也迷失了轮回的路,在红尘中迷了路,便只能孤单的徘徊,游荡着,再也找不到出路,也许黄大伯再也不能见到黄大娘了吧!即便他哼着老亡魂寻妻的歌曲,可是也许,永远的永远,他再也不能在黄泉路上寻到他的妻了吧。

村长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最是不会说假话,最是不会浮夸,老实人只能原原本本的将邵三哥的话讲给黄大伯的儿子说,而黄家的小伙子流着泪,瘫倒在了地上。

能怎么办?谁能告诉他能怎么办?邵三哥家的情况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个犯下大错的病人,又该拿什么来惩罚他?淳朴的小村的教导,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大山的坚忍只教给了小村子的人们什么是宽容,什么是坚守,可是大山并没有告诉村民该怎样去仇恨一个人。

黄家的小伙子想了三天三夜,终是收拾了家里的行囊,来到了江边,望着那从小看到大的碧色江水,阳光下,波光闪烁,在那里,黄家的小伙子似乎看到了黄老爹摸不着边际的游走,听到他焦急的唱着那没有多少辗转的调子。

“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

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黄家小伙子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嘶吼出声“爹啊!儿子不孝啊!儿子对不住你啊!儿子连给你报仇都下不去手啊!儿子要走了,儿子要远远的走了,等到儿子有出息,再回来看你,等到儿子有出息,你再回来看看儿子……”

黄家的小伙子在那日背着他破烂的行囊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他的伤心地。

而邵三哥依旧继续琢磨着怎么和那江里的王八做朋友,可村子里近期没有人过世,邵三哥也找不到别的肉继续喂给他的王八朋友,终于,邵三哥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以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办法干出了另外一件震惊小村的事儿。

第八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五)

邵三哥又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的离开了屋子,他趁着清冷的月色,看着那如镜面般唯美的江水,他笑得很开怀,他用手轻轻的触碰了江面,有些凉,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他绕着江边走了几圈,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逛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找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地方。

邵三哥,似乎又回到了梦中的童年,那样的炎热的夏季,那样的毒辣辣的太阳,一想到那儿,邵三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热了,他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他解开了扎住裤子的布绳,他连内裤都脱得干净,鞋子也被他甩在一边。他终于舒坦了,他似乎脱下了整个世界对他的束缚。

热血在沸腾,邵三哥近乎嘲讽的又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甚至挥了挥手,对着月亮打了个招呼,这也许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告别礼。

他光着大脚丫子,踩在平滑的石子和沙砾上,他试探性的迈了一步,瑟凉的江水似乎可以将他心中的火焰平息下来,他满意极了。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了,水面漫过了他的脚面,水面漫过了他的小腿,水面漫过了他的膝盖,水面漫过了他的大腿。

渐渐,渐渐……水面漫过了他的腰腹,漫过了他的胸膛,漫到了他的颈项。

邵三哥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从他患病的那日起,这是他露出的最平和的笑容。

那个夜里,沿河村平静的江水中似乎传来了一阵喊声。

邵三哥在江水漫到下颚时高喊一声:“老王八,我们交个朋友吧,我来请你吃肉了!”

之后邵三哥便一缩脖子,把自己整个人埋入了江水中,他幸福,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面,蜷缩,安然酣睡。

在那个夜里,在那片凉的彻骨的江水中,邵三哥把自己也喂给了王八。

第二天一大早,路过江边的村民便发现了飘在江面上的人影,一阵奔走后,村里的几个水性好的大小伙子游到了江水的中心,将那水面上的浮尸拖到了岸上。

邵三哥的尸体,被光溜溜的捞了出来,放在了岸上。他之前被扔在江边的衣服,被村民披到了他的身上。邵家人沉默的来到了江边,除了年幼的邵希武,并没有谁流泪,也许大家都认为邵三哥的离开,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一种解脱。

邵三哥终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他赤条条的离开,正如他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他来时没带着任何一样东西,他走时也没有带走

任何一份留恋。那泡了一夜的尸身虽然是浮肿难堪,但却依然可以辨别他脸上的满足的笑意。

邵三哥的坟就在邵老爷子那坟的下面,墓地还是邵家的老营地,而那坟墓的向口(坟墓的具体位置朝向,据说向口方位要打得准,要是不准的好恐怕会对家人带来不好的影响)竟然是钟师傅给打的,看到他拿着一只老旧的罗盘在坟墓的周围到处观察,小村的村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识字的钟师傅竟是会看风水的。

这可是了不得的,那墓葬风水可是中国从古传下来的一门绝技,若没有师门相传,这个东西是很难自己弄得明白的。

钟师傅,哦不,也许应该叫他钟先生了,他似乎并不只是一个识字的货郎这么简单,他似乎更神秘了,也似乎有些“神”话了,他似乎被村民摆在了和高萨满同一个量级上。

沿河村的不稳定份子——邵三哥离开了,小村村民在觉得略有悲伤的同时也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村子似乎有可以回复到平静的日子。而平静,安稳的生活正是小村村民所乐于接受的。

可惜,在一个不平静的年代,在一个战火纷飞,侵略与被侵略的年代,有些平静,是注定要被打破的。

历史,它的轻笔带过是这样写的:

1931年(民国20年)9月18日后,日本军国主义逐步占东北3省,翌年3月伪满洲国建立,通化属伪奉天省管辖。

1932年(民国21年)4月21日以唐聚五为首的东边道爱国军民在桓仁起义,成立辽宁民众自卫军总司令部。于5月迁至通化,8月15日张学良委任唐聚五为辽宁省政府主席兼辽宁省民众自卫军总司令。通化为辽宁省政府所在地,省政府设秘书、政务、财务、实业、教育等厅和民众银行,是当时东北坚持抗日反满的省级政府。同年10月日军大举进犯,辽宁民众自卫军撤离通化,转移山区坚持抗日斗争,通化沦陷。

1933年(民国26年)7月1日,伪政权增设通化省,伪省会为通化城,辖通化、辑安、临江、辉南、柳河、金川、抚松、长白、蒙江等9县。

至此,通化陷入沦陷,十余年。

其实每当听到那段故事,都会觉得小日本真是执着,看官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三十年代的交通实在是落后的让人觉得泪奔,小村的村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发达或是日新月异,但小村的村民知道,在他们的沿河村,最发达的交通工具便是牛车。

农忙时,拉着耕牛到地里犁地,农闲时,鞭打着老牛一晃一晃的奔走,自在不用说,那就是两个字:有派。

谁家要是拥有那样一部牛车,放在现在,那劲头虽是比不上开一辆兰博基尼,但估计比一辆奔驰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即使是拥有那样一辆牛车,小村的村民没有什么大事儿也是轻易不会出了村子到处乱转的,因为无论是要进入小村还是要离开小村,都必须通过几条延长的,弯弯曲曲而又不平坦的盘山道。

离远望去,那盘山道更像是一条紧拥着大山的酣睡的长蛇,实在是不太好走的。

而就是那样的一条山路,终是没能阻止小日本儿前进的脚步,我想这应该与日本大和民族文化中的坚忍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这里顺便牢骚几句,虽然我个人特别的不喜欢大和民族,但是我们也不得不坦荡的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三个民族是值得尊敬的,德意志民族,大和民族,以及犹太民族。

当然在我心中排名第一的永远是中华民族,可我不是卖瓜自夸的王婆,所以,我们先暂且避过我们的民族不谈。

德国的宗教革命家马丁路德曾经说过一句话:“即使我知道整个世界明天将要毁灭,我今天仍然要种下我的葡萄树”。

哦,您别看错,他不是马丁·路德·金,当然他也不会说我有一个梦想,他只是用了那样一句话,就表现出了德国人的严谨与坚强。而犹太是个多灾夺难、流浪的民族,他们在列强的包围和贫瘠的沙漠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尽管这个民族经历过最多的坎坷,可是他们从未和其他被历史掩埋的民族一般,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而且,他们是全世界公认的聪明人,是最会赚钱的民族,他们不屈,从不向命运低头。至于大和民族,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想,这世界上是不是不会再有那样一个民族,将忠诚与荣誉化为了血肉,印在了骨子里,当然他们同时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用武士刀在自己的肚子上划拉一把,以效天皇。

言归症状,日本鬼子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秋风飒爽的日子,突兀的进入了沿河村,再次打破了小村庄勉励维持的平静。

日本鬼子的一个小分队,神气的走入了沿河村,穿着他们土黄色的军装,带着他们擦得锃亮的钢枪,当然,按照官方标配,这个小分队也不能少了一个合格的汉奸。

带队的那个日本分队长叫什么来着?是小野武四郎还是小野四五郎,又或者是小野五十郎,记不大清了,反正沿河村的村民都在背后叫他那个日本小野。

日本小野其实也不是没事儿闲逛逛到这个村子里来的,要是这样也不符合他们日本的军纪。日本小野呢,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那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我告诉你,他是来剿匪的,是来剿灭胡子的。

看官你问我胡子是什么?呵呵,其实就是东北对土匪的一种叫法,这称呼在各地都是不同的,听说到了河北那边儿,就得叫做响马了。

看官你肯定又要问了,胡子?这么平静的小村,哪里来的胡子?莫不是小日本的无事生非?

呵呵,看官你就要听我细细道来了,小日本得了命令到这儿来剿匪,实际上,还真没来错。

其实通化这个地方,再老一点儿的人,都会说,其实那就是个胡子窝。

这话的牵涉面积可就广了,可是到底也是没说错什么。

胡子,这个职业,在那个年代,在东北的这座小城中,已经发展的还算是专业了,为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

上文不是说到过,通化这个地方在康熙年间,清王朝以“保护祖宗发祥地”为由,被划为封禁区。而这也就导致了通化近200年成为人迹罕至、森林茂密的野兽群集的荒凉地带。当然将近200年中也并不是一直没有人来,那些在清王朝里犯了罪的,仇视政府的,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讲,家里有有些门路打点没被判了秋后问斩的,改判流放的等等等等犯了严重错误的人呢,就有很多被流放在这附近,劳动改造,来给清政府守着他们的祖宗发祥地。

看官你说说,搞了这么多能惹事儿的人来,这通化后来发展成为“胡子窝”倒也算是正常吧!

第九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六)

关于村庄的平和,我是这样理解的,每一个平静的小村背后,都必然有一个成功的胡子团伙的扶持,这话放在东北理解,就是,每一个平静的小村的背后都是有胡子罩着的,您瞧瞧,我们凭什么敢过得安稳,尤其是在这么个年代,嘿!咱们上面有人儿!

那个日本小野得到的信息也不算怎么详实,只是有个大概说明,这个小村子背后,有很大的可能有一伙大胡子的影子,不过具体是哪一伙,日本小野还就真不能确定,日本小野一直认为,在中国的东北,有两样东西是极为令人厌恶的,一是那狡猾的和狐狸一样,善于在东北的深山老林中穿梭躲藏,诡异莫测的大胡子团伙。二呢,就是那群看上去各个良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总是帮着胡子们在背后偷偷下绊子阴他们日本人一把的通匪的老村村民,那些人啊!可是把扮猪吃老虎练得如火纯情。

于是日本小野在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沿河村后,下达了第一项命令,首先吩咐了那跟在他身边点头哈腰的汉奸——小江东西郎,把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聚集在一起,咱们先来开个小会儿。

对于日本小野的话,在小江东西郎眼中那是堪比圣旨啊,说句难听点儿的,就那日本小野放个屁,在小江东西郎眼中都是香的,那可是小江东西郎的主子,手里头紧紧攥着的是小江东西郎的饭碗,于是,小江东西郎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到了村长是哪位。小江东西郎倒也是个会偷懒的,领着两个日本大兵,把那枪膛一上,一脚就踹开了村长家的大门,彼时,刚刚农忙结束,劳累了很长时间的村长两口子正躺在自己的大炕上睡得正酣,小江东西郎这一踹大门倒是把他们两口子吓得一激灵。这也多亏是日本鬼子下午来的,这要是半夜进村子,还不得把咱们老村长吓出了好歹。

任是谁在酣睡中被吵醒也不会太舒服,更何况村长可是一村的大家长,那是村子内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而村长睡得朦朦胧胧,被吵醒后,刚想怒问是怎么回事儿?这连踢带踹的是走城门儿呢!可是没等村长说话,两把钢枪便直接抵住了村长和村长婆娘的脑袋上,于是老村长愣了一下,满肚子的话都憋进了肚子里。别拿咱们农村人不识数,那自制的猎枪,见得多了,眼前这把虽是长得有些不一样,那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上了膛的。村长闭了嘴,沉默了。可村长那婆娘却是‘嗷’的一声,被吓得出了声,可还没等这一声嚎完,一个大嘴巴子便甩到了她的脸上。

“臭婆娘,你嚎什么嚎,没看到太君是有话要说吗!”说话的正是刚刚闭上了嘴的村长。原来刚刚那一巴掌正是村长抡起的,而老村长这一巴掌抡完,那他婆娘也被怔住了,再看看眼前离得自己近的不能再近的钢枪,终于瘪了瘪嘴,似乎也明白了,这时候自己可不能出声,一个不小心,可别把小命搭上,眼前这枪可是不认人的。

“嗤!”发出不屑的声音的正是小江东西郎,眼前这老两口子怎么跟演双簧似的,不过这个村长倒像是个识时务的人。

“太君!你好!你们好!好!好!”老村长又赔笑这跟着几个太君打招呼,甚至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四个好还正好用了四个声调,小村长思量着,把四个调都说了,总有一个能说得对,总有一个这群鬼子能听得懂。

“嗤!”迎接老村长的依旧是一声嗤笑,而这一声嗤笑又再次出自小江东西郎。

‘咦’老村长心里犯嘀咕,这个总在那‘嗤’‘嗤’的鬼子是咋个回事儿?为啥总跟吃了萝卜似的发出那种声音,真是恶心。这鬼子,什么毛病!

老村长这边儿正嘀咕呢,那个刚才一个劲儿‘嗤’‘嗤’的鬼子开了口,“我哈腰顾得尼玛死!”

哦,老村长反应过来了,这是打招呼的,老村长急忙也将自己的老脸扯出一朵花,虽然这朵花在老村长眼中是热情雍容的牡丹国色,可在那小江东西郎眼中,这就是个硬挤到一起的剥了皮的烂橘子,只听到老村长也点头哈腰道:“你妈死!你妈死!你妈赶紧死!”

两个日本小兵倒也没觉得什么,倒是那个小江东西郎,直接上去,一个巴掌拍在了老村长的头上道“我去·你妈·的,你让谁赶紧死!告诉你,老东西,甭跟老子耍这套,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帮着太君办事儿,你个老油子要是不老实,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村长有点要晕了,哎呦啊!,你说这人说话的语气,咋就听着这么熟呢?小日本子的中国话都说得这么溜吗?不至于吧!再仔细瞅一瞅那个说话的和那两个日本大兵,怎么看怎么又有些违和感,村长刹那间福至心灵了,哦!原来这厮这个汉奸,啊呸!什么东西啊!再看向那人时,眼中便是有了些古怪。

老村长看着那小江东西郎的眼神,也被小江东西郎察觉了出来,不过小江东西郎可是不以为意,咱怕什么,怕看,就甭吃这碗饭。

“死老头子,我告诉你,把你那眼神收拾起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莫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回话就好,如若不然,你这婆娘,明天的今天恐怕就要到你的坟头帮你拔草了!”说罢,小江东西郎还用眼神,指引村长再次看了看那两把上了膛的枪。

老村长一看到钢枪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叹了口气,直道“听话,听话,俺们可都是良民。”

“老实点儿,我问你就答,良民不良民,可就看你答的怎么样了!”小江东西郎阴阳怪气的说。

“您问,您问……”

咳咳,嗯嗯,小江东西郎先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太君可是得了命令来剿匪的,你们这里有没有胡子啊?”

老村长一转眼珠,面上霎时就露出苦难之色“哎呦!我的大兄弟啊,你看看我们这儿地,地少人多,到处都是山,吃上饱饭都是个大难题,就这穷乡僻壤的,你要是胡子,你能来吗?”

“哼!”小江东西郎,显然对老村长这回答不满意,给了一声冷哼道“少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帮泥腿子,看上去老老实实的,骨子里坏得很!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吧,只有老老实实的交待了,缴了匪,大家才都能好过。”

“哎呦!我的大兄弟啊!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们了!”老村长一听小江东西郎这话,便用手捂住了眼睛,愣是悄悄的扣着眼角挤下了几滴浑黄的老泪。“大兄弟,我们这的耗子要么是被饿的皮包骨似的,要么是直接被按到桌子上当了一道菜,大兄弟你说说,那些个胡子老爷怎么能看得上这里,莫不是还要倒搭些粮食养活我们,要真是这样,我们村子便也只能敲起铜锣打起鼓,跪拜天地了。”

小江东西郎敲了敲桌子,思量了半响,道“既然是这样,老东西,也别说我为难你,那你就现在出去把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叫到村口去给我们太君看看,有没有胡子混在里面,若是没有倒是最好,若是有了,可也别说小爷我冤枉你们。”

“这……”一听说要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出来到村口,村长心中倒是泛起了嘀咕,有些为难。

村长这一迟疑,似乎又惹得那小江东西郎有了些怒气,只听他开口道“怎么着?莫不是还要小野太君亲自上门请你,你才肯动弹,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真以为太君手中的家伙是个不沾肉腥的?”

“哪里的事儿!哪里的事儿!”村长急急辩解道“这不是,这不是……”

还没等村长说完话,就再次被打断了“没事还愣在这干嘛!赶紧去啊!还是你们这村子里真就藏着胡子,怕让我们太君给揪出来!”

“说笑了,说笑了。”村长急急回道“我马上去,马上就去,这就出门”

听了村长的话,小江东西郎一挥手,示意那两个日本大兵将枪放下,跟上老村长,挨家挨户的跟了上去。

第十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七)

等到沿河村的家家户户相互告知,聚集到村口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刻了,日本小野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勉强的摆出一副日本武士静思的盘坐姿态。只不过偶尔张望的眼神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太君,太君,啊诺,啊诺。”小江东西郎凑到日本小野的旁边,向着聚集在村口的村民们指指点点“人地!齐了齐了地。”

小江东西郎用着半吊子的日语,连比划带说,日本小野领会他的意思并不困难。所以日本小野示意性的点了点头,在小江东西郎的帮助下起了身。昂首阔步的走向了那群在他眼中一群蝼蚁般的支那人。

日本小野倒还算是为帝国尽心,他绕着村里的这群老少爷们儿身边走,仔细的观察每个人面目表情与身体细微的动作(颤抖或是焦虑)而其他的日本大兵,高举着手中堪比核弹般杀伤力的钢枪,枪口对准了村子里的老百姓,以防这群小村泥腿子的暴动,误伤日本小野。

日本小野绕了一圈又一圈,可还真别说,这小村里的村民看上去竟然没有哪个长得像胡子,手上也并没有常年惯于拿枪留下的枪茧。于是,日本小野疑惑了,这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他们拉出来都毙了。要知道现在的东北可是日本的大本营,而通化城也是日本相当看重的地方之一,那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对于,这种村民,要打个大棒之后再给个甜枣,可不能一帮子给敲死了,那影响实在是不好,得不偿失啊!

所以,日本小野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的小江东西郎有些晕的时候,日本小野下了一个决定,决定将他们这个小分队驻扎在沿河村一段时间,仔细的观察这个小村子。

而当日本小野终于与小江东西郎手脚并用,中日语种穿杂着解释清这个决定后,远远的竟有两个人奕奕然,慢吞吞的向村口处走了过来。而小江东西郎远远的也看到的这两个人,看着他们慢慢走近,看清楚了他们的脸时,顿是惊讶的叫了出声,惹得日本小野和众位日本士兵一阵关注。

先来说说来的那两个人是谁,这两人我们大家都认识,还真不是旁人,却是那在村里越发受尊敬的钟先生,以及邵老三的长子,钟先生的干儿子——邵希文。

那么钟先生和邵希文干什么去了,怎么慢慢吞吞的回来了!

说来也巧,邵希武渐渐长大了,按照钟先生的话说,是个该上学的年龄了,关于上学,邵希文和邵希武实际上都是觉得没有必要的,一个农民,能够简单的认识几个字,甚至写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相当令人满足了,上学又有什么用,难道还比有一把子的力气在田里耕种出更多的果实更有出息?邵希文搞不懂,邵希武更搞不懂,不明白干爹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决定,再说,干爹识文断字,还会风水堪舆,好不神奇,若真是想学,能学到钟先生一半的本事,便也够下半辈子过活了。

不过很可惜,邵希文刚撺掇邵希武把这个打算告知给他们的钟干爹,这个意见就被驳回了,原因是钟先生又拿着他那老旧的罗盘给邵希武算了算,之后再告知,邵希武这辈子都不能跟着他学了这套本事,而听到老干爹拒绝的干脆,邵希武倒是也死了这份心。

于是邵希武便被钟老爹伴着邵希文送到了城里,跟着当铺的一位老账房先从学徒做起,平日就在账房当起了活计。而邵希武与钟老爹这一次正是去城里看邵希武的。

回来的路上,邵希文和钟老爹一路说个不停,尽管邵希文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自己的弟弟还是有那么一丝艳羡的。

“听阿武说,他们那店里昨儿收到一个银丝掐玉的镯子,竟然当了十两银子,本还就觉得有些不太划算,那账房的老先生却是一眼看出那镯子竟是宋朝的古物,这一会儿,他们当铺可是赚的大发了。”

而钟老爹只是笑着,慈爱的看着邵希文。

“干爹,你没听阿武说嘛,他现在在跟着那师傅学习什么珠算,听说学会了可老厉害了,算数都不出错,还快得很啊!听阿武说得老神奇了,听说还有专门画他那算盘的两幅画,一个叫做《清清上和图》还有一个叫做什么来着?干爹你记住没?”

钟老爹含笑着答道“那是《清明上河图》和《乾坤一担图》”。

“对对!就是那两个图!老爹我是不是太笨了,连这些都记不住,阿武真是聪明。”

钟老爹被邵希文的话逗乐了,答道“傻孩子,你只要做你自己便好。”

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那绵长的盘山路似乎也变得没有多长了,所以天还没有黑,二人便走回了小村子,可是这一到村口,便知道小村子有了变故,二人就是再傻也看的出来,那穿着屎黄色军服,手里拿着真家伙,留着八撇胡的家伙们就是传说中猛于东北虎的小日本。

二人倒是想转身就走,离着这滩浑水远远地,不过很可惜,似乎对面的那群日本鬼子早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别无他法,人家手里的钢枪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你敢跑,恐怕人家就也不会拿放枪当回事,所以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走过去之后,钟先生看到了一个人,便也愣在那里,有些呆住了。

都说那人生有四大喜: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再来说说于这人生四大喜之上延伸的四大悲:

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重名。

由此可见,这人生的起伏跌宕,命运的交错安排,都是不可预见的,钟先生对此似乎应该抒发一下感慨,因为他首先遇到的是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可是接下来,命运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因为他马上便遭遇了人生的四大悲,当然,我可以肯定的说,钟先生遇到的不是债主,然而却比债主更加的令人头痛,因为钟先生似乎遇到了仇人,没错,钟先生,似乎遇到了仇人。

一看到钟先生,有人似乎便立刻红了眼睛。那小江东西郎似乎也顾不得日本人在场了,直接挺直了之前跟在日本小野身旁时佝偻的脊背,似乎是高傲的注视着钟先生。

“呦!我说这是谁?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不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钟算子吗?这穷乡僻壤的,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另外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家不都死干净了吗。听说连家里养得母猪都烂得没了骨头,怎么您老还活着?您怎么就能继续活的下去呢!”

回答小江东西郎的是一片沉默,邵希文则是疑惑的看着钟先生,钟算子?不知道是那人在胡言乱语什么,还是自己这个干爹,另有隐藏。再想到干爹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罗盘,邵希文又觉得似乎钟算子这三个字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半响,钟先生开了口道“小江啊!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可过去的事,我都不想再提了。”

“哼”小江东西郎冷哼一声,“你倒是想一笔带过,可惜啊!钟算子,你早晚会遭到报应的,哈哈,你的报应似乎已经来了,你的家人都死得干干净净,那都是你的错,只剩下你一个人活着,你活的舒服吗?哈哈哈!”

小江东西郎在这边和钟先生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其他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是一头雾水。而日本小野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中国人内讧,小野还是蛮有兴趣的,这似乎是为他无聊的中国生活带来一点调味的剧目。

第十一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八)

见到这副场面的人各有各的看法,小日本是看戏,邵希文是好奇,而村民却是越发的觉得钟先生有来头,这位先生连那小鬼子的翻译官都认识,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却最后要到这平静的小村来过平静的生活。而小江东西郎自是不用提,完全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嘴里的冷嘲热讽似乎就没停下来过。而钟先生自是平和,虽然偶尔也会略微皱皱眉头,可样子却是平静极了。

咱们再来说说那位小江东西郎,为什么一见到钟先生就跟吃了枪药一般。

这事儿聊起来也是有点儿远,别看那小江东西郎现在到哪里都跟在日本鬼子后面,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傲样子,其实小江东西郎以前可真是过得不咋地。

若不是为了跟日本太君大人们显得更加亲密一些,小江东西郎也不会取这个名字,毕竟有哪一个中国人生下来便叫个日本名。

小江东西郎的原名很好记,就叫江东西。

看官您别笑,您可别小看了这个名字,江东西这三个字,是现在的小江东西郎心中留存的唯一一片净土,他还叫做江东西的时候留下了这一生中都帮不可忘怀的弥足珍贵的回忆。

江东西打小是个弃儿,您别问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江东西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打从他记事儿起,便跟着一群乞丐讨生活,不知道别人觉得做乞丐如何反正小小的江东西觉得做乞丐这个行业其实压力挺大的,竞争也比较激烈,尤其是像江东西这种年小体弱的小乞儿,能抢到一口吃的就会美上一天,江东西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从其他乞丐手中抢到一块香喷喷的馍馍。每每想到这里江东西做梦都会笑出声。

后来稍大一点,江东西也涨了心眼,和那些龙蛇混杂的人学了一些能够生活的手艺,在做乞丐的空暇之于也见缝插针的干了点儿兼职。看官你问乞丐还能干什么兼职?哎!不过就是跟着那些三只手学学怎么顺手牵羊罢了,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学问,归根到底嘛,终究不过是四个字——手疾眼快罢了。

您可别说,江东西是个有悟性的孩子,这项手艺倒是被他练得不错,虽谈不上能发上个什么大财,但是最起码,江东西,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再也不会,揉着肚子,饿的翻来覆去的一夜不能入睡,只能咬着自己脏兮兮的破烂衣角,试图在上面舔下些咸味儿来欺骗自己的观感。

当江东西第一次从一个穿着光鲜,肥得出油的死胖子身上得了手,摸到了几个铜钱之后,江东西用它买了两个馒头,这还是江东西有生之年第一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谷子的清香一直萦绕在江东西的身边,江东西,紧紧的攥住一个馒头,顾不上那脏兮兮的手指已经将秽迹按入了馒头滚圆的面子里,另一只手飞快的将馒头往嘴里使劲按,之后狼吞虎咽的将馒头推了进去。

当馒头被填进了肚子里那一霎那,江东西热泪盈眶,他发誓,不再让自己再饿肚子了,他要吃上饱饭,他要顿顿吃上饱饭,虽然这在现在的他看来是一个孩子多么朴实的心愿,可在当时的他看来那就是一个暂时不可完成的梦想,于是江东西在乞讨之余可就大显身手了。

不过诸事尽不能如人意。一次两次还好,江东西年纪还小不是特别引人注意,可是次数多了,总有那么几次能碰上鬼,偷窃的次数越多被发现的次数也越多,这样发展下去,虽然江东西过了一阵能吃上饱饭的好日子,可是之后确是愈发的艰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原来是个偷窃的贼,这就不好了,渐渐地,别说乞讨了,当地人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免得脏了鞋子。

江东西曾亲耳听到人们这样悄悄议论着:“真是恶心,看上去倒是乖巧可怜的很,谁知道背地里竟还干起这种勾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还赏过他一碗米饭。”

而江东西听到这些话后也只是撇撇嘴,个人有个人的难处,就像刚才那人对旁人说,可怜他赏过他一碗米饭,可是他又怎么不肯接着说下去,告诉旁人,他赏的那碗米饭是一碗喂狗狗都未必肯吃的馊饭。

这些事江东西自是不会对旁人说起的,即便说了,也只是惹得旁人的另一场笑话罢了,这世间,这酷夏严寒,这人情冷暖,又有哪里是不同的呢?

而那时的江东西还不会想到,他真的会有一天,遇到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同,而且,这一天,来得很快。

江东西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秋天,漫山是红遍的枫叶,像是这秋季里燃烧出来的热情的火焰,更像是,江东西脸上被打出来的血肿。

江东西觉得自己很不幸,那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外地人,穿的衣着是当地没有的颜色和款式,在这点上江东西自认自己是不会看错的。开始时江东西还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似乎又遇到了一只肥羊。可惜到了最后才知道,那才不是什么肥羊,那是一只催命的阎王,是当地大户人家钱家返乡回来的少爷,在于家往来的书信中,对于当地出了一个偷窃的小乞儿倒是也略有耳闻,回家乡时见到江东西凑上来便有了防范,以有心算无心,江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于是,如同预料中的一样,迎接江东西的又是一阵好打。

而江东西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愤怒的人群肆意的发泄,江东西倒是没想别的,那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些江东西都能够承受,可是,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饿的有些酸痛,甚至还有些抽搐,江东西一想到这,便有一股泪意,委屈的想要哭出声,可是很难,因为江东西的眼角连一滴泪水也挤不出来,江东西觉得自己会死在今天,他甚至连人们发泄在他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很饿,真的很饿,很想吃东西,很想。而江东西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天是他十岁的生日,很可惜,他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命运这个东西,它有时无比的扭曲,又是却又是公允的让人觉得吃惊。尽管江东西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但命运还是在这一天给了江东西一样一生中珍贵的礼物。

江东西在这一天遇见了,他认为的,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啥?看官你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说命运给了他一个女人!我的天啊!收起你那被日本艺术洗脑的思想,江东西那时才十岁,十岁啊!

话说江东西被殴打了之后踉踉跄跄的茫然的四处奔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江边,江水滚滚的流淌着,江水一侧是大把大把的,红色枫叶,尽管江东西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景色,但是不得不说,这场景美极了。江东西早就饿的没有气力,他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什么支撑他茫然的走到这里,他看着奔流的江水,看着那血色的枫叶,年仅十岁的江东西似乎啥那间有了一种错觉,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便是自己这短暂一生的埋骨之所。

江东西觉得自己不想与这世界挣扎了,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父母无意中将他生下来,却没有告知他在这个世界生活是那样的艰难,江东西觉得自己太累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也许,正如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生活,对于他,似乎过于残忍了些。

想了这些,江东西的眼皮突然觉得很重,江东西想将眼睛闭上了,但是却又有些留恋,因为他似乎知道,现在自己一旦将眼睛闭上,也许,便也就永远的闭上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命运似乎终于注视到了这个在他手掌下苦苦挣扎的小爬虫,他为江东西带来的一线生机。

原来,在江东西即将合上自己的视线的那一刻,沿着流动的江水的江边小路上,一个人影渐渐清晰,他正向着江东西的方向走来,而且越发的明晰。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身上背着一个破旧的灰色布包,手中拄着一根木雕狼头拐杖,离的老远,便有那年迈有力的,带着小调的歌曲传来: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人人都欲问天命呦!天命呦!天命呦!世人哪里问的清呦!问的清呦!不过又是命途的归正罢溜儿!罢溜儿!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问天命!可那天命说不得呦!说不得呦!一句天命一句债呦!一句债呦!早晚是要还清呦!还得清呦!还不清呦!”

第十二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九)

那有力的奇异的调子让江东西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江东西看到那渐行渐近的人影,霎时间福至心灵,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命不该绝,他强打起精神,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给自己一个生的机会,他要再同命运挣扎一次,因为他似乎暂时又找到了一个“肥羊”。

没错,此时江东西脑海中的肥羊,正是这个渐行渐近哼着调子的老人家。

于是,江东西捂着酸痛的肚子,正面的迎了上去,而那老人家,竟也正面的向着江东西走来,不闪不避,倒是有些出乎江东西的意料。两人渐渐互相靠近,甚至直到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才慢吞吞的向旁边挪开了步子,而此时的江东西又怎能放过眼前的老肥羊,让他轻轻松松的从身边走过,那个老家伙,可是江东西生的唯一希望。

所以,江东西又用起了他惯用的手段,假装一个站不稳,向着那人的肩膀撞了过去,该说不说,江东西这个小家伙的动作还是十分迅猛的,甚至在焦急状态下有力过猛,差点把那老头儿撞了个跟头,险些跌倒在地。

而饶是如此,江东西似乎依旧如愿以偿了,他飞快的将手探入那老头衣着宽松的怀里,用尾指那么轻轻一勾,一样荷包状的东西便入了他的手。

当手指再次察觉出了那令江东西心安的触感,江东西甚至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到底他还是个孩子,这一份成就感,这一份绝处逢生的曙光,实在是让他有些溢于言表了。

可是希望就像是泡沫,它来的越绚烂,消失的便也越发迅速,还没等江东西将那东西送入自己的怀中,便有一只犹如枯干的老树叉般的满是硬茧和褶皱的手,有力的捉住了江东西还算纤弱,还未真正长成的手腕。

江东西当然是用力挣脱,可是却很遗憾,他被捉住了,被有力的捉住了,他跑不掉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一时之间,江东西很难接受自己的事败,运气终究又一次玩弄了他一把。

“啧啧啧!”很让人意外,迎接江东西的并不是严厉的喝骂以及那习以为常暴打,那老人只是攥住了江东西的手腕,发出了那样的三声叹调的口语。

事情似乎与平时江东西所了解的不一样,江东西吃惊之余也很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或者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承受被捉赃的怒火,因为似乎眼前这个老人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愚民不大一样。

江东西一动也不敢动,他震惊的看着老人的那只枯皮老手从他的手腕处向上游弋,仔细的揉捏,一直到他的手肘处,老人的手很凉,并不是被冻出来的那种寒凉,而是一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凉,那只老手的凉似乎是生命的流逝带动出的寒冽,更似乎是萦绕了没有活力的死亡的气息。

那只老手在江东西的手臂上游走,江东西更感觉像一条吐信毒蛇爬在上面挪移,江东西觉得灵魂中传来一种恶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的感觉是最纯净的,关于这点,我是这样理解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不同的颜色,或黑或白,或橙或绿,或是其他的什么,并且灵魂的颜色也会随着人们或是晦暗或是明朗的经历不时的变化。而之所以说孩子的感觉最纯净,便是因为他们于这世界而言还太年轻,他们的灵魂还没有定色,他们可以感觉到或是善,或是恶,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他们总是纤弱而又敏感的。

很显然,江东西此时对这位老人的感觉很不妙。江东西试图大力的挣脱出去,可是这很难,江东西也搞不懂如此枯瘦的一只老手中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僵持中,那老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思考,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便只听那老人开口道“本是东家一块砖,奈何做了西家安,有血有泪终有悔,来生不换此生欢。”

那老人家吟出了此四句话,江东西听得一头雾水,觉得眼前这人老头子有些神神叨叨的,顿时,心中有了一丝惧意。

而那老人家说完这几句话后却依然没有放开江东西的手臂,在江东西的忐忑中,半响,终是听得那老头儿开口道“罢了,罢了,管他是孽是债,倒是没想到,我这临老临老的命相,竟是应在了你的身上,管他是劫是幸,终不过是一般缘法,小子,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承我一番衣钵,给我送个终老。”

老头子的话说的古古怪,江东西听得并不是十分明白,可是那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江东西还是听得懂的,老头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走,给他送个终。虽然江东西此时十分的畏惧这个奇怪的老头,但是在这个时刻,早已被饥饿磨平了所有的江东西已经是狗急跳墙了,他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怯怯的问:“跟着你,有馒头吗?”

老头子点了点头,并伸手从他那破旧的灰布包里拿出了一张油纸,拨开,里面是一个凉馍馍,老头子把他拿在手中,在江东西的眼前晃了晃。

江东西的眼神随着那个凉馍馍漂移,忍不住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又接着问了句“管饱吗?”

老头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老头点头,江东西便抑制不住的直接从那老头儿手里夺过凉馍馍,一嘴啃了上去,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俺答应你了。”

待到江东西狼吞虎咽的将那个凉馍馍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舔干净了粘在手上的碎渣后,老头子才再次出声问道“孩子啊!以后你就跟着我相依为命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东西一顿,神色有些黯然,他看着滚滚的江水,嘴角咧起一个自嘲的微笑“俺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俺小乞丐,小杂碎,小畜生……”

“呵呵”听着江东西的自嘲,老人家微微笑出了声道“没名字也好,那我今天便给你取一个,咱们爷俩儿的缘分,就源自今天起,就源自这面前的一片江水,那你就姓江吧!以后的日子啊!你免不了随我这个老头子东奔西走,那你就叫江东西吧!”

“江东西?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儿像骂人呢?”江东西略有些不乐意了。

而老头子笑而回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听着老头子的话,江东西也在嘴边小声的跟着念叨“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东走西顾,东走西顾,那好,那我就叫江东西吧!”

于是江东西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名字,江东西终于有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

江东西念叨完自己的名子,又接着问道“老头子,你又叫什么?”

“我叫什么?”那老人反问自己,竟又是陷入了思索,半响才慢吞吞的答道“你叫我师傅就行,至于我的名字,罢了罢了,不提也好。待我有那么一天,你就在我的坟头上刻上江瞎子三个字就行了,若是你嫌麻烦,便将我烧了灰,赔上三杯薄酒,将我扬入这江中,也是好的。”说这话时,老人满面尽是平和之色。

而听了老人的话,江东西才仔细的打量老人的脸,老人的脸长得很鲜明,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弯长寿眉,眉梢向下方略有延伸,眉峰突起上翘,他脸上的皮肤和他干枯的手掌一样,都是岁月任意雕琢留下的痕迹,而仔细观察老人的眼睛,才会发现,那眼睛虽然是略有浑黄却黑白分明,只是那眼仁似乎无论何时都是不动的,原来,这个老头子竟是个瞎的。

十三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十)

跟了江瞎子之后,江东西似乎一下子到了天堂,这个小老儿虽然看上去不算宽裕,可是一天几个馒头也还是供得起的,于是江东西过上了梦中想象的每天大口吃馒头的日子,甚至那个小老儿还使了些许银钱,带着江东西找到了一个老裁缝,给他换了一身行头。虽然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粗布衣衫,在接到手的那一霎那,江东西还是泪流满面,原谅这个孩子无法用什么精巧的修饰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是用脏兮兮露着小洞的衣角擦了擦眼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地面可不是现在平直的柏油马路,而是那满是沙粒的起伏不定的土路。江东西这一下跪的可真是实诚,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江瞎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傅,我江东西从小没了爹娘,从今往后,我就跟着您相依为命,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待我长大,必定伺候您终老,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东西也不顾他人的眼光,倒是个实在孩子,三个响头,愣是把自己的脑门子弄得有些青紫。

江瞎子虽然看不到,但是那听觉却是异常的敏感,那以首叩地的声音倒像是敲门时,硬生生的叩进了他的心里。

“好好好!”江瞎子连道了三声好,顺着声音的方向将那还跪在地上的江东西拉了起来。从这一天起,二人似乎都向着对方敞开了心,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二人相依为命,总得吃喝拉撒睡,别的都好解决,唯独人不能不吃饭,尤其是被饥饿吓怕了的江东西,对吃饱饭这件事总是异于常人的执拗。吃饭就得花销,而想要只出不进就过得舒舒服服,那是不可能的。

可说到赚钱,一个老头儿,还是个瞎子,带着一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又怎么能来钱儿呢?

老头子能赚钱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算命。

算命这两个字大家一定都是熟悉的很,似乎在有记载的历史以前,计算,推测,试图预见天命的活动就从未停止过,小到个人事件成败预测,姻缘命途,大到时局转换,斗转星移,似乎这世间无一不可算。算得出名,封作术士,甚至可以得贵人青眼乃至官拜王侯,算得不出众,也可在街尾小巷挂个算命摊子,混个温饱。

这种小小的算命摊子不仅古之就有,而且到了现代社会也从未绝迹,君可见那厅堂富丽的商厦周边儿,或是人潮熙攘的车站旁,往往就又有几个小巧的易于移动的算命摊子。而且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有着共同点,一般都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的人将头发高高隆起,扎成一个仿古式的发髻,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长长的黄色的或者灰色的外袍,先不用说算命算得怎么样,你打那一站,便有一种观赏文化古迹的新鲜之感,而他们的身边往往会挂着或者摆着一个显眼的大的,有关八卦的器物。

再来说说另外一部分人,这类人的穿着似乎和普通的现代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除了衣服的颜色晦暗一点,到没有之前那帮子人弄得古怪,可是这类人也有一个显著的特征能让人一眼明朗。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个黑黑的墨镜,手中也拿着一根看上去破旧的拐杖,有时他们还会用拐杖敲在地上弄出一点声响,引起路人的注意,而他们的面前往往是一张写有黑字儿的大白纸,上面最显眼的两个字,你我一定都很有印象——算命。

呦!这时你一定会“嘶”了一声,道一句这大千世界真是神奇,给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莫不是瞎了之后便都能领会到冥冥之中斑驳的命途。莫不是瞎了之后便会看到不同于彩色的另外一份神秘?那是另一个世界?还是……

得,看官您别猜了,我也不说这么多。反正,这么跟您交代吧,也许现在的这群瞎子里面有那么一两个精通术数的高手,可是大部分却不是这样的,君不见一道晚上五点,快到下班的高峰期了,那些逛街的闲人也大多散了,那带着墨镜坐在算命摊子上的人眯缝着眼睛,偷偷看了眼手表,是时候下班了,假装费力的收拾起面前的摊子,却从未落下过什么,拄着小拐棍,慢吞吞的走到周围小巷的静谧处,抬眼四顾,正值四下无人之时,把那墨镜摘了揣在裤兜里,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大方便袋,把自己那吃饭的活计装了进去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奕奕然的避开下班的拥挤人潮,率先上了辆公交车,人家就回家了,偶尔还能在车上听到那人拿着手机拨打电话:

“喂!老婆啊!我收工了,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啊?”

“什么?又要出去吃?不,不,没问题,没问题,那我先去定位子,你一会直接过去。”

待到挂了电话,依稀还可以听到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还好今天碰上一只肥羊,还算不错,我得争取,明天再弄几个,照着老婆这个花钱法儿,恐怕我得提高自己的工作量了。”

看官您别乐,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还真就不是我在这里胡编乱造,还真是有不少,而且或是你,或是我,或是他,可能都曾是那人口中的小肥羊,您也别气愤,待到我后文讲到的故事里,恐怕就有这样的人和事儿,不过,您也会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哎呦,一不小心,话扯得有点远,咱们还是把话说回来,接着谈谈江瞎子。我之前说了这么多,其实无疑就是想点出一个问题,而恐怕这个问题现在有的看官已经猜到了。没错,我是想说,为什么算命骗钱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把自己伪装成瞎子?

天罚!是天罚。民间总是有这样的流传,天命不可违。命运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违背他,便必须付出代价来接受他的惩罚。

命途这个东西,你看到了又怎么样,你既然看到了就把它埋在心里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非要说出它,更改它?言语有灵,言既出,必有行,若你真的能算到天意,哪怕你无意中透露出什么,都可能造成命途的很大的更改,万物有常,更有恒。谁造成的,谁便要承担。

江瞎子从前也不是瞎子,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看得见光,看得见蓝天,看得见色彩,虽然贫穷,但是他健康。而后来的事情便是很简单了,江瞎子终于不甘贫穷了,于是他便不再贫穷。刚开始一切道都还好,可是随着贪欲的不断扩大,江瞎子越发越感到了命运对他的惩罚,他幸,也不幸,最后将自己的一双眼睛付做了代价。

而失去了这一双眼睛之后,江瞎子也幡然悔悟,弃了一身的浮华,变作了一个走街窜巷的算命瞎子,勉强温饱,倒也遂意。

江东西跟着江瞎子东奔西走的干起了算命摊子的行当,虽然他对自己这位师傅十分的尊敬,可是有时,江东西还是略微的替自己的这位师傅感到脸红,因为在江东西的眼里,师傅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江湖骗子。

怎么,您不信?举几个例子,有那要嫁闺女的娘家,拿着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来找师傅给看看能不能合得上,江东西便拿起那两份生辰八字扫了一眼,将那念给师傅听。而江瞎子听过后,眉头略微有些上挑,却立刻放了下来,掐着几个手指头,神神叨叨的在那悄声念叨着什么,江东西离得近,又特别好奇自己师傅的专注,于是便竖着耳朵,悄悄的向师傅靠近,试图听听师傅念得到底是什么神仙口诀,可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得亏江东西比同龄的孩子吃得苦多,也早熟许多,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脸色,要是换一个孩子恐怕会止不住乐出声来。

江东西只听得自己那师傅念道“一个西瓜分成两半,我吃一半,小江吃一半,一个馒头分成两半,我吃一半,给小江留一半,一个包子分成两半,我吃一半,再吃一半。”

江东西听清了江瞎子念叨的话,能不想乐吗?感情儿这老先生眯着眼睛摇头摆尾的就是在念叨吃啥,看着那位满脸期盼等待结果的大娘,江东西是真心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啦。

江瞎子可没给江东西多少纠结的时间,很快便一脸笑容的开口道“恭喜,恭喜,这两份生辰八字可是天作之合,那红线可是月老亲手给系上的,扯都扯不断,您就回去请好儿吧!”

那大娘听过这话果然大喜,不禁满嘴的谢意,还打赏了江东西一把铜钱,看着那位喜形于色的大娘远去的背影,江东西吐吐舌头,道“师傅,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啊!”

江瞎子叹了一口气道“小江啊!刚刚你念的生辰八字有没有念错,我教你的字,你可有没有记错?”

“哪能啊师傅?我学的很用心的,那上面的字,都是我认识的,我多看了几眼才肯说的,肯定没说错。”

“哎!”江瞎子又叹了一口气,甚至叹了出声“那这姻缘何止是不大好啊!那可是家破人亡的姻缘啊!”听着江东西手中刚刚被打赏的铜钱作响,江瞎子又出声道“倒是可惜了那好心人啊!活不过三载啊!”

“师傅你说什么呢?要是刚刚那姻缘你算出不好,告诉人家不就完了吗?”

江瞎子听到江东西的话,急忙摆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啊!那两个生辰八字是注定要配在一起,牵扯一线的,只不过男方是命里带的扫把星,煞气太重,而且是正克女家啊!不出三载啊!女家连个耗子都留不下啊!“

“啊?”江东西乍一听可是一脸震惊啊!“师傅,我去把她叫回来!”

“别!”江瞎子一把便把江东西拉了回来!“说不得啊!说不得啊!那份姻缘是命里注定的,他们家合该有这么一劫!阎王若要三更死,焉能留他到五更。那是命啊!那是命啊!是不能更改的命啊!”

十四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之瞎佛爷

不久,在那迎娶新嫁娘的鞭炮锣鼓声中,江瞎子便带着江东西离开了,而那后来的事儿也竟是诡异的向着江瞎子说的发展着,那结了亲的小两口倒是过的相亲相爱蜜里调油,可是日子没过多久,那小媳妇的娘家便跟遭了霉运一样,各种恶事接踵而来,先是弟弟在一日的农忙后,喝了些小酒,竟是跌倒了一个只有膝盖深的小水洼里面,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是头朝下跌倒的,面孔朝向洼底,由于喝的有些迷糊,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溺死在一个小水洼里。

小媳妇的爹爹诈闻独子丧讯,自是不信,待到好心的村民将那尸体抬了回来,老爹爹向前一凑仔细一看,竟是一头栽倒在地,鼻孔穿血,人便没了意识,待到请来了大夫后,大夫也只是摇了摇头,吩咐他的家人准备收拾后事吧!就这样,这一对儿身体康健的爷俩儿,脚前脚后入了土。

不过,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小媳妇的娘亲有些刺激过度,身体一下子坏了下来,终日缠绵病榻,不到一年,这病终于熬败了家,熬死了人,小媳妇的娘亲也很快的去了,好好的一个和睦之家七零八落,除了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便也没有什么活口了。

江东西和江瞎子一路漂泊,见到的奇事怪事多不胜数,江东西渐渐感觉到这世界如此的奇妙,跟着江瞎子混了不少年,江东西也学会的不少东西,而学的越深,江东西便也越能感受到他师傅这人,可是藏着大本事,江东西觉得自己的所学不过是江瞎子的十之一二罢了,不过也是个皮毛,当江东西渐渐理解了这一点之时,他跟在江瞎子身边已经整整五年,那一年他十五岁,也已经算是半个小青年了,而也正是这一年,发生了一件改变江东西命运的事情。

那是一个冬天,北方的冬总是尤为的冷,江瞎子和江东西爷俩儿正顶着寒冽的北风,到街上练摊儿,虽然是冻得直向嘴边哈气,但是越是到了年根儿,这生意便也是越发的红火,因为中国人总是有一个习性,那个银钱啊,平日里总是攒着攒着十分舍不得花,可是到了快过年就不一样了,平日的仔细人,在这种日子里也都会变得大方起来,而来算命摊子上问问新年的吉凶,算算今后的运势,意图讨了吉利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啦。

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江瞎子爷俩的算命摊子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而这个人,从此便走入了江东西的世界中,成为了他恨之入骨的一根横刺。

江东西与那人的初见是这样开始的。

刚送走了那个冬日的最后一位卜算的客人,江瞎子正翘着二郎腿,眯眯着那看不见的眼睛,一只手伸进装着铜钱的盆子里,摩挲着。耳边悦耳的是钱币的碰撞发出的特有的叮咚声。

江东西正忙乎着收拾摊子,他得快一点,因为肚子已经发出了叽里咕噜的抗议声,再说,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而北方的冬天总是黑得最快。谁不想吃的饱饱的,赶着天黑便在严寒之中钻入一个温暖的被窝。

江东西看着老师傅舒舒服服的在那里数着铜板哼唧着,不禁心中复议道“都怪师父不早点儿结束,偏偏要和那漂亮的小寡妇墨迹半天,你说也奇怪,怎么师傅看不见,却还能知道那小寡妇长得美极,还真是说不清,若不是跟着师傅这么多年,冷不丁看到师傅如此热情,定会以为自己这无良师傅是在装瞎呢。”

“哈欠!”江瞎子的一个喷嚏将江东西跑掉的神智唤了回来,“小子赶紧收拾完了咱们爷俩好赶紧回去啊!这冬天,还真是越发的越难熬了。”

“哦!”江东西敷衍的答了一声,慢吞吞的继续收拾着。

江瞎子听到江东西收拾东西的声音,便继续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说道“相人需相面,面相是一个人今生运程的写照,相貌可改,随着人的经历不同也会随着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不过除了换面,总体上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的。

算之一字,涵盖甚广,相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相无相,其实都可算,就如今天的女子,踏雪而来,脚步沉着却也无甚响声,说明这女子,身材娇小,举止有礼。听那女子开口,犹如早春黄莺,袅袅怜人,再有,那女子想我递送铜板时,便可感到那手指骨肉均匀。你想想看,一个身材娇小,我见犹怜,肌骨分明的女子,在这冬日里独子抛头露面,定谈不会是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且远远便可闻到那女子身上妇人用的脂香,而身旁又无男人陪伴,所以我说她是个苦命独居之人。”

“呦!”这时,江东西已经把摊子上的物件都收拾好了,听江瞎子这么一说,倒是又有了一丝崇敬,原来这样也可以算。

“嘿嘿!”江瞎子十分得意的笑了两声“哪里,哪里!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告诉你。”

“那是什么?”江东西疑惑的问道。

“呵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便听说这里有一个漂亮的小寡妇,且把她的事情听了七八分,所以今天她一来,基本倒也都对的上,我有哪里会说的不准?”

听了江瞎子后面的话,江东西差点把捧在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江瞎子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我想让你明白,算,不仅仅是命理面相算,人的行为习惯,性情举止,无一不可推测,无一不可算,多听多记,少言多行,算者更要细心,更要懂得如何去看,如何去听。”

江东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待这爷俩儿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正准备去吃一碗热腾腾的混沌改善改善生活,正这时,一道粗犷的男声唤住了他们脚步。

“瞎佛爷!我找了您很久了。”

江东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对他的称呼感到很好奇,而江瞎子却是顿了顿旋即一把抓住江东西的手腕,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瞎佛爷,您别走啊!我都跟了您好几天了,您要去哪里我也能找到,躲着,就没意思了。”

江瞎子回过头,对着那人的方向说道“你认错人了吧,老头子我是个瞎的,可却不是什么佛爷,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佛爷二字还是不要乱叫的好,您还是再找找吧,恐怕是真的认错了。”

“哼!”回答江瞎子的是一声冷笑“瞎佛爷,您就甭装了,我找您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确认过了,我也不会在这里出声唤您,毕竟您的行踪也算是让人摸不着头绪了,若是打草惊蛇了,那下次能不能碰到您可就不一定了。”

江瞎子,自是不答,当那人是自说自话,待到那人停了下来后,江瞎子才说道“我恐怕真是老糊涂了,您可是说的老朽一头雾水啊!”

那人继续说道“瞎佛爷,我是个敞亮人,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我也先自报一下家门,我姓钟,名字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提起,旁人也都唤我做一声‘钟算子’罢了。今日来,却是有一番大事要与您老人家商谈。”

“钟算子?”江瞎子口中念叨着这三个字,思量半响才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怪不得,你能找到我,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你,即是如此,罢了罢了,你和我一起来吧!”

于是,江东西和江瞎子收摊子返回的路上,便多了一个人,江东西有些搞不懂,那些什么瞎佛爷,那些什么钟算子,到底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而这两个名号又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冲击?

十五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之玉貔貅

江瞎子双手插在袖口里,拖拉着脚步,和一脸迷茫的江东西两个人带着那个自称是钟算子的男人回到了一个三户人家并住的小院子,江瞎子和江东西住的正是靠西边的房子。江瞎子的方向感非常好,腿脚甚至比正常人还利索,率先走进了西面的昏暗的泥土房。

这个房子就是现在江瞎子和江东西两个人的暂居之所,这是江瞎子与江东西花了少量的银钱从一个老太太手中租下的,也亏得江瞎子这人胡诌的功夫一流,说是要给老太太摆一个招财进宝的风水阵,保证老太太以后财源滚滚,把那老太太唬的是眉开眼笑,只接了几个银钱意思意思便把这间房子租给了这爷俩儿,爷俩儿才能舒舒服服的过了个好年。

三人进了小土房,虽然小土房的保暖设施做的也不够好,但比外面被冷风吹打脸庞的情境,倒也算是温暖与温馨。小土房内昨夜升起的柴火早就已经熄灭,炤台上烧着的热水也早就已经凉了个透。江东西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可是不管那凉的热的,拎起那做工粗糙的水壶,对着嘴巴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江瞎子听到了动静,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这个臭小子!还是年轻啊!”

而那个钟算子只是笑着,江瞎子是看不到,而看得到的江东西却是看不透,钟算子笑里的意味不明,不过江东西直觉的也感觉到,这个找上门的叫做钟算子的人,似乎和平时见到过的家长里短的老百姓有些不一样。

江瞎子吩咐江东西去拿柴火烧炕,自己就和钟算子分坐在炕上炕桌的两边,钟算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破旧的小屋,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只听那钟算子说道“瞎佛爷,这么多年,大家都猜测你到哪里享清福了,没想到您竟真是隐居了,都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您这么过日子,和以前相比,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江瞎子也憨厚的笑了笑,假装没听到钟算子口中的揶揄。答道“什么佛爷不佛爷,现在我就是一个靠着胡诌八扯混口吃喝的老骗子罢了,你叫老朽一声算命瞎子也是可以的。”

“呵呵!”钟算子连道“不敢,不敢。无论怎么说,我在您老面前可就是个小辈儿,辈分是不能乱的。”

江瞎子无意的用手扣扣桌子,轻声道“既是如此,那老朽就托大,叫你一声小钟,那么小钟,我不知道,你来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到江瞎子的问话,钟算子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多日来寻找瞎佛爷你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江瞎子仔细的听着钟算子的话,挑了挑眉头,那茫然的双眼竟也似有了神一般冒出精光。江瞎子回道“那你就说说吧,你找得到我,也合该有这一场缘由,我也听听,你到底求的是什么?”

钟算子,听过江瞎子的话,脸上勾起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吐出两个字“换面!”

换面?这两个字刚一入江瞎子的耳,江瞎子竟是一个起身站了起来,厉声道“到底是谁让你来寻我的?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说话间,平日祥和的面容上竟出现一种怒色。

“莫恼!莫恼!”钟算子也起了身,扶着江瞎子又坐在了炕上,“您老先坐好,这事儿咱们可以细细谈谈。”

钟算子的态度倒是好,这也使得江瞎子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只不过,坐了下来之后,江瞎子用手指扣着桌子道“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但是这两个字以后你提都不用提。”

“呵呵!”钟算子笑得倒是一团和气,开口道“瞎佛爷您甭儿着急啊!有些事儿还真是非您不可啊!”

“哼!”江瞎子冷哼了一声,道“谁告诉你的你就找谁去,我就是一个混在市井的算命瞎子,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找我来算一卦,帮我捧捧生意,赏我这老头子一口饭吃,你要是看不起我,就绕着我走的远远的当作不认识我,倒也无妨,老头子我不过就想求个安安稳稳罢了!”

“安稳?”钟算子也冷笑出声“入了这一行,做了这么多的事儿?若别人求个安稳我倒是相信,可是瞎佛爷您?您若想求个安分,也得问问这天同不同意。”

钟算子的这句话,好像直直击入了江瞎子的内心,似乎一下子,把江瞎子铸就的钢铁般的心里防线打了个窟窿。”

江瞎子不知怎么了,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钟算子似乎看到了江瞎子的内心,只见他不紧不慢的从自己的袖口里慢慢掏出一样东西。

江东西正在炤台上烧着火,炕上钟算子和江瞎子的话都清清楚楚的入了他的耳朵,江东西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句里行间到底蕴藏着什么,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江东西的心里。

待到钟算子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件东西,江东西更是集中精神,紧紧的盯着钟算子手中的物件。看那材质似乎是一件玉器,器体略有浑浊,颜色有些浑黄,可是却在古朴之间夹杂着一种晶莹剔透之感。玉的形状似乎是一只动物,由于离得远,其他具体的,江东西就看不清了。

钟算子将那物件向着江瞎子的方向送了送,开口道“瞎佛爷!您不妨认认这样东西,就是这儿人让我来寻你的。”

江瞎子伸手准确的将物件接到自己手中,仔细的摸索着,面色看上去很平静。可是没有人知道,江瞎子的心中此时泛起了滔天巨浪!

那神秘的物件到底是什么?

江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通过手指的摸索,却在心中清清楚楚的描绘出了这样一幅画面,那是一件玉器,玉器的形状古怪,短翼、双角、卷尾、鬃须背脊连在一起,突眼、长獠牙。那玉器竟是一个动物形状,而那动物正是神话传说中的第九龙子——貔貅。

貔貅这东西,可是江瞎子曾经最为喜欢的物件,因为他的寓意实在是符合那时候江瞎子人生的座右铭——揽八方之财,只进不出。

瞧瞧那时候的江瞎子,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江瞎子摸索着手中的玉质貔貅,那感觉依旧是那么的熟悉,而更令江瞎子无比确认手中这件器物就是曾经的物件儿的原因,更是因为,貔貅右角的中间处又一个细微的,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的云纹,这个云纹江瞎子太熟悉了,摸索了那么多年,错不了的,这个玉质貔貅就是当年自己常常拿在手中的那一件。而确定了这一样东西,是谁让钟算子来的到也就水落石出了。

“小江!小江!江东西!”江瞎子出声唤道。

“啊?师傅?怎么了?”江瞎子的喊声将听得入神的江东西唤了回来。

江瞎子把江东西喊到近前,从炕头那铺炕的铺盖地下摸出一小把铜钱道“拿着它,到街上买些饭回来,咱们也得吃点东西了,老头子我都饿了一天了。”

“哦!”江东西茫然的接过钱,这才恍然,原来自己还没吃东西呢。也怪这钟算子来的太突然,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江东西觉得过于神秘,专注的连吃饭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

不过这个时候,平时早就饥肠辘辘的江东西却也没再感觉到什么饿意,相比较于出去买饭,江东西更倾向于能够留在这间破旧的小土房中,因为他想继续听下去,因为钟算子的出现已经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而且这份好奇心,远远超过了江东西对吃饭问题的执拗。

可惜,现在的江瞎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虽然江东西拖拖拉拉的表现出一副不想外出的样子,可江瞎子还是挥挥手,一直用他茫然的双眼目送江东西出门。直到听到江东西迈步出屋,关上了门,江瞎子才将他的脑袋转了回来,用他看不见的双眼盯着钟算子。

待到江东西出去之后,江瞎子叹了口气道“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让你拿着这貔貅来找我,又为什么提到了换面。”

钟算子听到了江瞎子的话,用手揉了揉眉心答道“他死了,这貔貅是他死前交给我的,他想让我救一个人,或者说,他想让我们救一个人,他让我拿着这块玉寻找瞎佛爷,因为也只有找到了你,才能救得了那个人。”

江瞎子手中把玩这那块玉貔貅,翻来覆去,待听到钟算子说那人死了之后,江瞎子把玩貔貅的老手,便也停了下来,那貔貅握在手中,竟也有了些微微的颤抖。

江瞎子不说话,钟算子也不说话,破旧的小土房静默了好一些时候,屋内的气氛显得略微有些诡异。

就这样子过了一会儿,江瞎子突然从口中叹了一口长气道“他要救谁?”

十六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之换面

"他儿子。”

江瞎子疑惑道“他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钟算子笑了笑“老年得子,倒是金贵的很,老实说,你们是不是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

江瞎子嘀咕道“真是让他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他哪里找的阳年阳月阳时阳刻生的婆娘,才能给他弄出个儿子。”

钟算子,听了江瞎子的话,点了点头道“也合该是他的运道。”

江瞎子又问道“他儿子怎么了?”

钟算子答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么说吧,他们爷俩弄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好多人都盯上了,他受了伤,知道活不长,让他儿子带着东西走了,回头找到我给了我这个东西,让我来找你。”钟算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江瞎子手中的玉貔貅。

江瞎子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钟算子嗓子有些紧,咳了两声道“瞎佛爷,您还真是谨慎,到这时还在试探我的真假来处,要不是他给我看了你每年寄给他的,内含你去处的七言诗,我又怎么能顺着这条线找到你。”

江瞎子似叹了口气般点了点头道“连那七言诗你都知道,看来的确是他让你来的了,没想到他果然还是去了。”说话间竟也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钟算子开口道“其实他的大限您不是也算得出来嘛,这都是命。”

江瞎子咧嘴给了钟算子一个苦笑“若不是那种事儿,做的多了,他又哪里会是这种命,可惜,可惜啊!我早就告诉他收手,可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那么多年磕过头,同过命的老兄弟啊!最后还是不能得了善终。”

“善终?”钟算子状似嘲讽道“这个世道,莫说旁人,便是那安分守纪的良民又有多少得了善终,他若不做,又怎么能把日子过得下去?而一旦做了,又怎么收的了手?”

江瞎子不答,只是一阵沉默。

钟算子一派闲适,陪着江瞎子一起沉默。

直到,江瞎子开口道“他想让我怎么做?”

钟算子语言简洁,依旧是两个字“换面。”

江瞎子手一哆嗦,将那玉貔貅攥得紧紧的。却并没有开口。

钟算子见此状。叹了口气道“他临终时,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江瞎子问道。

“他说当初和你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可以一起手里拿着刀子把后背交给对方,一起九死一生背了一生孽债,他说你们曾说过,两个人的命里都难有儿子,说若是将来谁有个儿子,另外一人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他说请你务必要救救儿子。”

钟算子这话一说完,江瞎子浑黄的老泪就落了下来,泪水不多,似乎没滑落脸庞便被江瞎子满脸的褶皱吞没了。

江瞎子咧了咧嘴角,似哭还笑道“这个人啊!这个人啊!真不是个东西,临了临了,也不肯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啊!不肯放过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罢了罢了!那誓言,到底是我先违背的。换面换面!换得又是谁的面?换得又是谁的命啊!”

钟算子看到江瞎子现在这种半面疯癫的状态,便知道,这事儿,成了。而钟算子也是十分的激动,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在自己有生之年,自己竟能看到这种相传自古远,甚至一度被认为绝技失传的绝门奇术。说实话,钟算子为了这件事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无疑是因为两点原因,一是由于自己和那人的交情还称得上是不错,临到他们家有难,能帮一把也就帮衬一把,做他们这一行的,积些阴德总是好的。而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十分想见见眼前这个被称作“瞎佛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毕竟在圈内流传的故事中,这人似乎已经被传得有些神话了,今日和他一番谈话,更是很可能见识到他的那门奇术,钟算子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兴奋了。

关于换面这件事,古之就有,有关换面最早的传说是这样的:

河东贾弼之,晋义熙中,为琊琅府参军。夜梦一人,面查丑甚,多须大鼻,诣之曰:“爱君之貌,欲易头可乎?”弼曰:“人各有头面,岂容此理?”明昼又梦,意甚恶之,乃于梦中许之。明朝起,不觉,而人见悉惊走。弼取镜自看,方知怪异。还家,家人悉惊。入内,妇女走藏,曰:“那得异男子。”弼自陈说良久,并遣至府检阅,方信。后能半面笑,两手各执一笔俱书,辞意皆美,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上文出自《太平广记》。(出《西明杂录》,陈校本作出《幽明录》)

这个故事说的是这样,晋安帝义熙年间,河东人贾弼之在琅琊府当参军。一天夜里,他梦见一个人,面貌丑恶,鼻子大胡子多。这人对贾弼之说,“我真喜欢你漂亮的脸孔,咱俩换头,怎么样?”贾弼之说,“人各有自己的头脸,怎么能换?真是岂有此理!”第二天,贾弼之又作了同样的梦,心中十分厌恶,就在梦中答应和那人换脸。第二天起来,自己并没什么别的感觉,但别人一看见他就吓得逃走。他回来对镜子一看,才知自己的脸真的被梦中人换去。回到家里,家中仆人也都大惊,进到屋里,妇女们都吓得躲起来,说,“那儿来了这么个又怪又丑的男人?”贾弼之只好解释了很久,家中的人又派仆人到他供职的府衙里去察问,才相信真是贾弼之。后来,他只有半面脸会笑,还能两手各拿一支笔写文章,词语都很美。不久晋安帝驾崩,恭帝继位。

这就是换面之术最初的起源,但是很显然的一点就是,在那故事中贾弼之是被妖怪换走了面目,虽然这件事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有了故事,有了这样的模板,接下来便有了所需之人的各种尝试。经过多年的考究,发展,于是便有了换面之术的流传。

看官你看我写到这,定会不屑的说道:这有何难?这东西不仅古之就有,人家这门技术到现在也没失传啊!君不见那大街上一个个的整形医院,你进去了,再出来,别说换张脸,你就是做个抽脂手术,丰胸手术啥滴,换个身子也是可以的嘛。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独门绝技,这东西不光咱们中国有,那些韩国人做的比咱们专业呢。当然,这个价钱可能也要比咱们高得多。

看官你可知,那绝门奇术,为何用得上绝和奇,这两个字。绝,意为“断,没有,极”也就是说,少到几近没有。而奇字译为特殊的;非常的;罕见的。而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的换面之术,又是怎样的一门技术呢?

换面之术的精髓就在一个‘换’字。《说文》中写道:换,易也。

更改的皮相,更改的命格,偷换的天命。这便是换面之术的写照。

当江东西,带着买好的烧饼和几个呛拌的小菜回到那间破旧的小泥土房时,江瞎子已经早就停止了与钟算子的谈话。三个人吃了个简简单单的便饭,那时的江东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和他亲如父亲的瞎师傅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甚至还没挺到过年,第二天的一早,江瞎子便和钟算子一起走了。那日的江东西睡得迷迷糊糊的,冬日的北方,即使公鸡已经鸣叫了多时,天却依然还是未亮的。江瞎子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江东西叫醒,吩咐道,这一阵子都不要出摊子了,他有急事要和钟算子一起走,他将常年裹在他那布包里的一个小木匣子摸索了出来,当着江东西和钟算子的面打开,这匣子一打开,江东西的觉意就没了。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个大银元,甚至还有两个金元宝。

“师傅!这是……”江东西一脸震惊,他长这么大平日见到的都是铜板子,银子都是少见的,更别说那金灿灿的元宝。

江瞎子将盒子递到江东西的手中道“你先收好,我这一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在这个小镇上等着我,若是没有钱了,便用一些,这本就我要给你的。”

江东西将那盒子推了回去道“师傅你要去哪儿啊!我跟着你走便是了,要这盒子做些什么?”

江瞎子笑了笑道:“好孩子,你在这里等着就好,师傅我去去便回。”

江东西摇了摇头,他真的有一种直觉,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不大对了。

他很坚持的要跟着江瞎子一起走,而江瞎子却也只是摆了摆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那地方你可不能去,你若是还认我这老瞎子做师傅,就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便是了,莫要给我添乱。”

江瞎子话已至此,江东西在怎么坚持便也是无用了,最终只得妥协。而钟先生就一直倚在泥土房的门口处,看着这爷俩儿依依惜别的一幕,悄悄地,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江东西站在小土房的门口,看着钟算子和自己的老师傅踩着积实的雪远走,身影渐渐的远去。江东西高喊道“钟先生,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师傅!师傅,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那喊声传得很远,江瞎子听到了,他的脚步顿了顿。钟算子也听到了,他扶着江瞎子的手抖了抖。二人终是没有回头,终是再也没有回头。

江东西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便是大年三十儿了。

十七回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之回归

张灯结彩,福字临门,家家鞭炮爆竹噼里啪啦作响,除夕除夕,原来这大年三十儿便是除夕夜,江东西看着外面的热闹,独自坐在小泥土房中,衬得越发的冷清。江东西托着下巴,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江瞎子给自己讲的故事。

那时,江瞎子正给一个小娘子手中抱着的娃娃挂上一条保平安的红线,嘴里却对江东西讲着:有一本叫做《风土记》的书中写到过,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这就是“除夕”的由来。而除夕这一天呢,人们要吃年夜饭,贴春联,贴窗花和福字,贴年画,还要燃爆竹,江瞎子还说他们爷俩要一起守岁,他可是还要给自己压岁钱呢。

当着那小娘子和娃娃的面儿,自己还闹了个大红脸,虽然江东西没有正经的过个大年,可是江东西也知道,那压岁钱是给小孩子的。自己可都十五了,过了这一年,大概就十六了,已经算是个大人了。不过虽然脸红,江东西还是对这一天有些憧憬的。抛去从前江东西讨饭的日子不谈,就说这些年跟着江瞎子东奔西走,也没个固定的处所,过年的时候往往就是在客栈或是破庙中将就过的,而今年,他们爷俩儿租了个房子,也算是暂时有个自己的家了,也是应该好好过个年了。

想到这里,江东西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意,可是再次打量了这个小泥土房,嘴角却又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师傅都不在家了,这年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团圆年,团圆年,若是没得团圆,又哪能过个好年呢?

夜深了,江东西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外面越是热闹,江东西便越觉得心里酸酸的,甚至在心里有一点埋怨江瞎子,眼瞅着就过年了,师傅他怎么就能跟着钟算子走了呢?就算是有再急的事儿,也总得在家过个年吧!毕竟,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大年三十儿,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一个除夕夜。

再想到钟算子,江东西便恨不得在心里面骂他两句,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世故,早不来晚不来,还非得赶上这么个年根儿来,而且竟然还把自己的老师傅给带走了,你说这么个人气不气死人。

门外大人喊孩子吃年夜饭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朵,江东西翻了个身,把两根食指分别插到两个耳朵里,江东西告诉自己,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别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睡吧,没准儿明天,没准儿后天,没准儿大后天,师傅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自己补过一个新年。

若是师傅回来的晚了些时日,那便算了,那就待到明年,再过个好年吧!糊里糊涂的,终于想累了的江东西入了梦,梦里的江瞎子正陪着他一起过年,给他压岁钱呢。

江东西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过了正月,江瞎子依旧是没有回来。

虽然江瞎子留下了一小盒子的金银,但那可是被江东西看做了压箱底的保命钱,坐吃山空可不是江东西能做出来的事儿,于是出了正月,江东西便收拾收拾算命摊子,和江瞎子在时一样,到这小镇的街头巷尾中摆起了算命摊子。

江东西是个聪明的,从小便受够了人情冷暖,再加上曾经也是个手脚利落的小扒手,对于观察人情世故,衣着财富,那可是个老手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别看小生胳膊细,跑过江湖卖过艺,吞过铁球练过气……

别看江东西年纪不大,跟着江瞎子学的真本事也还不多,可是给人算起命来却是妙舌生花,妙语连珠……总之,江东西忽悠人的本事倒也不错,混个温饱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江东西一边在小镇中干着算命摊子,一边老老实实的回小泥土房中等待江瞎子的回归。

可那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冬去春又来,时间不等人,江东西可是等的焦虑极了,生怕自己那瞎师傅一路上有个好歹。

总算是又把春天熬了过去,夏天却悄然来迟。而也正是在七月里的一个炎夏,江瞎子回来了,钟算子带着江瞎子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江瞎子回来了,却也回不来了。

钟算子依旧是在一个傍晚时分,来到江东西面前的,彼时,江东西刚收拾了摊子回到了小泥土房,手中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大口的啃着。也就是在这个时刻,钟算子迈进了院子。

江东西无意中的一抬眼,便看到了钟算子,由于过分激动,连手中的包子掉到了地上也没注意。江东西的眼神越过钟算子,扫向他的背后,却发现怎么自己的瞎师傅还没进门,看到这儿,江东西白了钟算子一眼,你说这么大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尊老爱幼,自己那师傅又老又瞎,怎么他就不知道帮着给搀扶进来,真是卸了磨就杀驴,走的时候他倒是知道搀着。

钟算子还算淡定的站在院子的门口,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江东西向着钟算子的方向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没发现自己的瞎师傅进院子。

就这样,两个人在院子里僵持的好一会儿,江东西心中的恐惧渐渐扩大。这恐惧似乎在江东西的心中蚕食了一个破洞,而这个破洞迅速的变大,大的让江东西一霎那觉得有些心痛。

江东西张了张嘴吧,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东西顿了顿,让自己略微平静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出声问道“钟先生,我师傅呢?”

钟算子皱了皱眉头,打量了江东西一下,然后缓缓的从自己的背后解下了一个老旧的布包。

这个布包江东西再熟悉不过,那不正是江瞎子常年带在身边的那一个。看到那个布包,江东西在这个闷热的夏季,却好像被一缸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江东西告诉自己要镇定,自己一定要稳住,可是尽管江东西这样告诉自己,指尖却依旧忍不住颤动。

江东西看着钟算子拿着那个布包走到自己近前,看着他将布包在自己面前缓缓的打开,老旧的布包里面只装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件坛子状的青花瓷器,瓷器胚体莹白,纹路画风豪放,绘画层次繁多。不过此时的江东西可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么多,因为那不大的坛子中,江东西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果然,钟算子用之前从未听过的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师傅就在这里,他临终时交待让我把他带回来,让你见见他,他也想见见你,他说,这都是命,自己终究是没能躲得过,化作了土灰一把,他说,若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就把他扬在你们初遇的那条江里面,倒也算是帮他送了终,还了这一世的师徒之情。”

“扑通”一声,初听噩耗的江东西跪在了地上,他看着钟算子手中捧着的坛子,目光发直,呢喃的叫了几声“师傅,师傅,师傅。”

可是此时,已经不再会有人作答。

江东西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他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出来,甚至江东西感觉,他好像是在看一幕折子戏,戏目遮上再拉开,是不是又会变成从前的模样?

可惜,这人生不仅仅是一场戏,也没有什么真的可以重来。

十八回笔锋逆转

钟先生离开了,他轻轻的来,正如他轻轻的离开,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江东西抱着那青花瓷的坛子,说不上来的是心中的五味杂陈。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

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芭蕉帘外雨声急,

青花瓷里容颜旧。

黯然销魂者,

唯别而已矣。

————————《青花瓷》

江东西抱着那个青花瓷的坛子回到了那个地方,江水依旧滚滚流淌,枫叶也依旧殷红,依旧是一个秋季,江东西又回到了老地方,斗转星移,也只不过是物是人非,都说那人死了便一了百了,都说那物是人非事事休,事事休?事事未休!江东西打开了坛子的密封的盖子,扬手洒向江水,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可惜,这两句话绝对不是指江瞎子,直到这个时候,江东西才发现,江瞎子从没有说过他的名字,他的来处,江东西也只知道,他是个算命糊口的老瞎子,是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老师傅,甚至也刚刚在不久前得知,师傅还有一个诨名叫做“瞎佛爷。”

江东西的心中藏着一团烈火,看着这滚滚的江水,江东西的眼眶略有湿润,他非常想要知道,钟算子与江瞎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非常想要知道,为什么只有钟算子一个人回来了,他非常想要知道,师傅到底是怎样命丧黄泉。

有些事情,想得深了,念得久了,便成了执念。有些执念,放不下了,便有了迁怒,江东西很幸运,也很不幸,在他的心理防线即将崩塌之时,他的潜意识里,找到了他的迁怒对象——钟算子。

其实说是迁怒,倒是也有些牵强,毕竟,钟算子是与江瞎子的死亡有着直接关系的,如果没有他的到来,也许江瞎子还不知道在哪一个小镇继续算命,安享晚年呢!可是他出现了,江瞎子也死了,至于钟算子是不是导致江瞎子死亡的原因,请原谅江东西想的过于阴暗了。

这种放不下说不出口的执念,导致了江东西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江东西将江瞎子留给自己的装着金银的匣子揣在怀里,踏上了一条寻找钟算子的旅程。

也许江东西自己也没想到,这趟旅程会是这么久,从北找向南,又从南找到北,关于钟算子的线索有很多,可惜,大多都是传言,钟算子离开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很多人都说不出他到底去了哪里。而且,寻找钟算子的人也有很多,似乎钟算子的身上好像带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就算花费大把的人力物力依旧是没有人找到他,甚至某些人寻找钟算子不择手段,他的家人都惨遭迫害。也许那钟算子真是个冷血的,纵然家破人亡,却依旧老老实实的做着缩头乌龟,从不曾露面。于是,甚至有人传言,钟算子早就已经死了。

而在这漫长的旅途上,江东西也终于明白了他自己的师傅——江瞎子,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江瞎子的原名似乎没有谁知道了,也只知道他也是个孤儿,年少流浪,这一点,倒是和江东西有些相近的,后来江瞎子得隐士高人传授一身绝学,在算相之术上独树一格,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江瞎子的摸骨之术。

经过江瞎子的手,便可摸出前程命途,无一不准。江瞎子年轻气盛,敛财无数,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瞎了眼睛,可纵是如此,他的相算却是越发的精深了,同道中人莫不称之一声“瞎佛爷”以示尊重。

后来,这瞎佛爷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抽了哪门子的疯,一日之间散尽家财,走了个干净,从此便销声匿迹,再难寻到痕迹。而这便是江东西听到的有关“瞎佛爷”的故事,甚至在这些故事中,有些事儿把江瞎子传得神乎其神。而这样,更是让江东西有理由相信,江瞎子的死亡大有隐藏,而钟算子,很可能便是知情人。可惜,江东西对他的行踪一无所获。

再后来,就连江东西都已经认为钟算子死了,江东西的内心觉得遗憾极了,江瞎子的死亡似乎永远的成了他心中的未解之谜。后来的后来,江瞎子给的金银花光了,江东西于是便又干起了算命摊子。再后来,鬼子来了,江东西便也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日本人的翻译官,说到底还是因为穷,跟了日本人吃香的,喝辣的,狐假虎威的日子还真算是不错。另外,其实江东西最开始也不会什么日语,可是这并难不倒江东西,胆大心细,连比划带蒙的,倒也能忽悠着日本人十之八九,再加上江东西是识字的,而中国字和日本字有很多地方是相像的。就这样,江东西不断在探索中前进,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日本翻译官,或者说是一名合格的汉奸。

汉奸不好做啊!队伍大了,不好带啊!江东西跟了鬼子,把一身的名声都搅了臭了,不过江东西不在乎,名声这东西,在江东西的眼睛里还比不上一个苞米面儿的窝窝。而江东西在乎的,却早就随着滚滚的江水飘远了。江东西也听到过很多人骂自己,什么狗腿子,什么叛徒,甚至有人说自己的名字起错了,不应该叫东西,而应该叫不是东西。关于这些,江东西只是清朝一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东西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钟先生,虽然这一刻江东西盼了很久,可是真正出现在眼前,却依旧显得过于突然,于是江东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关于钟先生的事儿都是过去的老故事了,不知看官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从哪里提到钟先生的,我想想,好像是从徐妞妞那里。

别嫌我啰嗦,我再次强调一下徐妞妞。

徐妞妞,性别男,26岁。而这个看上去漂亮的很有气质的伪娘就是冷肃与耗子(齐浩)口中的神棍。

从小体弱多病的徐妞妞被爸爸妈妈带到了钟先生那里,或者说带到钟老头儿那里更为贴切,因为那时候,钟先生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满头花白,白的均匀,钟老头儿看了徐妞妞之后,给了他父母几点建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给徐妞妞改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当做是女孩养到十二岁。而听从了钟老头儿的建议之后,徐妞妞也确实健康了很多,可惜,也许是童年的异装癖带给了徐妞妞太多的幻想与憧憬,导致徐妞妞在未来的成长发展过程中,对女装情有独钟,尤其是他还有严重的淑女情结。

这样的徐妞妞恐怕在别人眼中是有一点点可怜的,再加上徐妞妞经常习惯的悬而未落的泪光,任谁都会偷偷为他心疼一把。

可徐妞妞这人,可不像他表面上这么我见犹怜,那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坏胚,徐妞妞,齐浩,冷肃,多年的同学加上好朋友,让冷肃彻彻底底的看清楚了这个人,这就是个无耻的精神病,心里极其变态。

举个例子,这厮在冷肃上大学期间到学校来找冷肃,用徐妞妞的话说,他是想给冷肃一个惊喜,可惜冷肃最终得到的是一份哭笑不得的惊吓。

冷肃是学中文的,尤偏爱古代文学,念得是所师范的学校。一说到师范大学的中文系,相信各位看官都会是有所了解,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这种学校与专业最出名的地方就在于男生极其稀少,男女比例1比8。

就这样,徐妞妞在某一天打扮的像一朵妖娆的喇叭花一样出现在了冷肃的大学中,出现在了冷肃所在系别的女生寝室楼下。

真别说,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竟让他碰到了冷肃班级的女同学,于是徐妞妞这厮便上去搭讪了,而且还报了冷肃的名号,他说他是冷肃的妹妹,这次刚从国外回来,过几天哥哥过生日,她想给哥哥一个惊喜。

呦呵!这是多乖巧的妹子啊!冷肃那女同学可是善心大发,这个忙!帮了,于是大手一挥就把徐妞妞带回了女生寝室,展开了一个男人与一群女人的同居故事。

这厮无耻的在女生寝室鬼混了好多天竟然都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直到有一天这厮在女生寝室的浴室中冲澡忘记了锁门。

于是,这厮暴露了,于是,冷肃跟着火了。

十九回又出事儿了

这可都是无妄之灾啊!

说多了都是眼泪。徐妞妞倒是好说,人家之后收拾收拾行李继续回国外读他的神经病专业。顶多下次不往冷肃的学校里钻罢了,可冷肃呢?生生的顶了个变态的头衔,威名飘扬整个校园。只要是事关徐妞妞,诸如此类的事件,冷肃也不是第一次领教到,冷肃也只能偷偷抹把眼泪自认倒霉。而且若是只有此类人为可控现象时常发生倒也罢了,顶多冷肃把徐妞妞当做重症精神病患看待就好,可是除了人为制造的混乱以外,徐妞妞还有另外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灾难属性。

大家都对日本的柯南小同学熟悉吧,那是日本著名的瘟神之一,凡是他走过的地方,流血不断,命案一片,哪一个惨字了得啊!观其杀伤力,实在是不比传说中的死神逊色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徐妞妞的属性,大致和柯南有异曲同工之妙,用齐浩的话说,徐妞妞这人,简直就是一部灾难制造仪。

或许说,不知是灾难吸引了徐妞妞的靠近,亦或是徐妞妞的靠近加剧了灾难的发生。总之,有徐妞妞地方,就意味着没有安稳的日子好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从徐妞妞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终于有一天,徐妞妞大彻大悟了。他决定不能只在中国祸害炎黄子孙,他决定祸水西引,所以,他去了国外。混到了一个让他心驰意往很久的学校——普林斯顿大学神学院,而自从进了这个学校之后,原本就略有神经兮兮的徐妞妞越发的扭曲了,而更扭曲的事实是,他竟然还混上了牧师资格,我的神啊!这还是一个多么癫狂的社会啊。一个伪娘的,神经的,可以持证上岗的牧师,神啊,原谅一群愚民的愤慨吧!

闲话不多少。这样的徐妞妞就是冷肃和齐浩口中的神棍。

既然说起了徐妞妞,那我也就顺便聊聊耗子,也就是齐浩。齐浩,与徐妞妞和冷肃厮混多年的兄弟,念的警校,毕业后回到小城中当了一名特警。齐浩一身都是北方汉子的爽朗气质,一手自由搏击练得真是不错,在全国排名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在省里也是数的上名号的。

冷肃,徐妞妞,齐浩,这三个人,别管某些人主观上愿不愿意,总之是在这沿河村,冷肃家里碰了头。

冷肃拉着一张长脸从自家的冰柜里拿出穿好的肉串和其他食材,又从冰箱中拿出镇的冰凉的啤酒,三个人就搬着三个小凳子,在冷肃家的院子里支上了烧炭的炉子,自己耍起了烧烤。

一阵烟雾缭绕,夹杂着肉香,三人倒也吃的酣畅淋漓,喝了点儿酒后,就在冷肃那屋子里住了下来。

三人就睡在冷肃那一张大炕上,幸亏这一夜没有外人到冷肃这里来,否则恐怕会吓一跳的,因为那炕上两个男人中间睡得香肩半裸的怎么看怎么是个大闺女,我的妈呀,真是羞煞人啊。这也许是冷肃的大幸,可惜,冷肃的大不幸很快就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冷肃的房门被敲响了,冷肃爬了起来,而炕上的另外两只,睡得跟死猪一样。

冷肃把房门打开,门外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村民,冷肃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人,这不正是冷肃的邻居刘叔。

“呦!小冷子才起来啊!”刘叔说道。

“恩。”冷肃答应了一声,还揉了揉眼睛。脑子有点儿晕,问道“刘叔你怎么进来的?院子大门儿没锁吗?”

刘叔一拍大腿道“我还真得说说你呢!你怎么连大门都没锁,我还以为你早就起来了呢!”

冷肃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道“忘了,忘了。”

正这时,一个睡得朦朦胧胧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让一让,去厕所。”

乍一看,这人是个很美的妹子,且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好似一夜癫狂。

刘叔看的眼睛都直了,略微侧了侧身子让美女走了出去。回头对冷肃暧昧的说“小冷子你女朋友?真是漂亮。”

听了这句话,冷肃的眼睛里有些惊悚的,冷肃的性取向百分之二百正常,对于搅基这件事,实在不是冷肃的菜,冷肃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是一道声音子冷肃身后响起,并且一直有力的大手将冷肃推到了一边。

“让一让别挡路,上厕所呢!”一个衣衫不整的壮实青年揉着眼睛将冷肃推开,急急的从屋里迈步出去。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刘叔明显有些疑惑,眼神儿有点不淡定了。冷肃这时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而那刘叔倒也真是个好奇的,转头想冷肃院子里的厕所方向看了看,随后,竟伸着脑袋,向冷肃的屋子里面看去。

齐浩刚刚出来,屋子里的房门也没关上,透过那敞开的门,刘叔清清楚楚的看到冷肃屋子里的那张大炕上东歪西扭的摆了三个枕头,已经略显凌乱的三人铺盖。

刘叔再看向冷肃时,眼神中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只听刘叔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小冷子,这么玩儿,有些不大好吧!”

这句话犹如一阵凉风将冷肃吹了个清醒。

冷肃睁大眼睛看向刘叔,指了指刘叔身后道“刘叔你想什么呢!那小子是个男的,天生就喜欢穿女装,你可别害我啊!”

刘叔回头,见到的正是刚刚上完厕所出来的小美女一只,看看那美女,再看看冷肃,刘叔满脸的鄙夷,怎么冷小子当刘叔我老眼昏花,连男女都看不清?

冷肃无奈的苦笑,指了指徐妞妞脖颈中的喉结道“刘叔你再看看,他可是还有喉结呢!”

顺着冷肃的指点,刘叔目光移向徐妞妞的喉结处,果然,那喉结还真是挺明显的,只不过看到了那张美美的脸,便很少有人去注意别的地方了,甚至刘叔的的目光还从徐妞妞的脖子上滑到了胸上,刘叔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果然,竟是个平的,这厮真是个男的,这可真是造物主的玩笑。

“刘叔,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冷肃的声音略有突兀的出现,将刘叔纷飞的思绪牵了回来。

听了冷肃的问话,刘叔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来找你。还真是因为出了大事儿了!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说了。”

“什么事儿?”这次不仅仅是冷肃,连徐妞妞和刚出厕所门的齐浩都被勾起了好奇,打起了精神。

只听刘叔在三人殷切的目光中开口道:“这事儿还真是邪气,咱们这又死人了,这才几天啊!”

“又死人了,怎么回事儿啊?”说这话的时候,冷肃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看徐妞妞,果然有这个瘟神在场,总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在刘叔意犹未尽的讲述之下,冷肃三人知道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事儿还得接着之前说,上文咱们不是提到过沿河村的江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吗?死的是沿河村二队儿的高家的一个小伙子,死因是溺亡。

今儿刘叔说的事儿,依旧还是发生在沿河村的江里,依旧又有人死在了里面,只不过这一次,死的是一个外来的打工仔,你说邪不邪气,上次那事儿才刚刚发生了半个月,风言风语才刚刚有了些平息,今天是水上公园工程重新开工的第一天,谁也都没料到,就立刻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这事儿是今儿早上才发生的,那外地的打工仔也刚刚捞上来。早就已经没救了,已经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车也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这可真是大事情了,冷肃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整了整衣衫,就随着刘叔一起向那江边走去,明明是个艳阳天,可是这个日子却隐隐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二十回转轮亭

江边的景象更像一幅展开的画卷,而这画卷对冷肃来说有些熟悉了,似乎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发生了重现。

江边围满了村民,只有两个当地巡逻的民警在维持现场秩序,至于刑警和法医,还在来的路上,而两个民警正在极力阻止好奇心旺盛的村民。冷肃等人刚到江边,呼啸的警车便也跟着来到了现场,并在驱逐村民的同时,在现场拉上警戒线,若不是此时的耗子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特警证,恐怕冷肃这三个人也就和其他村民一样到一边蹲着去了,哪能像现在这样,离得近一些。

其实尸体倒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这几人抱着一种凑热闹的小市民心态,再加上冷肃实在是有些狐疑,为何这么一条平静的江面下却是命案频发。尸体的检查很快,从耗子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如果不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化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倒霉的外乡人,依旧是丧身于一场意外,死因依旧与之前的一样——溺亡。

村民在外围一直没有散去,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在嘈杂的谈吐中,冷肃又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外乡人,竟也是下水去打桩子,才丧了命了。而他所做的工作,正是接替之前高家的儿子的活计。

凉,透心的凉,并不是来源于江水的温度,更是来源于死亡背后透露的讯息。

“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嘛!”

“啧啧,真是缺德啊!”

“可不是嘛!他还真敢,要知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就不怕遭报应!”

……

村民们一次次的议论,话里话外,还透露着冷肃不知道的讯息。看着警察将尸体抬走处理,水上公园的工程又再次停工了。

冷肃凑到一边,和周围的村民闲扯儿着,话里行间,冷肃知道了一件令村民们感到愤慨的事情。

水上公园的建设早就出现了问题,甚至当地的工人已经进行过了一次罢工,而村民口中说到的缺德的人,冷肃竟也认识,竟是自己的远房小舅舅——邵小德。

沿河村的江水,是炎夏里孩子的游乐场,孩子们大多喜欢撒丫子似的泡到水里,享受一天功课后难得的惬意。

沿河村的江水,总是令村里的大人半忧半喜,那是孩子们的娱乐所,只不过,大人们总是担心孩子们游到江的深水域,因为江的中游,靠着山壁的地方,是村子里的禁忌。

至于当地工人罢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水上公园的设计图纸里。靠着中游山壁的地方被设计成了一处凉亭,并且早就取了名字,叫做转轮亭。当地的工人抗议,因为当地的老人,有谁不知道村子里的禁忌。

谁敢去碰那里,简直就是自己找晦气,不要命了。

钱是个好东西,正如莎翁所说: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只要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它在这个小村中,使不可能成了可能。

那个炎热的日子,黑心王,王工头把邵小德叫进了一片长得茂盛的苞米地里,两个人在那里说个好一会儿的话,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在说完话之后,原本跟着大伙一起罢工的邵小德在之后的一阵子出手极其阔绰。并且邵小德亲自跑到村外召集了一些外地的民工来,辅助他那个远房的姐夫黑心王,将这工程重新启动。当地的民工也不傻,既然有人愿意接那烫手的山芋,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建设那个什么转轮亭,那么其他的一切也都好说,在工地流着汗水干上一天的活计,二三百块还是可以拿到的,家里孩子小的要买奶粉,孩子大的还要上学读书,并且一般从秋末开始到第二年的春天到来,是接不到什么活计的,北方的严寒,会让所有的工程建筑项目都陷入停工状态。这个时候不干活,又哪里吃得住劲儿。既然有外乡人出头去建设转轮亭,那么其他的工程项目,当地的民工还是愿意去做的。

高家的那个孩子参加转轮亭的建设是一个意外,打桩子的人手不够,王工头有着急抢进度,要知道那罢工也耽误了不少事儿,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儿写着工程进度安排,要是拖沓了下来,王工头可是不好交代的。

于是,在那个傍晚,邵小德一咬牙,拿着王工头给的一把红票子,揣在兜里。去了二队儿老高家。

都说那初生的牛犊子不怕虎,老高家的儿子二十出头,正是活力旺盛,年轻人么,虽说是听说过小村子江水中的禁忌传言,可是更多的时候只是把它当做一个笑话,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是生在国旗下,从下就接触马克思主义的小伙子。

邵小德还没来得及多给小伙子提供什么条件,只不过承诺王工头一天给加上一张红票子,小伙子便爽利的答应了下来。

呵呵,一天一张,十天就是十张,钱这东西,谁也不嫌多,谁拿着也不会觉得烫手,就这样,邵小德笑得脸上跟着一朵花似的出去了,这样就好,邵小德摸了摸自己兜里还没揣热乎的小票子,省下的可都是自己的了。黑心王看上去是被逼急了,这次倒是爽利,这一让趟下来,自己也能净赚一千块。这相当于省了四五天的劳力,还真是划算。

高家的父母晚上农忙后回了家,就听自己的宝贝儿子说起了这意外的喜事,这一对父母也在心里偷笑,笑话小村村民的保守与执拗,那些什么老规矩啊!禁忌什么的又怎么能当成真。高家这一对夫妻虽然算是小村子中的外来户,对村子从前发生过什么事儿不大了解,可是也算是在村子里扎了根,住了好多年了,这些年里,每逢夏季便跑到那江里消暑的调皮娃子甚至大老爷们儿都有过不少,不是也没见谁家出了事儿,所谓禁忌这东西,也不过是愚昧的乡亲们以讹传讹罢了,毕竟村子里是有很多人家,世代都窝在村子里的,眼皮子浅,倒也是不见怪。所以尽管是外出务工涨了见识,却依旧古板的像根木头。

高家的夫妻两儿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还勉励了儿子一番,嘱咐他要好好干,多赚点钱,才能娶个能干的媳妇回来,而那小伙子,听到父母这么说,便急急的往嘴里面扒饭,可是即使他那黝黑的皮肤也掩饰不了面颊的红润。

那个夜里,小伙子,做了个美梦,梦里他梦见了隔壁的二妞,黑色的头发和她黑色的大眼睛一样,总是能轻易的吸引到小伙子全部的注意力,梦里的二妞冲着自己美美的笑着,甚至还牵起了自己粗糙的大手,那时候,梦里的阳光格外的热,晒得小伙子一身滚烫。

梦醒后,小伙子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甚至将自己那大手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似乎二妞手上的香气也留了下来,小伙子心想,二妞在爸妈眼里应该是个能干的吧,若是为了二妞的话,小伙子又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把使不完的力气。

小伙子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下水打桩子去了,第一天,小伙子带着一身的潮湿和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家里,第二天,小伙子拿着工头给结的工钱,摸着比别人多拿的一百块,觉得自己那一身的疲累都有了交待,甚至在碰到二妞时,小伙子还鼓足勇气问了一声“二妞,吃了没?”

尽管二妞只是含羞带怯的说了一声“恩。”小伙子的心里却乐的开了花。

第三天的一早,小伙子早早的起来了,到自家后面的柴山上摘了一把黄色的小野花,偷偷的用矿泉水的瓶子插上,悄悄的放到了二妞家院子的大门外。

第三天的晚上,小伙子便没能回来,永远的没能回来,只可惜,他没能看到二妞捡起装着野花的水瓶子时那抹腼腆的笑。

二十一回消失的魂魄

若只是高家的儿子一人身亡,仅仅是用意外两个字来概括倒也算是说的过去,可惜现在,又有一个人用死亡狠狠的甩了现实一个耳光。而令村民的觉得愤怒的更是因为这个可怜的,魂游异乡的外地人,也是邵小德一手包办,弄来的民工。

朴实的村民对于这样的事情,很是不能接受,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若是邵小德对村子里的事儿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就罢了,毕竟世事不能强求,谁又能归正的了谁呢?可是邵小德他是不一样的,他打小就生长在这个小村子里,吃着这里的庄稼,喝着这里的井水长大,他是土生土长知根知底的村里人,并且村子里关于江水中的禁忌可是与他们邵家有着脱不了的关系,这里面的圈圈绕绕,邵小德是门儿清的。可就是这么个人,老人们从小看着他在这里长大,谁也没想到,为了几个红票票,这厮竟然干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儿,这可是大不应该啊!这才多大的功夫,竟是搭上了两条人命,村子里的村民在私下里都是撇撇嘴道“这是要遭报应的!”

冷肃在一旁凑到村民村边闲谈,混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消息。耗子也正在和办案的刑警说话交流,要么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儿,耗子竟和那法医都是熟悉的,想想倒也是,小城中的法医就那么几个,出了什么大案要案免不了耗子要和他们接触,相互熟识倒也是不奇怪。

而徐妞妞这个神棍的举措却是有点奇怪了,在冷肃的眼中,他似乎总是大有兴致恋恋不舍的在那尸身周边徘徊,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看他那样子冷肃就觉得头疼,这厮的可别在这时候抽什么风,这可是命案现场,搞出什么不好收场。

还好,徐妞妞没在今天搞出什么事儿,警车将这外乡人的尸身拉走时,冷肃等三人随着散开的村民一般回到了冷肃的家中。

这一路上,徐妞妞走的有些心不在焉。

“神棍啊!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打算中午亲自下厨给我和冷肃弄点啥吃的啊?”齐浩刚一进冷肃家的院子,便对着出神的徐妞妞,开口道。

“恩?你说什么?”徐妞妞似乎刚从自己的思考中清醒过来,没听清齐浩说什么,又问了一遍。

“耗子他问你中午要不要给我们做饭,神经病牧师。”冷肃接口说道。

“做饭?”徐妞妞摆摆手道“我说冷肃你也太不地道了把,我们好不容易来你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一趟,你不说好好招待,还想我给你做饭,小心我跟你妈告状。”

冷肃一想到自己老妈,不禁打了个寒战,不得不再次说一句,徐妞妞果真是冷肃的悲剧,这厮仗着一张娇媚的脸庞到处装乖巧,欺骗广大中年妇女良善的心灵,而冷肃他老妈便是中招者之一,并且至今仍然对徐妞妞宠爱有加,要是真让徐妞妞跑到自己老妈那里告状说自己虐待他,冷肃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要知道自家老妈最是个不讲理的,想想后果,冷肃就觉得浑身发麻。

而徐妞妞果然在看到冷肃的表情后,越发的趾高气扬了,就差没拿着一条鞭子用女王口吻道“该死的奴隶,你去给我做饭。”

……

该说不说,耗子还是够义气的,眼见冷肃吃瘪,急忙转移话题,说道“神棍啊!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冷肃,来,先和我说说你刚刚是想哪家的花姑娘呢,怎么走神儿走的这么认真!”

徐妞妞闻言挑了挑细长的眉毛,道“还花姑娘?”这厮鄙视的看了一眼耗子和冷肃,神秘兮兮的说“就你们这智商恐怕真是猜不出我刚刚想些什么!”

呦呵!这厮还装腔作势上了。冷肃看着这厮的小人样子,简直就想用鞋底拍他,冷肃告诉自己先冷静冷静,不急于一时,徐妞妞这厮是个能记仇的,拍他的时候,一定不能让他发现,早晚会有机会的。

齐浩倒是个好脾气,赔笑的问道“行了,敢紧给咱哥们儿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咳咳!”徐妞妞状似娇柔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刚刚可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你倒是赶紧说啊!急死人了。”冷肃道。

“刚刚被抬走的那具尸身,是没有魂魄的。”徐妞妞诡异的笑着说道。

“嘶!”冷肃和耗子都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徐妞妞这厮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昔日杜甫在《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中写到: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而今日的徐妞妞虽然不是口若莲花,佳句泉涌,却是仅仅用了一句话,便将冷肃和耗子惊了个半死啊!一句没了魂魄的尸体,怎么听,怎么显得越发的诡异。

“神棍你可别开玩笑啊!哥们儿可是不禁吓的。”别看齐浩这么大的个子,冷不丁听徐妞妞这么一张嘴,也是会一哆嗦的。而冷肃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妞妞。

徐妞妞看着面前这两只,有些不大满意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儿?莫不是以为我在这里混编乱造吓唬你们玩呢!我可是普林斯顿大学神学院硕士,我是个牧师,经过了考核得到教会认可的,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冷肃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听到徐妞妞嘴中谈到操守这个东西,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一个无耻到突破人类下限的精神病跟你谈操守,实在是让冷肃有些想乐。只不过,冷肃时想乐没乐出声,倒是耗子笑得爽朗,“徐妞妞你别逗了,操守这东西你会有?你就是个拿假钞换贞操的货色,还跟哥们儿谈操守。”

徐妞妞翻了个大白眼,交友不淑,交友不慎啊!徐妞妞翻完白眼后正色道“齐浩,冷肃,这次真不是我开玩笑的,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们这江里面啊!真是有些古怪啊!那个外乡人的魂魄,真的是不见了。”

徐妞妞平日里都是个不正经的,倒是很少如此正色,冷肃和齐浩见状,倒也跟着严肃起来,难道徐妞妞说的是真的?看样子恐怕是确有其事的,徐妞妞虽然行为举止不太招人待见,但是第六感可是远超常人的,别的不说,从小到大,只要是考试中的选择题,虽然徐妞妞不会做,可是从来就没有蒙错过,这第六感,有时候真是一门奇妙到高超的技能。

冷肃和齐浩也都听说过那个什么普林斯顿大学神学院的教授都对徐妞妞青眼有加,要不然徐妞妞也不会通过牧师的考核,还被保送的研究生,徐妞妞这个坏胚在某些不被正常人认可的方面还是有很多独到的天分的。

冷肃听了徐妞妞的话后,细细的思量起来,毕竟对这一个小村子,冷肃是要比徐妞妞和齐浩了解的更多的。冷肃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起了小村中关于江水的禁忌。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外公和妈妈都嘱咐过自己,到了江上,是只能在江的靠着江边的浅水域玩儿的,千万不能到江的深处去,更不能游到江水中游的山壁处。

冷肃是个旱鸭子,属于那种到了游泳馆也只会泡到儿童区浅水区的特殊人种,所以外公和妈妈的嘱咐在冷肃眼中等于没有嘱咐一样,冷肃就是个平时不喜欢下水的,冷肃也不会没事儿下水去的,毕竟自己可是个要脸的,丢不起那个人啊!

二十二回血腥玛丽

至于那江水中禁忌的由来,似乎从没有人对冷肃说起过,冷肃皱着眉头,有些事儿,却是是拎不清的,冷肃对徐妞妞开口道“神棍啊!你既然看出那江水有什么问题,那你能不能解决啊!好歹你也是个牧师!”

一听冷肃的话,齐浩也将眼睛对准了徐妞妞,倒是在心里有了一点雀跃的期冀。

谁知徐妞妞一看这两人的目光连忙摆手道“开什么玩笑,我是个牧师不假,你若是找我给你祷告一下避个邪求个福气的话我还可以帮帮忙,这里人的魂魄都不见了,我怎么会有什么办法!”

“啧啧啧!”齐浩撇撇嘴会意道“了解,了解,不过是功夫不到家!”

“呸!”徐妞妞恨声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儿。”

“得!”冷肃一见徐妞妞也是真的搞不明白,倒也先把这事儿放了下,开口道“中午咱们回市区吃吧!我下午要去看看我家老爷子。”

“老爷子,还在医院里住着呢?现在怎么样啊?”齐浩开口问道。

“还算凑合,年纪大了,心血管一直不算好。总是得到医院里去观察。”

徐妞妞听着点了点头道“咱们一起去吧,我也很久没见老爷子了。”

冷肃笑了笑道“这倒是好,他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高兴地,你可是比我会哄他开心。”

徐妞妞回了冷肃一个那是当然的眼神。

闲话不说,三个人锁好了大门,依旧坐着齐浩的小马六回到了市区。市区的喧嚣繁闹似乎是与小村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它们之间似乎阻隔着层层的藩篱,想进去还是想出去,都很容易,却都大不易。

三个人先吃了个饭,买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向着医院冲了过去。

老爷子住在505号房,冷肃率先将房门推了开,也正是这时,一道声音飘入了耳朵。

那是一个年迈的女人的沙哑的嗓音,“头七那夜,高家那儿子,是没回来过的。”

冷肃听得清,而耗子和徐妞妞也听得明明白白,三人同时在门口一顿,而病房中的人却已经发现了推门进来的这三个傻小子。

“小冷子来了!”那个沙哑的女声一间冷肃便开口说道。

“高姥姥,是您过来了!”

说话的人是冷肃熟识的,正是小村中的萨满高老太太,老太太见到冷肃时嘴角带着笑,可是这抹笑意却掩饰不了眼睛里透出的担忧,想到刚刚推门时听到的那一句话,冷肃一时之间似乎略有些明白了高老太太眼中的这屡担忧到底为何。

“老爷子,我们过来看你了。”

徐妞妞和齐浩的到来似乎为这病房中带来了一股鲜活的气息。

“好好!我说怎么今天左眼皮跳个不停,原来是妞妞和小耗子来了!”

说话的声音年迈中透着爽朗,徐妞妞和齐浩循声看去,病床上面,半倚着枕头坐着一个满脸褶子的小老头,小老头有点瘦,脑袋上面没有几根头发,可是那眼睛却是透亮儿,透着睿智的光芒。

“呵呵”冷肃笑道“外公你可别抬举他们俩儿了,一会美得找不着北了!”

这说话间,高老太太起了身,对着病床上那小老头儿说道“我先回去了,刚刚我说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

小老头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却瞬间黯淡了些,却还是愉悦的说道“放心吧,我会想想该怎么办的。”

高老太太点了点头,冷肃起身将她送了出去。病房内,耗子和徐妞妞正在使出浑身解数逗老爷子开心,老爷子今年八十多,脸上的褶皱笑得像一朵花。

冷肃送出了高老太太后,走入了病房,徐妞妞不知道又在闲扯什么,唬的老爷子眉开眼笑。

“外公,刚刚高姥姥跟您说什么事儿啊?”

病床上的老爷子白了冷肃一眼道“混小子,提那些糟心的事儿干什么,没看到老头子我正高兴呢嘛!你啊!就不能学学妞妞,一见就让人欢喜。”

冷肃张着嘴巴看着齐浩和徐妞妞笑歪了嘴巴,得,就知道徐妞妞一来,自己就变杂草了。冷肃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习惯了,有徐妞妞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在,这种待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外公,我妈呢?”

老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想吃狗肉汤,她回家做去了,你别一直吵,我可是要听妞妞给我讲好玩儿的故事呢。”

想到那种飘着一层油光的狗肉汤,冷肃也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老爷子好胃口啊!至于一听徐妞妞要给老爷子讲那些所谓好玩儿的事儿,冷肃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要暴动。齐浩看着冷肃笑得有些揶揄,徐妞妞这个货色,他口中好玩儿的事儿,齐浩和冷肃再清楚不过,除了怪力乱神便是恐怖故事,用冷肃曾经的话说,徐妞妞这个精神病就是打算一辈子将哥特风作为一种事业进行到底,可偏偏老爷子还就好这一口,徐妞妞的故事就是他看得上眼的菜,所以冷肃一直很无奈。

就这样,冷肃安静了下来,而徐妞妞清了清嗓子开始道“我将的这个故事啊!名字就叫做BloodyMary,也就是血腥玛丽。

其实最早关于血腥玛丽的叫法,是人们对英国都铎王朝的暴君玛丽一世的称呼,可是发展到现在,血腥玛丽这四个字早就有了它更深层的含义。

18世纪时那位匈牙利的绝世美女——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原型为伊莉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已经成为了现代著名的吸血鬼传说代表人物之一。经过证明,这个向仆人学习妖术的美丽女人在建在咯尔巴阡山脉中的塞伊特(Csejthe)城堡里虐待杀害了300多名少女,并快乐地喝她们的血,甚至把血装满浴缸沐浴,用来保持自己永远的青春美丽。而这位夫人变也被人们称作“血腥玛丽”。她近乎妖艳与不老的传说,似乎成为了史书上的一个未解的谜题。

而在现在,提到血腥玛丽这四个字,往往会直接使人联想到一种鸡尾酒,它一般使用伏特加酒、番茄酱、伍斯特沙司、热酱油、盐和胡椒粉、西芹盐、橙汁或柠檬汁,山葵调合而成,色泽明艳,活泼、新鲜、刺激,也许它正如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美艳与刺激,给人们带来一种非同一般的禁忌之感。这种酒,在西方近乎是一夜成名。”徐妞妞说到这儿,顿了顿,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而我现在要讲的故事,却是一个叫做‘血腥玛丽’的游戏,这个故事发生在M国的一所大学,具体是哪一所,我就不说了。故事的起因是这样的,那是我念大三的时候,我的教授接到了一封来自M国内T大学的一封邀请函,邀请函上写着希望史密斯教授能够到T大学进行学术交流。这封邀请函发的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谁都知道M国的神学院只有那么几个,而教授是神学院中灵异现象研究中的佼佼者之一,T大学不在那几所著名的神学院中,并且大学内也从未开设会相关的专业,这样一所和神学院沾不上边的大学,很难想象他们邀请教授去要进行什么学术交流,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虽然史密斯教授对这一封学术邀请函感到费解,却还是决定去一趟T大学,因为发函的是T大学的副校长,同时也是教授的高中同学。老同学发的邀请,总是要去看一眼的。史密斯教授联系上了他的老同学,打算问个明白,可是在电话中,老同学却是含糊不清,只是坚定的邀请教授抓紧时间过去。史密斯教授倒也是一头的雾水,不过还是定下了机票,打算赶往T大学,而这一趟T大之旅,我正是随行的学生之一。”

二十三回死亡的开端

老爷子随着徐妞妞讲述故事的节奏,旋转着握在手中的两颗核桃。核桃似乎是一般大小,表皮已经被打磨的圆润而有光泽。徐妞妞看了看老爷子,嘴角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到了T大学之后,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得到了众多学生热切的欢迎,甚至,并没有多少T大学的学生知道史密斯教授的到来,当然,即使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少人重视,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灵异现象。

接待我们的正是发出邀请函的副校长以及几个T大学的行政教师。当副校长把我们请进了他的办公室详谈,史密斯教授才知道,什么学术交流之类的官方话语果然如同他料想中一般,纯属扯淡。那副校长一进到办公室便面带焦虑,倒是也直爽的说出了邀请史密斯教授前来T大学的原因,说到这儿,副校长表示自己也实在是束手无策,才想到了史密斯教授这根救命稻草。看到自己这位焦虑的老同学,史密斯表现出一丝同情,也没把这所谓的学术交流研讨事件放在心上,倒是饶有兴致的表示愿意听听自己这位老同学迫切希望自己到来的原因。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大概是两个月以前,T大学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个叫做金米尔的大二女孩儿,死亡地点是在女孩儿寝室中的盥洗室之中,而女孩儿死亡的原因很令人费解,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盥洗室是在内部被反锁上了,也就是说,就校方破门而入后的场景来看,盥洗室中只有女孩一个人。女孩儿的死状比较凄惨,两只眼睛被挖了出来,血流了满地,这也是女孩儿致死的原因,更古怪的是,经过法医的检验,发现女孩子的双眼应该是被她自己挖出来的。而在案发现场,还令人感到怪异的是,盥洗室中出现了一些烧尽的和未烧尽的蜡烛。

金米尔的惨案是在一天的清晨被发现的,而法医断定的死亡时间却是在凌晨一点左右,金米尔所在的寝室一共有四人同住,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想她的室友亦应该早就发现些什么,于是,警方调查的重点落在了她室友的身上。不过很可惜,那一夜金米尔的室友有一个回了家,有一个在酒吧厮混了一夜,而另外一个,确是和男友一起彻夜未归。也就是说,那一夜的寝室中只有金米尔一人,直到第二天,她在酒吧厮混了一夜的室友回了寝室,才发现有血迹从盥洗室冒出,于是才报告了校方,校方破门而入后发现了这起惨案。

金米尔的惨案一时之间在学生中传的很是骇人,在学生之间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惶恐,而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金米尔的惨案似乎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场并没有他人杀害所留下的痕迹,可是这个说法,的的确确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也许仅仅是为校园的恐怖故事填上了新的一笔,可是令校方焦头烂额的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校园中的血腥案件再一次发生了,这一次依旧发生在一间寝室的盥洗室,死者是一个日裔留学生——山野小惠子,这个来自亚洲的安静小姑娘在一天夜里上厕所后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她的室友第二天洗脸时才发现,她倒在盥洗室的地上没了生息,眼睛突出,青筋毕露,眼角甚至还有丝丝鲜血溢出,好像死之前受到了无比的惊吓。

这是第二起命案,也是从这一次开始学校的学生谈及盥洗室无不色变,恐慌再次沸腾了起来。

警方随之也调查了山野小惠子的室友,很幸运,那一夜山野小惠子的室友都在,可是那一夜山野小惠子的三个室友却都没有听见任何的呼救声,山野小惠子便也就这样离奇的死去了。

第三起案件发生在不到两个星期之前,死的是一名男孩,死亡的地点是在橄榄球队的更衣室之内,男孩是窒息而亡,可是身上并无明显伤痕,而更衣室内的透气状况也是良好,在无外力条件之下,很难想象男孩儿是如何窒息直至死亡的,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而更衣室的案发现场有些凌乱,甚至连更衣室的玻璃也被打碎,校方和前来调查案情的警方都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三起连发的命案,令校方和警方都忙得焦头烂额甚至一种恐怖的留言在学生蔓延——死亡只是开始。由于事情的过于古怪,所以有人向校方提议是否需要请一个灵异研究方面的专家来看一眼,当然,这件事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的。所以T大学的副校长便第一个想到了自己在业内颇具权威的老同学——史密斯先生。于是便有了接下来办公室的这一幕。

史密斯教授随着副校长的讲述思索了一下对其说道‘你最好是再和警方谈一下,这种案子想来应该是警方可以侦破的,最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发现,要知道,灵异案件的发生只是很小的概率,许多事情更多是人为原因造成的。’

副校长叹了口气道‘如果现下的情况是警方可以解决的,那我又怎么会这么坚决的邀请你这位老同学呢!通过我目前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发现,从第一起案件的发生,就与一个叫做【血腥玛丽】的游戏脱不了关系。’

‘BloodyMary?’这个名字史密斯教授当然了解,一个传说中恐怖仪式的名称,不过现在听到副校长提到这个名字,史密斯教授却是笑了笑道‘我想这件事情不会是普通的灵异事件,我认为更加需要的是和警方密切的配合。’

副校长十分不解,甚至已经在面色上表现了出来,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史密斯教授会给他这样一个回答。再看向史密斯教授时却见他有条不紊的说道‘血腥玛丽这个名字由来已久,可是不知怎么时候竟成了一种恐怖游戏的名称,虽然不知流传这游戏之人是处于什么目的,是由于玩乐或是由于别的什么,但是我不得不说,血腥玛丽这个所谓的招灵游戏,本身就是不被认可的,这根本就是将关于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历史演绎与日本的浅显的招灵术生硬的交杂在一起,这根本就是一个带有玩乐性质的无用功的自娱自乐的游戏,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个游戏竟也会流传的如此之广。’

史密斯教授的一番话倒是将副校长镇住了,没想到令人避而不及的血腥玛丽招灵仪式在史密斯教授眼中竟是一个浅显的骗局,一个天大的笑话。而这是在是与副校长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消息相差甚远,在副校长调查的资料里。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金米尔,就是在午夜时分进行一场恐怖游戏——血腥玛丽,也许是在招灵的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导致了自己的死亡,如若是这一点不成立,那么在喧嚣的传言中,血腥玛丽再次袭击学生导致另外两人死亡的消息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二十四回现场调查

为了能让史密斯教授加入到这次的调查之中,副校长几乎是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有关案情的资料都教给了史密斯教授阅览,史密斯教授则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老同学还是依旧如从前一样的强势,若不是大家真的是多年的莫逆之交,史密斯教授是绝不愿意沾上这一次的浑水的,可惜,在这种情况下,史密斯教授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得参与其中的。

副校长倒是真的对史密斯教授信任万分,把相关资料教给史密斯教授之后,便如同舒了一口长气一般,竟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大手一挥便走了,将这整个案子的调查交给史密斯教授全权负责。只留下办公室内看着资料独自苦笑的史密斯教授以及他带来的几个学生助手。

话不多说,在史密斯教授看完资料后,将其影印,并且下发至这几个学生手中阅览,以便之后可以及时汇集意见进行总结。

我当时手中也有一份这样的资料,我们几个学生阅读过后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其中一致的一点就是将调查的重点放在T大学内的一个学生戏剧部上。

这个学生戏剧部是一个学生自发组织后经学校批准正式成立的社团,之所以将目光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三起案件之中,有两个死者都是这个戏剧部的成员,虽然这个戏剧部和第三个窒息而亡的男孩看上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重大线索。

而与此同时,史密斯教授也已经决定在天黑后带我们依次回到三次案件的案发现场,史密斯教授很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和灵异事件有关系。

夜晚8点钟左右,经过了校方的允许,我们首先去了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也就是所谓的“血腥玛丽”游戏的进行现场。

虽然整个寝室楼依旧在使用,依旧有很多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活跃于其中,可是,发生案件的两个寝室早就已经被封闭了。教授和我们的进入也引起了众多女生的围观,这就跟在动物园里看动物一样,七嘴八舌,可惜,没有哪个女生上前来凑热闹,大多女生都在保持一定的距离。

教授对这些女生好奇的目光全然不在意,带着我们直接进入到了第一件案发所在的寝室。进入寝室之后先把灯打开了,随着我们几个学生全部进入寝室,教授有吩咐把门关上。

‘碰’的一声,门紧紧的闭合了,关上门的这一霎那,我们似乎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女生寝室设计的不大,雪白的墙壁上贴着粉色系的墙纸,这个装饰很温馨,为这个一目了然的空间增添了不少颜色。可惜从盥洗室流出的少量已经干涸的血迹为这个温暖的寝室填上了一丝诡异。

史密斯教授吩咐我们从他拎着的小行李箱中掏出一个小型的波长测试仪,通过寝室的电源连接上。就放在寝室中的案发现场——盥洗室之中,几个人就如同在医院中观察心电图一样围在盥洗室的门口观察波长测试仪。

我们几个人看着那小小的显示器,就如同在看一部科幻大片一般聚精会神,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们很快便都略微有些走了神,这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显示器中的图像和数值,根本就没有变化过。而这也可以证明,这件盥洗室之中并没有所谓的灵异之物的活动,因为凡是发生过,便必会留下痕迹,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那么在数值或是曲线转折上必然会发生一定的哪怕是微小的变化。教授略带些苦笑的摇了摇头,这样就难办了,不是灵异事件,那必然就是人为原因,而人为造成的显然就不是教授所擅长的内容,可是这些话教授可以说给别人听,不过他那个执拗到倔强的老同学一定是听不进去的。受人所托,史密斯教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调查下去。

尽管史密斯教授已经对所谓的灵异现象持了百分之八十的否定态度,可是却还是硬着头皮带着测试仪器和自己的得意弟子离开了这栋寝室楼,走向了第二起案件的案发现场,那个夜里,风似乎特别的凉,就连我准备打的哈欠都被冷风吹散,心里甚至有些暗暗埋怨史密斯教授接下的烂官司,顶着凉飕飕的小风,还要到第二个案发现场去调查。

走到第二案发现场所在的寝室楼时,楼中的宿管人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备用钥匙,带着我们来到了第二案发现场的寝室,甚至宿管人员还殷勤的帮我们打开了寝室的房门,由宿管人员高度八卦的眼神,不难看出她旺盛的好奇心。可惜,史密斯教授没有给她一探究竟的机会,还是当着宿管人员的面‘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冷,是这个寝室给我们的第一感觉,房间之中的摆设明显看出女孩子们的干净简洁与大方,可是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这件屋子的保暖做的有问题,站在这房间里,便觉得有些冷。

而史密斯教授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了,从关上了门的那一刻起,教授似乎就有些兴奋了,他甚至像只警犬一样狠狠的呼吸了一口寝室中的味道,面上一改先前的苦涩,有了些笑意,嘴里呢喃道‘原来是这里,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几个学生依旧大眼瞪小眼,除了冷了一些,没觉得这间寝室有什么不一样。而当教授再次吩咐我们插上波长测试仪时,我们才知道,可能有些事,真的不一样了。通电的那一刻起,显示器上的波纹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动,数值也在不断的增大,我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教授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耳边传来教授的声音,‘你们仔细看好,这种波纹的变化便说明这里曾经有灵异现象的发生。’

教授的提醒使得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发生的点点变化和跃动。而当教授将测试仪放入盥洗室中的时候,这种变化却是愈发的明显了,曲线有了更加剧烈的波动,数值也开始了不同的跳动。

教授兴奋的说道‘第二起命案很可能是一场灵异案件,看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一下橄榄球队的更衣室,做一些更深入的确认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教授所料,而就此情况来看,副校长将史密斯教授请来也无疑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在T大学的橄榄球队更衣室内,波长测试仪果然也发生了异于平常的变化。看来最近发生的窒息死亡案件也与灵异事件有脱不了的关系。

有了问题的出现,这无疑是令人感到高兴的,因为它为我们解决问题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不过,T大学的事件倒是也有些奇怪,根据目前手中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我们似乎走入了一个怪圈,简洁来看,是这样:

T大学的三起命案中,表面看上去,第一起和第二起联系的更加密切一些,因为两个受害中都是T大学学生戏剧部的学员。

从内里性质上来看,第二起命案和第三起命案更加的接近一些,因为二,三起命案似乎都是灵异命案,即使不是,也和灵异事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得不说,这调查结果,让人有些觉得满头雾水。

二十五回初露端倪

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某一时刻。我们几个随行教授的学生之中,一个绰号‘四眼蛙’的男生拎着几张资料纸,一语道破天机。(四眼蛙同学,惯常喜好佩戴一副平底状的0度眼睛,喝酒海量,千杯不醉,却练就了一个大大的啤酒肚,造型酷似卡通节目中的青蛙,所以有了四眼蛙这个绰号)

四眼蛙手中拿着几张纸,第一张是因为窒息而死的男孩的照片以及基本状况简介,第二张是话剧社所有成员曾经庆祝演出的一张高清合影,第三张是四眼蛙通过互联网调研显示出的所有话剧社成员的基本状况,第四张竟是橄榄球队赛前的一张全体学员入场照片。

当四眼蛙这厮突然抽出这几张纸跳了起来大叫‘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包括史密斯教授在内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头,四眼蛙这厮的行为是惯常脱线的狠的,(天下乌鸦一般黑,神学院的高材生又有哪个是不脱线的)对于这厮的行为,一般大家也就无视了。

可是这一次,四眼蛙激动的将几张纸排列好顺序平铺在桌子的中心,开口道‘大家注意看,我好像真的发现问题了。’

看着四眼蛙的表情中略带严肃,以史密斯教授为首的其他几个人倒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上前去,围着桌子,观看桌子上的几张纸,可是却没有感觉出有什么不同。

四眼蛙伸出手指了指话剧部的合影道‘你们看,你们看!’几人的目光顺着四眼蛙的手指看去。四眼蛙指的地方恰巧是两位女性死者的脸孔,只不过,四眼蛙真正指的地方是两个女孩中间站着的男孩。从照片看,男孩子笑得一脸爽朗,身体健硕,大约185cm上下。人这个东西,架不住你仔细观察,在照片中,不仔细看还真就觉不出什么,可是经过四眼蛙的重点突出之后,就会发现,男孩子身旁的两个女生在照片上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一个似乎是含羞带怯看着男孩子,另一个则是腼腆的略微低下头,可是高清的照片中似乎可以看到,女孩子偷瞄男孩子的流转的目光。

啧啧,这就很明显了,站在男孩子身边的两个女孩子,似乎都对他有好感。

四眼蛙又指了指T大橄榄球队的图片,这是一张赛前入场照片,里面还有两个熟人儿,一个是窒息死亡的男孩儿,更一个可以辨认出来的竟是刚刚在戏剧部的照片中出现的男孩,都是穿着同样的队服,带着同样的防具,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竟一时很难让人辨认,因为从照片中看,他们的身高似乎是相差无几。接下来,在两张学生基本状况的调查中,也清楚的表明了两个人身高的相近,一个183cm,一个185cm。也许是由于平时的橄榄球训练南难度很大,这两个人的身材都是不错,肌理匀称,都是一副健美先生的体魄。相似的很。

看了这几张资料之后,‘四眼蛙’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第三个窒息受害者很可能会是戏剧社剧照中出现的男子,而现在死亡的男孩子只是阴差阳错的做了替死鬼。

如果顺着四眼蛙的推理想下去,这个事情的条理或许就有些明晰了,看来整个事件,整个三起杀人案都和T大学生戏剧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当然,目前这还只是推想,证据是没有的。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局面倒是合适,不管结局如何,最起码为现在史密斯教授的一团乱麻找到了些头绪。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史密斯教授便通知了副校长,要求对学生戏剧部的成员进行调查,这个要求没经过太多考虑便直接得到了副校长的同意。

我们找到了戏剧部的成员一一进行谈话,尤其是那位从戏剧社的剧照中能看出被两个女孩子暗恋的男孩儿。他叫索贝罗,典型的美国大男孩,热情开朗,热爱文学与运动,索贝罗给我们留下的印象非常好,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同时又有内涵的大男孩,怨不得能轻易得到女孩子的倾慕。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这个略有神经大条的男孩似乎并不知道两个女孩子对他的爱慕,这似乎很遗憾,是他的遗憾,更是两个女孩子的遗憾。

而同其他戏剧部学员的谈话中也让我们得到了不少重要的讯息。其中有一个叫做小布的女孩告诉我们,她曾经听金米尔说起过血腥玛丽的神秘仪式,并且金米尔告诉小布,她将会用这个来守护自己的爱情,哪怕这爱情仅仅是萌芽。小布说她当时感到很吃惊,一是为金米尔的爱情,二是为金米尔的勇气。血腥玛丽的仪式很多人都是知道并且烂熟于心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尝试的勇气。

史密斯教授问过小布知不知道金米尔恋爱的对象是谁?小布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是索贝罗,不过金米尔只是暗恋,索贝罗人很好,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他。’

‘也包括你吗?’记得当时史密斯教授是很随意的调侃了一声,结果,小布却甚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天啊!那个洋小子索贝罗的行情也太好了吧。

之后,谈话继续,这项工作足足持续了两天的时间。

待到我们送走了最后一个来谈话的同学,大家都不由得舒出了一口气,又完成了一项任务,身上都有了小小的放松。不过史密斯教授却从整理的资料中抽出了一张白纸,白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索贝罗,而另外一个便是小布。

同学们都没说话,倒是‘四眼蛙’先张了嘴道“教授,这两个人是目前对我们最有帮助的戏剧部成员吗?”

教授很无力的看了一眼自以为再次发挥聪明才智的‘四眼蛙’道:‘恩,你这么讲倒也是可以的,不过我觉得更应该换个说法,这两个人,是在三起命案之中最可疑的人。’

为什么?这三个字似乎是我们最想问出口的,我们感觉到一缕茫然。

史密斯教授笑了笑,得意的扬了扬自己的手腕。

史密斯教授的手腕上是一块普通的手表。别这么疑惑的看我,我没有说错。史密斯教授的手上是一块普通的手表,这块表不是我们熟知的任何一种牌子,也不是价格高昂到令人发指的奢侈品,就是一块朴素的手表,虽然这样一块手表从外观上看,似乎和史密斯教授的身份地位有些不符,但是这块手表的的确确在史密斯教授手上扎了根,史密斯教授带了它好些年。

见到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自己的手表上了,史密斯教授才缓缓的开口道‘我的手表有一项与众不同之处。’说话间,史密斯教授还把手表往我们这一边凑了凑,便于我们观察。

表盘和其他的指针表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大表盘里似乎还有一个小表盘,小表盘中也有小小的指针,看上去袖珍的很。

史密斯教授指着那个小表盘道‘这是我请人帮忙安装的磁场针,一旦磁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指针也会随之发生变动。’说到这里,史密斯教授又看了看我们的表情。

似懂非懂,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再精确不过。史密斯教授见状,继续解释道‘在两天的谈话过程中,我表盘的指针上发生了两次明显的大幅度的变化,一次是请索贝罗同学谈话时,一次是请小布同学谈话时,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两个人的到来都造成了磁场的变化,也就是说,他们最近经历过,或是正在经历着灵异有关的活动。’

二十六回窃听

索贝罗?小布?

这两个人的面孔交替的在我的脑袋里穿梭,我无法想象,那爽朗或是平和的表象之下,潜伏着重重杀机。

教授用红笔在那两个名字上画上了一道道圈圈,就像是血液的浸染,刺目而揪心。

索贝罗!小布!

这两个人的话语轮流的在我的耳朵旁回荡,我无法思索,那平直或是伤心的句里行间,隐藏着道道血迹。

同学们用激烈的言语在这两个名字上高速的徘徊,就像是一场诡异的博彩,阴鸷却又引人入迷。

索贝罗,小布,这两个人是目前三起杀人事件的最大的嫌疑犯。围绕着索贝罗与小布,我们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两个人表面上看都很正常,索贝罗热情开朗,小布安静稳重,一男一女,一动一静,同样在老师同学中的印象都很不错。不过,在调查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关于学校之中血腥玛丽的仪式说法,最先便是由小布这里传出的。或者说,金米尔进行的仪式,完全就是小布交给她的,在午夜时分,进入无人的空房间,里面摆上一面镜子,镜子前面放满13根白蜡烛,将它们点燃,对着镜子许下你想要实现的愿望,之后说上三声“BloodyMary,BloodyMary,BloodyMary。”这个仪式便完成了。按照仪式里所代表的承诺,血腥玛丽会应约而来,之后的事情便是通常不被人所知了,血腥玛丽会不会完成你的愿望,而你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完全就是得看血腥玛丽的心情了。

甚至,连金米尔在案发现场的血腥玛丽仪式中所用的白蜡烛也是小布一手操办去购买的。

小布,这个安静的女孩子到底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不得不再一次找到了小布,我们甚至怀疑是小布一手促成了这幕校园惨剧。

而小布此时的态度和上一次的大不相同,她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我们的到来,不同于上一次积极的提供线索,这一次,小布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味的沉默,她在心中建筑了一座墙,沉默便是她厚重的城防。我们很无奈,因为没有证据,连警方都没找到的证据,我们又怎么弄得到呢!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坦诚我做了一件不打光彩的事情。

徐妞妞看着老爷子,竟做出一个乖宝宝的样子装出一丝羞赧,看得冷肃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只听着徐妞妞接着说道“我偷偷在小布的拎包里丢进了一个窃听器。”

冷肃斜了徐妞妞一样,就知道,就知道徐妞妞这厮干不出什么人事儿,你看看,偷鸡摸狗的勾当他做的有多顺手,可惜啊,老爷子你也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啊!就这么个货色,你到现在还把他当个宝儿,看看您此时的慈眉善目,为什么对您的亲孙子就是横眉竖眼,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到这,冷肃还冷冷的瞪了徐妞妞一眼,倒是把徐妞妞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徐妞妞也不是吃素的,回了冷肃一个大白眼,继续开口道“说来也巧,我的这个窃听器倒是立了大功,在那个夜里,小布所在的屋子里面可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我用手机控制着窃听器,听到有人敲门进了小布的屋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开始了谈话,两个谈话之人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而这两个声音都让我感到分外熟悉,一个声音不用说明大家也知道,必然是安静沉稳的小布同学,可是随着另外一个声音的浮出水面,我却感到了一丝诧异,另外一道声音竟然是索贝罗的。我在吃惊之余,按下了手机里的录音键,这样的一段对话便被录入了进来。

先是小布说道“你怎么来了?”

索贝罗不答,只是开口问道“他们开始怀疑你了吗?”

小布说道“那又怎么样,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有证据的。”

索贝罗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有些害怕。”

“嗤”这是小布的一声嘲笑“你在害怕什么?别担心,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通过电话,我可以清楚的听到接下来,索贝罗声音中的疲惫和沮丧“睡觉?我根本就睡不着,我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他一直在我身旁,他好像从没有离开过……”

只听电话中小布呵斥道“够了,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他已经死了,你很清楚不是吗?为什么还想着他,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你是不是根本就还是爱着他?”

“天啊!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爱他?我都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喜欢……”

索贝罗的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是电话的另一端有人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听小布说道“别说了,我都相信你,是他们,是他们该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是活该!”

“呼!”通过窃听器出来的是一声重重的呼吸,“小布我真的有些害怕了,我们这样做会不会遭来报复,付出代价。”

“代价?”徐妞妞的耳朵边传来一阵似哭非笑的笑声,“代价我们已经付过了,现在只等待事情平息就好了。”

电话中一阵沉默,半响,只听见索贝罗的一阵重重的叹息,“但愿,这一切都快一点结束吧!上帝啊!请原谅您迷失的孩子吧!阿门!”

……

接下来的事情徐妞妞并没有听见,并不是窃听器出现了什么问题,或是被发现揪了出来,只是因为关健时刻,徐妞妞的手机没电了。看到手机系统自动保存录音后以音波的速度,闪了一下屏幕,接着便出现了美丽而令人惋惜的花瓣凋零的画面,自动关机了。

我滴宝贝诶!关键时刻咋子不争气么!

无论徐妞妞有多沮丧,总之,电话在充满电之前是不会再工作了。不过刚刚听到的讯息对此时的徐妞妞等人来说已经有了太多的价值。妞妞同学飞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呼吸着夜里的清朗的凉风,敲响了史密斯教授的房门,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听所感都同史密斯教授交待了一下。

史密斯教授此时正是苦思冥想,这几起案子的关健之处,听到了徐妞妞的汇报,顿时也是着急起来,倒也是拿了一件衣服随手披在身上,就穿着拖鞋,拉着徐妞妞二人飞速的向小布所在的公寓方向而去。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这句话虽然说的浅白俗烂,但却是大有道理的。若真是跑了证据,那恐怕便会如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中说到的:“况且‘捉奸捉双’,我和你又无实迹凭据,随他说长道短。”那可就大不妙了。

史密斯教授是老当益壮一马当先,一双拖鞋也是被他跑的风生水起直逼哪吒的风火轮,而徐妞妞虽然看上去娇柔可人,可那多年练就的逃跑功夫却也是独树一帜独领风骚。二人一路冲刺跑,跑到了小布所在的公寓里。

说来也巧,甚至没用这两个人敲门扰民,那房门却已经是大敞四开,史密斯教授和徐妞妞相互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便顺着敞开的大门进入了小布的寓所。

正对门外的是一个不算大的厅室,这厅室的白炽灯是打开的,整洁明亮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也并没有引起史密斯教授和徐妞妞的注意,二人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厅室左侧的晃动的卧室房门所吸引。透过房门摇摆的空隙,隐约可见卧室中略显暗黄,温馨的光芒。可惜,从门缝中透出的一缕血丝却为其填上了一丝晦暗。史密斯教授走在前面,徐妞妞跟在后面,史密斯教授皱着眉头,轻轻的对着卧室的房门一推。

这一推似乎是撕开了一张诡异厚重的面纱,而撕开面纱后,卧室的景象映入了教授和徐妞妞的眼仁。回忆到这里时,徐妞妞的表情里依旧有一丝震撼与惋惜。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二十七回惨剧

天!徐妞妞那是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卧室内有两个人,哦不,应该说是有一个人和一具残尸,血迹溅的到处都是,若不是那人头依稀可以辨认面孔,徐妞妞恐怕都不敢相信那被砍的好像碎肉一般的东西是小布,刚刚还能从窃听器中发出声音的小布。

索贝罗手中拿着锋利的水果刀,哦不,我又说错了,也许这把刀现在不能称作锋利了,刀的刃口似乎是用过度般微微有些大卷,而看到这一幕的徐妞妞无法想象,索贝罗在这一段的时间是如何用这把水果刀来对付小布,看到这一幕的徐妞妞无法想象,这得要有多么的深仇大恨,使出多大的气力,才能把刀弄成这样。

索贝罗的身上手上沾满血腥,看到史密斯教授和徐妞妞的到来,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措,相反,他平静的有些渗人。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史密斯教授的反应还算是镇定,一边拉着徐妞妞轻轻的向后退去,一边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报警。索贝罗的反应简直不像一个刽子手,尽管他似乎看到了教授的举措,可是却不管不顾,只是站在卧室的床前,看着床上他亲手造成的惨剧。眼里有温存,有苦痛,可是唯独没有懊悔。

“鸽子追求着鹰隹,温柔的牝鹿追捕着猛虎,弱者追求勇者,总是徒劳无益的,然而我愿死在我所深爱的人的手中,好让地狱化成了天宫。”

索贝罗站在小布的床边呢喃着,似在回忆,似梦非幻。

时间不长索贝罗便被轰鸣的警车带走了,小布也被罩上了白布,而徐妞妞和教授相互搀扶着一起到警察局做笔录。

索贝罗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不过,在案发的三天之后,史密斯教授接到警方的通知,索贝罗想见他一面。

没做过多考虑,史密斯教授带着徐妞妞来到了警局,在警官的指引下,史密斯与徐妞妞来到了探访室,索贝罗早已经坐在那里平静的等待着。探访室内的警官看到史密斯教授与徐妞妞的到来,待到他们入座后,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紧急呼救装置,就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三个人。

徐妞妞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按键式呼救方式,果然是考虑的周密。

索贝罗坐在史密斯教授和徐妞妞的对面,看上去竟是很放松的状态。

史密斯教授开口问道“请问你叫我来,是想说些什么吗?”

索贝罗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叫你来是想讲述一些事情,你是校方请来的案件调查人,也是灵异事件研究的著名学者,有一些事情,我想讲给你听,因为我知道讲给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也许还会把我当做疯子。”

教授略带凝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你说说看吧!”

索贝罗笑了,用他此时略有嘶哑的声音说了开来。

“我曾经是一个同性恋。”索贝罗平静的说。而徐妞妞有些忍不住的投给他一个震惊的眼神。

“呵呵”索贝罗笑得有些轻松,道“别这样看我,要知道,那是曾经。在遇到小布之前,我的生活就是一团混乱。我也没想过我这辈子还会爱上一个女孩儿,我无法压抑我自己,要知道: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情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于是我跟小布表白了,小布是个腼腆的女孩子,一开始,这一份炙热的爱情,她并没有接受。为了得到小布的爱情,我加入了小布所在的戏剧部,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同小布在一起。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滴水穿石是吧!就这样,我渐渐的打动了小布。我以为,接下来的生活便会像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一样,我和小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而生活却狠狠的给我了一巴掌,小布在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是几张照片。”说到这里,索贝罗的脸上略带有一丝苦涩。

“照片拍的很露骨,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两个同性伴侣,而其中的一个,便是我。”索贝罗呼出一口气,却没有停下,接着说道“小布,很不能接受,她大发脾气,悲伤痛哭,但最后还是选择原谅我,因为她已经爱上了我,我们相爱,不能自拔。而事情也就从这里开始了,小布的收到的信件渐渐多了起来,而里面却全都是照片,不止小布震惊,我更是觉得有些可怕,我从不知道自己被拍下过这么多不卡入目的照片,甚至有些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这种感觉很可怕,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小布也很为我担心,她甚至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让我有了勇气去找出,这个拍下照片的幕后黑手。

终于,通过信封上的邮局戳印被我找到了一个疑似的罪人——金米尔。我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金米尔喜欢我,小布对我说过,可我从未放在心上,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一个女孩内心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我也想象不出金米尔是怎样弄到我以前的那种照片。我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我便偷偷的盯着金米尔等待她露出破绽。果然,金米尔并不是一个人,山野小惠子竟也参与其中,而幕后的黑手,竟是我的好朋友奥利佛。(更衣室内窒息而死的男孩)我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找到奥利佛,可是他说出的语言却是那么荒谬,荒谬到让人难以接受,他说他爱我,从很早就开始注意我,为了我考上这所大学,为了我加入橄榄球队,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做。天啊!我简直是混乱了,我看着奥利佛不能控制的激烈的表达,他说他甚至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可是他不能忍受我和肮脏的女人在一起,那是亵渎。他说在他的心中我是那样的完美,甚至他学会锻炼和我一样的身材,穿着和我相似的衣服,走着我走过的路。

我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思想,我想他的精神有些错乱,我不想理他,我警告他如果再不收敛我就报警抓他,可是他却说如果我继续和小布走在一起,他不仅要将我曾是同性恋的事公布于众,而且他也不会放过小布的。

是的,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害怕了。我将这一切告诉小布时,我很痛苦,小布也是一样,我们的恋情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没有得到过祝福,我们怎么能让它,这样轻易的夭折?

可是我们似乎走投无路。也就是在这时,我和小布在校园的树林中相互依偎,低诉着自己的痛苦。这个夜里,在无人的树林中,我以为只有我们,相互舔舐着伤口,可是一道柔美的女声打破了我们的平静,她轻笑着说,她可以帮助我们,只是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我和小布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我们只听到了声音,却没有见到任何的人影,她继续诱惑说,我可以帮助你们喔!难道你们不愿意永远的在一起吗?

在爱情面前,我们谦卑,所以我们最终选择了妥协,走投无路的我们,接受了魔鬼的诱惑。

她要我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她需要祭品,而我们需要清除障碍,所以金米尔成了第一个目标。在没得到祭品之前,她的能力不足,所以她需要我们帮助她完成第一个祭礼。

而我们选择了传说中的血腥玛丽仪式,小布不知对金米尔说了些什么,竟然说服她按照血腥玛丽去做,而在小布帮助她购买的蜡烛中,有一些是加入了易燃的有迷幻作用的熏香的。而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便没有参与了,剩下的事儿,我们也不知道了,只是之后听说,金米尔死了。

二十八回复生

听了索贝罗的叙述,徐妞妞似乎有些恍然,因为有更多的人为因素参杂在其中,所以更多的掩饰了第一起案发现场,更是因为根本就是由于灵异的力量不足,所以无法引起仪器的反应,那么第一次的案发现场状似没有灵异事件渗入其中倒也说得过去了。或者这么说,金米尔的死亡更多是源于迷幻熏香与心理暗示,而也正是金米尔的死亡,才彻底唤醒了隐藏于黑暗中的恶灵。

无视史密斯教授与徐妞妞略带责怪的眼神,索贝罗接着开口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按照我们预兆着一般发展着,继金米尔的死亡后,山野小惠子也迈入了离奇死亡的行列,接下来便是奥利佛。呵呵,我以为这就是结束,新的生命即将开始,我和小布的幸福生活即将到来,可是我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我们做错了,我们被欺骗了。你们知道吗?小布变得越来越不像小布了,我这么爱小布,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烂熟于心。小布似乎不再是我的小布了,我似乎把我的小布搞丢了,虽然她长得和小布一般的脸孔,穿着和小布一样的衣物,模仿着小布的举止,可是我知道,这不是小布,尽管她看上去依然是小布,可是身体是,灵魂早就已经不是了,甚至我有一种感觉,她就是那个需要祭品的恶魔。”说到这里时,索贝罗已经不能勉力维持他所表现出的平静,这个大男孩的泪水无法控制的溢出。

“所以你杀了她?杀了小布?”史密斯教授说道。

“不,不,我杀了她,但我没有杀小布。她不是,她不是的,教授你要相信我,她不是小布的。”

教授点了点头,面上却是浓重的惋惜。而徐妞妞那时则是张大了嘴巴,因为徐妞妞发现索贝罗的背后似乎站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近乎是趴在索贝罗的背上,紧紧的拥抱着索贝罗的颈项,在索贝罗落泪时,她甚至伸出透明的手指试图帮索贝罗擦干,可惜,只不过是徒劳无功,她无助的抬起头露出她朦胧的脸庞。

尽管面色透明若隐若现,但是徐妞妞还是可以清楚的识别出,站在索贝罗身后的是小布。

无关爱恨,红尘具休,你的掌心中,我的皈依处。佛若有情,便道这是前缘,天若无心,怎会作此安排?

看到这样的索贝罗和小布,徐妞妞突然想起了索贝罗在小布床前的呢喃‘鸽子追求着鹰隹,温柔的牝鹿追捕着猛虎,弱者追求勇者,总是徒劳无益的,然而,我愿死在我所深爱人的手中,好让地狱化成了天宫。’

沉默中,探访室的门竟然被打开了,一众警察在史密斯教授与徐妞妞疑惑的眼神中走了进来,而且,竟然走到了索贝罗身边,解开了索贝罗身上的镣铐。索贝罗自己也吃惊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贝罗竟然暂时被保释了,原因却是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因为法证部门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小布的确已经死亡,不过死亡的日期是在大概一个多月以前。也就是说,在金米尔死亡之后,小布便已经死了。

这简直就无法用什么理智的眼光来接受,前几天我们还和小布谈话,如果小布早就死了,那么和我们谈话的是谁?换一个角度说,死了一个多月的尸体,怎么也该早就烂了,又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我们不知道,我们也只能保持沉默,因为警方对我们下了封口令。我跟着教授回到了T大,那个夜里我甚至不敢回到我自己的房间,硬是挤到了史密斯教授那里,教授对我的到来表示理解。那个夜里,我听到史密斯教授打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被教授称作贝蓓拉的女人。我知道贝蓓拉是谁,她是教授比较要好的朋友之一,也是美国业内比较出名的一个灵媒。

我听到教授将到来T大后的整个事件讲给贝蓓拉听,而贝蓓拉仔细听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给了史密斯教授回复。回复的是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我只是听到史密斯教授跟着电话里的声音呢喃了一声“镜子?”

第二天,我跟着史密斯教授来到了,副校长所在的办公室,片刻的沉默后,史密斯教授告诉副校长别在调查下去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交给警方就好,只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

副校长不解的看着史密斯教授,非常不理解这位老同学给他的回复。史密斯教授接着开口说道“有一点需要注意,你需要把三起案发现场所在的镜子打破,那是恶灵的媒介。”

“嘶!”副校长倒吸了一口气道“果然,真的是灵异事件。”

史密斯教授摆摆手道“我还没说完,从今天起,整个校园禁止血腥玛丽的游戏,因为这个仪式再次开始时就是恶灵重现之日。”

副校长听过史密斯教授的话点了点头,道“就算你不说,这个游戏在这个校园中也没有人在敢玩了。”说到这,副校长思量了一下好奇的说“你不是告诉我,这个游戏不过是玩乐兴致的游戏吗?难道整件事情真的和它有关?”

史密斯教授皱着眉头道“若游戏被人为的沾染了血腥,那就不再是游戏,更何况,你们这个校园中还有一个伺机而动的恶灵,期盼利用这个游戏复生,这次也算是侥幸,若不是索贝罗在神情恍惚的情况之下毁了小布的尸身,恐怕后果更加严重。”

副校长一脸焦虑道“那该怎么做?”

索贝罗教授笑了笑道“别担心,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便好,而且我联系了贝蓓拉,过一段时间,她会来除灵的,你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我擅长的。”

“贝蓓拉?那个有名的灵媒?女巫师?”副校长思索道。

索贝罗教授点了点头“是的,她现在在埃及有事要办,过一阵子回来。”

听到索贝罗教授如此说,副校长也只得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事情告一段落了,徐妞妞呼出一口气,喝了口水。

老爷子的两个眼珠子转的溜圆,开口道“妞妞,这故事可还没讲完呢!”

徐妞妞点了点头,笑了笑,继续道“我们我一批人浩浩荡荡的来,平平静静的回到了我们的神学院,几乎都是带着一头雾水的,当然,我是会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毕竟,我是陪着教授经历了索贝罗和小布的事件。回到神学院之后,我几次和教授交流,以期能得知,这件事情的后续,直到几个月后,教授接到了来自于贝蓓拉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教授对我讲述了结果。

贝蓓拉在电话中表示她已经除灵成功了。而史密斯教授的一颗心也放了下去。整个事件中的恶灵是校园树林中的一只地缚灵,这只地缚灵和其他的灵不一样,她是自愿在校园中徘徊的,她不期待轮回,而更希望能保持意识得到永生。当小布和索贝罗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便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因为她感受到小布与她磁场很接近,这就意味着,它可以利用小布的身体重生。在她的花言巧语之下,小布和索贝罗帮助她使金米尔变成了祭品,充实了她的灵力,而接受了祭品的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剥夺了小布的身躯,占据了这个躯壳。

然而在占据的躯壳之后,它还需要剥夺七条人命来完成最后的礼赞,一旦它完成了,那她将真正重生于这个世界,她将得到新生。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一个适合她的躯壳便被因为深爱,变得怀疑,而神情恍惚的索贝罗给毁了,一切又都成空。而因为第一次金米尔作为祭品时的血腥玛丽游戏,所以她将镜子视为她施展灵术的媒介。

山野小惠子的死亡,橄榄球队更衣室内,都离不开镜子的存在。贝蓓拉正是由史密斯教授的叙述中感应出了这一点,才在前开除灵之前嘱咐史密斯教授打破案发现场的镜子。

而这个故事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二十九回老故事

随着徐妞妞故事的结束,医院的这个病房中一片沉默,这一场悲剧之中,没有人是无辜的,金米尔,山野小惠子,窒息的男孩或是小布和索贝罗,每个人都被私欲蒙蔽了双眼,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的罪,然而,在我们内心中,其实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并没有哪一个人的错误值得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生命如昙花一现,它的珍贵就在于它的短暂与不可重复,年轻的生命,更是璀璨到耀眼的花火。从古至今,西洋东方,太多的人追逐着永生,太多的鬼魂寻求着复生,可惜,并没有听说有哪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往往是无论千般算计百番思量,都是阴差阳错的失了结果,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注定,种种偶然之中蕴含的必然。

老爷子大概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在徐妞妞讲完了他的T大经历后,老爷子转动着手中的核桃,用他老迈低沉却有力的声音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古时候啊!有这样一个小伙子,小伙子也算是个苦命人。小时候倒是很好,父母健在,家里小有资财。小伙子从小就喜欢读书,可是真应了那句老话,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读书,小伙子对家中的管理,五谷生长都是不擅长的。后来,父母一一病重故去,不善经营的小伙子很快就落魄了,除了一屋子的书籍以及一个‘废物’的名号,小伙子什么都没能留下。就这样,小伙子渐渐长大,长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可这小伙子的情况有谁不了解,十里八乡的,哪有个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的,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蹉跎了下来,而小伙子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更用心的读万书,明世事。以期能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现下窘困的命运。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万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恩,也许这么形容小伙子有点儿过火儿了,可是,在一个小伙子深思苦读的深夜,命运终归是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哪怕这变化于我们想象的区别甚远,可是却依旧产生了变化。

这个夜半,小伙子正在自家的桌案上读书,桌案已经老旧,并且只有三只桌脚是完好的,另一只桌脚则是断了一小节,断下的空隙,是小伙子用一块儿粗扁的石头垫住的。桌案上面是半根蜡烛,小伙子看着桌面上这燃着的半根蜡烛,有些走神儿了。这蜡烛是最后的半根了,过了这夜,再想夜晚看书,就要看月亮的脸色了。小伙子此时的面上有了些苦涩,想年少,父母健在,不问世事,自己哪里需要操这份儿心,到今日落魄饥寒,人情世故,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看着手中的书本,小伙子的心有了动摇,他不知道手中的纸张到底会为他带来什么?而明天,又是个什么样子。

正这时,小伙子破旧的屋门被敲响了,老旧的木头在敲击之下传来沉闷的声响,不得不承认,小伙子自己吓了一跳。

乡野山村,白天还算是热闹,可是到了夜晚,剩下的便是静的不能再静的月光,这样的夜里,小伙子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会来敲响自己这破旧的木门。

是谁?是什么?这一刻小伙子的内心中百转千回,乡村之间,各种灵异乖觉之事是流传的很的,小伙子此时是又惊又怕,门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会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亦或是自己那慈爱的已故去的双亲。

‘咚咚咚’小伙子的屋门再一次被敲响了,这一次,声音依旧沉闷,可是却越发的急促。

小伙子毕竟年轻力壮,好奇心旺盛,在惊异好奇与害怕之中,小伙子被自己的好奇心迷惑了,他拉开了自己的屋门,而门外的景象也确实出乎小伙子的预料。

没有什么鼻歪眼斜的恶鬼,相反,门外竟是一个美人。没错,在小伙子门外的是一个美人。面若银盘,明眸皓齿,头发高高的梳起挽成氏族小姐才会疏的堕凤髻。那种发式还是小伙子年少到县里时偷瞄一个大家的小姐才看过的。贫家的女子,哪有时间去弄这种费时费力的发型。女子面上肌肤莹白,甚至额上还有美人尖儿,待到见到开门的小伙子时,女人未语先笑,面上竟有一丝赧然,如美玉一般的明眸轻轻瞟了一下小伙子,竟是勾人的很,欲说还休的低下了额头。

呦!这小伙子哪见过这架势啊!‘腾’的一下,就像是着了一把火,把小伙子从心里烧到外头。

这女人来是干什么的?恐怕一般人都是想不到的。小伙子更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砸中了。那女子竟然说自己倾慕小伙子好久了,希望能和他结成夫妻,做那人间的连理。

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这就像是一场梦。别的先不谈,但看这女子的穿着,内里是白绸锦缎,外面是彩色纱衣,外面还罩着一件珍奇圆润的珍珠袍,单看这通身的气派,那是小伙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仙女。

小伙子甚至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就是一场梦,我希望自己在梦中永不醒来。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如同是一场人间难得的美梦。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月光为誓,小伙子和那女子吹熄了蜡烛,在那张一碰便吱吱呀呀的老床上,奏了一夜的乐章。那一夜里,小伙子和那女子结成了夫妻。一夜的俏鸳鸯,一世的老来伴。

第二天一早,小伙子一觉醒来却发现,昨夜只是做了一个美梦,女子不见了。小伙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并不想怀疑昨夜的真实性,可是女子确实不见了。但是更古怪的是,小伙子的床头竟然留下了一锭银子,而木枕上也留下了一缕青丝。

小伙子这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带着疑惑,不解和莫名的期盼,迎来了第二个夜色。

果然,又是夜半,小伙子的门被敲醒了,依旧是那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带着让小伙子迷醉的笑容,走入了小伙子的心房。

一夜的云雨,小伙子抱着女人说,别走了,我们做一辈子的夫妻吧!

女子略微思虑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却对小伙子有些要求。女子说她白日不能下床,只能在床榻上修养,而夜里,也不准小伙子用火光照她。女子说,这样的日子要过三年,只要小伙子能守住她的要求,他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做一辈子夫妻。

热恋中的人往往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尽管小伙子似乎已经预料些了什么,尽管小伙子似乎已经在心中埋下了疑窦。可是,小伙子还是表示自己可以做到女子的要求。

有了小伙子的承诺,二人便欣然的结为了夫妻,欢欢喜喜的过上了和美的小日子。

就这样,连街坊邻居都知道,小伙子转了运气,娶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富家小姐,只不过这位小姐久病缠身,常年缠绵床榻,是个见不得人的病秧子,不过钱财倒是不少的,这倒是让小伙子捡了大便宜,甚至有一些眼皮子浅的已经开始考量,就等着那富家小姐双眼一闭腿一蹬,给小伙子留下那些财物,自己好把闺女嫁给小伙子,跟着沾些便宜。

另外则有一些邻居看着小伙子,觉得那小伙子真是不值,就算有那些许家财又如何,娶得却是个不下蛋的病秧子,这可怎么传宗接代,对得住自己的祖宗啊!

三十回隐藏的秘密

小伙子大概是真的转了运气,在乡亲们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小伙子竟然在隔年便抱上了儿子,夫妻恩爱,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红火,而这正是女子到来的第二年。

小伙子的日子过得不错。可人啊!就是这样,永不能满足,小伙子的心中始终就隐藏着一个疙瘩。

还记得小伙子当年对那女子的许诺吗?女人白日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休养,而夜晚,也不许小伙子用火光去照她。

小伙子打破脑袋也看不出自己的这位小娘子除了体弱多病一些还有什么与众不同,小伙子也想不出当时自己的小娘子为什么会对自己提出那么古怪的要求。

疑惑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小伙子也试图通过和妻子的聊天,探一探妻子的口风,以期能得到一个解答。可每当这时,自己一向温柔的妻子却总是面色不虞的将小伙子打断。

就这样,小伙子的心里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日子越过越久,三年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小伙子有些按耐不住,他想知道他的妻子到底在隐藏了些什么。小伙子酝酿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夜里,好奇心完全支配了小伙子的行动,他违背了自己对妻子的承诺,在这样一个月光晦暗不明的夜里,他趁着妻子熟睡,悄悄的掀开了妻子的被子,借着火光,仔细的打量自己的妻子。只看了那么一眼,小伙子便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的烛台也掉到了地上。

只见他美丽端庄的妻子,在火光的映衬之下,腰以上已成人形,肌骨均匀,美玉天成。可是那腰部以下便是小伙子恐怖的根源了。妻子的腰下竟是一把枯骨,枯骨之上似乎有筋血相连,小伙子甚至有种感觉,妻子的血肉是在慢慢生长着的。

而在火光的招摇之下,小伙子的妻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小伙子惊诧的脸,掉在地上的烛台,以及自己暴露在外的一把枯骨,无疑已经为女子解释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小伙子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一切都结束了。

女子悲痛万分,无奈天机泄露,从此便是逃不过阴阳相隔,两两相忘。

小伙子更是懊悔不迭,因为他的妻子告诉他,只要他能坚守承诺,只需要三年,她便可以复生成人,一辈子陪伴在小伙子的身边了。

无奈,天意使然,分别,变成了宿命的结局。

妻子无奈离去,给小伙子留下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还有一件珍珠衫袍。

妻子的离开对小伙子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她的离开似乎带走了小伙子全部的运气,这个家失去了女主人后又再次的败落了下来。这样的日子熬过了几年,小伙子和儿子相依为命,可是这日子却实在熬不下去了。

这一天,儿子生了重病,小伙子看着这家徒四壁的屋子,最终咬了咬牙,拿出了妻子留下的珍珠衫袍,到了集市上卖了出去,攥着换回来的银钱给自己的儿子请了大夫,抓了药。而看着儿子渐渐恢复健康,小伙子舒了一口长气,要是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就在儿子康复的那一天,家中闯入了一众官兵,竟将小伙子抓了起来。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小伙子可真是个安分守法的良民,怎么就扯上了这些娄烂。没办法,小伙子好说歹说,先将儿子托付给了邻居帮忙看顾,便戴上了镣铐,跟着这众官兵就去蹲了大狱。

这大狱蹲的小伙子一头雾水,小伙子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啥罪,小伙子一时也想不出自己这是招谁惹谁。直到三天后,小伙子蓬头垢面的被带到了衙门。

今日的衙门也和小伙子平时见过的不大一样,官爷是在上面坐着没错,可是那衙门下边竟有摆了两个加座,一看就知道是给哪家的贵人留的,小伙子自己也估摸着,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得罪过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

这一次,小伙子没有迷糊多久,他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出在哪里。当衙门里的官爷端出了一件莹白圆润的珍珠衫袍之后,小伙子知道,事情恐怕就出在了这里。

官爷认定小伙子的罪名很重,盗窃,而且不是普通的盗窃,而是令人恨之入骨意图千刀万剐的盗墓罪。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官爷判定小伙子盗的不是普通的陵墓,而是诸侯王之一,——骊洲王家女公子的坟墓。

证据?证据就是眼前的珍珠衫,而证人就是现在坐在躺上的两位,骊洲王夫妇。

重判!这必须要重判!这不仅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更是对诸侯王权的挑衅。小伙子惊骇的听着堂上官爷的陈述,在那陈述之中,小伙子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而在那陈述之中,小伙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伙子抬抬眼,不畏堂上官爷的怒焰,仔细打量了坐在堂下椅子上,衣着华贵的一对老夫妇,男子器宇轩昂,不怒而威,坐卧之间尽是上位之象。而那女子虽是华发渐生,面上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有了褶皱,却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风华卓绝的美人。而这幅轮廓,在小伙子眼中也是有些似曾相识的。

“大胆!”眼见夫妇二人对小伙子的表现流露出一丝愠色,堂上的官爷自是大怒,惊堂木一拍,就要对一片沉默的小伙子大刑伺候,而正这时,小伙子却慢里斯条的开了口道

“大人,关于这珍珠衫袍,可否允许小生讲一个故事,待这故事结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堂上的官爷一时迟疑,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夫妻二人,只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后,那夫人轻轻的点了下头。

见此状,那官爷便道:“罢了!那就细细道来,我倒要听听,关于这件如意珍珠衫,你能说出个什么缘法?”

小伙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回忆,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故事就从一个贫困书生夜半苦读,惊闻门声开始讲了起来。这个故事并不长,可听故事的人却从里面听出了缠绵悱恻背后的凄凉。

随着小伙子的故事,那夫人手中的手帕越攥越紧,而那位老爷竟也惊异的张大了嘴巴。

待到小伙子讲到他与妻子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时,那夫人惊得连手帕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

而在堂上的官爷,眼睛瞪得溜圆,眼角甚至也冒出了青筋。

待到小伙子讲完这个故事,那位官爷一拍惊堂木便道“尔等大胆,竟在这公堂之上戏耍于骊洲王与本官!”

而小伙子却是起了身一揖到地说道“小人上对于天,下对于地,小人以性命担保,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妄言,愿受天打雷劈之罚。”

“你……”小伙子这一番做派倒是让堂上的官爷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将头凑到那所谓的骊洲王耳畔,不知在说些什么,骊洲王点了点头,一挥手招来了近身侍卫,交待了几句,就见那侍卫领着一小众官兵出了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这一小众官兵便领着一个孩子来到了官府衙门。孩子大约三四岁大,长得俊俏极了,可见长大后必定是个风流才子之象。这孩子大病初愈,越发的显得乖巧怜人,粉雕玉琢,倒不像是个贫家养出的孩子。

而这孩子一被带到公堂,骊洲王夫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越看便是越惊奇,越看便越有一番别样的滋味在心头。

三十一回到处都是秘密

这孩子的长相,竟然与骊洲王夫妇早逝的女公子有着六七分的相像,尤其是额前的美人尖,乍一看上去,竟与自己女儿的不差分毫,这孩子一站到公堂上,老夫妻二人便对之前那小伙子的话,也信了六七分。

不过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对这位小伙子,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小伙子和他的儿子被软禁在官府,只不过这一回,住的是贵宾客房,吃的是山珍海味,倒是吃得饱,睡得好,与之前在大牢里的景象有着天差地别。

而另一方面,骊洲王夫妇两个一合计,咬了咬牙,一跺脚,竟是派人去挖开了女儿的陵墓。

话不多说,挖墓具体的流程暂且不谈,就说这夫妇俩个派人挖开了陵墓之后,忍着悲痛来到了女儿的墓葬旁。含着眼泪,命人开来了女儿的金丝楠木碧玉棺,里面的景色,差点把夫妇俩的眼睛看得突出来。

只见女儿下葬多年竟是容颜未褪,甚至似乎面上还带着一缕轻愁。然而,这不是夫妇俩吃惊的重点,重点是女儿并未被毁坏的陵墓中,女儿的身上竟然盖着一件男式的外衫,而且,依着这外衫的大小,竟也与那之前的小伙子身形相仿。女儿的双手紧紧的撰着这外衫的衣角,似乎有千般的无奈,万般的惆怅。

老夫人失声痛哭,她的女儿啊!她的心头肉啊!她的宝贝舍不下她啊!竟还给她留了个外孙啊!大悲中的大喜。

将这陵墓恢复恢复成了原状后,骊洲王夫妇又赶往了衙门。接下来的事儿,大家都能猜到。小伙子再次转了运气,竟被骊洲王夫妇直接招成了驸马,一步登天。而他的儿子更是在骊洲王身前接受更好的培养,从此有了更光明的未来。

这真是不可思议,谁又能想到,一件珍珠衫袍,会揭开一件如此离奇的故事呢?

老爷子的故事讲完了。冷肃为自己的外公递上了一杯温白开,老爷子笑着喝了下去。

“这是真的假的?真是有意思。”齐浩听完故事后开口说道。

“呵呵!”听过齐浩的发问后,冷肃笑道“我倒是知道有这样的记载,不过事例相同,人物却大不同。昔日《列异传》中有记载:谈生者,年四十,无妇,常感激读书。忽夜半有女子,可年十五六,姿颜服饰。天下无双,来就生为夫妇。乃言:“我与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后,方可照。”为夫妻,生一儿,已二岁。不能忍,夜伺其寝后,盗照视之,其腰上已生肉如人,腰下但有枯骨。妇觉,遂言曰:“君负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岁而竟相照也?”生辞谢。涕泣不可复止,云:“与君虽大义永离,然顾念我儿。若贫不能自偕活者。暂随我去,方遗君物。”生随之去,入华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与之曰:“可以自给。”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后生持袍诣市,睢阳王家买之,得钱千万。王识之曰:“是我女袍,此必发墓。”乃取拷之。生具以实对,王犹不信。乃视女塚,塚完如故。发视之,果棺盖下得衣裾。呼其儿,正类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谈生,复赐遗衣,以为主婿。表其儿以为侍中。

谈生之事也复见于《太平广记》之中,似乎在鬼篇之中可以找的到……”

“得了吧!别卖弄你那点小聪明了。”打断冷肃的是坐在床上的老爷子。“说话就说白话,故弄玄虚的,老头子我可不识字,可是听不懂的。”

冷肃嘿嘿的笑了,一时忘记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徐妞妞的谄媚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这时候就见他顺着马蹄子又开始拍上马屁了。只听他对老爷子笑着说“老爷子说的可对,说话就说话,非要搞得跟老古董似的,小冷子可是越发的不招人待见了。”

“可不是嘛!”老爷子跟着回答道,二人只要碰到冷肃,那往往都会站到统一战线上。

冷肃无奈的看了一眼齐浩,而齐浩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冷肃也只能摸摸鼻子暗道时运不济。为了转移话题,冷肃便有开口道“对了,外公,高婆婆是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吗?”

听着冷肃的问话,老爷子愣了一下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她挺长时间没见过我这把老骨头了,大家乡里乡亲住了这么久,我住院她就是来看看。”

老爷子这话说得很牵强,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病房里这三只鬼东西是定然不信的,老爷子似乎不太想谈这个问题。

冷肃搞不懂,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外公在隐瞒什么。

有不懂的就要问,这一直是冷肃坚持的良好美德,尽管这在冷肃内心中的美德常常是不被人待见的,最起码。冷肃的再次张口,就又惹得自家的老爷子有些不舒坦。

只听冷肃开口道:“外公,好像不是这样吧,我明明听到刚刚高婆婆在这里说‘头七那夜,高家的儿子,是没回来过的。’”

冷肃说完话,明显看到老爷子的脸色不大好。

只听老爷子强硬的说道“哦?那大概是你听错了吧!”话语间甚至略带一丝冷淡与不耐。

开什么玩笑?听错?徐妞妞和齐浩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知道会惹得老爷子不痛快。可是有些话还是要问出口的。要不然,冷肃的心里总有一个疙瘩,搅得自己吃不香,睡不着。

所以冷肃再次开口道”外公你有什么话不想告诉我吗?为什么?我明明听到的,妞妞和耗子也听到了。”说话间,冷肃有眼睛扫了徐妞妞和齐浩一眼。

这么多年的好哥们儿,见到冷肃那小眼神儿,徐妞妞和齐浩便知道。坏了,冷肃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只得无奈的附和着冷肃,点了点头。

老爷子一见冷肃这驴脾气上来了,倒是也有了一丝无奈。只听老爷子开口道“没你什么事儿,别跟着瞎参和,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冷肃开口道“我没以为自己管得了,只是有些不懂,咱们村子里今天又发生命案了,我们都到江边去了。耗子有证件,我们还算是开了绿灯,离近观察的,徐妞妞说那尸体是没有灵魂的,灵魂不见了。所以,一进这病房,在门口听到高婆婆那句话,便知道,可能有些事儿真的不对了。”

听了冷肃的话,老爷子一阵沉默,不知在思索什么。半响,才开口道“又死人了?还没有灵魂?”

老爷子抬头仔细的观察冷肃的脸色,试图看看这个外边冷酷,内心暴躁的混小子,是否是在骗他,可老爷子看到的却是一旁连徐妞妞也对冷肃的陈述直点头。

看来,冷肃说的话是真的,果然又死人了,而且,又是没了灵魂。

见到这副情状,老爷子的面色却是越发的沉重,越发的难看。最后甚至摆了摆手。将冷肃三人赶出了病房,只说自己需要静一静。

冷肃三人无奈,只得走了出去。

三人就是再傻也知道。恐怕冥冥之中真的有他们不了解的事情在发生,否则,向来处事不惊,讲求顺心自然的老爷子也不会露出那样的面孔,做出这样的举措。

其实本来在齐浩和徐妞妞心中,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倒那个在病房中的小老头,他在齐浩和徐妞妞的心中是睿智的象征。你无法想象,病房内那个目不识丁的小老头,竟然在风水相术之上有着很高的声望。这样一位老人,他竟是不认字的,也实在是令人感到惊奇。

三十二回连续不断的死亡

众位看官看到这里,恐怕也是有些惊讶的,一个目不识丁的风水先生。说出来,您恐怕当我是讲笑话吧。可是,事实的确是这样的,老爷子,就是那个不识字的风水先生,对了,他的名字,大家一定眼熟,他叫邵希文。

钟先生的干儿子——邵希文。

而冷肃最终也没能从外公的口中问出个什么结果。无奈,只得和耗子与徐妞妞告别了外公,出了医院的大门。

三人转身的瞬间,不会发现,有一个老人站在病房中的玻璃床前,远远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老人的手中旋转着平滑的核桃,老人的嘴角扬起一枚苦笑。

注视着三个孩子转身离开的背影,老爷子邵希文,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受,没识过什么大字的老爷子无法用什么文艺腔调来修饰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理活动。老爷子只是一时之间感受到,孩子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翅膀,都已经学会了自己飞翔,时间会磨平太多,一些年少的冲动,或是一些老旧的回忆,可是此时,老爷子的脑海中还是回荡着这样的一段调子“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老爷子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还有一些事啊!永远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一些遗憾是不是已经铸成了永远,而一些错误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规正。

报应啊!报应!那是邵家,或者说是自己应该去承担的罪。

整个沿河村都暴动了,到处都是抑制不住的骚乱,高老婆婆家的大门几乎要被踩破了,因为,小村子中又被投下了巨型的炸弹——沿河村的水上公园工程又出了岔子,又有人死了。而且,这一次死的人是邵小德。

这一次,不管是村内人还是村外人都嗅到了事情不对劲儿的气息,要不然,小城的公安局也不会把水上公园的事件设为特案,由特警协助警员调查。

齐浩接到了上头的命令,他正是协助调查的特警之一。

而小村中,几乎是人人自危,水上公园建设的事情实在是太邪乎了。

警方责令水上公园的工程停工,然而却遭到了投资方的强烈拒绝,因为在建设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意外,而这不能作为停工的理由,第一次出事时的停工已经为水上公园的整体建设带来很大的阻碍。投资商不接受再次无理由的强制命令,如有必要,投资方愿意通过法律的手段解决。

警方也是头痛极了,事情陷入了两难。

我们再来看看邵小德的死亡,那真是个意外,活该他邵小德倒霉。

之前水上公园的建设过程中不是死了两个人嘛!一个是二队儿高家的小伙子,而另外一个是外地的普通劳工。这两个人一死,邵小德可就倒了霉了,一下子,千夫所指啊!

私下里,邵小德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自己也不过是想多弄点儿红票子花花,自己不过就是个中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人家出卖的是劳动力,可是谁成想,到最后竟然成了卖命。

这可都是意外事故啊!这到底关他邵小德什么事儿?哦,有人说他邵小德知道村子里的禁忌,不应该招人去修建什么转轮亭。切,说到这就别怪邵小德不屑,这都是什么年代,确实村子里的禁忌让许多人心里都不舒坦,可是这世间就真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事儿?还不是小村子的早年封闭,造成的封建迷信盛行。若这世间真的有鬼,怎么邵小德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可见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再说高家那儿子,村子里的禁忌他不是也知道吗?即是如此,还答应的那么痛快,这能怨得了谁?这又是谁的错。若真是有错,也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

这世间之事,也大不过如此罢了。

至于那个死了的外地劳工,邵小德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死了个外地人,村民们那么义愤填膺干什么?管他们什么事?与他们有一毛钱的关系?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那群外地的泥腿子,就因为有了他们,东北的劳动力是一天比一天便宜,这日子都要没法过了,这些人,邵小德到恨不得多死几个呢!都死了才好。

邵小德的内心就是这样想的,所以越想越郁闷,郁闷的时候,邵小德就想喝几口小酒。平日里,邵小德都会弄上两个小菜,叫上两个交情还不错的村民或是工友,一同小醉一场,有钱没钱,图个乐呵呗!

可是自从发生了这两件事儿之后,村子里的村民和其他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工友都把邵小德当做了瘟神附体,就怕一不小心沾上了他带来的霉运,搭上自己的小命。这可是有前车之鉴了,而且一鉴还是两个。

所以,这一日内心郁卒的邵小德只得自己烧了两个农村鸡蛋,自斟自饮起来,别说,这散装的白酒一进肚子,晕晕乎乎的,倒是让邵小德舒服了不少。越是舒服,邵小德就越想喝,越喝就越多,喝到最后,邵小德醉了。

醉了的邵小德,想出去走走,吹吹凉风,似乎这样,可以使他更舒坦些。于是邵小德出了自家的院子,顺着村子里的小路一直走着,不知不觉,邵小德迷迷糊糊的便溜达到了江边。

江水还是那片江水,可那平静的江面之下,是否隐藏着吃人的巨兽?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邵小德心中一定有着自己的答案,否则他也不会借着酒劲儿在江岸上狂笑不止,就是这片江水,这就这所谓的禁忌,迷惑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恐惧于江内隐藏的故事,又有多少人将一切的意外归结于这片江水的神秘。

邵小德不懂,他也不需要懂。凉风的吹过,并没有吹熄邵小德沸腾的血液,反而越吹越热,邵小德知道,那是酒精在自己的体内发酵。邵小德觉得自己需要降降温了,而眼前这片江水,正是解暑的圣地。

邵小德也没多由犹豫,脱了外衫,一个猛子扎到了江水里,一股侵彻心扉的凉意萦绕了邵小德全身。邵小德舒爽极了,他在那江水里欢快的耍起了狗刨,无人的水面上,邵小德自由自在的游着,甚至有一种错觉,他觉得他征服了这片江水,他觉得他想告诉所有的村民,你们是错误的,看看这江水,从小伴我们长大的江水,这里面有什么?除了我们自己,谁又能伤害自己?

那时的邵小德,不会想到,也不会去想,这片江水会成为他噩梦般的归宿。

江水之中,似乎有什么怪兽已经伸出了它狰狞的血手。

江中的邵小德只觉得自己扑腾着正欢的双腿似乎被什么抓住了,他使劲的挣扎,却使不出力气,他就像沸水中的青蛙,死命的扑腾,却依旧挣扎不出,而生命的终止只是一瞬。

死亡很简单,在不经意之间,以你意料不到的方式到来,没谁能躲得过,也似乎没谁能逃得开,一切的结果都有着起因,而一切的起因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邵小德属于自己找死这种类型的,喝多了酒到江里游泳,然后似乎是腿抽筋了,没了力气,沉入了江底。

于是,邵小德死了,死的让人觉得有些纠结。半是觉得他活该,半是带着一点点的惋惜,终归是一条命,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三十三回困惑

对于邵小德的死亡,村民的心情是复杂的,然而比那复杂的心情更使人烦躁的是来自心灵上的惶恐。在沿河村,一时间,谈到江水无人不色变,可即便是这样,沿河村的工程却依旧继续着。这并不是因为务工的人都无所畏惧,令他们战胜恐惧的是来自投资商的一份公告。

简而言之,整个公告的内容似乎可以归纳为四个字——双倍工资。

你干不干?干一天赚两天的钱。你做不做?

村民们是有些迟疑的,可这迟疑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一年到头,卖着血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家人能吃好喝好,说到底,不也是为了那把红票子。

可以说,这份公告的诱惑力太大了。所以,务工村民都红了眼,干,这活儿得干。反正咱们修得又不是那最邪气的转轮亭,务工的人又这么多,换句话说,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未必轮到自己的头上。

侥幸,的确是一种顽强而又易于滋生的罪恶习惯。

不过,务工的村民虽说是有点财迷心窍,可是却不是傻的,这时候便就都不约而同的踏上了高老太太家的大门,以期能通过高老太太的祝福,或者能得到些高老太太制作的平安符,为自己带来平安。可惜,就算高老太太家的大门被踩破,他们也见不到高老太太。

因为,在高老太太得知邵小德在江中溺亡的那一刻,这个面色惨淡的老太太,便就收拾了一下布兜,坐上了进城的汽车,而她所要去的目的地,便是医院。

这医院不用我说,看管你也必定猜到了。没错,正是邵希文老爷子住进的那间医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先放下高老太太的意图不谈,却来说说我们的冷肃。

可以说,邵小德的死亡让冷肃感到震惊了。也许别人的死亡在冷肃的眼中更像是看一出折子戏。不需要了解旁人的生平,发展,不需要明了旁人的情感,就像一个看客,冷眼旁观,冷静的做出自己的评判,对其施舍怜悯或者别的什么。别人的死亡在冷肃的眼中似乎更像是在观赏一幕高潮,关于生命和死亡,而又在高潮闭幕。冷肃会惋惜,会为其忧心,可是,却未必会悲伤。

但是,邵小德不一样。他们是亲人,血脉的相连,血脉的力量永远是未解的神秘。骨血的联系,综错复杂的邻里关系,冷肃与邵小德也是熟稔的很的,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会永远的消失于生命中,这是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齐浩与徐妞妞也再次来到了沿河村,与上次有所不同,这一次,齐浩是来办案子的,而徐妞妞依旧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齐浩与徐妞妞是在警局看过尸体后才到沿河村的,两人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走入了冷肃家的院子。

而接下来,齐浩与徐妞妞带来的消息让冷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因为徐妞妞这个挂名牧师断言,自己的小表舅邵小德与之前的死者一样,都是没了魂魄的。

而冷肃的脸色不好是因为他联想到了上次医院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外公的有所隐瞒。

当然,这不止冷肃想到了,徐妞妞和齐浩也都想到了。

那么,到底老爷子不愿意说的事是什么?

齐浩虽然年轻,却是个办事很有条理,很有自己一套方法的警察。案子是一定要弄明白的,齐浩之前仔细的观看了一下有关沿河村事件的资料,结合自己所知道的讯息,总结出,有几点是非常值得探究的。

第一,就是关于沿河村江水中的禁忌到底是什么?

第二,就是关于那些所谓消失了的魂魄,似乎邵家的老爷子,以及当地萨满高婆婆都是知道些什么的。

第三,就是水上公园投资商的行为有些值得商榷,以纯商业的观点来看,沿河村水上公园的建设出了这么多的事件,本身就已经不太吉利,事情现在传的很凶,这样的建设,后期还会如同之前预想的一样吸引游客吗?若以正常的眼光,投资商必然是会有些顾虑的,而不应是像现在的行为,以强硬的态度加大投资抢工,甚至无所畏惧来自各个方面的施压。这显然是有些不符合常理的。

齐浩把自己这几点疑惑同徐妞妞和冷肃说了下,迎来的是一阵思索中的沉默。

半响,还是徐妞妞开了口道“关于沿河村江中禁忌之事,我们可以通过村民打探一下,这应该不困难,年纪大一点儿的人,似乎都知道的很清楚,可是关于老爷子的隐瞒,恐怕还是得冷肃你再好好和你外公谈谈。”

说话时,徐妞妞用眼睛看了看冷肃。

冷肃紧皱着眉头,不知再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弹动,很显然,徐妞妞的话冷肃是没听进耳朵的。

“冷子?”齐浩叫了一声,可冷肃依旧在神游,没回过神。

徐妞妞不耐烦的凑上去推了推冷肃的肩膀,将冷肃的思绪打断。

“干嘛呢?和你说话呢!”

“恩?”冷肃回神一愣。

“冷子你想什么呢?”齐浩好奇的问道。

冷肃的指尖又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才不温不火的答道“我在想你问的第三个问题,投资方的行为,为什么这么反常。”

“不会吧?这你知道?”徐妞妞满脸的不可置信。

冷肃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知道,只是刚才齐浩的问题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什么?”齐浩更像是一只嗅到了线索的警犬,有些急迫的问道。

冷肃顿了两秒,似乎是在组织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最先发生时段的地方,据说要建设的是转轮亭。听这名字,就觉得有些古怪。”

“啧!”徐妞妞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现在咱们是帮耗子讨论案情,你管他取个什么名字,它就是叫车轮亭,轮船亭,又关咱们什么事儿!”

冷肃白了一眼徐妞妞,没接他的话,倒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只听冷肃继续说道“其实转轮二字在中国流传,更早便是流行与民间传说。在中国的民间故事中,执掌死生的便是所谓的黄泉阴司。在人间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有神仙鬼怪伴生。而更是有十殿阎罗的传说,流传至今。

我记得之前不知在哪本书中见过这样一段话:十殿转轮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核定,发往四大部洲何处,该为男女寿夭富贵贫贱之家投生者。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送呈酆都,阴律凡胎卵湿化。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死就为牲;轮推磨转。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

如果转轮亭的建设,真的有它特别的含义,那么,其中的转轮二字是否隐含着特别的意义,这意义是否与我现在所想的相同,与民间的十殿阎罗传说有关?”

冷肃平静的陈述着自己的发问,而徐妞妞此时已经沉默,显然是被冷肃所说的话所吸引。

只有齐浩自己在一旁低声呢喃道“转轮亭?十殿转轮王。”

高老太太拎着自己洗的发白的小布兜,慢慢的走进了医院,坐上了电梯,进入了505病房。病房里小老头,正在舒舒服服的拨着一块大白兔奶糖,枕头旁边放着一个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推销药品的广告。

老爷子很诧异的看着推门进来的高老太太,很惊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高老太太面色有些阴沉道“邵小德死了。”

小老头刚刚拨开的奶糖掉到了地上。

三十四回解谜

病房中,邵老爷子的双手有些颤抖,邵小德死了?邵老爷子有些不可置信,那是他二伯的孙子,自己的侄子。从小看到大的侄子。

邵老爷子不知现在的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哆哆嗦嗦的弯下腰,慢悠悠的试图捡起地下的奶糖,可是捡了几次,都不成功。

还是高老太太走到近前,将那奶糖捡了起来,递到了邵老爷子的手中,邵老爷子将那块儿脏了的奶糖握在手心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高老太太的面色很不自然,她告诉邵老爷子,邵小德的魂魄回不来了,是不能转生的。而邵老爷子只是一味的沉默,沉默到手心的热度将奶糖渐渐融化。

高老太太在病房中坐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刚从大夫那里领完药品回来的邵老爷子的儿子。

“呦!大娘您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中午一块儿吃吧!”邵老爷子的儿子一见高老太太来探望老爷子,便热情的挽留。

高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了声自己还有事,便转身先走了。

邵家儿子,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怎么今天看上去,高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啊!待到目送高老太太走远,邵家儿子才转身回了病房。

拎着药品的邵家儿子,进了病房后,发现自己的老爷子呆愣将一块化了的奶糖握在手中,思虑似乎已经飘出了很远。

“爹?您怎么了?”邵家儿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这道声音似乎也将邵老爷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邵老爷子木然的抬了抬头,便见到自己的儿子一副吃惊的样子。于是便慢吞吞的答道“哦,没什么,你把药放下之后回村子里一趟。”

“怎么了?”邵家的儿子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小德死了,你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什么?”邵家儿子也是一脸的不相信,“小德?邵小德?他死了?爹你可别开玩笑,就邵小德那个祸害,我死了他都不会死。”

这一句话,霎时间点燃了老爷子火药库。“你给我闭嘴,赶紧把药放下就回去,小德他真的出事儿了。”

“啊?”老爷子的儿子在震惊之中放下了药,却依旧记得嘱咐老爷子按药剂吃药,接着便转身出了门。

老爷子拿起儿子带来的药品,抓在手中,奶糖的印渍清楚的印在了上面,老爷子看着手中的药品,露出了一抹苦笑,随即低声吟唱着“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老爷子苦笑的吟唱着这首不知名的调子,越唱便越觉的苦,唱到最后,似乎有种感觉,可以在自己的唇舌之间尝到一种苦涩的味道。

老爷子想到了刚刚高老太太临走之前,回头留下了的那句话“有些事儿,恐怕是到了了结的时候,等不了了。”

老爷子苦笑着,原来真的是到时候了,真的是等不了了。

齐浩办案的时候,有时会违规,这是组织上不允许的行为,可是齐浩还是这样做了,又没有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都是为了案子嘛,管他黑猫白猫,能破了案,那就是好猫。

看官你问我齐浩他干了什么?呦,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把有关案情的内部资料调查报告交给冷肃和徐妞妞一起看看罢了。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没人说就是最好。

徐妞妞这厮本就是懒散惯了,现在依旧不改其本性,弄了一袋子瓜子,看资料跟看小说似的,吧嗒吧嗒嗑个不停。冷肃皱个眉头,在一旁看着另外的资料。而齐浩有些紧张的不时提醒道“妞妞你小心些,可别把资料弄脏了,没法交代。”

徐妞妞回了齐浩一个白眼,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冷肃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一页道“你把他的嘴缝上,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呦,怎么说话呢你?不想好了是不是,把我的嘴缝上,你就不怕我让你妈先把你嘴撕了!”

冷肃无奈,对于这种擅于打小报告的惯犯,是没有什么道德下线可言的。

徐妞妞,冷肃,齐浩,三个人这阵子累极了,这三人分工,白天走访村民询问有关江中的禁忌,晚上回到冷肃的屋子里面看资料,找寻线索,而另一方面,冷肃也旁敲侧击试图从自家的外公那里寻找一些有帮助的讯息,但是很显然,老爷子的嘴巴比那含着珍珠的老蚌闭的还严,冷肃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知道在这一方面大概是爱莫能助的了。

三人就这样混下来,倒也发现了不少线索。

比如说,冷肃现在知道,原来那江水早年之前便死过人,并且死的竟是自己的亲人,当年被称作邵三哥的自己的外太公——自己外公的父亲。

再比如说,自己的外太公死前干了一件特别不地道,惹人招恨的事儿,似乎是有精神病症的他,竟然把当地另外一个村民刚入土的尸身挖了出来,装在了袋子里,混上了石头沉入了江底。这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可算得上是缺德的事儿,挖人祖坟,那在中国,甚至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更比如说,当年被挖了祖坟的人家姓黄,出了事儿之后,他们家的儿子便远走了他乡,没有回来过。而更加巧合的是,冷肃他们三个人发现,这一次水上公园的投资商,也是姓黄。

这个姓氏本身,不少见也多不到哪儿去。而现在这个姓氏的敏感之处就在于,它所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似乎恰恰的吻合了什么。

转轮亭,转轮亭,转生,轮回,还有那传说中的十殿转轮王。一种荒谬而又似乎真实的猜想,霎时间在冷肃的脑海里跑了几个来回。

想想看,如果一个投资方,大手笔的投入建设水上公园,而又似乎并不看重金钱的效益,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他又是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现在,可以稍稍的得到解答。

冷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而这似乎暂时得到了齐浩与徐妞妞的认可。不过冷肃还是想不通,转轮亭的建设与接连不断的死亡甚至消失不见的魂魄到底有什么联系,冷肃还是想不通,水上公园的投资商,是否预见到,水上公园的建设会为看似平静的小村庄带来不断地噩耗与起伏不定的恶浪。

另一方面,在一个整洁空旷的办公室内,满是绿意盎然的盆景。中间放着一张海南黄梨木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是一块大的独山玉雕弥勒佛,办公桌的后面站着一位中年女士,身上带着浓厚的时尚与贵妇气韵,一身黑色的OL西装,却生生为她填了一丝冷硬。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杆斗笔,在生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柒’字。

而在她办公桌上左侧的一角,有一本黑色的硬皮公文夹,上面夹着的白色标签上写着几个大字:水上公园策划书。

在那个‘柒’字最后一次落笔之时,女子无意间的扫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夹,嘴角勾出的是似笑非笑。

有些事情,注定是需要了结的,开花便会结果,这就是命定。

昨晚没更,所以今日双更!!

三十五回噩耗

我舍不下,舍不下的不只是这世间的人,舍不下的也不只是这世间的事,我舍不下的不是尘世的醉生梦死,我舍不下的也不是这流光溢彩的花花享乐。

我舍不下,真正舍不下的只是一段段和你在一起的回忆。

我们年轻时,打过也闹过,我们年少时,爱的也欢乐。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我只要人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果,这时间真的可以重来,我是不是会更珍惜一些,将你记得更清楚的一些,不像现在,记忆力也减退了,关于你的画面也渐渐有了朦胧的纱幔。

如果,这时间真的可以重来,我是不是会更快乐一些,将你和我的故事再次温故一遍,不像现在,记忆减退了,关于我们之间的细节渐渐有了模糊。

我舍不下,即使你先离开,我却依旧如故,安逸的生活着,这并不是我对这世间有多少留恋,只是我知道,我注定是没有轮回的,不能与你同续那三生石上刻下的缘。

最后,原谅我的欺骗,别在奈何桥边等我了,我不会去了。你喝了孟婆汤,就再找个人嫁了吧,尽管那时候,你会忘了我,但是我会为你祈祷。我希望你会找到一个好人,他也会为你许下三生三世的诺言,只是我希望,他不会像我一样只是一纸空言。

尽管我还是舍不下,但是我不得不离开了,去承担我该还的罪,从此,便真的是永别了。

邵家的老爷子手中拿着一个银镯子,想着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那只镯子似乎是由于长期的把玩,显得倒是很亮。而邵家老爷子看着这只镯子好像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也许她早已有了鹤皮白发,可是在老爷子心中,她永远是当年的那个美丽姑娘。

没有人会想到,在一个黑得不见五指的夜里,邵老爷子偷偷溜出了医院,更没有人会想到,邵老爷子会跑到小村的江中投了河。

知道消息时冷肃已经有点傻了,这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当然,不止冷肃想不通,其他人也都想不通,邵家老爷子,这么大的岁数,也没有什么操心事儿,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邵老爷子的死亡也像一枚核导弹一下子在小村中炸开了,因为他的死亡比其他的死亡更让村民难以接受。

邵老爷子可以说是这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这个小老头似乎和他的老干爹钟老先生学了不得了的东西,在风水方面可是独有自己的建树的。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老爷子这号人物。这江水恐怕是太邪了,连老爷子都镇不住,那这村子可没法过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一时之间,小村中人人自危。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水上公园的投资商竟然同意停工,决定撤资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小村子一下子似乎乱七八糟。这时候,高老太太站了出来,她说请村民们放心,关于沿河村江水的事件,现在已经解决了,从今往后小村中又会恢复往日的平静。村民们半信半疑,各有猜忌,可是尽管如此,对于高老婆婆一贯的信任还是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果然,正如高老太太所说,小村子似乎又一下子回复了平静变得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了。

而不平静的似乎只有邵家,尤其是冷肃。冷肃对于外公的死亡是无法接受的,尽管法医的报告依旧显示外公的死亡是一个意外,甚至有可能,外公就是自杀而亡。但是冷肃依旧无法接受。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恐怕都不会这样接受的。

而齐浩和徐妞妞也在着手帮助冷肃调查,终于,他们发现了这样一条线索,在邵家老爷子过世之前,这位老爷子竟然就从医院离开过一次,而他的去处,更是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调查显示,老爷子竟然在出事之前去找过水上公园的投资商。冷肃敏感的嗅到了,这里面恐怕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包括,老爷子的隐瞒,包括那些失踪的魂魄。

不过冷肃并没有直接找到开发商,而是先去找到了高老婆婆,因为老爷子的隐瞒恐怕高老婆婆是知道的很详细的。

冷肃的到来,似乎是高老婆婆预见到的。尽管冷肃这一次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可是,高老婆婆却显得很能谅解,她给冷肃讲了这样的一段过去,依旧是关于江水的。

说到当年的邵三哥将小村黄家先人的尸身沉入了江底,接着邵三哥也在这江水里丧了命。打那儿起,这江水便不复从前的平静了。过了一段时间,夜半时分常常有村民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来自江边的声音。声音悲怆,却在夜里显得异常明晰。

那江边的声音似乎是一段调子,好像就是,黄家先人生前常爱唱的那一首老调子“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一时之间流言乍起,都道是那黄家先人不能入土为安,不得轮回,只能游荡在水面上,重复着他最爱的老调子。村民的心中都开始有了一定的恐慌。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正中恐慌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据说那位大有本事的钟先生给在江中下了一个镇魂阵,从此,这稀奇古怪的事情便再没发生过。

“这又跟现在老爷子的死有什么关系?”冷肃还是不解。

高婆婆勉强笑了笑,眼中带有悲伤的答道“镇魂阵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就要以命来偿。只有替代黄家先人游荡在江中,黄家的先人才能得到解脱。”

什么?冷肃有点不敢相信,眼前高老太太说的话,这就是事实?

三十六回破局

冷肃不懂,真的是不懂,何必呢?何苦呢?老爷子怎么就舍得下自己的一条命呢?他不留恋吗?他怎么能呢?

高老太太看着冷肃现在的样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你不用悲伤,你外公一早就知道自己是有这么一天,要走上这么一遭的。”

冷肃疑惑的看着高老太太,只听她接着说道“本来你外公是准备熬到大限的,可是终是等不到了,黄家的人回来了,恐怕他们也是等不及了,既然这样,事情还是越早解决的越好,要不然还得多死几个人啊!你外公他啊!是个好人。”

冷肃眉头紧皱,看着高老太太说道“高婆婆,你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大懂,能不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仔细给我讲讲?”

高老太太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其实这里面的一些事情我也是不大懂得,我第一次到医院去是因为高家的儿子头七那夜,魂灵是没有回来的。我觉得这里面很不对劲儿,再加上出事的地点正是在村子江水之中的那处地方,所以我便去找了你的外公。因为村子里一直传说的禁忌之处,似乎就是当年钟老爷子下的镇魂阵的阵眼之处。

当我到了医院之后,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你外公就问了我水上公园的建设内容,当我说起那高家儿子参加的项目是一项叫做转轮亭的项目之时,出了事。你外公便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当年的黄家人回来了。’转轮亭,转轮亭,阵眼之处的转轮亭。它的建设目的只能是有一点,应该是黄家人得知了镇魂阵的事,所以才用了转轮亭来破局。”

冷肃听得用心,待到高老太太说完这段话,冷肃便发问道“高婆婆,那这转轮亭是如何破局的?”

高老太太继续说道“这种属于风水局,这类东西实际上我是不懂的,你是知道的,在这个村子里。我们是祖传的萨满,所管理的是不孤就是祈福驱邪罢了,对那些风水异术,我是懂的不多的。所以这样的问题,我之前也问过你外公,你外公是这样说的。‘当年黄家的事情发生之后,黄家先人被从坟冢掘出扔进了江里,不能轮回,只能终日飘荡在水中,渐渐地,因为所求而不得,因为对往生的执着,也就成了所谓的怨灵,甚至江面上偶尔会传来他吟唱的调子。这样的执着对于亡者而言是大不妙的,这样下去,村子里的人早晚会出事儿。所以当年的老干爹便下了镇魂阵,或者也叫镇魂局。这种阵法通常是针对恶灵而来,此阵一旦生成,那便会镇压住灵体,不得作恶。而此阵不除,亡者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这里,高婆婆也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镇魂阵对黄家先人来说倒是过于残忍了些,可是也没其他的什么好办法,也是从那之后,你外公才悉心学习他那老干爹的一番杂学。并且,他老早就做好了决定,待到自己大行那时,便回到这片江水中,解了镇魂阵,将黄家先人的灵魂替换出去,让他转世投胎。因为你外公觉得,自始至终,黄家的先人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是你们邵家对不起他。”

冷肃听得入神,他从不知道。在那片澄澈的江水之中竟然隐藏了这么多人们所不知道的故事。

高老太太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了下去“那镇魂阵虽说看上去是有些歹毒,可是这转轮亭的破阵之法那就是恶毒的狠了。

在古老的传说中有六道轮回一说,六道:地狱、饿鬼、畜生、人、阿修罗、天等六道,轮回:此灭彼生,生生不息,故名六道轮回。而七这个数字便意味着圆满,更有六道轮回,逢七则变的一讲。

而转轮亭的建设实际上就是打破镇魂阵的阵眼,用七条人命为黄家先人打开轮回的路,这手法,实在是有些过了。”

‘嘶’冷肃倒吸了一口凉气,怨不得,怨不得,之前死在江水中的人都是没有灵魂的,原来都是为了给黄家的先人铺上黄泉的路。

“所以,我外公之前就去找了黄家的人?”冷肃问道。

“他去找了黄家的人?”高老太太反问冷肃道。“这我倒是不太了解了。之前你外公并没有和我说过,怪不得你外公出事之后,黄家便撤资了,大概是你外公找他们谈过了吧!这样就结束了吧,这个小村子会和之前一样祥和平静了吧!”

高老太太略带悲伤的说道“这样也好,谁也不欠谁的了,只是苦了你外公了。”

冷肃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悲伤,还是该为外公欣慰一笑。

冷肃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出了高家的大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耗子与徐妞妞此时正在冷肃的门口等待,原来,齐浩与徐妞妞今日找到了黄姓的投资商询问有关邵老爷子死亡的事情,而那位黄姓的女老板竟然说她只愿意和邵家的人谈谈。

而耗子和徐妞妞正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冷肃,希望他能去和黄姓的投资商谈谈,看看老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想不开。但是刚一在院子的门口看见冷肃,这两个人便吓了一大跳。冷肃的情绪明显有些反常,让他们有些担心。

冷肃带着徐妞妞和齐浩进了屋,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将从高老太太那里知道的消息讲给他们听。在齐浩和徐妞妞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冷肃才将这个看上去有些荒谬的故事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齐浩和徐妞妞都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齐浩开了口道“冷子,我想你还是明天去和黄家人谈一下,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冷肃点了点头道“是该和他们谈一下的,我只是一时之间,仍是难以接受的。”

徐妞妞拍了拍冷肃的肩膀,表示安慰,这样的事情,真的不是谁都可以一下子接受的。这样的故事,更像是一部电影或者一本小说,还是很难置信,尽管它真实的发生着。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么都会循序生长,而候鸟,都能飞回故乡。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为力的。

不然,日与夜怎么交替得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

还是,我藏了一生的,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席慕容《如歌的行板》

关于外公,冷肃知道,一定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所以他在第二天一早便根据耗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黄家人。

见到黄家人是在一间办公室内。刚一走进那办公室,冷肃便闻到了一种不算陌生的味道,一得阁的墨汁儿味道,很多人都熟悉。

办公室内有许多盆栽摆设,看上去绿意盎然,办公室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玉质的弥勒佛,笑得很喜庆,不过这佛像在此时的冷肃看来却是有些刺眼的。

办公桌的后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女子,头发盘的严谨,却显得很有精神。

冷肃的进入似乎并没有打扰到那女子,只见她握着一只墨笔在宣纸上游走,下笔很有力道,似乎可以显现出女子果敢的性格。片刻功夫,一个大大的‘终’字,便映与纸上。

待那字写完,女子便抬起头看向走进办公室的冷肃,莞尔一笑道“邵家的人?”

三十七回录音

冷肃皱了皱眉头,轻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复。

女子将手中的毛笔搭在一旁的笔架上,示意冷肃坐下,之后说道“我先去洗一下手,虽然我想你是很迫切的想了解一些事的,不过还是得请你稍等。”

冷肃依旧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会客的软皮沙发上。

而坐在沙发上的冷肃暗自思量,凭着一股冲动找到了黄家的人,可是一时之间,冷肃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片刻的功夫,那女子便洗过了手,从洗手间走出。径自坐在了冷肃的对面。

冷肃有些局促,那女子却问了声“想喝什么?牛奶?茶水还是咖啡?”

冷肃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来是想知道,我外公之前找到你们黄家,到底是说了些什么?”

听了冷肃的问话,女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的弹动了一下道“你外公?邵老爷子?”

冷肃点了点头。

那女子便道“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水上公园的建设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令大家不甚愉快的事情。老爷子前次来不过是劝我们撤资罢了。”

冷肃皱紧了眉头“恐怕还有别的事儿吧,比如说镇魂阵,再比如说,转轮亭?”

女子听着冷肃不客气而直入主题的问话,面上依旧是带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只听那女子道“你若是这么说,倒也是没什么不妥。老爷子在我这里的时候,确实说过有关镇魂阵或是转轮亭的事儿。”

冷肃磨了磨牙,道“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再等等,那转轮亭,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女子挑了挑眉头,似乎是对冷肃的话不屑一顾。只听她说道“我想你要搞清楚,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们黄家引起的,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们邵家,我是敬佩你们家的老爷子才会愿意见见你们邵家的人,给你们一个答复,而不是送上门去让你们斥责。建了转轮亭又如何?有因才有果,我爷爷一直为在他父亲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到惭愧与歉疚,至死都将他飘荡在江中受罪的老父亲放在心头,死不瞑目,既是如此我们建转轮亭又有什么不对。若不是你们邵家请人做了那种歹毒丧德的镇魂阵,我们又怎么会用转轮亭破阵。对于你外公,我深表惋惜,但这却本就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不是吗?”

冷肃沉默,的确,他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黄家的人,这冤孽是早年种下的因果,解不开的死结。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牵连着,似乎只是做了一场斗法的铺路石罢了。

冷肃不搭话。甚至他突然间思索自己今天来到黄家人面前是不是有些自取其辱了,越是这样想着,冷肃便越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下去了。冷肃蓦然起身,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

可是,黄家的女子却叫住了冷肃,她对冷肃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今天既然你来了,我还是要把话说完,你家老爷子之前来的时候说过,如果他不在了,有邵家的人来找我,那么便告诉他们,在他惯用的破收音机里有一盘他录制的磁带,他不会写字。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在那盘磁带里。你回去找找吧!”

冷肃抬头注视着黄家的女子,显然是吃惊不已的。老爷子竟然还留下一些话录在了磁带里,如果今日自己不来,是不是永远便也没有人发现老爷子留下的话了。

那女子无视冷肃的震惊,接着说道“建设水上公园的投资案,不过是为了我们黄家的祖上能有个好归宿罢了,既然现在所有的事已经解决了,那个公园的建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不过我们黄家虽然撤资,可是这笔钱我们是不会收回的,我们会在沿河村建设一所希望小学。毕竟,爷爷是从那里走出来的。虽然伤透了心,可是一辈子却也没有忘记过那里的父老乡亲。我小的时候,爷爷就常常抱着我讲那村子里的各种各样的故事。我虽然没有去过那时的村庄,却在爷爷的故事中身临其境。爷爷一直遗憾说,村子太闭塞了,里面有文化的人少得可怜,所以这一笔钱我们会用来建设希望小学。也算是圆了爷爷的心愿。”

冷肃仔细的听着黄家女子的这一番话,虽然说着的是冠冕堂皇,可是那眼神是最瞒不了人的,那女子眼神中的愧疚也是明晰的。

也许,她也只是想做些什么,为了她离去的爷爷,或是为了转轮亭中无辜的人的歉疚。

冷肃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告别,便走出了办公室,他现在更加急切的是将外公的收音机拿出来,听一听外公到底留下了什么话。

外公的小收音机很破旧,表层的漆皮已经磨得差不多光了。冷肃从不知道,外公的这台收音机实际上是一台收录机,不仅可以听听评书与广告,而且可以放放磁带,因为从没有见到外公用过。

果然,当冷肃小心的恩开了收音机的开关,戴上耳机,竟是听到了外公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收音机里,外公像个孩子,先是呵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才开始说道:“我猜,现在听收音机的人是小肃。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如果我猜的对,那就请你继续听下去。如果,我猜错了,那么请你按下停止键,然后将这收音机拿给我的外孙——冷肃。”

听着外公熟悉的声音,冷肃觉得似乎干涩的眼睛有了些湿润,冷肃是个大男孩,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冷肃不哭。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收音机里的声音才接了开始说话。

“小肃,是你吧!听到我的录音,很吃惊吧!不知道这份录音算不算是给你的一个小惊喜。当然也许你有可能把它当成惊吓。

小肃啊!你打小儿就在我跟前儿长大,平日里我对你可是严厉的很,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外公我有些不近人情。

其实,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有了你这个外孙,可是放在平时,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我一辈子不识打字儿,所以最羡慕的莫过于那些有知识的人,还记得你考上大学那一年,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我竟激动地一夜没睡。

真的是觉得特别的高兴。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像谁,从小脑袋里就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对我的这一套风水堪舆之术也是特别的感兴趣。可是外公却一直没教你,并且直到现在,我仍是不打算教你。

别着急,也别生气,我的孩子,并不是外公藏私,而是因为风水命理奇门异术都和人的命途福荫息息相关,泄露的太多不行,会遭天谴。看得不准不行,瞎出主意造成恶果,自己还要承担罪责,赔上自己的福德。

谨言慎行。在风水这一行当中,这四个字还没有谁能够真正做到。所以,到了最后,也没有几个能真正得了善终的。我很不想你顺着这样的一条道路走下去。

不过,我知道你对这类杂学之流有着莫名的兴趣,若是什么都不留给你,倒显得我这个小老头儿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在咱们家坟茔地右侧有一株老松树,树根处堆积着一些小的白色河卵石,拨开河卵石,将松树根部的震位与巽位之间(东北部和东部之间)挖开之后,你将会发现一个土蓝色的小布包,里面装着的是一本油纸包着的本子,那便是我要留给你的。

上面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读不懂。但那是老干爹在世时留给我的,说是让我交给后人,必有所用之处。我思来想去,恐怕那时老干爹所指的后人就是你了。所以,那个本子就是我要留给你的。

最后,我的孩子,请你记住,外公不图你大富大贵,却只愿你能平平顺顺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要知道,老人常说:平安是福啊!”

第二卷

第一回黄皮书

外公留下的话是简短的。简短的让冷肃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冷肃按下了倒带的键子,老爷子留下的话,又重新开始在自己耳边萦绕,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不觉,冷肃就听了三遍。

之后,冷肃就出了屋子,找了一把铁铲子,趁着天还算大亮,就赶往了自家的坟茔地所在之处。

还好自己的坟茔地就在这座小村之内,就在小村连绵青山中的一座上,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冷肃便来到了被那郁郁葱葱的柏树所包围的坟茔地所在之处。

按照外公最后的指示,冷肃不算困难的就找到了那棵树根处堆着河卵石的松树。按照五行八卦中辨别方位的办法,冷肃很轻易的就找出了外公描述中的震位与巽位,一铲子一铲子的挖下去。果然,就如外公所说,挖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发现略带湿润的泥土中有一个旧制土蓝色的破布边角。冷肃有接着挖了两下,就着那土质的稀松,拉住了破布的一角,小心的将埋在土里的东西拉了出来。

果然,与外公描述中的小蓝布包极为相似。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打开了蓝布包便发现了厚重的油纸。而拆开了油纸便可以看到一个破旧的本子,本子外面似乎是羊皮制的面子做的封皮,显得越发古旧而神秘。

冷肃轻轻拍了拍本子上的灰尘,四下望了望,掀起了衣衫,松了松裤带,将那本子别在了腰间。

旋即走向了不远处自己坟茔地中外公的坟墓。

看着那坟墓上印刻的深深的写着邵希文之墓的字样,冷肃略微笑了笑,道“外公,我找到你说的东西了。”说话间,还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挠了挠头。

因为冷肃似乎想起来,外公的魂魄是在江水中的,在这里告诉他也是听不到的。想到这里,冷肃无声的叹了口气。旋即转身,离开了这一座沉睡着自家先祖的深山。

回到家中的冷肃坐在炕上,将枕头竖直的倚在墙上,懒散的依靠在上面,像没了骨头似的。而冷肃的手中,正拿着一本破旧发黄的羊皮封面的书。

冷肃翻来覆去的打量着这本书的封面,没名字。‘就叫它黄皮书吧!’冷肃心里暗道。

但看这本书的材质,羊皮封面,纸张质量较好。不过根据纸张颜色的变化与硬度,冷肃可以判断出。这本黄皮书,大概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

冷肃并不着急打开它,虽然冷肃有着迫切的欲望。可是,冷肃对物品的鉴定却有着更大的兴趣,那几乎成了冷肃的一种乐趣。

单看这本黄皮书的质量便知道这定不是哪个大家活字印刷出版的巨著,更有可能是一本手抄本或是手工制成的简陋的别的什么。先不看这本书的内容,单由着外表来看,这个黄皮书是值不了什么钱的。

看官你问了,冷肃这是什么爱好啊?一个破本子,有什么值不值钱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看官你可就有所不知了,一个破本子虽然值不了什么钱,那要是冷肃看的是别的什么东西呢。比如说,冷肃要是看得是古董呢?冷肃要是看的是玉器呢,再比如……

有些看官看到这里说我无聊,冷肃那里来的那么多古董玉器好看,嘿嘿,这看官你就有所不知了,而我在前面也没有向您交代过。

您是不是知道徐妞妞现在是一个神经兮兮的牧师,您是不是知道齐浩——耗子是一个混的还算不错的警察,可是不知您想没想过冷肃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与徐妞妞和齐浩都是年纪相当的冷肃又是窝在小村子里做些什么呢?

无业游民?待业青年?诗人?作家……

不不不,看官你猜的通通不对。冷肃的职业,怎么说好呢?往好听的点儿说,他是一名鉴定师,不过与那些鉴定行业的专业鉴定师相比,冷肃可是没有资格证的,也就是现在我们常说的无证上岗。

有的看官撇撇嘴巴,表示很看不起冷肃的生意,这样的无证买卖会有人上门吗?

嘿嘿,看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冷肃的生意的确不多,可是上门来的却都是大客户,俗话说的好,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句话用来形容冷肃的生意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呦,看官你定会吃惊的问我,那都是什么人找冷肃鉴定啊?鉴定的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这个可是有些说不得了,可是我还是的悄悄的告诉你,大多数来找冷肃鉴定的东西来路都不干净。

有那不知打哪儿偷回来的玉器,有一些辨别不出个数的古籍,甚至还有从那古墓里淘出来的冥器(逝者坟墓中的陪葬品)。

好了,话有些说多了,我们先转回正题。

刚刚说到哪里?哦对了,是冷肃手中的黄皮书。

这个外表皮在冷肃眼中没有什么金钱价值含量的黄皮书终于被冷肃打开了,冷肃大略初步的翻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发现这笔记本似乎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似乎是一个叫做江东西的人写的,而后一部分,却好像是由外公的老干爹,传说中的钟先生提笔的。

翻开那现在薄脆发黄的纸张,第一页是这样写的:

吾尝终日游荡,从北向南,从南向北,所求之事不外乎一件。寻人。

所寻何人?其姓为钟,名不得知。只知其绰号“算子”。

固世人常唤其“钟算子。”

寻人为何?不过是有事相询罢了,不过是想求一般缘法,问一声真相罢了。转眼时光已逝,流水匆匆。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然,事事未修,有问困于心头,终日不得见欢颜,终生不得见欢颜。

光阴虚度,却有千般思量,终抵不过逝水年华。蹉跎数载,感受颇多,所见奇闻杂事颇多,固现将其记录。

————————江东西

看完第一页,冷肃皱了皱眉头,这似乎是一个叫做江东西的人,多年寻人未果,所以将多年所经历的奇闻杂事记录,冷肃有些好奇,那个江东西的人会在这个黄皮书上记录些什么?

拦路石人(一)

自1917年初胡适、陈独秀发表了关于文学改良的文章,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而在1919年‘五四’前夕,以胡适为代表的先驱又开始了支持白话文的运动。

至此,白话文渐渐走上历史舞台,并在今后的中国历史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冷肃虽不知这黄皮书的前作者江东西的生卒年代,但是通过这本书中所记录的内容来看,江东西在写这本黄皮书的时候,已经是白话文大为兴起的时候了。而此时的冷肃对于这本书所记录的年代也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翻过江东西所写的一页序言,冷肃开始了阅读。

大写壹的后面写了四个大字——拦路石人。而江东西的记述,便是从这里开始了:

为了寻找那个至今无影无踪的钟算子,我来到了中华的最北方——黑龙江。那里是个好地方,地广人稀,土地肥沃。那里有山川,有森林,也有河流。那里有大马哈鱼,有神秘的风景,以及还算淳朴的风土人情。可惜,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那里依旧找不到钟算子。我想我有些焦虑了,我似乎有些迷失了自我,我似乎是找不到这么多年来前行的方向了。不过每当我想起师父,我都会咬着牙坚持下来,无论再苦再累,我都希望自己能够最终找寻出一个结果。而对于钟算子,我坚信,只要他还活着,我便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而我现在要写下的,是我在黑龙江的一个小村庄里遇到的一件奇事。

就如同师傅往日所说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怕有一天,我也会白发苍苍忘掉太多的经历,太多的故事。所以现在,趁着还记得清,便把那些怪奇异事记录下来,以便年迈时温故,以便供后人了解。

我——江东西,也曾到这世界上走上了一遭。

大小兴安岭似乎都坐落在黑龙江,其势雄健,若是将整个中华的版图化成一幅山水画,那么在黑龙江大小兴安岭上的两笔,必定是浓墨重彩,笔走龙蛇之气。

而我现在记录的村庄,就在大兴安岭脚下,于树影斑驳间若隐若现。

村落并不算小,大约有着几十户人家。就像中国的那句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兴安岭就是村民们最为稳妥的依仗。村民们世代在这里生活,看上去安逸而平静。

我是和一个村民朋友一起来到这个村落的,本是打算在这里歇歇脚的,毕竟,多日的寻找奔波,却是让人越发的疲惫,而这种疲惫也不仅仅来自于身体,同样也来自于内心的抑郁。村民朋友的邀约,正好可以让我稍稍放松一下心情,做一个小小的休养。

于是没做多久犹豫,我便随着他来到了他的家——大兴安岭脚下的小村庄。

说来也巧,一进小村庄,便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富足而又张灯结彩的人家。朋友介绍说,那是村子里面最有钱的富户,这么风风火火的张罗,是因为那家的主人要娶他的第二个老婆。说到这里时,我的村民朋友是一脸的艳羡,心里痒痒的,要知道,那家要娶的小老婆可是那个小村里的一枝花。结合着东北女性的野性美,大大的眼睛,水灵的肌肤,以及高挑的身材。而且让人嫉妒的重点是,那小新娘才刚刚十六岁,正是一朵花儿怒放的年纪。没想到,这就快被有他爹年纪大的人娶回了家,啧啧啧,也不知会被浇灌出怎样迷人的气韵。真可惜,旁人可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结亲的那天,是个好日子,九月十六。宜嫁娶,忌动土。江东西拨了拨手指算了算,暗自点了点头。好日子,便是好兆头。

可是这一天又注定是一个复杂的日子,这一场不算名正言顺,更如同纳妾似的婚姻,注定要有人欢喜有人愁。月老的红线注定只能系上一根手指,多了,便有了事端。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八个字,就是对今天的新郎官儿与他的妻子的写照。

我所说的妻子并不是他今日迎娶的大姑娘,而是指他那现今已经两鬓斑白的老糟糠。

在这样的一个看似无比欢喜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笑着,都在祝福着,可是唯独她是笑不出来的。

她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也不会想象到有这么一天,如她生命般重要的良人会再娶一个一十六岁的小姑娘。

即使她真的生不出儿子,她也无法接受这个摆放在她面前的残酷事实。

可是,屋外刺目的红却时时刻刻在提醒这她的痛苦,自家男人尖锐的话语似乎还时时刻刻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怎么?一只下不出来蛋的母鸡,还想阻止我传宗接代!真是笑话,若是没有儿子,我都没脸将来去地下见我的那些列祖列宗。而对于你,你一天安安稳稳的待着,就有一天的好日子过。这还是看在我们两家往日的情面上。若是你真的不通情理,便也就别怪我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了。这样的安排,对你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做人,也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她实在是想不通,也搞不懂。很多年前,在她出嫁的时候,村内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来为她梳妆。“一梳梳到白头,二梳夫妻齐眉,三梳早生贵子!”可是到了最后,却没有一样成了真。她迷惘,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那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更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在这样一个日子,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时刻,在一对儿新人会见宾客的时候,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吓,甚至口齿略有些不连贯的说:“大事儿不好了,你们快去看看,你婆娘自尽了!”

原来,真的是有大事发生了,在那样一个欢喜而又伤感的时刻,一个女人最终做了一个慎重而又不严谨的选择。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

如果这个世界不留恋我。

如果,如果我留恋的一切都将虚无,

那么,便没有如果,

因为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无留恋,无牵挂,无羁绊,无我无他。

拦路石人(二)

喜事变丧事,自然是让人心里不舒坦极了,这是对那一对儿新人而言。而对于其他的村民来说,无疑是为这一场喜事填上了极具讽刺意味的调侃。

那家底丰厚的新郎官看上去大约是气急了,据说他连祖坟都没让他的妻子进入,说是嫌晦气,据说,含着怨气自杀的人是非常不吉利的。

接着,就在他那糟糠之妻下葬的第二天,一对儿新人,便圆了房。

这一切与我都是无关的,我只做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安安稳稳的休养了一下身体,之后便告别这短暂的闲逸,开始了我自己命定的旅途。

然而,这一个小村里的事端,并不会随着我的离开而结束。

没过多久,我就再一次来到了这个还算熟悉的小村庄。而这一次,却并不是休闲度假,而是有事情要办的。这一次邀请我去小村的,依旧是我上次的那个村民朋友,对了,我一直叫他,骆七。

骆七这次对我的邀请,实际上是受人所托。而真正想要见我的人便是上次老牛吃嫩草的新郎官,也就是结婚当天死了老婆的那个。

再次见到这位时,他已经没有了之前新婚的意气风发,他疲惫而焦虑,来见我时,背部有些佝偻。衣服上也有这个大片的秽迹,看上去没有时间打理,不修边幅,两鬓似乎一夜之间出现了寒霜,比我上次看到他时,似乎已经是老了几十岁。

我自己也很好奇,在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他变作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当我们通过朋友的介绍坐在了一起,这个男人便开始讲开了他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事儿,似乎所有的厄运一下子找上了门。

这个男人叫做刘福贵。自从把自己那个糟心的老婆埋了之后,刘福贵除了气愤之外,倒是也没有多少伤心和留恋,第一夜是劳累的疲惫的睡了。而第二夜,他便搂着自己新娶得水灵的小媳妇,耕耘了一夜。看着几近晕厥的小媳妇,这个刘福贵觉得自己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理上的,生理上的,似乎是积压了几十年的一种舒坦。所以第二天的一早,刘福贵和他的小媳妇都起晚了。待到天已经大亮,这新晋的两口子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这不仅仅是由于一夜的折腾,更是由于,这一天的院子里是没有鸡鸣的。

这两口子穿好了衣服走到了院子里,那可真是吓了一跳。哎呦啊!真是让人心疼啊!家里的那只雄纠纠气昂昂的五彩大公鸡,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气儿了,两个圆溜溜的眼睛无神的向着天空,身体瘫软,竟然就死掉了?

刘福贵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搞的?将那只死鸡抓在手里,刘福贵和自己的小媳妇相互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最终也只能叹息的将这只大公鸡给埋了。

要知道,这种死因不明的东西在小村子里惯常是吃不得的,要是吃了,谁知道会沾染上什么不得了的病哩!

一锹一锹的黑土埋上了这只鸡,这春风一度的小两口以为这便是埋上了,让人不愉快的过去,迎来了崭新的生活。

可是,命运的安排显然不是这样的。从这一天起,厄运就开始降临了。家里的牲畜像是发了病一样,纷纷的死掉了。而如果只是财务上的损伤便也就罢了,家底丰厚的刘福贵倒也不至于有多上火,毕竟,钱还可以再赚嘛!日子一样可以过的舒心。因为刘福贵新娶的小媳妇,竟然怀孕了,有了身子了。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刘福贵可是要有后了,这个时候,除了媳妇肚子里未出生的娃,其他的什么在刘福贵的眼中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福贵,甚至花大价钱,从外面请回来了一个颇有名望的游医,为自家的小娘子诊治。

这可是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把完脉之后,老游医说的话可是没把刘福贵给吓死。老游医告诉刘福贵,他媳妇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恐怕是大不妙的,就脉象上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是个死胎。

似乎是在大夏天顶着大太阳的刘福贵就好像是被用雪水洗了个澡,浇得自己的透心儿的凉。好不容易怀上了,竟然还是个死胎,大喜大悲,刘福贵也是被气得大病了一场。

这一下,村子里面的流言蜚语可就传开了,普遍的村民都认为是刘福贵先前娶这个小媳妇对不住他的妻子,是造成妻子惨死的间接凶手,都说那自杀的人是不能往生投胎的,非要把生前的怨恨发泄出来,搅得刘福贵天翻地覆不可,这不是吗?才多长时间,刘福贵的报应就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萦绕在刘福贵周围的厄运似乎依旧没有回转,都说那三人成虎,闲话听得多了,便也就当了真了。

刘福贵自己也在心里暗自思量,是不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槽糠妻真的这么不识抬举的找上了门,要不怎么自她死后,便有了这么多倒霉的事儿。

有些事儿啊!架不住人瞎捉摸,越是闷在肚子里思量,刘福贵就越是觉得那些流言蜚语也是有些道理的。于是才有了他托门挖窗到处寻找那些会些奇门异术之人,希望能来替他看看,找出症结所在,尽快的解决掉。

因为他的小媳妇已经流掉了这一次怀着的死胎,若是不抓紧时间解决,那么下一次呢?恐怕刘家的传宗接代就要像那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于是,托了小村之中的骆七,他便找到了我。也便有了我再次来到小村庄的事儿。

听了刘福贵的描述,我倒是觉得恐怕真的是有厉鬼作祟了,想想也是,要不怎么会在他那婆娘自杀之后,便有那不幸之事接踵而来。看在刘福贵交给我的那一个小银元的份上儿,我决定为他看看,将他目前的困境解决掉。

我是想从刘福贵新娶的小媳妇那里着手的。要知道,我的师傅,就是之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被称作‘瞎佛爷’的江瞎子。而他最擅长的算术很多人都有所了解,那就是摸骨算命。

而我就决定用这摸骨算命来观察刘福贵新娶的小媳妇的运势。

而支持我做这个选择的原因有两点。

拦路石人(三)

第一点原因便是,那个刘福贵的小媳妇,我总觉得她怀过的又流掉的死胎是有些古怪的,是有反常必为妖,而那死胎即为小媳妇肚子里的骨血,那么为她摸骨算命,倒也能对这件事窥知一二。

而第二点原因便是,那个刘福贵的小媳妇,我上次也见到过,实在是长的不赖,虽说我江东西走南串北的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是那刘福贵的小媳妇,可也说算是别具一格,自有一种勾人的风韵。男人都有些劣性根嘛,这种便宜,那可是不占白不占,过了这村儿可就找不着这店了。

所以,我对着刘福贵一拍大腿,略带些兴奋的说道:“这是得摸骨算命给好好看看的。”

而那刘福贵,得了我信誓旦旦的承诺,自然是千恩万谢,并许诺,事情如果真的解决掉,他愿意再付两个小银元作为我这一趟奔波的辛苦钱。这刘福贵这么上道儿,我自然心中是满意的。

就这样,我随着刘福贵到了他房子里和他小媳妇一起住的屋子,屋内整洁,且有淡淡的山野味儿的野花香,总之就是两个字:舒服。

而刘福贵的小媳妇,正坐在炕上,似乎是在为刘福贵纳上一双鞋垫。

看着这如花蕊般绽放的俏媳妇,我自己不禁再次艳羡到,刘福贵的艳福不浅啊!真真是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啊!

当刘福贵把他带我来为媳妇摸骨算命的意图说了之后,小媳妇的脸上立时涌上了一抹红晕。在那个远离繁华的小村,这样的举措真真是让小媳妇觉得羞煞了人,含羞带怯的看了我一眼,旋即又深深的埋下了头,就这一眼,也是太勾人儿,把我的一颗心,吊的火辣辣的。这小媳妇那时正是介于少女的纯真与少妇的妩媚之间,真是让人心里痒痒的。

闲话不说,接着,我便当着刘福贵的面儿,一脸正色的在那个小媳妇身上摸摸揉揉,从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到隔着衣服也能摸得出的锁骨,再到珠玉般的手臂,圆润的大腿,总之,那时我的内心是带着点点的偷笑和窃喜,尤其是当着刘福贵的面,一种从没体会过的满足感,霎时间萦绕于心头。

说到这摸骨算命,可是门儿大学门。宽广来说,骨分多种,现在通用的上骨像有这几种分法:、豹骨、鹿骨、熊骨、猫骨、鹏骨、鹰骨、雀骨、鲸骨、鱼骨、龟骨。

现在就来说说这家俏媳妇的骨像,便是属于这几种上骨像中的雀骨。要说单看这骨像还真是不算赖。一生的衣食富足倒是有的,是个凡人想要的运程。可是再往深究。这骨像却也不算好。怎么说呢?有那诗为证:雀喙虽小能得食,衣食丰隆人不及,做事量小不君子,从来自扫门前雪。

但看着四句箴言,相信一般人也都读的明白。无非是一世丰泽,可惜人心冷漠自私成性罢了,这对于他人来虽说是不大好,可是对自己来却也是不算差得。

而这个娇俏的小媳妇,也确确实实是这个骨像的。可惜,这都只是常理。这世间凡事若是都是按照常理来遵循,那便也忒是无趣了些。

命运,往往就在你不经意之间有了变幻莫测的曲折。

别说我好色,也别说我借机行骗。虽然我对小娘子的骨像摸得有些仔细,仔细到让人觉得略带些放荡。但是我确实是摸到了一些问题。在那小娘子的骨像中,我摸到了一些不平常。

在小娘子那筋骨气脉之间,我摸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缠绕。非人非鬼非仙,平添了一种诡异莫测。

而本是怀疑那刘福贵的,自杀死亡的妻子作祟的事情也在我摸到了小娘子的骨像之后,直接作废了。鬼脉飘渺阴森,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若是真的是那刘福贵心怀怨恨的大老婆作祟,必然会留下鬼脉的踪迹的。摸骨的气脉不是如此,便是真的不是如此。关于这点,我自己还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哪怕压上江瞎子的名号,也是可以保证的。这一点不可能错。

那么如果我们当时的猜想有误,那么,在小娘子骨像之中蕴藏的一道非人非鬼非仙而又晦涩的气脉又是什么呢?

说实话,当时的我是怎么也搞不明白的。

不过,这并无伤大雅,最起码,在刘福贵的面前,我依旧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表示依然可以解决掉的。

我这样做的原因可不是因为面子,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刘福贵许诺给我的那两个小银元。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近乎是弹尽粮绝了,要不是小时的经历,磨练出了这一张如此之厚的面皮,我恐怕的不知自己还能不保持现在的这种坚持。

————我暗暗咬咬牙,告诉自己,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钟算子。都是为了这件事。似乎是这样可以为我那突然逝去的老师傅做一些交待。似乎这样就可以让我良心上的那杆秤变得平衡一些。我有时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会想,幸亏自己不是生在那个在东方海外之外的叫做埃及的国度。听说那里有一个叫做阿努比斯的神祗,掌管着灵魂与死亡,听说阿努比斯长有胡狼(也许是其他犬科动物)的头,胡狼是他的象征。他同时也被看作是死者的守护者。阿努比斯被描绘为一位长著胡狼头的男性,竖着耳朵,手执一根鞭子。相传木乃伊制造方式由阿努比斯所发明,而阿努比斯也协助奥赛利斯复活,因此被视为第一代冥王。

而阿努比斯的主要职责是:将死者的心脏与玛特(Maat)的羽毛在天平上对比。如果心脏与羽毛一样轻,或比羽毛还轻,阿努比斯就带他去见欧西里斯,否则则将他喂给一只长著鳄鱼头、狮子的上身和河马后腿的怪物“阿米特”。

这还是当初遇到的一个传教士告诉我的,我听过后心中也是大为惊奇的,就算知道海外之外还有国度,就算知道他们的武器尖利,可是也从不知道,他们也有着堪比中华之神圣之神灵。

可见天下之大,世事大不同,而又大同。

拦路石人(四)

既然小娘子的摸骨算命中,摸出了我抓不住,搞不懂的东西。于是我也硬着头皮,将刘福贵叫到跟前,也是摸了摸他的骨头。

只不过,摸刘福贵的骨头时,也就不那么仔细了,只不过大致的捏了一下罢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刘福贵的骨像之中竟也蕴藏着同样的晦涩莫测的异脉。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我想我是相信后者的。

这骨像气脉,非人非鬼非仙,那必定就是有其他的异术或者奇物作祟。

根据刘福贵目前所处的情况与环境,我便率先把异术作祟的嫌疑排出了。别说我武断,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闭塞小村中类似土财主的存在,怎么能招惹上一个精通异术之人,并且使得那人花费大工夫在他身上种下异术。而如果排除了异术作祟,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奇物作祟了。

至于奇物,说起来那可是了不得的,通常大多是价值连城的。关于各种奇物的传说,我也是在师傅那里听到了不少。

举个例子,在中国的传说之中就有这样的有关奇物的事儿。

传说明朝万历年间,在那江苏的武进有一座桥。都说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景色典致秀丽。而武进的那座桥,却也在苏州大大的有名,只不过,不是因为桥的建筑秀美,也不是因为桥的材质有什么别致之处。而是这桥的声名远扬,让人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听说只要有人在桥上休息,就会得病而死,当地居民都是十分恐慌,确是不懂其中的奥秘,只把那桥视作是通向冥河的入口。

倒是后来有几个胡人路过了这里,有那懂的奇门异术之人竟是看出了这桥中的古怪。发觉似乎有那毒虫盘踞于桥下。于是,几个胡人一合计,便连夜制作了一个铁笼,而这个铁笼与其他的铁笼相比有什么古怪,当地的居民是看不出的,因为就外表来看,这只铁笼与其他的普通铁笼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胡人们却是窃喜的,因为这铁笼之内内设了肉眼不可见的机关,且那机关也正和了九宫八卦的意蕴,内有镇邪之意。接下来,笼内铺上了连胡人自己也不舍得使用的丝锦,丝锦之上放着香喷喷的刚出炉的烧鸡。趁着旁晚时,胡人们便将这个笼子抬到桥下。而此时,其他人都远远的避开,生怕触犯到那毒虫,只留下一个胡人暗中监察。

接下来的这个夜,也甚是有些骇人,不知何时,本是朗空晓月的天气突然有了转变,似有大风来袭,气势如虹,许久之后方才慢慢减弱。而等到天亮的时候,胡人们方才敢凑到近前,打开笼子稍稍一观。

这一看,倒是真的让人惊叹不已,笼内竟然盘着一条约有数丈长的大蜈蚣。蜈蚣虽然依旧卖力的挣扎,可是却还是逃不过百足被丝帛锁住的命运。

后来,胡人们用刀子刨开了蜈蚣的头,取出一颗巨大的珍珠,而再剖百足,一只脚有一只小珠,于是这一百零一颗珠子便成了稀世珍宝。而这宝珠便被称作蜈蚣珠,传说能解百毒,奇妙无穷,而当地的居民得知后,便大都后悔不迭,直叹自己有眼无珠。

而那些胡人们,自然是喜气洋洋的带着这珠子走了,至于珠子之后的去向,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说得清了。

关于蜈蚣珠的故事,师傅便是这样讲给我听的,而除了这个,其他的故事也是多不胜数,记得还有一个叫做细腰的故事,听说,这个故事在《搜神记》中也是可以找得到,有迹可循的。

故事大概是这样。在当时的魏郡,有个人叫做张奋,他的家里从前非常富有,可是这富贵却也没能保持了长久,等到张奋老了,家财散的差不多了,便把住宅卖给程应。结果事情便开始了,程应搬进去居住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全家人都无缘无故的患病,于是便又转卖住宅给邻居何文。何文这厮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不他也不会有胆量买这户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住宅。房子一到手,那何文就先独自带著大刀,傍晚走进北面堂屋,爬到屋梁上准备深夜寻个究竟。待到夜里三更尽,何文忽然发现有一个人,身长一丈多,戴高帽,穿黄衣,上堂来呼叫道:“细腰。”

结果屋内竟还有一个人答应他。他问:“屋里怎麼会有生人气味?”

似乎那细腰回答:“没有生人。”黄衣人便离开了。

一会儿,有一个戴高帽、穿青衣的人,接著又有一个戴高帽、穿白衣的人,来堂屋和细腲问答,像先前一样。

连续听到了三个人的三次古怪的问答,这何文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几个夜半入屋的人是谁?那个一直在屋子内被称作是细腰的人又是谁?

之前屋子里面的不吉利是不是就和这几个人有关?

这里也不得不说何文的胆子大。

待到天亮时,何文竟下到堂屋中,用先前那些人的方法呼唤细腰,问道:“穿黄衣的人是谁?”

细腰说:“是黄金。在堂屋西边墙壁下。”

“穿青衣的人是谁?”

答道:“是铜钱。在堂屋前面井边五步远的地方。”

“穿白衣的是谁?”

答道:“是白银。在墙东北角的柱子下面。”

何文得到回答震惊之余,又顺嘴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那方沉默半响,竟是答道:“我是木杵。如今在灶台下。”

等到天亮,何文按次序掘那些地方,得到黄金、白银五百斤,铜钱千万贯。於是取得木杵桡掉它。从此他十分富裕,住宅也终于清静安宁了。

关于这类奇物作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便也不一一枚举了。

就来接着写写在刘福贵家的情况,总之一句话:以我的观点来看,刘福贵家发生的大事小情,恐怕是跟这些奇物之流脱不了关系的。

我把我的判断和刘福贵说了说,刘福贵也是大为敬畏,大为信服的。可是敬畏过后,刘福贵的眉头有皱了起来,这一回也不止他皱眉头,我也跟着愁上了。

就算暂时是找到了原因,可是症结在哪儿呢?而在刘福贵家中作祟的奇物又到底是什么呢?

第六回拦路石人(五)

说来也是奇怪,从做下结论开始,我便和刘福贵开始寻找奇物。就刘福贵的那间房子,我们是从屋顶找到了地面,从左面找到了右面,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掘地翻找的痕迹,可惜古怪也就在这里,破铜烂铁,锅碗瓢盆等废物倒是收拾出来不少,都快赶上帮着刘福贵家做大扫除了,可是关于奇物,却是连影子都找不见的。

这时候,我的心中也是有些猜疑不定的,莫非是我的判断错误,莫非真的是与奇物无关,难不成缠绕在刘福贵家的灾祸竟是有异术造成的?

整整翻找了两遍,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这时候刘福贵看我的眼神中已经参杂了丝丝的不信任。显然,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

心中略微挣扎了一下,我又和刘福贵谈了谈,最后,我决定在刘福贵的带领下,到刘福贵家的坟地去看一看,如果在刘福贵的家中和周边都找不到奇物,那么在我师傅教导的理论中,可以影响到他的地方,恐怕便是先人的墓葬之所了。

其实,到坟地去看看,只是我的一时权宜之策,主要是想要拖拖时间研究研究刘福贵家的事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能解决。因为如果是刘福贵家的先人墓葬之所有什么不妥,那么恐怕这些事情早就在先人入土之后便会发生,而不会等到现在。

不过这些话,我当然是不会让刘福贵知道的,作为金主还是知道的少一点比较好,这样才容易掏钱。

之后,那一日的清晨,刘福贵便带着我向着他们家坟地的方向走去,走了很久,按照现在的日本太君们计算时间的方法,大概也要有上午十点了。

由于刘福贵的家庭很早就定居在这个小村庄,所以,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祖父祖母,他的伯父叔父大约都是葬在一起的,这也是北方通用的一种墓葬习惯,这种坟地惯常被叫做坟茔地或是祖坟。乍一看上去,这么多墓碑隐藏在树林深处,倒是也有些骇人的。

不过,我是不会怕的,见多了嘛。而刘福贵,更是不怕的,那里面躺着的,烂了的没烂的都是他的血脉至亲,而且这片土地,在不出意料的未来,也会是他的栖身之处。

关于墓葬风水,我只是初步有一些浅显的了解。可能我的师傅会了解的多一些,但是和占卜算术相比,墓葬风水显然不是我们这一脉所擅长的。当然我们这一脉最擅长的绝学我也是不会的,甚至师傅也没跟我说过,我也只是在钟算子找到师傅的那是才听说的,也就是换面,异术之一,传说之中的换面之术,属于当世的绝学。

关于师傅的这个绝学我也是在后来到处游荡询问时才听说的,越是听人家讲述,便也越是觉得奇妙,可惜,师傅已经不在了,而这门绝学似乎也将永久的消失于异术的历史之中。

写一写便有些走神,有些远了。刚刚写道墓葬风水,我倒是听说钟算子是研究的比较深入的,哼,那个缩头乌龟,研究的深入又怎么样。恐怕依他现在的状况,他是一辈子不敢给人看风水,露出名号的吧!

虽然在风水方面我只是个浅显的水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看出刘福贵家墓地的风水是不错的。别的我到真是看不出来什么。那是就那位置来看,正是一个燕回局。

什么是燕回局?我在这里卖弄一下,北方的尸骨多葬于山野,而山有山势,水有水形。

而刘福贵家墓葬所在的山岭,恰是两道山脉连接出来的。从远处看,山岭的走势恰似一直展翅的燕子,且山脉的起伏也似乎构成了一只剪刀尾巴。尽管那尾巴一高一低,使得这只燕子更像一只侧飞的燕子。

但终归看起来是个燕子的形状。

而燕子在中国历史中一直扮演着一个吉祥的角色秋去春回,年年岁岁,寓意不过是一个平安。而平安这两个字却切合了古今上下多少人的殷殷期盼。都说那年年此时燕归来。所以这样的山脉走势,在风水之中一直被称作燕回局。

而燕回局通常是有两个风水眼的,其实写到这里,一般人也都能猜到是哪两个风水眼,不过是山形的燕子之上的左翼和右翼之处罢了。因为燕子也只有依靠这两只翅膀才能保得住平安。

很多的燕回局双眼齐重,保持在同等的地位,所以一般下葬是都会选择左翼之处,因为在中国古老的记载中,左位便一直是尊位,高于右位。而如果是这样的燕回局,一般都是下葬于左位的。而刘福贵家的墓葬似乎就是在这个位置的。

真是个不错的风水。

围着这墓地装模作样的找寻了一大顿,我也真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左三圈右三圈的折腾了许久后对着刘福贵说:“不妥不妥,这墓地似乎是有些不妥,恐怕是造成你现在厄运的源头。”

我话刚说完,刘福贵便愣住了,说道“不会吧!我可是我太爷爷在世时找人给看得,说是这风水保得住世代的平安。”

呦呵!我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他太爷爷找的是个明白人啊!不过为了我那承诺中的两个小银元,我还是昧着良心说道,“当时是当时,过了这么多年,总是会有些变化的,我看啊!要在这坟茔地四周填上遮灾挡祸的小阵局,到那时,你才真的是万无一失吗!”

说到这时,我心里是暗暗想着的,我倒也没说错,那些遮灾挡祸的小阵局虽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是有总是要比没有强的,倒也不算是诓他。

刘福贵听到我的话,暗自思量了一下,倒是也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毕竟祖爷爷那时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么多年有个什么不好的变化,倒也不算意外。总是刘福贵现在是被现实折磨的没了脾气,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试试嘛!没准哪一样就有了效果。

于是刘福贵倒也干脆的对我说道“那江先生,我们现在就做那个什么挡灾的小阵局吧!”

听了刘福贵的话,我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说这人也太急了吧,那个什么遮灾挡祸的小阵局。本就是为了给我拖些时间解决问题用的,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帮他弄出来。

于是,我勉强把自己的唾沫咽了下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状似认真的看了看天色,慢吞吞的回答道“这天色已经不早了,阵法是不能在天黑后完成的,再说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拿,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准备,这样,我们明天先准备东西。我算了算日子,后天不宜动土,大后天,选个好时辰,我们再来把挡灾的小阵局做了,你看怎么样?”

这次刘福贵到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些事儿他是一窍不通的,最后还不是得按照我说的办。

反正刘福贵是总算见到了点儿希望,倒是也痛快的点了点头。

第七回拦路石人(六)

既然事情定下了,我们也就该离开这个山头儿,原路返回了。刘福贵说他已经吩咐了他家小婆娘弄出一桌拿手的好菜,要去和我喝上两盅。

这感情好,大兴安岭的夜里总是冷的让人哆嗦,喝上几盅小酒儿,吃上几口特色小菜,那滋味甭提有多惬意了。所以刘福贵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这可得赶紧回去啊!要不菜可就冷了。

刘福贵也是有些着急的,所以我们两个一合计,刘福贵决定带我抄近路回去,虽然路途有些难走,但是胜在能省出好一会儿的时间。

而回去的路程是需要翻山的,翻过的山头正是这燕回局的右翼。一路上有说有笑,刘福贵给我讲讲他们当地流传的见闻传说,让我不住的跟着点头。而我给刘福贵说上几个荤段子,把刘福贵乐的,一口黄牙都暴露了出来,嘴巴许久也没能合上,甚至似乎刘福贵这厮不知想到了哪方面去,笑得实在是有些邪恶。

就这样,我们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脚下踏着东北松软的黑土,呼吸着格外明朗清新的味道,按照刘福贵的记忆走着。

只是这时,远远地,我似乎看见我一个人站在一棵松树的侧面,被松树有力的枝叶与阴影遮挡,似乎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

本能的,我的右眼皮跳了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自己觉得眼皮跳的有些不太吉利。顺手一把拉住了刘福贵,我轻声的说道“怎么那里还有个人儿?”

我这一说,倒是把刘福贵说的一激灵,变了脸色,赶忙问道“在哪儿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先生你可别吓我啊!”

一看到刘福贵变了脸色说出了那样的话,我也是被骇了一跳,怎么可能,这还没到天黑?脏东西就跑出来了?

刘福贵此时已经稍稍有些哆嗦了,他从未对我说过,他家坟地对面连着的山头是很少有人经过的,因为当地人都说这里邪气,传说是曾经有位高人在这里动过土木,具体做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从前常常有村民天黑时在这里听到近似惨叫的声音。所以,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有村民愿意走这条路的。

刘福贵今天是有些托大了,着急回家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认为他身边跟着我这位有大本事的异术高人,有天大的事儿也不放在眼中,也会解决掉,而且,那些晦气的,不干净的东西看到我都会退却。所以他才跟我一起抄这一条近路回家。

只是没想到,这才没走多少路,我们似乎就遇到了麻烦。

我拉着刘福贵战战巍巍的走向了我看到人影的那株松树旁,我认为我应该看了清楚,那个人影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人是鬼,或者是谁在故弄玄虚。

待到我们走到近前,我就发现,我看到的遮挡在松树里的影子并不是一个活人,当然也并不说我看到的是一个死人。走到近前,我才发现,我看到的是一个石人。

单看着石人的体表,我无法判断出来他存在了多少年,但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石人面上的表情。石人的面目表情相对逼真,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笑容,可与之不协调的是,石人的整个面目表情,都显得十分痛苦,我无法想象这么纠结的面目表情是怎样进行构想与雕塑的。

相比较于我的慎重,走到石人面前,看出是石人时,刘福贵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看到我认真的观察石人,刘福贵出声道“我说江先生啊!您可是要吓死我了,我这条老命啊!可是被你弄得丢了一半儿呦!”

我挑了挑眉头,一边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石人身上,一边答话道“我说刘福贵啊!我今天看这儿石人,可是不简单的呦!”

“嗐!有什么不简单的,这样的石人,这山头上又不止这一个,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这石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听我爷爷说,比他更老一辈儿的人在时,石人也已经在这里了,这石人在这里也不知过了几个百年,也不知有没有一千年,反正,似乎从我们村子还没建起来的时候,这石人就已经在这里了,谁也说不清他们在这个山头上,有多少个年头。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着刘福贵问道“这石人竟然存在了这么多年?而且不止一个?"

刘福贵连连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这石人可是有几个咧!别说这个,一会儿我们回家的路上你还能看到坏的呢!”

“坏的?”我疑惑问道“这东西看上去很坚固嘛!”

刘福贵咧了咧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道“坚固什么啊!”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指了指石人左胸口的心脏部位道“看见没?这里可是有个窟窿咧!你拿跟镐把子,塞到那个小窟窿里,来回撬一撬,你就能把这个石人而给弄坏了!”

“啊!”刘福贵的话说的我有点儿懵,这得是个多无聊的人,才能跑到山里来干这事儿?

我用一种无法置信的眼神儿看着刘福贵“呦!知道的这么门儿清,莫不是你就这么干过?”

刘福贵一听我说这话,赶忙摆了摆手道“你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怎么会干这儿事儿!我从小胆儿就小,你看看这石人笑的样子,我一见到就起鸡皮疙瘩,我就这样,我能吗!哎!我实话跟你说,这还是我之前的老丈人喝多了酒和我说的,他以前就这么干过,一会儿我们回家时还会遇到另外的一个石人,那个石人是残破的,那个就是我老丈人当年弄得。”

‘嘶’听到刘福贵的话,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之前的那位老丈人,真是胆子比天大。听了刘福贵之前的一些描述,我隐隐觉得,这个小山头的石人有些古怪,在加上这里是燕回局所在的另外一个山头儿,总觉得这些石人在这里会有一些特殊的含义,肯定是有人故意花下大工夫将石人摆放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还真是说不清。

但是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猜测,这些石人是不是有可能共同构成了一个玄妙古怪的阵法。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

第八回拦路石人之新发现

我和刘福贵略带焦急的再次上了路,这一次,我的目的是尽快看一看那个被毁掉的石人,冥冥之中,我似乎是有一种预感,似乎那个被毁坏的石人,会预兆出些什么。这种感觉,我捉不住,也摸不清。甚至我也表述不明白这种近乎玄妙的感觉。而在我们转身上路的一霎那,我似乎看到石人诡异的眼神变了变,待到我再回头仔细看时,却又发现,并没有什么区别。

走了有一会儿,按照刘福贵的指引,我似乎发现了那个被毁坏的石人,从远处看,那石人似乎已经变成了半身像。石人的头部倒是还在,双腿也没有什么残损,只是似乎身子,缺失了一半。

而缺失的一半也好找的很,就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似乎过了很多年,甚至看上去,更像是和黑土地长在一起的。

我皱紧了眉头,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问题。我想关于刘福贵家里出现的灾祸,我似乎又找到了一条新的头绪。

根据方位角度来看,眼前的这个被损害的石人,他的目光似乎就直视着对面的山头,而那个山头就是刘福贵家的坟茔地所在,也就是燕回局中左翼的风水眼所在。

我不住的搓了搓手指,我想关于这个石人我是需要研究研究的。石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影响刘福贵的主要问题。

我凑上前去,仔细的观察这个被损害的石人。可别说,这一仔细看,倒是真看出了些问题。

正常的石质物,就算是再经过风吹雨淋或是多年的冲刷,倒也不至于用个破镐把子来回折腾就能给弄坏了,这显然有些不太符合常理。之前听刘福贵吹嘘他之前的老丈人用那东西把石人整坏了,我还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刘福贵或者他之前的老丈人太能忽悠,说话玄玄乎乎,没个边际。

第二种可能就是刘福贵他之前的老丈人纯属是赶上了哪一时的寸儿劲,机缘巧合就把石人给弄坏了。

而现在我仔细观察这个损坏的石人,我发现,刘福贵他老丈人有可能真的没撒谎,这个石人似乎真的是他闲得无聊用镐把子折腾掉的。而且如果按照这个石人的构造来看,这件事的发生也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必然。

如果每个石人都是如此的话,那么用一个镐把子对付他们,倒真是绰绰有余。

我发现了什么?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石人似乎是空心的。

这个发现简直是让人震惊!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莫非很久很久之前的古人就有如此发达成熟的工艺,要知道这样的手法,这样的雕刻,依照此时的条件完成,却也不算是个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完全依靠手工的中国古代劳动人民。

但是很快这个观点便被我否决掉了,也许并不是古代工艺的更为发达与精致,因为从断裂的暴露在外的石人腰际的缺口我发现,石人之中似乎有填充物。

但是这填充物没剩下多少,有的甚至已经是粉末状。我那时的胆量真是大的可以。我用食指沾取了一点点,凑到了我的嘴巴旁,伸出舌尖,我轻轻地舔了一下。

也就是这舔了一下子,我的内心骤变,我知道,这可是不得了喽!刘福贵家的事儿十有八九是和这石人分不开的呦!不过谨慎起见,有些事儿我还要跟刘福贵好好的确认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皮跳个不停,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下,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就是趁着天黑之前,赶紧带着刘福贵离开这座山头,要是走晚了,有些事儿还就真拿不准了。

于是我便拉着刘福贵,让他赶紧给我指路,我告诉他,想要把他家的问题解决掉,想要以后抱个大胖小子,必须把在天黑之前,赶紧下了山,要不然可就不好说了。当然这只是我对刘福贵说的权宜之言,至于其他的事儿,我可是先埋在肚子里,牙口缝儿都没敢提。我怕我现在万一对刘福贵老实说了,他会吓得连这座山都下不去,那可就真是遭了。

而刘福贵,一听到了我的话,一听到了事关他能不能抱上儿子的大事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儿,那可真是健步如飞,搞得我都快有些跟不上了,我就想不通,这刘福贵那么个臃肿的身子,怎么还能把步子迈的这么快。这儿子的动力还真不是一般大。

当时没想明白的事儿,还是后来和刘福贵唠嗑儿的时候才弄明白。刘福贵当时是这样想的,抱不上儿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辈子没法见到大胖孙子的影子,意味着老刘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在他这里划上了一个句话。意味着他将来没有人养老送终,意味着他无颜去见那些埋在土里的祖宗。

所以刘福贵便跟吸了福寿膏一样,甭提有多来劲儿。

我们下山的那一刻,刚好太阳落了下去,月亮升起。我们已经远远的离了那个山头,我却似乎依稀的听见,那山林的深处传出了几近哽咽的悲鸣,我暗自说了一口气,还好下了山。同时也悄悄的摇了摇头,都是可怜人啊!

离开了那个山头,刘福贵也抬眼看了看天色,喜气洋洋的对我说道“江先生,哎呦真是累死我了,还好赶上了!您看看,我回我能抱上大胖小子嘛!”

我点了点头道“能,等我解决了问题,给你抱上十个儿八个儿的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努力耕耘,儿子是会有的!”

刘福贵一听我说完立时喜上眉梢儿道“倒是用不上十个八个,省的累坏了我媳妇。”

我焦躁的心情倒是被这刘福贵给逗乐了,我揶揄道“只有耕坏的犁,没有耕坏的地!倒是老刘你要悠着点儿了!”

“哈哈哈!”回应我的是刘福贵拍着肚子的狂笑。

闲话就不写了,却说,我和刘福贵出去一大天,披星戴月的回了他的家,他那个小媳妇倒也不是个绣花枕头,做了几个菜,热了又热,等着我们回去,可真别说,那小媳妇,人美,做的菜也不含糊,吃的我是直竖着大拇指。也正是在这夜里,趁着酒劲儿,我和刘福贵说了说今天我的发现,随着我的讲述,刘福贵的脸都快绿了……

第九回拦路石人之镇墓

啧啧啧!可不是我多喝了几杯酒便随便说些恐怖的事情吓唬人,别说刘福贵,我这讲述的人,讲着讲着都觉得身上隐隐的冒凉风。

这话还是得从那破损的石人说起,我不是发现那石人是略显中空的吗?我不是后来又发现石人之中可能在多年之前是有填充物的吗?

这也就是怪我嘴欠,我到现在都想给我自己一个大耳光子,我今天尝的东西那可真是了不得的。那味道入口一次,足够铭记终生。

是人腐烂后留下的残余的味道,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暂时还不想写,因为那是我一辈的噩梦。

尝到了这种味道,那石人的整个构造或者是制作过程,我心里面就都有数了。再加上那些石人诡异的面目表情,我判断,很可能那些石人是在还活着,甚至还有意识时,被人用疑似现在的水泥等建筑混合物直接活活闷死的,直接将他们做成了现在更像是工艺品的石人儿。而这个过程,不用我去仔细描述,任何人都可以想象的出他的血腥恐怖与残忍。很有可能石人初步成型之时,面目表情过于狰狞,所以,另外进行了加工,造成了现在嘴角带笑,可表情是无比痛苦的状况。

这么凶残的手段,倒是不怕遭了报应。而被困在石人之中的灵魂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解脱?

那么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花费这么多的气力,用了这么残忍的手法制作出的石人到底是有什么用途?

在刘福贵家喝完酒之后,我便睡不着觉,我整夜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可是想来想去,排出了很多不合理的因素,我发现,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可能。

石人的目的很可能是在镇压,或是镇守着什么东西。那么石人又是在镇守着什么?

我思来想去,实在是觉得灼心挠肺睡不着觉,我发来覆去,就想着第二天向刘福贵仔细的问清楚所有石人的分布情况,这一点很重要,石人的方位很可能便透露着不得了的讯息。在这种煎熬之中我眯上了眼睛,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公鸡打了第一声鸣,我便整理好的衣服,砸开了刘福贵和他小媳妇的门。

依稀听见房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半响刘福贵才慌慌张张的把门打开,甚至连衣服的口子也扣错了一个。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便把刘福贵抓了出来,非得要他用柴火棒子,在地上给我把石人的分布图画出来。

刘福贵想了想,很快便完成了这项任务。而看着地上刘福贵画成圈圈的石人分布的位置图,我接过刘福贵手中的柴火棒子,在刘福贵画的圈圈上衡量勾勒。

这石人建的很有意思,站的位置很端庄,东南西北方各一个,四个方向中间的中心位置各做了一个,而似乎是在外围又分布了四个,构建成了正方形。古方近园,我现在觉得这有可能是一个圆。

这是个什么架势?说实话,除了看上去略微有一点规律我倒是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换个角度将这阵型拆分组合,我是不是可以看做,在一个古方圆的包围下,区了四面八方镇守中央之意。因为那整个分布点的中心便是燕回局的另外一个风水眼,也就是位于右翼的那个。

风水眼是干什么用的?这似乎不用我仔细说。再加上这个燕回局是个侧飞燕的高低格局,所以我推测,是否是这样的高低格局打破了左翼为尊的惯例,将右位作为了风水局总的最优点。再加上石人的镇守,我初步判断,那右翼的风水眼下,是不是哪个高人主持兴建的古墓。

但是,我并不敢对我的猜测做出保证,因为搞风水不是我的擅长。

不过风水局中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我是了解的。

在历代的墓穴建造中,一向都流传,为了防止后人打扰墓主的安息,墓主要在坟墓周围设下守卫之物,而且最好是有灵魂的活物。而灵魂越是凶残的活物,便越是有震慑力,所以,便更有一种流传甚嚣的作孽手法,就是把活人折磨死,手段越惨烈便越是符合要求。越是血腥痛苦,作为镇守物便是越有成效。

从现在往前推,上到几千年以前,各种折腾人的惨不忍难度的手法便像是走马观灯的花样般层出不穷。所以,看到石人的残忍的手法,我便一下子联想到了墓前的镇物。还别说,倒还真有几分那个意思,我想我的推测是对的。

不过,其实这个推测对与否其实于我并没有多大的干系,因为我对倒斗摸金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再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摸出的古玩器物有能值多少钱?这个时候啊!什么都不如真金白银实惠。

别说我俗气,也别说我市侩,这个年代就是这样,你瞧那帮子地老鼠们,危险性高的很,弄出来的东西却都在自己手里窝着,也没见谁花了多少,不过,留给后辈的倒是不少。可是在我看来,后辈自有后辈的造化,有多大的造化才有多大的担当。否则,东西多了,也是留不住的。

别以为我是瞎说,人这一辈子啊!能有多少都是个定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就如同师傅时常念叨的那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莫急,莫躁,只要有所付出,这冥冥之中便必是有安排的。

刚才写到哪了?对了,还是得从石人这儿说,别的不关我事儿,可是刘福贵家的事儿,可是还没有解决呢!

依我现在的观点来看,刘福贵家的事儿,十有八九都得落在那破损的石人儿身上。这可不是我在牵强附会,如果将刘福贵家相关的事情重新捋顺一条线索出来,那么便会得到一些明晰的指引。

我在之前喝酒时打探了一下刘福贵前妻家的状况,却发现,他这前妻虽然命里并不带克亲之象,可是家里的老父老母兄弟姊妹却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无一健在。虽然我很疑惑,但是仔仔细细的推敲了他前妻的生存八字,却发现出了阳气足了点不易受孕之外,倒是真没有别的大毛病。

原本倒也没将这当回事儿,可是自从见了石人之后,我便明白了,我便似乎是真真正正的弄懂了。

第十回拦路石人之泰山石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刘福贵他的老丈人因为无聊,用一根镐把子弄坏了一个山头上的石人儿,而这个石人儿恰巧是墓穴外最邪气的镇物之一,石人的魂魄就被压在石像之下,受尽苦痛,石像不碎,永不得轮回。刘福贵他的老丈人似乎看上去是办了一件好事儿,石像破了,那个石像之中的灵魂便可以解脱了。可惜,那墓穴外的镇物不止一个,多个石像共同构成了一个不知名的阵法规律,那个石人的灵魂似乎被牵引住了,不得离开。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给了希望的同时,带来莫大的毁灭。

石人的魂魄应该被镇压了很久很久,意识不清,只留下一股执念,而这股执念自主的找到了发泄的目标,那便是打碎了石像的刘福贵他丈人一家,于是就如同事实所发展的一般,除了刘福贵的妻子以外,她家的人基本上死了个干净。而刘福贵妻子的例外并不是由于石人的高抬贵手,更是因为刘福贵妻子的命中注定阳气过旺,阴秽之物无敢近身。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趁了石人儿的心意,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刘福贵的自作孽。他又娶了小老婆,气的自己的结发妻子自杀了,灾难也就开始了。

刘福贵的妻子死了,石人儿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能解脱了,它似乎已经听见梵音在召唤,可惜它依然离不开。他不明白阻挡他的到底是什么,他却知道,在他的对面是另外一座山,因为直面,所以山上的景色他清楚明了,于是他似乎又为自己找到了第二个发泄物,刘福贵家的坟茔地。也许就是那片坟茔地阻挡了它的轮回。

所以刘福贵所经历的灾祸,便由此而起。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这猜测是根据当下的事实推敲出来的,我估计是八九不离十的。

之前不是告诉刘福贵说要给他家的坟茔地里搞几个小风水阵嘛!得!我又有了新主意。

我忽悠刘福贵从附近的山头上拉下来一块大石头,又特意陪着刘福贵出了趟村子,从外面请了一个功夫好的雕刻师傅回来,把这石头雕成了石碑状,石碑的顶端雕刻这一只坐卧的兽像,似狗非狗,情状凶恶。

那物就是我给雕刻师傅画出的嘲风。

这嘲风是什么,恐怕知道的人不多。

提到嘲风这东西,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段子。说的是明孝宗朱佑樘曾经心血来潮,问那以博学著称的礼部尚书李东阳这样一个问题:

“朕闻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

李东阳的学术政术都是相当在行的,可是却也没想到闲得无聊的朱佑樘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之间,竟也不能回答。

退朝后这李东阳左思右想,这答不出来也是个很丢人的事儿,而若是不能尽快明确给当今圣上一个答复,却也是不好交代的。

所以这日李东阳一夜未眠,翻阅古籍,七拼八凑,倒真是拉出了一张清单。

而按李东阳的清单,龙的九子分别是:趴蝮、嘲风、睚眦,、赑屃,、淑图、螭吻,、蒲牢、狻猊、囚牛。

按照李东阳的这张清单,嘲风正是行三,样子像狗,平生好险。象征着吉祥、美观和威严。而且嘲风经常坐镇殿里,还具有威慑妖魔、清除灾祸的含义。现下这种情况,请老师傅在石碑之上雕刻嘲风像,我认为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石碑的背面刻下四个大字,并用香灰沁入其中。而那四个大字正是——泰山之石。

为什么要写下这四个字,那是因为泰山在中国,尤其是在风水异术之中有着特殊的含义。泰山,在更早的以前,被称作大山,或者是太山。正是所谓山之宗祖,万山之首。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面向东方太日,头化东岳泰山。更是有!天地交泰,日月太山之名。而且从大一统的秦始皇开始,历代名帝都是去泰山封禅的。泰山的意义便总是多了一份尊贵与天地正气。

所以要在石碑的后面刻下泰山之石四字,并以香灰沁入,是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我想这东西,骗骗活人都未必被识破,更何况是骗骗死人。

而石碑的正面也刻下了几个大字,并用黑狗血仔仔细细一点一滴的描摹。正面的那几个大字正是——泰山石敢当!

我敢说,若是事实真的如同我的推断一般,那么将这一块精心制作的石碑树立在刘福贵家的坟茔地前与那破损的石人摇摇相对,便也就万无一失了。至于其他的事儿,我可是管不了的,我只能勉强管得了我份内的,也就是两块银元之内的事儿。至于其他的事儿,我才不去凑热闹,要知道像这种,古古怪怪的离奇事情,大部分的热闹都不是好凑的,一不小心,命都得搭上。所以也在这里敬告后人,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做事之前都得先仔细的掂量掂量,别到时候闲事管得多了,玩掉了自己的一条小命,那可就悔之晚矣。

石碑做好之后,刘福贵便叫上了几个村民,抬着这块儿特别的石碑,上了他们家坟茔地的山头,当然这一次是死活没敢走那个有石人的近路的。可就是这样,这一路也不太平,从我们接近那燕回局的山头起,便可以听得燕回局右侧的山头传来凄惨的哀嚎声,抬着石碑的都是壮年的汉子,可是听到那声音却也禁不住直打寒颤。要知道往日是只有在天黑的时候才能听见那声音的,可是现在这都是大中午了,艳阳高照,这时候还能听见动静,能不让人心底直发寒嘛!

“都别走神!都给我赶紧把这石碑运上山!”我看了看天色,有些声嘶力竭的叫道。

不是我催的急!而是这天象实在是有些不妙,随着哭嚎声的渐起,似乎天色渐渐有些发阴,像是下雨之前的预兆,这我能不急嘛!

果然,刚上到山头的一半,就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而上山的路却也是有些越发难走了。

得亏是抬着石碑的村民都是体力壮的,常年在这山间行走,都练就了一副好身手,脚步踩得十分稳重。就这样,我们慢慢的一步一挪的上到了刘福贵家的坟茔地。

话不多说,就在那坟茔地的前面,正对着对面石人的地方,我们挖了个坑,将那石碑埋了少半截下去。而也正是石碑入土后封土的一霎那,似乎一直在我们耳边回想的哭嚎声消失了踪迹,而那小雨也停了下来,天气又恢复了常态。

不知道那时别人的内心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却是深深的舒出了一口气,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而那石碑,也是实实在在起到了效果。

十一回买卖上门

不知道那时别人的内心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却是深深的舒出了一口气,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而那石碑,也是实实在在起到了效果。

这件事情,到这里为止,便算上是结束了,反正刘福贵的两个小银元我是收到了自己手里,而且收的是问心无愧。可是那石碑能为刘福贵挡下多少年的灾祸,这我可就不敢说了。总之,我是尽了力,打算离开了,至于多余的事情,我是不想管得。

之后我便离开了那里,再也没回去过,只是偶然听说,刘福贵在第二年果真是有了一个大胖小子,至于再后来的事儿?谁又能知道呢!

冷肃把手中古旧的黄皮书放在桌面上,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杯茶水。水质甘冽,就像黄皮书里的故事,让人觉得爽快,却又意犹未尽。不过,这个故事已经讲完了,下一页,又是下一个新的篇章。冷肃看完故事后自己思量,这江东西到底是谁?他又和自己家有什么关系,这个本子为什么会传到自己手中?这些问题,都是冷肃想不明白的。

包括故事中的村落,包括故事里的石人儿!石人儿之下是否真的如同江东西所说,可能隐藏着古代高人设计建造的陵墓,这些都是冷肃希望了解的。

诺基亚的经典铃音打断了冷肃偶尔的文艺范儿,冷肃拿起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铃声响了三次后对方挂断,接着,这个号码又再次打了进来,铃声响了四次后挂断。然后,这个号码第三次打了进来,铃声响了五次挂断。

冷肃不急不躁的把电话拿到手中,确定了电话不会再有什么异常之后,按下了拨出键,把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

呦!有的看官说了,这样的电话可不能瞎打,总是有这样的骗子,你这电话拨过去,损失好几十块呢!

冷肃不是傻子,可这连响三次,分别在三,四,五声挂断的电话,对冷肃是有着特别的含义的。这通常意味着,有生意找上门儿了。

对方很快的便接起了电话,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粗糙。像黄沙铺面的感觉。

冷肃将电话打过去,却没有说话,只听见电话中那男子问道“是隐先生吧。”

冷肃压低的嗓音说道“是我,请问你是?”

那人停顿了一下,说道“是朋友介绍我找你的,我有些事情想要你帮忙。”

“哦?”冷肃接到“想要我帮什么忙?是浏览书画,还是品读手玩。”

冷肃谨慎的很,在电话中从不说的直白,大部分都是含糊而过的。

那人听到冷肃的问话,略带沉重的说道“都不是。”

冷肃也是一愣,旋即说道“既然都不是,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罢,就要挂断电话,却在快要按键时,听到话筒中传来焦急的高声:“等一等,隐先生,您听我把话说完!”

冷肃有些不太愉快的说道“你要说什么?”

那人,继续说道“隐先生,实不相瞒,我手上有一个东西,既不是书画也不是手玩,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就是想请您给看看,我东西到底有什么价值,当然若是能出手,那是最好的了。”

冷肃听到那人这么说,倒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约个时间吧!”

那人顿了一顿道“我现在就已经在通化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这倒是挺速度的,冷肃如是想到,看样子,是真的着急出手了,既然这样,就看看吧,送上门的买卖,倒也不用挑挑拣拣。

“既然这样,你就到老城区新月小区C栋38号楼前等我。”

说完话,冷肃便挂断了电话。

老城区新月小区C栋38号楼中的一户,正是冷肃在城区的房产之一,没什么要紧事儿冷肃是不会过去的,通常有什么找上门的生意,冷肃都是在这里接待的。

为什么选择这里?这可不是随便说个地方,是有些原因的。

新月小区位于老城区的交通枢纽地带,平日里人流众多,鱼龙混杂,在这里,无论遇上什么人都不奇怪。

都说那大隐隐于市,冷肃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不引人注意,包罗万象的环境,使得什么都不会显得太突兀,而这正是冷肃要的效果。

冷肃坐上公交车慢吞吞的回到城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待到冷肃回到了新月小区,离得老远便看到了一个蹲在C栋38号楼前的人,刚一看到这人儿,冷肃心里面就咯噔一下,你猜怎么着?

这季节虽然是夏末,天早天晚都略微有些冷,可是通化这个地方的气候,却也冷不到让人在这个季节披着一个大棉袄。

得!冷肃加快了脚步赶紧走了过去,可是这越走近冷肃的心里就越没底儿。大家都在网络上看到过犀利哥把,蹲在38号楼下这人造型就跟犀利哥大有异曲同工之妙,拖布头,破棉袄,小红绳的腰带,再加上一双似梦非醒,嘲笑世人的讽刺眼神,呦呵!这是何方高人?

冷肃走到那人面前道“哥儿们,之前是你打的电话吧!”

那人古怪的看了冷肃一眼,把脸别到了一边,没理冷肃。

冷肃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大哥还挺个性哈!莫不是在怪自己来晚了?

冷肃也不是个迂腐的人,见此状,又再次开了口“哥们儿,别不理人啊!不是你打电话找我来看东西嘛!”

而这一次回复冷肃的是一个精神病看到精神病同病相怜的眼神。。。。。。

“哎!哥们儿!哥们儿!”冷肃没等到这位的回复,却等来了另外一声呼唤。

冷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瘦的尖嘴猴腮的穿着黑的半袖蓝色复古牛仔裤的中年男子,站在38号楼最靠外的一个楼梯口,伸手招呼着冷肃。

冷肃不想理他,一是因为现在的心情不大好,另外更是因为,那个中年男子留着的两撇日本小胡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赶潮流?一脸的龌蹉样儿!

见冷肃不理,那人继续叫到“你是不是隐先生啊?”

冷肃这才一愣,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之间他的脚边还放了一个老式的手工编织袋,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

冷肃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犀利哥’,又看了看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终于明白了,自己恐怕是搞了个乌龙,认错了人。怪只怪这‘犀利哥’处的位置太正了,这可真是让冷肃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冷肃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那中年男子的面前。

那男子似乎从头到尾的关上了冷肃的乌龙,揶揄道“隐先生,没想到您交友还挺广的啊!”

‘呸’冷肃瞪了一眼面前尖嘴猴腮陪着笑的中年男子,要不是因为他,搞得躲躲藏藏的,自己犯得着搞了这个笑话嘛!

十二回坛子?

冷肃带着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并着男人的编织袋子,三拐两拐的便回到了自己的家。冷肃的家在四楼,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三室一厅,倒也不算小,男人跟着冷肃进了屋,脱了鞋,一股汗臭扑面而来,冷肃皱了皱眉头,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陪笑道“隐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就是脚上这毛病不好,得亏这是夏天,还算凑合,要是冬天穿上棉鞋,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冷肃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顾客就是上帝嘛,冷肃的架子虽然大,但是看在生意的面子上,也是没有那么多挑剔的。

倒是男人有些尴尬,看着冷肃家还算整洁的地面,试探的说道“要不我先洗洗?”

这可把冷肃逗乐了,得,这位还讲究上了。冷肃笑道“得了您!我连中国男足都看得下去,何况是你!”

男子一听冷肃如此之说,倒也是大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大叹道“那是那是!我也觉得,自从看了中国男足之后,我这脚的毛病就越发的重了。哎啊!那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噗呲’冷肃这回是真没收住,直接被这位给逗出了声。

两人哈哈大笑,好半响,待冷肃和那男子坐定之后,冷肃才说道“先看看东西吧。不知是什么?看你的样子还挺着急的。”

男子直道“那是,那是,这不是要把儿子送到国外读高中嘛!今年的学费,可就指着它了。”说话间,男子就将编织袋搬上了冷肃家的木质茶几,还轻轻用手拍了拍,示意给冷肃看。

冷肃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示意男子将编制袋打开。

男子拉开了编织袋,里面是一堆破布拼凑着包裹着。男子慢吞吞的解开了几个破布的结子。里面露出的是一些自己掰碎,堆放的起到保护作用的塑料泡沫,把泡沫都拿开便可以看到一个上面写着地球仪三个字的破纸壳子围成的小盒子。

冷肃看着那男子小心翼翼的把纸盒子掀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男子将那东西拿出来,摆在茶几上,摆在刚刚弄出的破布之上,而冷肃紧紧的盯着那样东西,眉头渐渐紧蹙。

男子拿出的东西似乎是一样坛子状的东西,不算太大,开口处也不大,这个坛子十分的与众不同。怎么说的,尽管现在就初步的视觉判断无法确认这个坛子的准确年代,可是经过了时间无数次的冲刷磨砺,却还是依旧可以看出,这个坛子曾经外表的明丽颜色。冷肃用手摸了摸坛子的外壳,轻轻的用手指扣动了一下,初步便可以判断,坛子是陶瓷制的,烧成瓷之后,外面应该是曾经上了朱红色的漆。当时的技术应该算是不错,因为现在还可以依稀保留住点点色彩,

冷肃紧皱的眉头也就由此开始,从外表看,被漆成红色的陶瓷是很少见的,一时之间,冷肃也想不出有什么活动,或者是什么事情需要将陶瓷漆成红色,也许,这又是什么特殊的需要。

然而,这坛子的特殊之处,也不仅仅是如此。坛子的表面的一些地方明显是略微有一些突起和凹陷的。冷肃起身,拿了一张透明的保鲜膜和一只记号笔。

将保鲜膜放在坛子上,用记号笔在上面沿着凸起凹陷的纹路勾勾画画,之后便把保鲜膜接下,清晰的图像便跃于其上。

虽然冷肃的画画水平是不怎么样的,可是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幅明显的图像的。——————坛子上的凸起和凹陷,是一个人脸图案。

冷肃看的专注,而那男子却也凑到近前。‘嘶’了一声道“呦!这做坛子的人儿还挺有意思的呢!”

冷肃没接话,倒是问了一句“对了,是谁介绍您到我这儿来的?”

那男子勾了勾嘴角,面上越发显得猥琐。“苏大大你认识吧!他说是你的发小。”

“苏大大!”冷肃的嘴角抽了抽,原来是那个不着边际的人儿啊!啧啧!造物主果然神奇,臭鱼找烂虾,这话说得一点儿没差。

显然,冷肃是忘记了,他这样想着的同时也是将自己带了进去,冷肃自己恐怕就没好好想过,为什么围绕在他身边的总是诸如徐妞妞,苏大大这一类挑战人类底线的极品人物。

苏大大,男。这里先不对他做详细的介绍,因为之后,他恐怕会以突兀的方式出现在冷肃的生命中。为什么要叫苏大大?这得从苏大大的父亲苏老爹说起。苏老爹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愤青小老头。苏妈妈怀孕时,苏老爹一度十分迷恋传说中的苏小小。那阙“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勾起了苏老爹不尽的思怀。一心希望苏妈妈给他生个女儿,有苏小小的才情和洒脱。有苏小小的美丽和情谊,他觉得自己会好好的培养这个女儿,让她有着不同于苏小小的完美结局。综合言之,就是当时的苏爹比怀孕的苏妈还要抽风的多,他希望生下来的女儿正好就取名叫苏小小。之后上演一部苏小小养成记……

可惜,瓜熟蒂落之后,关于苏小小的梦就碎了。生下的是个带把儿的,是个烂泥搓出的臭小子,而不是水做的,娇滴滴的女儿。文艺的抽风儿的苏老爹哭了一夜,哭他过早的破碎的苏小小梦,哭他计划生育从此小小女儿成了泡影。一夜过后,苏爹给儿子取了一个闪亮的名字——苏大大。做不了小小,咱们做大大总可以了吧。而这就是苏大大名字的由来。

而苏大大也算是给苏老爹争气,学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便是“灯火疏帘,尽有佳人居北里。笙歌画舫,独教芳冢占西泠。”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这可不正是苏小小一生的遗愿,苏老爹又怎么不抱着苏大大连说了三声‘好’字。

好了,说到这儿又有些跑偏了,还是来说说冷肃。

冷肃捉摸这是苏小小介绍来的人,顿时态度也算是有了些熟稔,于是便问道“哥们儿你怎么称呼。”

那中年男子说道“朋友一般都叫我地老鼠,我虚长你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鼠哥儿便好。”

鼠哥儿?我还猴哥儿呢!不过看这位的长相,倒真和那地老鼠有着六分相像,这名字起得还挺淳朴的。

十三回酒器

冷肃用手指翻折,比量了一下这个坛子的大小,和其他的坛子比较起来,这个坛子实在是不算大,功能意味似乎不强。在冷肃的判断中,综合来看,坛子的精神上的意义功能似乎更加重要。冷肃将手指凑到坛子的内壁口,圆滑,开口也不大,说是用它装什么物品,真的是不大实用。

借着客厅中明亮的灯光,冷肃把手深入坛子,仔细摸索,以期能做出一些相关的判断。因为在中国古代,很多有名望的,或是自认为手艺比较高超的技师通常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自己的名号标记刻入所造器物的内壁,若是这个坛子里也有那种印记,那可就立时增值不少。

因为这项手艺在现在就算没有失传,也是鲜少有人会用的。

冷肃的手指凭借触觉在坛子内部仔细的摸索了一圈。虽然没摸到什么特殊的印记,可是其他的问题冷肃也是发现了不少。而且现在发现的问题,一下子让冷肃的心里泛起了嘀咕,有了迟疑。

坛子的内壁虽然做的圆滑,可是还是可以摸出一个图案,而这个图案冷肃很熟悉,正是之前他在保鲜膜上用记号笔画出的人脸像。

而让冷肃犯嘀咕的原因也就在这里,这个坛子所处的年代,显然不是现在哥特风横行的时代。那又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这个坛子有如此的构造,朱红色的漆样,人脸的造型。

在中国古代的色彩意义上,朱红这种颜色除了代表喜气,吉祥,之外还有着更重要的一层含义——镇邪。

真的,这可不是瞎说。君不见,朱红的这种意义甚至也流传到了今天,溶于日常的行为习惯之中。

在今天,通常哪家有人去世,去参加白事的拜祭时,很多人都会在身上别着或是带着一小块红布,主要就是起到驱邪避凶的作用。

那么照着这种观点来看,坛子曾经被漆成朱红色的意义是不是也是在此呢。

跟着这个角度看,如果朱红色是为了镇邪,那么它要镇的又是什么呢?是曾经装在坛子里面的东西,还是这个坛子本身?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就这样想着,再看看坛子的大小形状与诡异的凸起凹陷图案,一股凉风突地袭入了冷肃的脑海,冷肃瞬时犹如醍醐灌顶般睁大了双眼,难道是那样东西?

那个尖嘴猴腮,被唤作‘地老鼠’的男子似乎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冷肃的异常,立时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认为冷肃时有了新发现,而自己的这样东西是可以卖上大价钱的了。

只见他急忙问道“隐先生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的这个东西,是不是稀世珍宝!孤品!值老钱了?”

冷肃古怪的看了地老鼠一眼,竟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地老鼠’都有些坐不住了,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真的?您没骗我?真是祖师爷保佑,这一笔赚大发了,是不是都够给我儿子在国外读到博士了?真是祖宗开眼啊!”

冷肃一听这‘地老鼠’的激动乱语,嘴巴一咧,呦呵!这位想得可真长远,可是恐怕事实还真就未必会如他所愿。眼前这个坛子就算是称不上稀世珍宝,倒也算是稀世少有了,虽然说不上是不是孤品,但是即使是转入转出的行家,这辈子也就未必,真的见识过,经手过这样东西。可是说老实话,这样东西倒是真古董,真少见,可是想要脱手,却是大有困难的。

看着‘地老鼠’满眼冒金星的样子,冷肃时真心不想狠下心往他脑袋上泼冷水。可是有些话走到嘴边,冷肃还是不得不把它吐出来。

只见冷肃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指着面前的坛子对‘地老鼠’说道“我说鼠哥儿啊!你知道这坛子叫做什么吗?”

地老鼠纳闷儿的摇了摇头,十分不解的问道“我说隐先生,我这儿要是知道不就不拿来给你看了嘛!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啊!”

“哦?”冷肃笑了笑说道“鼠哥儿,我说你这东西是打哪弄来的?”

地老鼠一愣,稍微有点尴尬的摆摆手说道“这……隐先生不是我那你当外人,也不是我地老鼠不够朋友,可是这都是我们的行业机密,这可是说不得的。”

冷肃‘嗤’的一声,出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知鼠哥你是弄了哪个家伙的老墓才翻腾出这样东西。”

“呵呵”地老鼠,笑着挠了挠头发稀疏的脑袋,却是没接冷肃的话。

冷肃倒也不生气,开口说道“既然鼠哥你是苏大大介绍来的人儿,我也不跟你拿架子,咱们就敞开了说。鼠哥你这个坛子现在早就绝迹了,而在古代,它有个通俗的叫法,而文雅一点的都被称作酒器!”

“酒器?”地老鼠接着冷肃的话说道“那敢情儿好,看不出来,这古人还挺懂情趣的哈,这个酒坛子做的还挺时尚。”

冷肃的嘴角抽了抽,这次是冷笑。哦,感情儿叫酒器就是酒坛子,那叫声春哥就真是哥了?这帐可不是这么论的。

酒器,这两个字看着文雅,可真正代表的意义就未必是那么光鲜亮丽了。

按照正常的观点来说,酒器就是饮器。照着‘地老鼠’的解释倒也没错在哪里。

可是酒器除了作为饮器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不常见的特殊意义。在古代的段子里,尿壶——也被叫做‘酒器’。

这种隐晦的说法是大有来头的,可以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

豫让,这个人儿大家都知道吧。《史记·刺客列传》中的著名人物,中国历史上士为知己者死的典范。

他为什么而著名?不过是因为刺杀赵襄子而出名。他为什么刺杀赵襄子,是为了一个人——智伯。

智伯被赵襄子杀死后,便做成了酒器。于是便有了豫让高呼“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至此,才成就了豫让的义气之名。

而在实际上,是什么让豫让如此愤慨,呵呵,不过就是因为智伯死后头颅被做成了赵襄子的尿壶。后人记载之时甚觉不雅,所以以‘酒器’二字一言以蔽之。

自此,酒器这两个字便也有了更加隐深,不为人知的含义。

十四回人头夜壶

冷肃清了清嗓子对‘地老鼠’说道“得!鼠哥儿,也不和您绕弯子了,你今儿拿来这东西,可真不是喝酒饮水用的物件,我看它倒是像极了古代的夜壶。”

“夜壶?”地老鼠一愣,大概有些没反应过来。

冷肃点了点头道“没错,夜壶。”

地老鼠想了想,一拍大腿道“那不就是尿罐子?”

冷肃勾了勾嘴角道“没错,就是古人用的尿罐子。”

冷肃这一肯定的语气,使得地老鼠向一个被扎的漏了气的气球,立时没了精神头儿。

都是做这一行买卖的,吃着一口祖宗饭。地老鼠就是再不济也知道一个酒坛子和一个尿罐子二者之间的价钱差异。地老鼠的兴奋脸色掉了下来,有些怯怯的问道“那,隐先生,我这个还能出手么?如果出手的话,价钱应该在多少?”

冷肃用手指敲了敲坛子道“不好说,碰到喜欢收藏的买家,大概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这东西,我倒是没听说谁在收藏。”

地老鼠变了脸色道“隐先生,您可别跟我玩虚的,我可真是苏大大介绍来的,他让我来时还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小冷子,地老鼠是和我一起做过营生,靠得住的哥们儿,你可得给个实在价,别拿你惯用的一套忽悠人!”

啧,冷肃噤了噤鼻子,再次打量了一下地老鼠,冲他刚才学话的语气倒真是像苏大大那厮惯用的口吻,得,看在苏大大饿份上,今儿这笔买卖恐怕是没有多少好赚的了。

冷肃又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坛子,心中有了估量,于是对地老鼠说道“得,鼠哥儿。既然苏大大这么交代您了,那这个面子我也不会不给,今儿这买卖就当我白做,之后的事儿,等苏大大回来,我和他算。”

听到冷肃如此之说,地老鼠的脸色又有了些舒缓,但却依旧是眉头还未舒展开来的说道“隐先生,您可别玩儿我了,你就给我个实在价,我可真是说实话,我儿子今年的学费可真就指着它了。”

冷肃笑了笑道“你儿子在国外一年得消费多少?”

地老鼠听到冷肃的问话,挠了挠头,“这我还真没仔细打算过,我那儿子一向大手大脚,现在才上初中,一个月的零花加上补习费就得上万,学的还是一塌糊涂。要不我能琢磨着把他送到国外,看看西方先进的教育能不能让那小子改进改进,我是真不想我儿子以后也做我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当,我就希望他老老实实的有个稳定工作就行。至于钱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冷肃点了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联想到外公对自己的左推右阻,冷肃似乎是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冷肃点了点头,开口道“这种东西,普通一点的,我给个十几二十万就能打发了,但是我也不骗鼠哥儿你,你这东西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你这个尿壶,做的比其他的都真实。”

“这话怎么说?”‘地老鼠’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对冷肃的话十分不解,难道这尿罐子还分真假。

冷肃笑了笑,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凉的啤酒,一罐扔给地老鼠,一罐直接拉开灌倒了自己嘴里。待到那特有的麦香进了肚子,冷肃才入了座,慢吞吞的开始说道起来。

听说过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吧!二郎神的妹妹三圣母,与凡尘书生刘彦昌私奔结为夫妇,生下来沉香。惹得二郎神震怒,将三圣母压于华山之下。后有沉香长大成人,学的一番好本领,力劈华山将三圣母救出,最终一家团聚皆大欢喜。

在这个故事中,最大的BOSS就是二郎神杨戬了。听故事的人都在背后骂杨戬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一个常年得不到爱情滋润的武力值又高的吓人的宅男,抽起风来,真是无比的吓人。手段之毒辣连自己的亲外甥也不放过。

可是世人所不知的是,杨戬可还真是个可怜的娃,小时候的命运甚至比沉香都不如。

而二郎神大动肝火的原因,更是由于那出奇的相似的历史。

二郎神的母亲——玉皇大帝的妹妹瑶姬,当年也是私下凡尘,生下了杨戬他们兄妹几个,甚至当年的瑶姬也是被玉帝压在了桃山之下,直到杨戬长大成人劈山救母,才得到了解脱。杨戬因为这些,小时受尽了磨难,所以当妹妹又再次步上了母亲的后尘,这实在是有点挑战他的心理承受底线。

所以杨戬不负众望的抽风了。

各位看官可别以为我是瞎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杨戬可真真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尽管他们的甥舅关系就如同沉香与他自己一般势同水火,但是却也依旧磨没不了骨子里的血脉相连。

杨戬对待天庭的态度是有名的“听调不听宣”,翻译过来就是服从命令可以,那是公事儿,至于其他的,你没事儿别来和我套近乎儿,我烦。

呵呵,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杨戬这样恶劣的态度是有原因的,因为杨戬他老爹勾搭了玉皇大帝的妹子,而恋妹癖的玉皇大帝可是没有杨戬这么仁慈的,他不仅仅将自己的妹子压在桃山之下受罚,甚至怒极之下,将杨戬他爹老杨的头砍下来做成了尿壶,就放在自家的床下,以解心头之恨。

而关于这个问题,杨戬找到玉皇大帝谈了很多次,虽然杨戬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感情,甚至骨子里是对自己的凡人父亲有些怨恨的,可是这不代表着杨戬可以接受自己的父亲作为尿壶存在于舅舅的宫阙中。杨戬和自己的舅舅磋商,可是关于自己尿壶的问题,玉皇大帝是坚决不让步的,所以一次又一次,两个人谈崩了。

所以杨戬的脾气也越发的大了。

好了,闲话不多说,用人头作为夜壶的存在早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就有记载。至于后来,虽然这样的事情少见,但是发生的几率却也是不低的。

再如之前提到过的赵襄子,他不也是有模有样的弄了一个所谓的酒器嘛!

总之,随着时间的发展,人头尿壶虽然没有推广开来,可是在尿壶上雕塑人脸造型却也不算少见,这倒也算是成了一种特有的怪异的审美观。

而这类,人脸雕塑的人头尿壶,一般都不被认为是真实的人头尿壶,最纯粹的人头尿壶内里的材质,倒真的是光鲜鲜的人头。

就冷肃目前的判断来看,地老鼠的东西是属于后者的,也就是纯粹的人头尿壶。内里的材质应该是一颗真实的人头。

而这样东西,价值相对来说会有一定的提升。

十五回成交

各位看官发问了,为什么冷肃他就能肯定,‘地老鼠’他弄来的这个就是所谓的真正的人头尿壶。

这里面可是有门道儿的,一般通行的仿制的人头尿壶表外是有凸起凹陷的人头形状,可是一般没有谁会闲的无聊在尿壶的内里也这么做,一是因为没这个必要,二呢,是因为技术难度太高,很难做到精致的纯粹例外一模一样的成型。

再有,就是整个坛子的大小以及坛子的壁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冷肃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当然,如果想更准确一点,那就得给这个坛子拍个X光了。再有就算是假的,也可以说这个坛子做的是巧夺天工了,这个价值抬上去一些,也是赚的。

冷肃又思量了一下,伸出了四根手指,比划给‘地老鼠’看。地老鼠看着冷肃的比量也就是一愣,问道“四十万?”

冷肃点了点头。

“这……”地老鼠略有些犹豫,显然,冷肃给的这个价钱并没有让他十分心动。

冷肃的手指敲了敲茶几道“说实话,你要不是苏大大弄来的,这样的东西我通常是不会收的。要知道,这东西好不好出手先不提,但是邪气可是有些大了点。这你心里面也有数的。”

冷肃的话说完,‘地老鼠’也是沉默了。都是做这一行的,一般的东西也都是从地底弄出来的‘鲜货’。而这些‘鲜货’往往是带着一些所谓的气的。灵气或是邪气都会有。有灵气的一般都会被行家所青眼,而那带邪气的自然对比起来是十分不受人待见的,因为那种东西,沾上手,搞不好之后要惹出什么麻烦呢。什么是邪气的东西?总之一句话和那些死灵冤魂牵扯越大的便越邪气。

想到这,地老鼠也是稍微有些后怕的,再看看坛子上的纹路,倒是越看越觉的冷汗直流。

冷肃倒也不急,又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看着地老鼠似笑非笑。

地老鼠的脸色变了变,呼出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地老鼠现在稍微有点儿颤,不知道倒也算了,这一知道,也是略有些胆寒的,感情儿自己就带着那个东西做了一路的车,来了通化。怪不得晚上总觉得冷。这越想地老鼠的心的越是悬着,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抱着这东西回家了。

一见地老鼠点头,冷肃便知道,这笔买卖算是成了。抬眼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天色,冷肃说道“这儿天色也不早了,要不鼠哥儿你就现在这住下吧,明天咱们俩一起去银行把钱给你转过去。”

地老鼠也顺着冷肃的眼光看了看天色,刚想点头,可是一眼又看到了摆在眼前茶几上的坛子。

于是地老鼠便急忙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信得过隐先生你的,东西就先放这儿,我放心,钱的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冷肃算是看出了地老鼠的心理,有些揶揄的说道“别啊!坛子也不沉,不嫌麻烦,您就先抱着就行。”

地老鼠脸色都变了,赶忙说道“隐先生啊!您可别玩儿我了,这东西还是放您这儿安全。”

冷肃看着地老鼠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送地老鼠出了门,打算给他找家旅店。路上,冷肃有对地老鼠说道“我说鼠哥儿啊!你们这一趟可是不仅仅就带回来这么一个坛子吧!若是有什么好东西,可是也得让我开开眼啊!”

地老鼠摇了摇头道“隐先生,可不是我地老鼠不仗义,可是这次弄出来的东西真是没几件,我也就得了那个坛子,再说,我们这一趟,可是有些凶险,甚至还折进去一个兄弟。”

冷肃一听,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想到,还真的问出来点儿东西。

冷肃接着问道“那,其他的东西都出手了吗?”

回答冷肃的是地老鼠的又一阵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之前不是折了一个兄弟嘛,所以做完这票之后我们就散伙了。确实是有些凶险,有些人看来是打算收手了。”

“那鼠哥儿你?”冷肃试探性的问道。

鼠哥儿叹了口气道“我是收不了啊!儿子上学用钱,媳妇是个专职主妇,这个家还不都是指着我撑着。”

冷肃点了点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却说冷肃给地老鼠找了家宾馆住了,自己又反身回了自己的房子,关于那个坛子,冷肃是还打算再仔细看看的。

拿钥匙开门进了屋子,打开了灯,灯管大概有些老化,晃了还几下才亮起来。冷肃抬头看了看客厅中的大灯管,又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坛子,嘲讽的笑了笑。

冷肃先是洗了个冷水澡,用毛巾把头发擦干后才裹着浴巾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打开了电视以及一个看上去有些古老的DVD,霎时间便有音乐流转出来。随着音乐的流转,冷肃轻轻的用手指敲着大腿打着拍子,大约放了能有十几分钟,冷肃似乎是闭目养神过了,睁开了眼睛,直视着茶几上的坛子,轻声说道“安安稳稳的等我出了手,要不然,谁都占不了便宜。”

话音初落,冷肃便拿起遥控关上了DVD和电视,摸了摸晾的差不多的头发,熄了灯,转身进了卧室。

在冷肃关灯的一霎那,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茶几上的坛子似乎是稍微的颤了颤,也许是冷肃的起身带动了茶几的颤动,也许是……

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借着明晰的月光,老式DVD上面是一张碟片的封面,古铜黄的底色上似乎写上三个朱红的大字——大悲咒。

第二天上午,冷肃便带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和地老鼠去了银行,将四十万直接给地老鼠转了过去。接着,便把地老鼠送上了往北京去的火车。而这笔关于坛子的买卖便算是彻底完结了。

坛子就一直放在冷肃的房子里,最近几个月,冷肃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不过冷肃不急,东西都是真东西,不怕没人买,要么不开张,要么吃三年,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冷肃的日子依旧平静的过着,可是,这一日,苏大大的一个电话,却打破了冷肃的平静,激起了圈圈的涟漪……

十六回苏大大来电

接电话的时候冷肃正在沿河村自家的院子里坐着,手中握着一个水果刀削着苹果皮。

呦!你说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吃苹果还削皮啊!呵呵,其实冷肃是不爱吃苹果的,可是冷肃闹心烦闷的时候,还就喜欢握着苹果拿刀子削皮。冷肃这削皮的技术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一刀下去,这果皮就不会断,削下来的果皮也是薄得很,大有晶莹剔透之感,一见便让人心喜。

彼时,冷肃面前的盘子里已经摆了四个削好的苹果,手中握着的是第五个。别问冷肃为什么烦闷,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大概是这秋天来得有些萧索,大概是秋蝉鸣叫的有些闹人,大概是荷尔蒙分泌过多该找个女朋友了,亦或是更年期提前了。总之,冷肃一早上起来便觉得有些不顺。

诺基亚的铃音响起,冷肃一愣神,手中的水果刀一划,锋利的刀口立时和冷肃的手指留下了亲密的印记,还有枚红色的鲜血。

冷肃把刀子插在苹果上,把苹果放在盘子里,旋即进了屋,拧开了水龙头,任流水冲洗着手指。沿河村这自来水可是跟咱们平时在市区喝的自来水大有不同。咱们用的自来水都是经过多重过滤出来的水,而沿河村的自来水一律都是从山上引下的山泉水。清澈甘冽,比那矿泉水也是要好的。要不是这水资源不够充盈只够村民们自取自用,恐怕早就有开发商在这里办起厂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使得小村子,保留了山野的净土。

处理完了手指,冷肃才从兜里掏出了刚刚流血事件的罪魁祸首——自己诺基亚电话。

冷肃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他不会和自己的电话发脾气,但是这不代表着,他不会把火气发到打电话的人身上。

打开未接记录,三个字的大名在其上用红色字体标出,让你想忽视也难。

苏大大三个字刺痛了冷肃的眼睛。

冷肃把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立时出现了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冷子你终于接电话了。”

冷肃‘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话赶紧说,你那是长途,我这儿快欠费了。”

“哎呦我的祖宗了,这都要火烧房子了,你还惦记着欠不欠费!”

冷肃挑了挑眉头,电话里苏大大的急切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莫非真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冷肃赶紧问道,不待见他归不待见,可是苏大大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冷肃可绝对是要两肋插刀的。

“哎呦,冷子,这回是真出大事儿了,我这电话里也一时说不清,总之我现在就在回通化的路上,有些事情是真要求你帮忙,我下午四点的火车能到,你来火车站接我吧!”

冷肃虽是疑惑,但还是‘恩’了一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便急忙穿上衣服出去了。大门关上的一霎那,发出‘砰’的一声响声,震的冷肃那个还未削好的苹果,连着水果刀一齐滚到了地上。当然这些冷肃是顾不上的了。

四点整,冷肃就在火车站蹲好了点儿,就等着苏大大的莅临。火车晚点了二十多分钟,冷肃靠着站台的柱子,等的都快睡着了。

带到火车特有的嘶鸣声临近,冷肃才勉强打起精神。真是应了那句话——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不是读书时。

这大概就是冷肃一年四季精神状态的写照了吧。

闲话不说,却来说说那火车到站后,乘客密密麻麻的像蚂蚁搬家一样大包小包的从车厢里走出。众多行人之中,冷肃一眼便看到了苏大大。

滚圆的身材,戴着一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眼镜,冷肃太熟悉了,那斯文的小眼镜一旦闪出些许光芒,那便一定是苏大大这厮又想出什么损人利己的点子了,这时候,有些人可就要倒霉了。

而今日的苏大大一眼便被冷肃从人群中揪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这厮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件老式的军大衣披在身上,通化这可还是秋天,可是一看他这穿着,你就感觉是要过冬的。

“我说苏大啊!你这是逃难吧!”冷肃一见苏大大的装扮,便出言嘲讽道。

而苏大大看到冷肃就跟见到了组织找到了党一样,亲热的一把给了冷肃一个熊抱道“兄弟啊!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冷肃一把把苏大大推开“滚#开!少跟我来这套。先去吃个饭,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在电话里火急火燎的,谁知道你又要干嘛?”

苏大大听冷肃说完话,便把手插到了军大衣的兜里说道“那赶紧的吧,我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对了,找个安静的地儿,说话方便点儿。”

冷肃点了点头,带着苏大大打车去了一家川菜馆,要了个楼上的单间儿。

两个人坐下了后点了四个菜。水煮肉片儿,夫妻肺片,口水鸡,再加上一条酸菜鱼。

这家看上去给的挺实惠,菜量挺大,二人又一人要了四两米饭。弄了几瓶啤酒,便开吃上了。

过了一会儿,苏大大先垫了垫肚子,才说道“冷子,这地儿说话方便吗?隔音好不?”

冷肃用手指敲了敲包间里的门板,说道”隔音好不好不知道,但上次吃饭的时候有个女的,她老公带着小三来这吃饭,她捉奸,在二楼各个包间趴门缝,愣是没听出个一二三来,反正那女的也是剽悍,后来把这包厢一间间都踹开了,才把她老公揪出来。”

苏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竖着拇指说道“那女的真牛,这样的母老虎一般人可是驾驭不了的。”

冷肃‘啧’了一声,“还驾驭?不知谁驾驭谁呢?那女的跆拳道黑带三段,听说还喜欢研究泰拳。”

冷肃这一说完,苏大大嘴里的酸菜差点儿没喷出去,她老公还真是可怜,这还是个女的嘛!

不过有了冷肃的这段话,苏大大也觉得这个包间的私密性还算是不错的。

苏大大又喝了一口酒,将嘴里的酸菜压了下去才说道“冷子,之前有个叫‘地老鼠’的找过你吧!”

十七回来自古墓的诅咒

地老鼠?听到这三个字冷肃就是一愣,印象十分深刻嘛,毕竟最近几个月,唯一的进账,就是他的那个邪气的坛子,这人怎么了?

冷肃疑惑的抬头看着苏大大说道“苏大啊!那‘地老鼠’不是你给我介绍来的吗?怎么了,莫不是这笔买卖出了什么乱子?地老鼠被人查上了?”

苏大大一听冷肃的问话,急忙摆了摆手,道“冷子你想到哪儿去了,就这种买卖,小来小去的,哪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才会撞到条子手里。”

冷肃刚吃了一块口水鸡,在嘴里面刚把骨头嗦嘞干净,吐了出来,喝了一口啤酒调和口中微麻的感觉后才不清不楚的说道“那你提他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他那个破坛子我到现在还窝在手里,一分钱也没赚到呢!”

“哎!”苏大大叹了口气道“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是想跟你说,‘地老鼠’现在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冷肃一听苏大大这话,可就纳上了闷儿了。又没有条子盯上‘地老鼠’,而没多长时间之前,地老鼠又从自己的手里弄走了四十万,按常理来说,这小日子现在应该滋润的很啊!怎么又会不好过呢。冷肃想不通,可是冷肃没把这份疑惑写在脸上,看看苏大大现在装腔作势的样子。指不定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肃是要坚决老老实实的贯彻的。

可是苏大大那厮实在是有些过火,喝一口酒,叹一口气,搞的冷肃这顿饭吃得都有点反胃了似的。

于是,冷肃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开口道“得!苏大,算我服你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在那叹来叹去的了,就这么一会儿,我牙都让你叹的有点儿疼了。”

苏大大‘嘿嘿’一笑,略有些厚着脸皮说道“冷子啊!我知道有些事儿是不该扯上你呢,可谁让咱们打小儿就认识呢,这么多年的兄弟情,现在哥们儿有事儿求你,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冷肃皱了皱眉头道“有事儿说事儿,你说出来了,我才能帮你掂量掂量,每次你找我总是没有什么好兆头的。”

苏大大洒洒一笑,这回也不用杯子了,拎起那还剩下三分之一液体的啤酒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摸了摸嘴巴,才开始说开了。

苏大大这回找冷肃的事儿,确实还和那之前的‘地老鼠’有关。

‘地老鼠’这人,是苏大大盗墓,也就是掘人家祖坟的时候认识的,二人一拍即合,倒也做过几次令对方满意的好搭档。

不过更多的时候,苏大大和地老鼠还是单飞燕,很少联络。

之前,地老鼠找到苏大大,是想把手中的坛子脱手出去,而这一次,地老鼠找到了苏大大却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

‘地老鼠’之前不是说过,就他们弄出来人头尿罐的那会儿,不是也弄出了别的东西吗,甚至还折进去一个兄弟。而从那时起,事端也就开始了。

都听说过古埃及金字塔中的诅咒吧!似乎是绵长可几个世纪的诅咒,归根究底似乎只有一句话: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的翅膀就将降临在他头上。

古埃及诅咒的真实程度,我们无法亲身进行验证,但是目前发生在地老鼠一伙人身上的事情,无疑便是真实的诅咒了。

‘地老鼠’的上一个作案团伙一共是七个人。折在古墓里面的行六。地老鼠在七人之中排老三。就苏大大的转述,在那个古墓里,地老鼠等人连老六的尸体都没弄出来。只是出来后,地老鼠等六人,每个人出了点钱,凑了一百万给了老六的妻子。孩子小不说,家里还有个老娘要奉养,这以后的日子怎么样,还真是个愁。

话说,地老鼠等人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而老六的惨死也让他们内部有了分歧,大部分的人都想到了散伙,毕竟,经历过了老六的死亡,谁也不想下一个倒霉鬼变作自己。于是,便也就散了。可是这样并没有得到趋吉避凶的效果,反而灾祸找上了门。

先是老四挨家挨户的打电话说自己似乎是被人盯上了。搞得这几个做贼心虚的人变得像惊弓之鸟,见到谁都像见到了便衣。

接着,神情恍惚的老四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富二代狂飙的跑车撞上了天空,来了一个漂亮了七百二十度空中转体之后,又自由落体到了地上,成了一具惨不忍睹,无药可医的碎尸。

这是意外,是人祸。富二代为了息事宁人,也对老四家进行了不小的赔偿,带来了不少的实惠。老四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见钱眼开的媳妇,于是这事儿便也就不了了之,他那狠心的媳妇便带着老四的赔命钱去过逍遥日子了。

然后是老大,老大在七人之中年纪最大,办事稳重,出事之前倒是没发觉出现什么异常,而当地老鼠等人知道老大出事儿的消息时,他已经从自家14楼的小高层上跳了下去,头着地,就像夏季爆开的西瓜一样碎的稀巴烂。地老鼠等人实在是无法想象稳重镇定主持大局的老大会想不开自杀,而老大唯一留给他们的线索就是临死之前在腾讯QQ里给老二发的消息。

消息使用朱红色的大字写着的:老四可能没有看错,似乎什么人在跟着我们,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能感觉到他,他就在我身边。

而令地老鼠吓破胆的还不仅仅是如此,他接到了老二的电话,老二说,这一切的意外死亡都是古墓里的诅咒,打扰逝者安息之人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来了,他将带走每一个入侵者,没有人逃得掉。

老二的死亡更让人觉得值得商榷。他与妻子离婚,孩子跟他老婆,他一个人在外面的公寓住。似乎是他忘记了关掉煤气阀。正在泡澡的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是被煤气熏晕了,就这样溺死在了浴池里,再也没能爬得出来。

地老鼠害怕了,也许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十八回疑墓

冷肃默默的听着苏大大将这一系列的事件半是真实,半是浮夸的描述完毕后,十分淡定的问了一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大大挤了挤眉毛道“冷子你这就不应该了,‘地老鼠’的事儿,我可是答应帮忙了,那我的事儿还不就是你的事儿,你说你自己的事儿,你怎么能不上心呢!”

我勒个去!冷肃真想把这啤酒喷苏大大一脸,你说他咋就这么能扯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能算到自己的头上,脸皮之厚,大约只有徐妞妞能与其比肩。

冷肃的心肠倒也不是棉花团子围出来的,冷肃抽了抽嘴角,露出惯常用的冷笑,说道“想赖在我头上,苏大大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事儿我是不会管的。”

“啧啧啧”苏大大听了冷肃的话连声叹气“冷肃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吧!你就不可怜可怜‘地老鼠’一家的老小,好歹你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啊!”

冷肃的手指扣了扣桌子,暗地里有着自己的考量。只见冷肃直视着苏大大的眼睛,开口说道“你说老实话吧!苏大,我还不了解你,无利不起早的东西。说说看,到底那地老鼠是用什么打动了你,让你跟着搅合的这么上心。”

苏大大双目一睁,一脸正气道“冷子你说哪儿的话!你看哥这面相,像那种见到便宜便像苍蝇见到狗屎的人吗?”

冷肃听过苏大大的话抬了抬眼仔细看了看,饱满的天庭,丰盈的面庞,还有猥琐的双眼。还真别说,冷肃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苏大大这面相张的还就真是向那唯利是图的小人,尤其是两只眼睛放光的时候,看上去,也跟见到狗屎的苍蝇无甚大的区别。

只不过,这些话,冷肃是不会当着苏大大的面说出口的。冷肃只是气定神闲的用手指继续扣着桌子,就是不搭话。

倒是苏大大最先沉不住气了,终于在又喝下了一杯啤酒后飒飒的对着冷肃赔笑的说道“行了行了,就知道我什么都瞒不住你,那我可就照实说了。”

冷肃的眉头稍稍的挑起,等着听听看,看看苏大大这厮又会说出哪般缘法。

苏大大这个时候大约是准备说正事儿了,才收起了自己一脸不正经的惫懒模样正色的对冷肃讲了起来。说到底,苏大大就是对地老鼠他们一伙之前倒斗的古墓产生了兴趣。

按照地老鼠的说法,他们在盗墓之前早就对那墓地周围进行了一番探查,也向周边的一些住户打听了有关那古墓的事儿,可是具体的情况几乎没有人知道,只有几个老的话都说得不太清楚的村民说,似乎曾经听到过传言,有那大能之士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在了这周围的崇山峻岭之中,但那似乎早已是老掉牙的传说故事,没有人会把它当做真实,把它放在心上。

村民的话在别人听来也许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当个乐呵听听,可是在地老鼠等人的耳朵里这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之中的老大,哦也就是从楼上跳下来头着地的那位,对一些风水堪舆还算是有一定的研究,虽然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可是还是给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在那地方的山岭脉络之间,老大似乎是发现了一处地方,上面甚至还有着小型的古代建筑工程,这在地老鼠等人眼中,无疑是一个好兆头,有大买卖送上了门。

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睡,样样都离不开兜里的票子,票子足了,到哪里你都是老爷,票子不足,走到哪里也就都是个孙子的命。

老大发现了古墓的迹象,几个人也就都兴奋了起来,这就准备到下面换点东西好把兜里的票子弄足了。

地老鼠这帮人也算是有了丰富的作案经验,倒也没费多大功夫,三下五除二就用自制的炸药在老大指点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所谓的盗洞。可真别说,那老大还算是有两下子,果真,盗洞的下面似乎连着着一个人工古建筑,果真是有货的。

几个人连思量都没思量,就风三火四的下了场。

可是这下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否则也不会把老六栽在里面死不见尸啊!

如果只是其上描述的这些事情,恐怕是不能引起苏大大如此的兴趣的。要知道,古墓老坟苏大大也不是没进去过,对于被人家翻了个底朝天的地方,苏大大是不会吃力不讨好的再去探查一遍的,毕竟,盗墓和捡破烂不一样,有本事去倒斗的也都是长了眼力见儿的,好东西早就顺走藏好了,谁还会记得给后来人留下些什么。

真正将苏大大勾搭起来的是地老鼠后续的讲述。地老鼠对苏大大说过,他们之前进的那个古墓是有些奇怪的,首先,古墓的工程量很大,建筑结构也勉强算作宏大,可是这个坟墓内似乎是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的。这就与常理十分不符。而且,更加离奇的是,他们在墓地的中心主墓中似乎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材,这帮子缺德鬼甚至还把那棺材掀了起来寻思着看看墓主人有没有什么口中藏珠的癖好,可惜,却都被这墓主人的手笔镇住了。

主墓棺材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尸骨,而是一具栩栩如生的石雕。

地老鼠等人当时就觉得是被人给耍了。这可真是搞笑,感情建了这么大一个坟墓就是为了埋葬一个石雕,这可真是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后来还是老大,发现那棺材板子的内部是刻着字的,大意似乎是这所坟墓是墓主人放钥匙的地方,而真正的坟墓根本就不是那里。

而也就是地老鼠的这番说辞让苏大大动了心思。想一想,一个放钥匙的地方就搞得那么恢宏又是石雕又是古建筑又是诅咒什么的,要是真的能从那里找到真正坟墓的钥匙,打开真正坟墓的大门,那还不就是财源滚滚来了吗!

当然这是打动苏大大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与此同时,苏大大的心里也是有着小小的好奇的,真正躺在坟墓里的是哪里跳出来的高人,还挺有意思的。

十九回故人归

冷肃终是和苏大大一起踏上了远走的列车,因为一个古墓的开掘意味着什么冷肃是再清楚不过的。大量的陪葬品是时光的轮回沉淀出的瑰宝,有的可以用价值来衡量,有的甚至无法估价,很显然,苏大大的考量同时也让冷肃动了心。

列车行驶的方向是黑龙江,据说‘地老鼠’等人挖掘的坟墓就在黑龙江。

转了几趟车,几经转折之后冷肃跟着苏大大来到了黑龙江的大兴安岭脚下,来到了这里之后,冷肃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宿命感,似乎是自己就应该来到这里,似乎是自己在梦中或是别的时候已经来到过这里。

甩甩头,冷肃将莫名的想法甩出脑海。

苏大大和‘地老鼠’约好的地方,是在这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尽管现在的科技以及交通都已经发达的让前人难以想象,可是苏大大带冷肃去的小村却还是犹如隐藏在山脉之中的桃源,封闭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别以为我是在浮夸,你想想看,在一个霓虹灯可以勾勒出不夜城的世界中,却还有地方未通上电。这里似乎是在固守着一份关于原始的神秘。

当然也许这一份神秘并不是小村落故意选择保有的,可能是因为架构通电线路的花费太高,可能是因为村子太小不够引人注意,可能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反正我是不知道的,冷肃也是不知道的。

初入村落,迎接冷肃和苏大大的一双双沧桑的眼睛。饱经世故,看穿了命途的颠簸起伏。

这个村子里面都是老人,连孩子都很少。村子实在是太闭塞了,年轻的人大都选择了远走,而为了未来的明天,他们的孩子也是要带走了,毕竟,要给孩子教育,要给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要让他们的孩子,还有明天。

村子里的老人,很多是故土难离,但更多的是因为在外的孩子没有能力将他们从这个村子里接出去加以赡养。于他们来讲,这也许不能算是悲哀,因为他们生命的延续都在外找到了自己的出路。而同样于他们来讲这又是大悲哀,聚短散长,两处相思无计量。

在村子里还没有走上几步,便看到‘地老鼠’迎了出来,依旧是那尖嘴猴腮的面容,可是这一次看到他,却是感到他失了几分精神头儿,少了三分鬼灵气儿。

冷肃跟着苏大大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地老鼠’挥了挥手,说道“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咱们进去说吧!”

冷肃与苏大大跟着‘地老鼠’走进了一间不算太破的砖瓦房,不知道‘地老鼠’他们一伙是怎么住进来的,但是很显然,这间砖瓦房在这个小村子里已经可以算上高间儿了。

一进屋子,冷肃和苏大大就愣住了。

看官你问为啥儿?得,我告诉您,那是因为冷肃和苏大大在这屋子里还碰到熟人儿了。

这熟人儿是谁?您猜猜看,没准儿还真能让您猜中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让冷肃一见就头疼的徐妞妞。

有的看官看到这儿就开始发问了,冷肃和徐妞妞关系好,认识他不奇怪,可是苏大大为啥一看到徐妞妞就愣住了。难道他们也认识?

嘿!这有些事儿说来也是可笑,苏大大一见到徐妞妞何止是愣住了,那脸色就跟吃了狗屎似的,简直就是晦暗不明啊!

徐妞妞也是瞪圆了眼睛,今天的徐妞妞穿了一件秋季斗篷样式的公主装,黑色的蓬蓬裙,柳丁长靴,哦,对了,他还梳起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虽然徐妞妞没上妆,可是这样的他,脸上却带着一种特有的傲娇气质,一时之间倒真是有些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苏大大可不是一看到徐妞妞的装扮便对他着了迷,啧啧啧,就苏大大那脸色,可是杀人的心都有。

待到徐妞妞吃惊过后看到了苏大大的脸色,撇给了他一个白眼,‘哼’了一声,扭头便往回走,只是回头的一瞬间,从他的口中悄声飘出了只有冷肃和苏大大能听到的一句话“一会儿别拆我的台,不然回去,我要你们俩好看!”

冷肃和苏大大都是满头黑线,天知道徐妞妞这一次又要搞出什么祸端。

关于苏大大和徐妞妞的‘爱恨纠葛’我在这里是要表述一下的。

苏大大和徐妞妞原本就是各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可是由于冷肃的存在,这两根平行线都渐渐有些偏移,最终有了初时的交点。

彼时,苏大大年少义气,身材还没有现在的臃肿,也是青葱正太一枚。徐妞妞青春年少,天真烂漫,更重要的是,这厮那时一直把自己当做女孩子,公主般浇灌的活着,当然,即使是现在的徐妞妞也是有着浓厚的公主病的。而在那个荷尔蒙激变的年代,这两只臭鱼烂虾竟然互看对了眼。在冷肃和齐浩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这两只坏胚就已经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啧啧啧,说起来真是天雷滚滚啊。话说,两个人不是都是初恋吗,正在这倾城热恋之时,两个人坦诚相对了,于是,苏大大惊悚了,丫的这不是老母鸡变鸭吗?而那时的苏大大,怔住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撒腿就跑,天啊,这太可怖了。

而徐妞妞一下子也受了刺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小情郎就跑得没有影子了,哇的一下子,小公主大哭出声不说,还回家找他爸妈去了。

这还了得!甭说苏大大惊悚鸟,徐爸徐妈也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看来多年的错位教育实实在在的带来了负面效果啊!要是照着徐妞妞这个样子发展下去,他们老徐家,可是要绝了后了。

于是徐妞妞悲惨的三观归正生活便开了头,最爱的公主裙没有了,漂亮的头绳不见了,美美的发型也被剪掉了。而小心眼的徐妞妞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把这一切的折磨都算到了苏大大头上。至此苏大大开始了无边无际的受虐生涯,在徐妞妞的恶意陷害之下,大灾小难不断,啧啧,人间惨剧啊。

而苏大大直到在外地上了高中之后,才彻底的脱离了徐妞妞的魔爪,欢快的过了好些年,以他的身材作证,他这些年很幸福。而再一次见到徐妞妞,你说苏大大的面上能好过嘛!

二十回似曾相识

苏大大和冷肃脚下有些不稳的进了屋子。屋子略微有些昏暗,看上去采光不是太好,设计可能不是特别合理。

进屋了之后,除了徐妞妞之外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地老鼠’跟了上来,为苏大大二人一一介绍。

坐在屋子里炕上的有两个人,一个刺猬头的年轻小伙子,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八九岁,他就是‘地老鼠’口中的老七。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壮实,煞气外露,看到他时,冷肃的眉头不自觉的缩了缩。这便是老五。

除了坐在炕上的这两个,还有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另外有两个人站在他身旁,站着那两个人看上去是两个大美女,当然其中之一就是徐妞妞。放下他不谈,另外一位美女身材高挑,五官明晰,有立体感,看上去有些混血,后来听过地老鼠的介绍才知道这是个回#族女孩。坐在凳子上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面上和哪个高挑美女有着五分相像,原就是一对儿表姐弟。

算上苏大大和冷肃自己,这一次‘地老鼠’这伙人就齐了,一共是八个人。

咱们来看一看这几个人的职业,地老鼠那三兄弟不用说,做的就是地底发财的勾当。苏大大,这厮的职业有些不好说,地下的买卖他做,地上的买卖也有,找他联系什么捉鬼除妖到也行,更像是一个略微自由的中介,总之,找上了他,总是有办法解决的。至于冷肃,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对外宣称隐先生,在相物方面有自己独到的建树,据说,那祖上有一位是做了一辈子当铺的老先生,而且这一辈子的经验都悉数传授给了他。

至于徐妞妞,前文提到过,主职牧师。具体会什么,还真是没太深入的挖掘。

而更值得一提的是那有回#族血统的表姐弟俩儿,都是国外著名的考古专业毕业生,在业内颇有名望。当然,他们是华裔,所以对古东方的历史器物都特别的有兴趣。

就是这么一群人一番商讨之后,决定第二天进入地老鼠等人之前下手的坟墓。只不过大家目的一样,却又都是各怀心思的。地老鼠等人是不想被厄运所笼罩,想从古墓中找出蛛丝马迹,寻求解脱之法,而冷肃和徐妞妞就是冲着所谓的古墓的钥匙来的,因为这个古墓似乎关系到了另外一个更值得探究的大幕。至于那回#族两姐弟以及徐妞妞的来意,那就不好推敲了。看徐妞妞的意思,大概是装作不认识冷肃和苏大大的,不知道玩的是什么套路。而那回#族的两姐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冷肃是不认为他们仅仅就是为了科考研究,估计大多数还是摆着跟冷肃和苏大大一样的心思。

就这样,休整过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上了路。

地老鼠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众人的面色都更不一致,但是唯有相同的便是眼神深处隐藏的贪婪。关于生的希望,关于财的梦想,或者是关于别的什么,总之,相同的都是渴求。

这一路上,冷肃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似乎在预兆着些什么,越往前走,冷肃的熟悉感便越是强烈,待到地老鼠带着他们走到古墓所在的山头儿时,冷肃看着眼前的景色,在一瞬间便明了的那份熟悉的由来,而也正是这一瞬间的明了,让冷肃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这不是……

世界太大,却也太小,命运总是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给出一个出其不意。

登高望远,看到那侧飞燕的山峦格局以及眼前的,面容诡异的斑驳石人之时,冷肃便彻底的悟了。

这不正是那本黄皮书里写下的地方,这不正是那个叫做江东西的人儿提到过的拦路石人。

冷肃试图向另外一个山头儿望去,不知当年江东西埋下的泰山石敢当的镇石还在不在那里,可惜目力有限,冷肃也是不敢确认的。

这一明了,使得冷肃更加坚定了进入坟墓内部的决心,似乎是为了一个未完结的故事,更似乎是为了一份冥冥之中的指引。

时间正是中午,几个人从背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和压缩饼干,简单的吃了点儿,填了填肚子,便准备从地老鼠等人之前打得盗洞里下墓了。

有的看官说了,这时间不对啊!一般进古墓不都挑在晚上吗?段子里说的,不都是在那漆黑的不见五指的夜里,没有月色,树丛之中只有近似幽怨的叹息声,似乎在预示着这一次的荆棘旅程。

呵呵,那我只能说,朋友你鬼故事听多了,换个角度想一想,的确,一般的盗墓活动,从古至今,由南到北,都是私密的,在夜里进行的。

可是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是给自己找刺激?给自己来点儿难度?不大可能吧,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隐秘,别被别人看到,都是站在安全的角度着想的。毕竟盗墓本身就不太道德,也不像官方考古那样冠冕堂皇,所以,是避讳人的,没必要给自己找些不愉快。

可是冷肃他们这一次,可是有些不同的,古墓位置隐蔽不说,就是离那最近的村子都要走上大半天,更何况,村子里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自己走上几步路都费了劲儿。再说,连那盗洞,都是地老鼠等人之前就打好的。那这样的情况,冷肃等人还在畏惧什么,倒不如趁着中午阳气正旺,赶紧进去了一探究竟才是正理儿。

话不多说,冷肃等人依次便钻入了狭长的盗洞,随着冷肃等人的艰难前行,似乎太阳的光线也渐渐被地底的阴暗所吞噬。还好地老鼠等人早有所备,每个人发了一个高光防尘军用手电筒,听说这还是地老鼠等人批量从网上购买的。看外表这架势是足够的,可是就不知这质量到底是过不过硬。

现在初步来看,手电筒的光线还是可以的。盗洞似乎是斜向下的,倒也没多久便爬到了边缘,下方离地大约有三米高,几个人保持好姿势,依次的跳了下去。当然,最先跳下去的便是地老鼠,领路人嘛,总要起到先锋模范作用的。

二十一回入墓三分

地下的空气还算可以,大概是因为盗洞打得时间很长,新鲜的空气早就已经争先恐后的涌入其中。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冷肃四下打量着这所谓的古墓。四四方方,空旷,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做工似乎稍有些简陋,墙壁上也没有什么图案之类值得研究的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冷肃捅了捅身旁的苏大大,悄声问道。

苏大大眨巴眨巴眼睛,被冷肃这么一问,也是贼眉鼠眼的四下望了望,啧啧啧,这地儿,还是真没见过。不过苏大大是谁,走南闯北的,也是小有名气的。就这么一个不大的地方,冷肃说的什么,其他人也是听的一清二楚。都在竖起耳朵等着苏大大回答。

苏大大轻咳了两声,假装清了清嗓子,才镇定的说道“我跟你说,冷子,按照常理讲,这应该是墓主人修建的耳室,一般来讲,耳室都是建设在主墓的周围两侧,一般是墓主人摆放陪葬品的地方。”

话说到这,苏大大就听到这墓室中传来一阵清晰的冷哼。

循声望去,发出冷哼的正是徐妞妞。

也许是从前被徐妞妞欺压惯了,苏大大听到了这声冷哼,竟然哆嗦了一下,然后闭上了嘴。

嘿呦我说这苏大大,你也太怂了吧!冷肃的嘴角抽了抽,得,苏大大一遇上徐妞妞,那就是指见了猫了老鼠,怎么拿捏还不是徐妞妞大人的一句话。

徐妞妞冷哼出声后,说道“那个叫什么苏大大的对吧,你说这里是墓主人的陪葬的耳室,可你看看这四下里,什么都没有,还陪葬什么啊!”

得!苏大大可不敢接话,跟徐妞妞,你是有理也说不清的。脚下的整个古墓,本身就是墓主人设计的一个局,连那主墓的棺材都是假的,更何况是区区的耳室的陪葬。可惜,这些苏大大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可不会跟徐妞妞顶嘴。

这厢苏大大闭上了嘴,可是那‘地老鼠’却把话头儿接了过去。只听那地老鼠说道“呦,还真别说,这间墓室里面,原本还是有一样东西的,难道那就是陪葬品?”

“哦?那是什么东西?“开口说话的是那位回#族美女,她的声音清脆,像一只啼鸣的百灵鸟,听的冷肃有些心旷神怡。

“嘿嘿。”地老鼠发出两声奸笑,眼神直往冷肃那里瞟。霎时间冷肃便明白了,原先陪葬在这耳室之中的物件是什么了。

果然,地老鼠接着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个古人用的尿罐子罢了。”

“扑哧”不知是谁最先一声笑出了声,接着便听得徐妞妞说道“呦!鼠哥儿倒是好兴致,大老远的,尿罐子也带了出去,当真是大有蝗虫过境,鸡犬不留的架势啊!”

“呵呵”地老鼠洒笑道“哪里,哪里。”

相比于地老鼠还有心情乐呵乐呵,他的两外两个兄弟,老五和老七看上去便严肃了许多,一进到墓室中便面露焦急之色。想想也是,现在的情况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头上,心情自是糟糕的。

既然观察了一圈,耳室之中并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冷肃这伙人也就接着继续前行。

可以说,地老鼠等人这个盗洞的位置挖的真是不错,出了这间耳室便有两条岔路,按照地老鼠这个过来人的说法,往左的那条岔路便是通向整个坟墓的主墓。而向前直走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周围则是各异的动物石雕。

冷肃等人决定,先笔直前行,最后再进入主墓室一览究竟,因为这一次来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帮助地老鼠等人找到解脱厄运的办法,二呢是通过墓内的蛛丝马迹找出所谓的钥匙。

冷肃等人在那笔直的甬道上前行,大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虽然手电筒的光亮还算是可以,但是,透过这光亮在森凉的地下世界中行走,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越是往前走便是越觉得身上有瑟瑟的凉意。

“有什么在看着我们!”说话的人是那个回#族的小伙子。只见他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微低下头,将指尖凑到额际,突兀的说道。

而他的话语也让前行的众人停下了脚步。

“我似乎感觉到了好大的怨气,似有似无,从我们踏上这段甬道起,便围绕着我们。”这一次,说话的是徐妞妞。

说实话,回#族小伙子说话的时候,冷肃并没有当回事儿,但是徐妞妞的话说出口,冷肃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因为足够了解徐妞妞,所以冷肃很明白,徐妞妞在某些方面有一些常人所不及的天赋。

是谁拨动了琴弦?

打扰了逝者的安眠。

是谁轻轻的迈出了脚步?

进入了封尘已久的遗迹。

是谁?是谁?

是谁穿透了时光与空间的节点,

又是谁翻开了昨日不为人知的隐秘。

有一些话,不说破时还好,一旦被说破,就越发的使人变得疑神疑鬼。自那回#族小伙子和徐妞妞说完话之后,看到甬路两旁的千姿百态的石雕,冷肃似乎萌生一种错觉,他们似乎都自遥远的睡梦中醒来,他们在注视着,他们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善,他们……都还带着怨恨活着。

冷肃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将思想中的不切实际远远地抛开。

现下站在甬路中的人,都早已过了无知年少,而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每个人都强自镇定的走下去。

这条甬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似乎走了几分钟,终于被走到了头。

甬路的尽头是封死的,封路的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如果冷肃判断的不错,这块巨石所在地应该是当年建造坟墓的入口。

从出了耳室,到目前甬路尽头的这段距离中,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大发现的。众人站在这尽头的大石前,大有一筹莫展之象。

尤其是地老鼠等三兄弟,都是有些拉耸着脑袋,有些打不起精神。这古墓他们可是第二次来了,可是他们也是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一伙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被厄运缠上身的,难道说,这果真就是无解的诅咒?为今之计,地老鼠等人把生命的一线生机都寄托在能找到钥匙的头上,因为这古墓的主墓之中,可是留下了墓主人隐晦不明的提示的……

二十二回怨气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冷肃紧皱起了眉头,环视四周,张开口说道“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但似乎我发现了怨气的源头。”

冷肃话音初落,众人便将目光全部投向了他。

冷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缓缓的开了口。

“事情是这样的,大兴安岭的这块土地,从前有懂得奇门算术的人来过。并且,他还留下了一本笔记,据那本笔记记载,整个小山脉是一个叫做燕回局的风水格局。正常的燕回局是左为尊,墓地选址应该在燕子左翼的风水眼上。可偏偏这个山脉的走向是一个侧飞燕的构造,也就造成了右高左低的局面。而我们现下的所在便是燕回局的右翼之处。那人也曾来到过这里,他曾说过这里的邪气大得很,他不想多管闲事,并没有深入墓穴。不过咱们之前都在山上看到过那面目表情诡异的石人了吧!”话说到这里,冷肃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

而其他的人都认真听着冷肃的讲述,听冷肃提到之前山上令人印象略有深刻的石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冷肃想到江东西的记录,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根据那人的推测,石人的制作手段极为残忍,石人其中包裹的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儿。”

冷肃话音刚落,其他人都是睁大了眼睛。石人中包裹的都是真正的人?

虽然现下的诸位都是做过和古墓有关的行当,但是更多的关于这种残忍的手段都是在铅字书里,或是从各种图片资料中见到,真实的碰上,还算是比较少的。传说与现实的冲击,一下子击中了这几位。

长脑子的都会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儿,比如,如果冷肃说的是真实的,那么石人的内里都曾是活生生的可怜儿的人儿,那么现下围绕在甬道周围的各异的动物石雕,他们的内里又会是什么呢?

冷肃环视着周围的石雕,似乎还能听到那遥远的不甘的呼喊,似乎还有什么依旧没有远离,永远都无法消逝。

沉静中,徐妞妞打了个响指,说道“也就是说,周围的动物石雕,也是用同样的手法炮制而成?”

冷肃叹息似的回答道“大概是吧!真是好大的手笔。”

光影模糊之间,似乎那回#族的小伙子,双手摆了一个特殊的手势,说道“安拉保佑,愿世间众生都能回到安拉的怀抱。”

苏大大此时不怀好意的抽了抽嘴角,和冷肃相视一眼,而冷肃只是挑了挑眉毛。他完全可以理解苏大大的想法,安拉的地盘儿可不在东北,临门抱佛脚,安拉离得太远可是有些够不上的,还是看看哪个地儿凉快儿,洗洗睡吧!

心怀着一丝怜悯与未知的恐惧,冷肃等人回身,转变了方向,往回走。

试图走到耳室之时转变方向,直奔主墓。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众人没多久便回到了原点。正要拐向左侧往主墓的方向走时,一直没开口的地老鼠那一伙儿的老七突然有些嗫嗫的开口道“大家要小心,六哥……就是在主墓里出了事的。”

不知道别人此时听到这句话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不过冷肃是实实在在的在心里打了个咯噔。抬头看看地老鼠,和那个老五的脸色,果然是十分不好看的。

冷肃暗自提醒自己,还是要小心些的。

算算步子,走了大约100步,三十几米,冷肃等人便找到了,地老鼠口中的主墓。

说实话,整个坟墓的格局都是冷肃前所未见的。主墓的门口处是巨大的拱形构造,但是,没有门。

似乎是为后来的人提供便利,冷肃不自觉的笑了,那拱形石壁上恐怕就没写上欢迎光临这四个字了。

几人顺次走进了主墓,除了一口棺材,墓室几乎是空空如也。

冷肃等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飘向地老鼠他们三兄弟。这帮伙计把这坟墓搬得挺干净啊!

地老鼠等三人似乎感到了众人迥异的眼神,就见那地老鼠直摆手道“哎呦各位,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啊!这坟墓里本来就多少东西,算上我顺走那尿罐子,一共就五样。我们大哥出去的时候可是什么也没要的。”

地老鼠说话的时候,那老五和老七也是直跟着点头的。

徐妞妞揶揄道“鼠哥儿,我们也没说什么啊!看把你急的。”

地老鼠摸着脑袋,倒是没搭话儿,径自憨笑,虽然这笑配上他那长相,实在是有些奸诈。

走向主墓的那口唯一的物件——石棺。冷肃也忍不住暗自腹议地老鼠等人不大地道,别管里面睡着的是不是活人,是不是墓主人,你说你们来把棺材给撬开了,走的时候就把那棺材盖子扔在一边儿,也不知道再给盖上。

而借着手电的光亮,众人率先便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上面刻着几个古体字:墓中有墓,墓中有匙,匙藏珍奇,莲花并蒂。

十六字箴言,整个坟墓的秘密似乎就藏在其中。

移动手电筒,移到棺材内部,里面躺着的果然不是什么墓主人,石棺之中是一个石人儿。和之前在外面山头上看到的没什么大区别。唯一有差别的便是石人的姿势。外面的石人都是竖直做守卫状站立的双手自然垂下,而这具石人似乎是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似乎是摆出了一个睡姿。

石人之间,包括甬道两旁的动物之间,相同的,是同样滑稽,诡异,而又痛苦,狰狞的面部表情。

“有枝!能看出这古墓的来头吗?”说话的是徐妞妞,看他问话的方向,应该是对着那个回#族美女说的。

果然,那个回#族美女略微思量的一下,便开了口。用她清脆的似百灵鸟般另冷肃振奋的声音说道“依照我的判断,这很可能是明朝修建的墓室。”

众人皆屏气凝神听着回#族美女的话语。只听那女子接着说道“这间墓室,整体构造还算规整,甬路,主墓,耳室齐全,建材基本上都是石质,这本就符合明朝坟墓的建造规则。

而且,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墓内有机关,而且整个墓穴是纯手打的,墓内的道路狭长,而这些都与明朝陵墓的特点不谋而合。”

苏大大听着女子的说法,有些不甘的眨了眨眼睛,说道“嘿!我说那个美女,你说的这些,恐怕也不单单是符合明朝的坟墓吧!”

显然,苏大大是对那女子的话语有些嗤之以鼻的。

那女子看上去也是高傲惯了的人,睥睨的看了苏大大一眼,旋即说道“有木,你来解释给他听。”

这一次说话的是那个回#族的小伙子,原来他叫做有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姐弟俩取得好名字啊!冷肃如是想到,那烂漫多情的越人歌,是谁和谁的缠绵悱恻。

“明朝是一个复杂的时代,汉人自蒙古人手中夺回了统治权,却又在满洲人的铁蹄下失去。在明朝,似乎是玄学异术的大成阶段,当然也可以看做是奇门异术最后的辉煌。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王公贵族大兴坟墓,为了保障他们死后的安逸,无数机关构造都被能工巧匠挖掘设计出来。阴阳五行等学术盛行千年。然而到了明朝,几乎所有的坟墓都不约而同的取消了机关。而这并不是因为大贵族们对死后的平静不在意,并不是他们看淡了死生大事,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种更安全的手法。通过玄门异术,将生灵束缚,永远的守卫着他们的陵寝。

这种手法是有谁创造的不得而知,但是它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传播,被广泛的应用。而在这间坟墓中,我们所看到的,关于山上的石人儿,关于甬路两旁的石雕,按照刚刚那位先生的说法都是完全符合明朝兴起的墓葬规则的。

而这些手法到了清朝的时候便渐渐消失了,因为满人执政,大兴萨满,许多玄门异术都渐渐在历史之中销声匿迹了。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可以确定这是明朝的坟墓。”

说道这里,那个回@族的小伙子,停顿了一下,目光发在了那个被扔在一旁的棺材石盖儿上。

二十三回隐瞒

说到这里,那个回@族的小伙子,停顿了一下,目光发在了那个被扔在一旁的棺材石盖儿上。

只听那回@族的小伙子继续说道:“你们仔细看那石棺盖上的字迹,横粗竖细,且末端还有字脚,这种字体,更适用于古代的雕版印刷,它就是我们常说的宋体字。”

回@族小伙子的话说到这里便被打断了,苏大大疑惑的说道“那按照你这个说法,棺材盖子上是宋体字,那这墓会不会是宋朝的?”

徐妞妞飞了一个大白眼过来。旋即说道“小木,甭理他,你接着说下去。”

那个回@族小伙子,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解开了苏大大的疑惑。

“宋体字的确是起源于宋朝,但是真正的广泛使用,却是在明朝的时候。由于元明,两朝大量的印刷宋本,显然,宋体字的板式更加的适合。所以直至明朝时,宋体字才达到了它发展的巅峰。

这是有历史根据的,甚至宋体字广泛流传,飘扬海外,在日本,宋体字便一直被称作‘明朝体’。

另外关于宋体字还是有一种野史的说法,相传它是由当时有名的大奸臣秦桧所创。按照通常的叫法,这种字体应该被叫做秦体,就如同柳宗元的柳体,颜真卿的颜体一般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可惜,秦桧纵是博学多才,风流造诣,可那人品却是实在不咋地。岳飞的莫须有,彻底的让世人对秦桧痛恨不止,所以,这种文体在当时并没有广为兴起。直到明朝,印刷工艺的需要。这种字体才流传开来,可是却是被叫做了宋体。

而就是根据这石棺盖子上面的自己的宋体刻法,我才断定,这个坟墓应该是明朝兴建的。”

有木的话说完,众人才稍稍在心里确认了,这个古墓的建筑年代,各自自有自己的思量不提,却说这时候,冷肃出声问道

“地老鼠!刚刚听说你们老六是在这里出了事儿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想我们应该听一下,看看整个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地老鼠,沉默了一下,旋即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进入这间主墓的时候,老六是走在最后面的。搬棺材盖子的时候,老六和小七就在门口放风,等到棺材盖子彻底揭开,大家才都被吸引了上来,那个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被棺材里的东西所吸引,谁都没注意其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老六的一声哀嚎,接着我们转过头去,便只看到地上留下一滩血迹,老六却已是没了踪迹。

老六不见了,我们这时也是顾不上其他,急忙分头找了开,可是这么一个地下坟墓,也没有什么沟沟岔岔,可是老六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见了。

我们在这里寻找了几个小时,最后实在没法子了,便收拾收拾东西,出去了。”

随着地老鼠说完话,冷肃等人都感到周身一片阴寒,好好的大活人,就在这个古墓里人间蒸发了?

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的。

不过让人纠结也不仅仅于此,你说说看,一个明朝时期的墓主人,花费了大手笔制作了残忍的石人雕像,而又弄出了怨气冲天的各式动物雕塑,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坟墓也是假的,留下的只有十六个字的谜题,他到底意欲为何。

是指引闯入者找到钥匙?找到钥匙之后呢?利用钥匙指引人们进入他真正的墓穴?这有可能吗?

防止外人进入,打扰主人安眠。一直是古代坟墓修建的主要意义,可是这一位墓主人又是在做什么呢?热情好客?不不不不,看看那些残忍的手法,甭指望这位墓主人是为面慈心软的人,相反,他的手段看上去略有些毒辣,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搞不懂的。

正这时,似乎是阴暗的角落中传来的一声狞笑“墨迹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有那说话的功夫,还是想一想怎么找到那墓主人所谓的‘钥匙’吧!进了这座坟墓,找不到钥匙,谁也别想逃脱诅咒,谁也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去,找不到钥匙,老大老二他们便都是你们的榜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手中的手电筒都不自觉的照向发声之处。

一霎那,电光汇聚之处宛如白昼。

手电筒的光线之下是一个大家都熟识的人影。地老鼠的五弟,那伙人中的老五。

地老鼠厉喝道“老五你说什么呢?”

之间那老五冷冷一笑,带动的脸上的伤疤越发的狰狞“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说的不是真的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三哥你也就别跟他们装了,不撕破脸,也没人会着急。找不到钥匙,大家就一起回家等死吧!”

老五的话说到这儿,冷肃和苏大大等人也都明白了,恐怕那地老鼠就没按什么好心眼子,估计是隐瞒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苏大大一个健步过去拉住了地老鼠的衣领,喝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地老鼠,我可是一直拿你当能放下心的好哥们儿,你倒是说说看,你倒是瞒了我什么?”

“这……这……”地老鼠皱着眉头露出一抹苦笑。轻轻的拍了拍苏大大攥住他衣领的拳头说道“我说小苏啊!别冲动,别冲动,先把手放下,咱们有话慢慢说,慢慢说。这事儿啊!还真是我地老鼠的不对,是我不是东西了,你听我把话说完,到时候你怎么处置我,我地老鼠绝不说一个二字。”

苏大大喘了几口粗气后,使劲的握了握拳头,却终是将地老鼠的衣领松开了。而冷肃等人屏住了呼吸,且来听听看,这地老鼠到底说出的是哪一般的缘法,而隐瞒苏大大等人的到底是什么生死攸关的隐秘。

地老鼠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才用不大的声音开口道“其实,在这间墓室里,除了那棺材盖子上的几个字,墓主人还留下了别的讯息。”

冷肃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地老鼠,墓室就这么大。明晰的陈列在众人眼前,哪里有墓主人留下的别的讯息?

这时候,地老鼠招呼了一声“小七,过来给三哥搭把手,有些事情,也是应该让众位朋友知道了。”

二十四回转机

那个小七走近地老鼠,二人一起站到了棺材的头尾两侧,而有意无意的,那个老五竟渐渐移动到了主墓的门口,似乎是在准备阻止冷肃等人出去。

冷肃眼睛一瞟,扫到了老五的动作,却没有做声,在事情没弄清楚明白之前,冷肃觉得自己是不会出这主墓的。

小七和地老鼠二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只见他们俩竟然使了大力将那躺在棺材里的石人儿,抬了起了,放在了一旁的棺材盖子之上,倒是有了一种遥相呼应的感觉。

冷肃等人凑上前去,试图看看,地老鼠到底意欲为何。

而地老鼠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看着苏大大说到“过来看看吧,兄弟,我隐瞒你的,都在这里了。”

真正走到近前,才发现那石人儿之下的棺材内部依旧是刻了字的。上面写道“余设疑冢一座,内有钥匙一把,望有缘之人得之,得其中之密。疑冢内有生灵千百,如进此冢,不得钥匙,必将百厄缠身。墓中自有黄金屋,墓中自有奇石玉。望后来诸公慎之。”

“我勒个去了!”苏大大一脸怒色,这地老鼠也太不是东西了,这墓主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这两个不是东西的家伙凑到一起,可就坑苦了苏大大这一伙了。

此时,冷肃等人看着地老鼠他们三兄弟的眼神都是不善的,这不是明摆着拖人下水嘛!

地老鼠则是陪笑着,轻拍着自己那张尖嘴猴腮的脸面。说道“得,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地老鼠不是东西了。可现下这情况大家也见到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人也都没把这棺材里的字当回事儿,只当是墓主人放个屁,可是没想到,麻烦真的找上门来了,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儿,我们也不得不信了。所以诸位朋友,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钥匙。要是真的找不着,那我可就真是万死也不辞啊!”

切!徐妞妞发出一声哼声,就地老鼠这号人就应该千刀万剐,你说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远在美国的自己和有枝有木姐弟俩就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到这里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贪字。现在再说后悔,可是有些晚了,心里有百转千回,终是不是滋味。转头看到了一旁的冷肃和苏大大,得,他们俩也是,这回就算找不到钥匙,黄泉路上,倒也不算孤单。想到这里,徐妞妞又略有小得意的瞟了瞟苏大大。

而苏大大冷不丁和徐妞妞双目交汇,不由得又在心里打了个哆嗦。心里暗道,难道徐妞妞那个小不要脸的又想到了什么折腾自己的损招儿?

冷肃此时的内心还算是平静,这时看到了棺材里的字,就知道急也没有用的。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儿上拴着的蚂蚱。想解掉这条束缚的绳子,恐怕便只能如墓主人所说的,找到钥匙了。话说这墓主人也是够狠的,你说既然你想让人找出钥匙,干嘛不摆在明面儿上,干嘛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事情说开了,那就全体总动员吧!这几个人里里外外的又把整个古墓重新的一点一点的翻找了一边,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可怎么办?回家等死?

不不不,冷肃等人在古墓里逗留了三天,最后还真的是出了古墓,回了家,可是,却绝不是回家等死。

而是因为众人重新推敲,觉得墓主人有没有可能把钥匙藏在之前被地老鼠等人带走的那几样器物中。

这一次回去,就是想把东西都找出来,寻求线索。

老大出去时什么东西都没要,老二顺走了一面生了锈的铜镜。地老鼠不用说,就是那个人头尿壶。老四带走了一本线状的古书。老五手中的是一把剑柄掐金丝的桃木剑。老七留下的便是一个玉质的小莲花手玩。

就是这么几样东西,老二的铜镜已经出了手,不知去向,地老鼠的人头尿壶在冷肃手里面。老四的古书应该在他那个狠心的婆娘手中,可是那个婆娘现在也是找不到人了。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因为这几件器物中,恐怕最大的线索,就是曾经在老四手里的那本古书了吧。

冷肃急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整天盯着自己的那个尿罐子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所谓的钥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地老鼠和徐妞妞等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在冷肃家里落了脚,人多力量大嘛,冷肃也看到了老五手中的桃木剑以及老七手里的小莲花。没什么值得探究的。

事情一筹莫真,死神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小七早晨下楼卖豆浆的时候,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破了脑袋,血流了一地,浸染了水泥地面。而及时赶到的救护车并没有真正的挽留住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植物人,是小七最后的诊断,脑死亡的他,只能暂时躺在医院里靠着葡萄糖输液暂时维持生机。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是因为小七的意外,也是因为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利刃。

几个人暂时处理完小七的事后,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回到了冷肃的家里。甚至,徐妞妞还一时失手,将冷肃家里,摆在茶几上研究的尿罐子碰到了地上。

随着一声脆响,冷肃的心也跟着摔得粉碎,完了,四十万,就这么毁在了徐妞妞这个败家玩应儿手中。冷肃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而苏大大则是暗暗画了个十字,念道:还好这一次倒霉的不是自己。

而徐妞妞只是略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现在命都保不住,一个破罐子,摔了也就摔了吧!

说来也是巧,那罐子摔碎了之后可是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果真是如同冷肃所说,拨开那包裹的陶瓷,里面露出的竟是一个人的头骨。众人不由得再次震惊于墓主人的阴毒,而事情自那个头骨暴露出来后也发生了转折。

你猜怎么招?真是只有想不到,却没有做不到的。

就在那碎裂的罐子之中,在那陶瓷内头骨的上下颚骨之间,竟然出现了一把细长的金钥匙。

当翻找出这把钥匙之时,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众人之中,怕是也只有冷肃的心情依旧是低沉的吧,可怜了自己的四十万啊!那可也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二十五错!错!错!

墓主人所意指的钥匙,就这样在徐妞妞造成的意外之中被找到了。可是找到了钥匙之后呢?一切都结束了吗?现在钥匙出现了,就可以彻底的规避死神的降临了吗?不知别人怎么想,可是在冷肃看来,事情远远不止这样。

还记得墓主人,刻在棺材内部石人之下的话语吗?钥匙只是一把钥匙,只是一个解密的引子,照着墓主人的一系列手法来看,解不出这钥匙里的秘密,恐怕关于死亡的宿命便不会停止。

那么石棺盖上的十六字箴言便值得推敲了。

“墓中有墓,墓中有匙,匙藏珍奇,莲花并蒂。”

就是这十六个字中,有蕴藏了些什么呢?

冷肃觉得头大,一环套一环,好不容易从意外中找到了钥匙,却又有新的疑问缠上心头,冷肃觉得自己似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而苏大大和地老鼠等人显然与冷肃的表现有些不同,相比较于冷肃的悲观,苏大大倒是认为,既然钥匙已经被他们搞到了手,那么离揭开墓主人设下的谜团便是更近了一步,而且这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墓中有墓,墓中有匙。”钥匙在那个疑墓中,那么,墓主人的真正坟墓也一定是在那个疑墓之中,或者与那疑墓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为什么苏大大这么肯定?苏大大是从地老鼠那一伙,老六出事儿来推敲的。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在一个密封的坟墓里生死不知。试着回忆一下地老鼠描绘的场景。在众人的不经意之间,只听到老六的一声惨叫,接着便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而老六便没了踪迹。

苏大大认为,老六一定是做了些什么,触碰了古墓里不被人所发现的机关,或者是触犯了古墓中的什么玄虚的东西。依那墓主人的手法,这都是大有可能的。

不过按照有木有枝姐弟两个的推断,明代有了生灵守护的坟墓基本上不会设下什么害人的机关,那么有没有可能老六是在坟墓中触碰到了墓主人设下的,有关解密的触点,无意之中破解了墓主人的那‘墓中有墓’呢?有没有可能,失踪掉的老六找到了真正的坟墓?

这是苏大大的猜测,看上去有些天马行空,但却是不无可能。

当下,众人一商量,便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重返古墓。尽管其中的有些人——诸如冷肃,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可是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去也得去了。

三天,整整做了三天的休整,众人竟然再次踏上了回返古墓的道路。

山依旧是那山,水依旧是那水,人依旧是这一群人,只不过,这一次少了小七。

这一路上,有的人心情振奋,而有的人却像失了魂一般,而这个看上去失了魂的人,正是冷肃。

冷肃当然不是真的丢了魂,他只是在思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不能自拔。时间不会为谁停止他的脚步,而其他人也不会为冷肃的思索而停下步伐。

冷肃浑浑噩噩的随着众人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又来到的那个进入古墓的盗洞口。

“嘿!”苏大大使劲儿一拍冷肃的肩膀道“冷子,想什么呢?做做准备咱们又故地重游了,可是有一番硬仗要打的哦!”

随着苏大大的拍击,冷肃如同大梦初醒般惊呼出声“等一等!先不要下去!”

冷肃的呼声很大,导致众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向他。

冷肃瞪大了眼睛道“别!别下去!我似乎想到了线索!”

“你想到了什么?”徐妞妞问出声,他是了解冷肃了,这个时候,冷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的,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发现。

“隐先生!您怎么了?您发现了什么?是不是这古墓里有危险啊?”地老鼠也急切的问到。

冷肃摇了摇头,站在山头上遥望对面,燕回局燕回局,无论是横飞燕还是侧飞燕,摆在面前的依旧是燕回局啊!

江东西看得清也看不清,后人更不知看不看得清。燕回局就是燕回局,本质上,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譬如这青山绿水,譬如这黑土流年。有一些东西,可能只是人为的复杂了。

左为尊,左为尊。在中国漫长的发展中,在历史文化不断的融合演变中,以左为尊的信念至始至终便没有过任何的更改。

江东西他错了,也许是这石人的分布误导了他,也许是如他所说,对风水之术并不擅长,冷肃想了很久,终是想到了。自己被先入为主的观念蒙蔽了。

冷肃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似乎找出了墓主人所说的‘墓中有墓’是什么意思。

这也许意味着,墓内有通道直达主墓,但是主墓在哪里?如果冷肃的判断没有出错,那么真正的主墓可能是在燕回局左翼的风水眼处。

甚至有可能就在对面山头那个叫做刘福贵家的祖坟下面。

墓下有墓,有并不是什么故弄玄虚,没有可能发生的事儿。相反。几个墓主人看中同一个风水眼的事儿,发生的频率大的很。

甚至很大的可能。刘福贵家的先祖下葬时也没有发现古墓。这大概是因为古墓隐藏的特别深,工程量比较大。而后来的坟墓由于经济问题,只是浅葬,所以造成了墓下有墓的局面。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连之前刘福贵家的厄运也可以重新换一种解释了。石人被弄坏了,生灵依旧不得轮回,恨!无休无止的恨,生前的折磨,死时的苦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日没夜,漫无边际的折磨,每一日都在重温死亡的恐惧。

这种感觉远远超过在地狱中的惩罚。一片黑暗的束缚,永无明日,永无止境。

恨,无法用言语表示的恨,那个躺在坟墓里的人,便是一切苦痛的源头。

他就在对面,酣然入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的安逸,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的平静。

恨,恨不得同入深渊的恨……

他就在对面,可是对面又有了很多人,哪一个是他?哪一个他才是?分得清?分不清。

刘福贵的妻子,真是一个好命,替刘福贵挡下了这株连的无妄的祸,可惜,刘福贵却没有珍惜。

所以在他的妻子死掉之后,灾祸便找上了门。这才只是开始,也亏得说,刘福贵找到了江东西,歪打正着,暂时挡下了灾祸,可是之后呢?那泰山石敢当的镇石可以镇住一时,可却镇不住一世,江东西没有做错,不足的一点便是估计错了石人儿的恨,那不是无缘无故的恨,而是时光流转经年的苦痛折磨。

不相信你便看看刘福贵那坟头上的杂草,早已没过了坟墓,看样子,刘家,终是绝了后的。

二十六回希望近在眼前

在冷肃的建议之下,众人转移了阵地,目标直指冷肃所说的山头。

入目的除了树荫之外便是那遍地的杂草。虽然山上满是生机,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格外的荒凉之感。看着眼前刘家的坟茔地,众人心头多多少少都有一种莫名的感悟。

生命,无论有多么绚烂,到了最后,还是要化作一培尘土。而且生前越是富贵,死后越不安稳,冷肃等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靠着这一行,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哦,天啊,又跑偏了,回归正题。

地方找到了。而按照冷肃的说法,墓主人的真正墓室,墓中的秘密,就在脚下这片土地之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其实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挖’呗!

而这个‘挖’字可是有讲究的,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弄把铁锹随便挖的。您还别不信,你想想,要是给你一把铁锹,给你指出地点让你随便挖,你得多久才能从地底下刨出一个坟墓。

呵呵,没算过吧!您也不用算,总之,挖不起啊!那古人建个古墓是多大的工程量啊。

而我刚刚说到的这一个‘挖’字,其实最终的意图是指挖出一条通往古墓的通道。那么这个挖掘的地点便很值得推敲了,只有找出最准确的地点,才能用最小的费时费力达成目的。

至于怎么‘挖’,冷肃是不知道的。地老鼠倒是惯做这一行的老手,可是,现在也有问题。地老鼠等人以前太过于依赖他们伙儿里的老大了,平时做事情,从哪里挖起,怎么个挖法都是老大给出的主意,现在轮到自己决定了,倒是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倒是苏大大也是干过了几票的,关于地下的事情,苏大大倒是常动脑筋,做出思考的。

而现在,一片沉默之际,是苏大大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苏大大是这样想的,还是把事情从脉络开始梳理,墓主人在疑墓中隐藏钥匙一把,指引人们找到真正的墓穴,钥匙的用处是什么?唯开门而已。

按照冷肃的说法,疑墓在燕回局的右翼,真正的坟墓在燕回局的左翼。那么左翼和右翼之间必然留有一条通道,而按照墓主人的意思,通道的尽头应该会留有一扇用钥匙可以打开的门。这样的推理就变得有条理了。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将盗洞打在通道的尽头之处,便是最完美的。

苏大大的话说完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看上去,苏大大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大家不要忘了,在这伙人里面,有一个坏胚可是惯常喜欢拆苏大大的台子的。没错,正是徐妞妞,只听徐妞妞轻嗤一声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找到通道的尽头,你是有透视眼还是随身携带了探测仪,你说照着尽头挖,我们便能挖对?真是异想天开。”

苏大大眯着小眼睛赔笑的看着徐妞妞,看得冷肃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踹上几脚,不争气,太不争气了,一点儿男子汉的气场都没有,丫的,就徐妞妞那厮,苏大大你就干脆也别找什么通道了,就挖个坑把他埋了得了。瞧瞧他那样子,得!苏大大就是一辈子在徐妞妞手中吃瘪的命。

苏大大又没电了,徐妞妞说的都是对的,徐妞妞就是苏大大的老佛爷,苏大大就是徐妞妞的大总管……

“妞妞,你先别说他,其实那个苏大大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如果这一切的推测都是成立的话,那么找出通道的尽头,并不是没有可能。”

说话的正是那个回@族的大美女,有枝。

徐妞妞转头看着有枝,满脸的疑问,张了张嘴巴,却是又有些不甘的合上了。

有枝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徐妞妞的手臂后说道“妞妞,建设墓室所用的材质,一定是和建造通道所用的材质有区别,尤其是明朝。建设古墓大都是纯粹的手工石质材料。而这种材料是有一个缺陷的,如果这种材料被用来建设建筑的顶端,一般都会采用一种交错拼接的方式,以便使建筑更加坚固与持久。在墓室的建造构成中,也会选用这种方式,就如同之前的那个疑墓,盗洞周围还可以找到一些石板的残留,如果将盗洞扩大,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如果用这种石材来建造狭长的隧道,可能在拼接上便会由于空间的狭窄而出现问题,所以一般的狭长的通道是不会采用这种材质的。

而在当时的明朝,烧砖的技术也非常发达,并以质量著称于世,甚至当时便有西方传教士专门赞扬过明朝的砖头"分量轻而且坚固"而修长城,城墙,还要造回音壁等声学建筑,明朝南方流行修各种私人园林等都离不开明朝的砖头。

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一般建造狭长的通道顶端都会用砖头进行拼接。如果是这样,两种顶端的建筑材料不同,那么找出通道的尽头,真正墓室的入口,便也不是一纸空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有枝美女的话,等于肯定了苏大大的推测之余,为大家前行的方向指出了一条明路。解开墓主人设下的谜题,近在眼前。

甚至,在这个时刻,冷肃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激动,这并不只是因为逃脱墓主人的诅咒近在眼前,更是因为关于江东西的那本黄皮书,关于自己来到这里的阴差阳错,冷肃信命,他觉得这是冥冥之中宿命的安排,时间与空间在这里有了节点,冷肃似乎一下子穿越了几十年。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绿水青山,虽是物是人非,恰似故人归。

地老鼠到底是做惯了挖坟盗墓的勾当,听了有枝美女的话,便也一下子开了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了,

顺着回忆中,墓主人疑墓的方向,引一条直线,因为只有建筑工程走直线,工程量才最小,才最有可能。所以按照直线,大约的估计出风水眼的位置,拿出随身携带的伸缩式尖头铁管,大约估计古墓的位置一点点向前推移。

由于地底材质的不同,所以尖头铁管下降的深度也是有所区别的,正好可以以此来判断地下古墓中墓顶的材料到哪里发生了变更,找出了这个点,便也就找出了真正古墓的入口处。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能找到,便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二十七回事故不断

挖!挖!挖!照着之前的决策,地老鼠干得热火朝天,果然几个小时的时间,被地老鼠挖到了砖石。老五用绳子把地老鼠拉了上去,冷肃等人都围在上面旁观。

“鼠哥儿!接下来怎么办?”说话的是冷肃。下面的砖石可就不是那么好挖了。

地老鼠这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笑道“接下来就定点爆破便可以了,我们马上就能找到真正的坟墓了。”

冷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一旁的老五已经在整理炸药准备爆破了。

只见老五将一根长导线接在炸药上,接着,站在地老鼠挖出来的洞口处将炸药送了下去。

定位置定了好一阵子,才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捂住耳朵。

冷肃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很大的一声闷响,接着,倒是没见洞口处扬起多少尘土,却听见老五老喊着“行了!炸通了,可以下去了。”

说话间,只见地老鼠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一条结实的三股交缠的长绳,并把这绳子的一头牢牢的绑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杨树上,自己拎着绳子的另外一头扔下了洞口。

原来,为了省时省力,地老鼠的这个盗洞是直上直下打出来的,和惯常使用的有斜度坡度的盗洞不同,出入很是不方便。可是目前就是这个局面,看上去众人只得借助绳子上去下来了。

见地老鼠绑好了绳子后,第一个下去的就是老五,看上去,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究竟,洞口下面是怎样的一份宝藏?

众人都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各个磨拳擦脚准备大展神威。

老五手脚利落的顺着绳子下了去,而地老鼠探着脑袋在洞口处喊着“老五。下面怎么样啊!”

只听见老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但是声音不算太大“鼠哥儿!找对地方了。前面好像真的是有一道门,后面是隧道,不知通向哪里!应该可以下来了。”

听到老五这么一说。众人立时都凑了上去,跟穿糖葫芦似的,都从那绳子上顺着下去,也得亏这个绳子结实,要不可真是有些禁不住啊!

冷肃是最后一个下去的,他的脚下是正往下爬的苏大大,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冷肃并着苏大大爬的正欢。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这声音突兀的出现,苏大大一哆嗦,手没把住绳子一下子掉了下去。

冷肃只听见下面‘噗通’一声。接着便听到徐妞妞尖锐的嗓音,“苏胖子,你这个杂碎!你压死我了!哎呦我的腰!”

接着便听到苏大大焦急的声音道“妞妞,妞妞你没事儿吧,你可别吓我啊!”

冷肃心里也是着急了,下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越是着急,冷肃越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越是着急,下面的动静也越是让冷肃心里发毛。

只听见下面那凄厉的喊叫声并没有停下来,而之中却还夹杂着地老鼠的哭腔“老五?老五?这是怎么了?这可是造了什么孽啊!”

冷肃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了下去,绳子一晃一晃的,确实是不大安全,而冷肃依旧以很快的速度,爬到了下面。当冷肃双脚再次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还没等冷肃拿出别在腰间的手电筒,下面便已经被其他人手电光芒照的宛若白昼。

眼下的情境实在是让冷肃的心里凉了半截。

冷肃率先注意的便是苏大大和徐妞妞这两只不省心的。只见苏大大弓着身子,一个劲儿的给徐妞妞按着腰。而徐妞妞呲牙咧嘴的一手依着有枝的手臂靠着,另外伸出一只手使劲儿扭着苏大大腰上的肥膘,而苏大大一声也不吭,只是紧皱着眉头默默的忍受着。

这一头儿还算是好的,再看看另外地老鼠和老五的方位,冷肃的一颗心吓得都要跳出来了。

光影交错下,只见老五双手捂着面孔张大的嘴巴,凄厉的叫声一直便没有停止,而地老鼠焦急的在一旁扳住老五的双手,他十分想知道老五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因为在老五的指缝间,有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双手滴到了地面。

地老鼠终是将老五的双手稍微的扳开了一点,而那手掌之下的景象,真是让冷肃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同时一种沉重的危机感席卷而来。

老五的面上,原本装着两个眼珠子的眼眶,血淋淋的,好像利器伤害一般,竟然只剩下了两个窟窿眼儿。

老五的两个眼珠子,没了。

一片混乱之中,冷肃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手电筒,掏出手电筒向前方照去,果真是一扇高耸的石门堵在前路。而转身向后方照去,却见一片深邃的长路,阴霾森冷,更像是通往阴间的归途。

这一条常常的隧道中隐藏了什么?致使老五受伤的原因是什么?不应该啊!墓主人的目的就是利诱加威逼之下使后来人找到他的坟墓,那么就不应该在这长长的隧道之中设下什么害人的东西,那么老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思量间,冷肃的手电筒竟扫到一个黑影从隧道的深处高速袭来。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冷肃高呼一声之后本能的蹲了下来,而苏大大在冷肃发声的同时也发现了异样,一个前扑,不管不顾的将徐妞妞按在了身下,用自己肥胖的身子。将徐妞妞牢牢的遮挡住,而此时的苏大大心跳的快要跳出来,因为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上一阵阴风袭过。

“磔磔磔!”隧道中突然听到了撞击声以及这几声刺耳难忍的古怪声音,众人不由的抬起头,却发现有木喘着粗气站在一旁,手不住的抖着,他的手电扔在了很远的一边,看上去,似乎是他把手电筒扔出去击中了什么。

隧道中一下子有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看上去没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大家都感觉到了这平静之后的莫大的危机。

看到老五现在的惨象,谁的心里不多转了几个圈子。

“有木?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有枝美女后怕的问她的弟弟,可以听得出,虽然有枝强自镇定,但那声音里是打了颤儿的。

二十八回诡异的怪鸟

"没……没看清楚。”有木哆哆嗦嗦的说道。他的手电筒,还在不远处,闪耀的高度的强光,可是有木却没有勇气凑上前去将它捡起来。

“磔磔磔……”隧道的深处再次传来这骇人的声音,漆黑深邃的路途更像是一只吃人的巨兽,于阴霾之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老五凄厉的叫声渐渐演化成了痛楚的呻吟,而地老鼠战战巍巍的注视着地面上的血迹,不知在想写什么,偶尔抬起头,却错过老五的脸,他不敢看,不敢看老五现在因痛苦而扭曲的血淋淋的面孔。

“磔磔磔……”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环绕在众人的近前,可是任凭众人的手电筒转换角度,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看不到的恐惧,才更使人感到恐慌,这危机让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的集中起来。

突然,在这空洞的隧道之中似有风起。这一次,不需要冷肃出声提醒,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手电筒照向直觉危机之处。而这一次,那袭来之物在强光的照射之下无所遁形。

那是一只大鸟,周身呈灰黑色,引人注意的是这只灰黑色大鸟的尖喙与巨爪,看上去锋利极了,并且呈雪白色,更骇人的是,大鸟那雪白的尖喙上沾染了丝丝血迹,似乎有血滴从那尖喙上低落。

冷肃倒吸了一口凉气,雪白的底色趁着殷红的血迹越发的妖娆。看着巨鸟的尖喙,再看着老五那只剩下两个窟窿的眼眶,一个悚然的猜测袭上了冷肃的心头。

老五的眼睛,恐怕是进了这只大鸟的肚子了吧,倒是一顿美餐。只不过,看上去,这只鸟是有些食之未遂吧!

时间刻不容缓,容不得冷肃多做思量。因为那手电筒的高光照射下,大鸟再次发出了磔磔磔的怪声,鼓动双翅,青色的绿豆眼发出阴狠的光芒。

那只大鸟竟然飞速的向冷肃等人逼近,而且目标直指徐妞妞。

徐妞妞似乎一时有点吓傻了,竟然呆立不动,眼看着那只诡异的大鸟飞到近前,尖喙直逼徐妞妞的面颊。

正这时,却只听到隧道中一声暴戾的怒吼,原来发声的人正是苏大大。这见苏大大这厮反应极快的抽出了腰间用来防身的三棱军刀,反手握住刀柄一下子向那大鸟刺去。

‘呯!’似乎是金石的撞击声,苏大大那军刀一下子与那大鸟的巨爪撞击在了一起,倒是挡住了大鸟对徐妞妞的攻击。可是那大鸟的巨爪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反震力极大,苏大大一时没准备好,那军刀竟然在反震中脱了手,掉到了地上。

“磔磔磔!”一击不中的大鸟呼翅而去,再次隐藏于黑暗的隧道之中,找不到踪迹。大有神出鬼没之象。

“那……那是什么东西?”地老鼠搀扶着老五,看着老五的惨象,再看到刚才的那只嘴角沾着血迹的大鸟,显然也是联想到了什么,只听见他带着哭腔向着冷肃等人所在的方向问道。

沉默,最初回答给地老鼠的只能是沉默。事情的发展实在是有些脱离人们的想象,谁能预料到,封闭了几百年的连通主墓与疑墓的隧道之中竟然还会有这种凶煞的生物存在。

这不符合常理,封闭的墓室中,它是怎么进来的?换句话说,隧道封尘了几百年,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冷肃等人可不会相信,墓主人还在隧道中留下了足够一只鸟几百年吃的食量。

那么这只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神出鬼没,若隐若现,似生物更似妖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只鸟看上去很喜欢吃掉人的眼睛。老五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等一等,等一等,喜吃人眼。冷肃无意识的呢喃着,突然猛地抬头直视老五那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的眼眶。

难道?难道是它!

起源于婆罗门教的轮回理论在印度兴起,并通过佛教传往世界八方,而六道便是众生轮回的归途。

六道可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三善道为天、人、阿修罗;三恶道为畜生、饿鬼、地狱。但阿修罗虽为善道,因德不及天,故曰非天;以其苦道,尚甚于人,故有时被列入三恶道中,合称为四恶道。

但是不管是三恶道还是四恶道,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无疑是饿鬼道和地狱道这两道轮回。

而在饿鬼道和地狱道中有鬼卒无数,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飞天夜叉,修罗,罗刹鸟,药叉、薜荔等。

冷肃为什么会联想到这里,是因为袁枚在《子不语》中的一条记载。

雍正间,内城某为子娶媳,女家亦巨族,住沙河门外。新娘登轿,后骑从簇拥。过一古墓,有飙风从冢间出,绕花轿者数次。飞沙眯目,行人皆辟易,移时方定。顷之至婿家,轿停大厅上,嫔者揭帘扶新娘出。不料轿中复有一新娘掀帏自出,与先出者并肩立。众惊视之,衣妆彩色,无一异者,莫辨真伪。扶入内室,翁姑相顾而骇,无可奈何,且行夫妇之礼。凡参天祭祖,谒见诸亲,俱令新郎中立,两新人左右之。新郎私念娶一得双,大喜过望。夜阑,携两美同床,仆妇侍女辈各归寝室,翁姑亦就枕。忽闻新妇房中惨叫,披衣起,童仆妇女辈排闼入,则血淋漓满地,新郎跌卧床外,床上一新娘仰卧血泊中,其一不知何往。张灯四照,梁上栖一大鸟,色灰黑而钩喙巨爪如雪。众喧呼奋击,短兵不及。方议取弓矢长矛,鸟鼓翅作磔磔声,目光如青磷,夺门飞去。新郎昏晕在地,云:“并坐移时,正思解衣就枕,忽左边妇举袖一挥,两目睛被抉去矣,痛剧而绝,不知若何化鸟也。”再询新妇,云:“郎叫绝时,儿惊问所以,渠已作怪鸟来啄儿目,儿亦顿时昏绝。”后疗治数月,俱无恙,伉俪甚笃,而两盲比目,可悲也。

当然,这也不是袁枚胡编乱砸的,这正是当时正黄旗的张君广给出的描述。可信度极高。

二十九回生死一线

阴虚墓穴之中,阴气太盛,积尸之气久远,便会化为罗刹鸟。一般多如灰鹤大小,喜食人眼。

冷肃估计自己碰到的这一只,还不算是十分厉害了得的罗刹鸟,因为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真正长成的罗刹鸟,是能够变幻作祟的,就如同《子不语》中,那只能够变作新娘的罗刹鸟一般,那才真正是了不得,而那种罗刹鸟,应该已修成了妖魅,难对付极了。

可能是由于这座古墓中尸气不足,或者是别的原因,眼下的这只怪鸟似乎并不具备变幻莫测的技能,这也可看做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磔磔磔!”这声音不绝于耳,断断续续,那只怪鸟似乎是兴奋极了,有生之年竟然能碰上这么多送上门的美食儿,怪鸟隐藏在隧道深处,眼神中却流露出丝丝雀跃。

“磔磔磔!”刺耳的怪声再次由远及近,似乎在预示着罗刹鸟的再次来袭。众人喘息的声音都不敢放大,各个摒弃凝神,仔细留意,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跟老五一样着了道儿,把两只招子留在这古墓里。

正这时,一片静谧之中冷肃开了口,声音冷静而镇定,只听他极具信服力的对徐妞妞说道“妞妞!现在你闭上眼睛念一下你平日做牧师时除魔的经文,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千万不要睁开眼睛,更不要把经文停下来!”

“现在?”徐妞妞愣住了,对于冷肃的要求感到十分的错愕。

“没错!就是现在,快!站在一旁,闭上眼睛念经文,千万不要停下来,相信我!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徐妞妞半信半疑,这个时刻,要是换个人说这句话,可能徐妞妞早就把鞋脱下来扔过去了,这不是给人当靶子嘛!可是,今天,现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说话的人是冷肃。

徐妞妞信得过冷肃,既然冷肃开了口,徐妞妞认定,冷肃一定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无论发生什么,徐妞妞相信冷子是不会害自己的,兄弟如手足,若是连自己的手足都会背叛陷害自己,那徐妞妞相信不需要那只怪鸟动手,自己的这双招子也早就该挖出去了。

徐妞妞听了冷肃的话后。依言退到了一旁,背部依着凉瑟的石壁,闭目,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双手交握至于胸前,表情虔诚,嗓音转为圆润清亮,他张开嘴巴,不大的声音似乎传递到了整个隧道之中。

他说“慈爱救主耶稣基督:求你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一切罪,求你在十字架上所流宝血洗去我一切罪,使我成为圣洁,无有瑕疵。

主啊,你亲自成了血肉之体,在十字架上藉着死,败坏了那掌死权的,就是魔鬼。并要释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为奴仆的人。愿主的宝血得胜!愿主的圣名得胜!愿圣灵彰显大能,除去魔鬼一切作为!哈利路亚,感谢主,愿主得胜在今时……”

徐妞妞闭目祷告,越是诵读,便越是能听到其中的韵律感,徐妞妞越是专注,便是越显得他法相庄严。

万法皆通,当徐妞妞诵读第三遍时,似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心里的一丝暖流,在这幽深的隧道之中,似乎众人都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磔磔磔磔!”声音急促了,怪声越发的尖利。

冷肃蹙眉凝神,注视着隧道里的动静。徐妞妞的耳朵动了动,不过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念经的声音渐渐的打了。似乎有声音的暗潮在隧道之中涌动。

“磔磔磔磔磔”有风声!怪鸟夹杂着罡风再次袭来,手电筒的光照之下,绿豆眼绿的骇人,目标直指徐妞妞。怨恨,似乎是徐妞妞对它造成了伤害。

苏大大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徐妞妞的近前,在风声袭来之际便已经用自己不算太便利的肥胖身躯遮挡在了徐妞妞的面前。

如果说把此时的徐妞妞比作是法相庄严的小菩提,高雅圣洁,圣音不停,那么此时的苏大大就是佛前护法怒目金刚,狰狞威武,护卫苍生。

怪鸟直接冲向了徐妞妞,可是苏大大却挡在了近前。

怪鸟!哦不,现在该叫它罗刹鸟了,见到苏大大挡在了前面,倒也没有减速,微微张开了尖利的鸟喙竟然转变了目标,直指苏大大的双眼,苏大大一时反应不及,只是本能的抬起了手臂,遮挡了自己的眼睛。

只听见“嗷!”的一声,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难道苏大大也即将步上老五的后尘?

众人借着手电的光芒定睛一看,刚刚那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原来苏大大的确是受伤了,只不过,两只眼睛没事儿,手臂上却被那罗刹鸟着出来一个窟窿,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而危机并没有过去,罗刹鸟这一次并没有一击不中退之千里,相反,他似乎被徐妞妞和苏大大两个人激怒了,伸出了它雪白的利爪,身上的凶厉之气暴涨,这一次,它那沾着血迹的尖喙张开,有口水从内里流出,目标直指徐妞妞的面颊。

生死一瞬,徐妞妞紧闭着双目是不了解,可是其他人都是心底一痛。

有枝美女更是不由得发出声“妞妞!闪开啊!”

徐妞妞却好似魔怔了一样,对其他的声音不管不顾,只是自顾自的呢喃着自己的经文,

眼看徐妞妞就要血溅当场,苏大大再次以自己的身躯遮挡在前,这一次,苏大大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罗刹鸟面前。罗刹鸟的眼神中似乎露出一丝嘲讽,苏大大危在旦夕。

说时迟,那时快。正是这紧要关头,一把沾满了血迹的三菱军刀直刺入罗刹鸟的体内,这军刀正是刚刚在苏大大与罗刹鸟的对峙之中,被反震到地下的那一把,而此时的持刀人,正是冷肃。冷肃的左臂也是血淋淋的,看伤痕,正应该是这把三菱军刀造成的,直至现在,依旧血流不止。

而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随着那沾满血迹的三菱军刀刺入了那罗刹鸟的体内,那罗刹鸟发出了一声凄惨的跟刚刚不同的“吱”的一声后,竟像一团烟雾一样,消散了。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十回安

“罗刹鸟,积墓地尸气而成,喜食人眼,成熟后善于变幻,属地狱道鬼卒之一。”

冷肃喘着粗气,清冷的声音在隧道之中响起。

徐妞妞的眼睛募然张开,眼前是一个相对雄壮的身影,苏大大右手撑住石壁,肥胖的身躯遮挡在徐妞妞眼前。此时,苏大大十分狼狈,汗水顺着太阳穴流了下来,隐没于黑暗之中。在徐妞妞的注视下,苏大大本就在哆嗦的双腿,顿时由于紧张哆嗦的更厉害了。

而徐妞妞注视着这样的苏大大,嘴角扬起了一枚勾魂夺魄的笑容,声音却是阴冷异常的说道“死胖子!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苏大大不由的吞了一口口水,声音带着颤儿说道“我,我有点儿紧张,现,现在动不了。”

看样子,刚刚的生死一线,苏大大是骇得不轻。

徐妞妞轻轻拍了拍苏大大的肩膀,眼睛却被苏大大的手臂所刺痛,一个冒着潺潺鲜血的窟窿,上面的肉已经被啄掉了,露出了森森白骨。

徐妞妞急忙打开自己军用斜挎包的拉链,来时准备的纱布就在其中。里面还有一个钢化玻璃的大瓶子里装的是地老鼠他们托人配的秘制三七散,对于外伤之血有着独到的效果。

这边徐妞妞浑身散发着圣母的光芒,而另一旁的地老鼠也才从慌乱之中回过头,想到了自己的那瓶三七散。

急急的冲徐妞妞道“小徐,赶紧点儿,给老五也上点,先把血止住。”

徐妞妞这才抓紧了手上的动作,急忙给苏大大缠了两下后喊到“冷子,你来给苏大大缠上!”

徐妞妞的目光抛向冷肃,才发现冷肃也是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抬起手臂示意了一下。徐妞妞这才发现,冷肃也是个重伤号,似乎是被利器弄伤的胳膊也是血淋淋的。倒是冷肃用另外一只手使劲儿攥住了手肘处看,才稍稍抑制了流血。

徐妞妞皱起了眉头,招呼道“有木,你来给这胖子把纱布缠上。”

支使有木过来之后,徐妞妞又把三七粉倒出了慢慢一个大盖子递给了有枝美女道“你去给冷子把药上了。”

最后,徐妞妞才小跑的去了地老鼠那头儿。老五面上的那两个血窟窿看得徐妞妞手上一哆嗦。这可怎么办?这里面可没有专门学医的,处理个外伤什么的,还算是力所能及,可是这眼睛被抠出来的,徐妞妞可是第一回碰上,这还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也得说,那老五可真能算得上一条汉子。除了一开始剧痛之下的哀嚎,此时的老五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满头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疼的呻吟,可是却再没有凄哀的嚎叫。

徐妞妞扭曲着嘴巴,悄声问向地老鼠道“鼠哥儿,这,这可怎么处理?”

地老鼠也是不忍心看老五的惨状,皱着眉头,抿着嘴唇。略微思量了一下之后重重的说道“把药粉撒上,直接先用纱布缠上吧!先挺一阵子,等出去了,咱们再去医院。”

徐妞妞点了点头,照着地老鼠的话,依葫芦画瓢的先胡乱给老五上了药粉,缠上了纱布。有没有效果不敢说,可是现在的老五看上去倒是美观得多,样子没有那么骇人了,反正此时,大家也就图着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求个心安。

而此时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有枝美女在给冷肃胳膊上着药。这样的光线,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刻,格外的显得暧昧。

有枝美女的面孔有着美女特色的曲线,肌肤在这样的光照下更显得愈加的莹白。美女躬身为冷肃缠绕纱布时,更是有一种馨香围绕在冷肃的周围。

纱布一层一层的缠绕,似乎也波动了冷肃心头一圈一圈的涟漪。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儿?你刺中了那只怪鸟,或者说是你口中的罗刹鸟,可是那只鸟为什么消失?"

有枝美女朱唇轻启,将自己的疑惑化为言语,轻声的向着冷肃问道。

美女问话的时候,手不自觉的使了力,冷肃虽然没吭声,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蹙起了眉头,这可是自己的胳膊,谁疼谁知道。

有枝美女没听到冷肃的回答。抬头用鼻音哼了一声“嗯?”

冷肃缓了缓痛意说道“那罗刹鸟本就是尸气凝结,在我意识到它的来历之后,便忙吩咐妞妞念除魔的咒文,万法皆通,语言有它独到的神奇的意蕴与力量,多重的结构文法,抑扬声韵,构成了不同的声波,有着不同的功用或者能量。除魔咒,本就对阴邪之物刺激极大,如果持续不断的诵读,尤其是在徐妞妞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的口中,就会对罗刹鸟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罗刹鸟,红了眼,冲着妞妞去了?”这一次说话的人是有木,他已经将苏大大的手臂处理完了。

冷肃点了点头,道“被徐妞妞伤害的罗刹鸟照比平时,应该会虚弱一些,再加上纯阳的血脉刺入了它的体内,完全克制了那污秽阴邪之气,自然这只修炼的不到家的罗刹鸟便会烟消云散。”说到这,冷肃的嘴角缓了缓道“得亏这只罗刹鸟修炼的不到家,要是真的修炼成熟的罗刹鸟,可是会变作各种模样物件的,让人防不上防,今天,咱们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说道这里,冷肃的眼睛不自觉的瞟了瞟老五,那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纯阳的血脉?”有枝美女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冷肃,而苏大大则是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嘴角,扬起了一丝窃笑。

冷肃立时理解到了大家似乎是错解了什么,狠狠的白了一眼没好笑的苏大大,看了看自己因公负伤的手臂,清了清嗓子说道”听说过希腊神话中的阿喀琉斯吧!

传说阿喀琉斯是人间国王佩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结婚生下的儿子,半人半神。据说他出生之时得到了神谕。神说摆在他面前的有两种命运:一是默默无闻而长寿,二是在战场上光荣地死亡。

忒提斯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不甘心儿子一生默默无闻,同时也不希望儿子踏上死亡的冥路。

于是她便哀求冥王哈迪斯,在哈迪斯的允许之下,阿喀琉斯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把他拿到冥河里浸泡。由于他母亲是拿着他的脚踵倒着浸泡,因此阿喀琉斯除了脚踵之外全身刀枪不入。”

三十一回芝麻开门

"咳咳咳咳!”沉静的隧道之中,疼的呲牙咧嘴的苏大大清了清嗓子,离得徐妞妞稍稍远了些,就抛却了刚刚的那一副耸样子,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疼痛,拆冷肃的台道“冷子你就别卖弄你那点儿文化了,别把话题扯远了,驴唇不对马嘴呢,人家美女的问话,没一句给你回答到正点子上。”

冷肃没给苏大大好脸子,这厮这种混球,也就得徐妞妞那种货色修理他。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冷肃瞪了苏大大一眼后,才和颜悦色的对有枝开口道“我提起阿喀琉斯,并不是因为卖弄,而是因为阿喀琉斯虽然因为太阳神阿波罗的指引,被帕里斯的箭射中脚踵。最终于战场中光荣的死去。但阿喀琉斯的荣耀并不因他的死亡而消散,他的传说流传向了四面八方,而他的英勇成为了特洛伊战场上永恒的旗帜,而他的母亲将他浸泡在冥河之中的举措,也令世人争相效仿。

但不是每个母亲都是女神,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说服哈迪斯到冥河一游,所以,这种举措也渐渐发生了种种变革。人们创新,研究,探寻出了强身健体的药浴或是传说中女巫秘制的药水等等等等。当然,这是在国外,在国内也是素来就有这种为新生儿泡浴的传统的,中国的起源在哪里已经无从考究。可是演化出的种种功用却是大有不同的。我今生有幸,儿时在外公的坚持下,常常也会泡一种药浴,药材都是在山中可以挖到的。也得说,多亏通化是出了名的医药城,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小山,盛产各种药材。就这样,渐渐长大了,后来才从外公口中得知,我从小体虚,阳气弱,这样经常便会收到一些阴气大盛之物的侵害,而外公替我做的药浴,便是起到了增强阳气,条理身体的作用。那药效早已融入骨血,所以,用我的血浸上三棱刀,恰恰便是此时对那罗刹鸟最好的克制。”

冷肃说完这一番话,自己却陷入了回忆里。儿时的一幕幕,外公的音容笑貌都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冷肃的内心十分的感激外公,若不是在外公的照料下,通过药浴给自己改善可体质,自己又怎么能够像现在安安稳稳的担着隐先生的名子,过着舒服平淡的日子。要知道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从地底挖出来的器物,换个身子虚的,早就被冲垮了。

冷肃的走神儿,在这个时刻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罗刹鸟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前方那拦路的石门吸引住了,石门的背后,就应该是墓主人的真正安眠之所吧。石门的背后会有什么?会有满室的金银珠宝?会有遍地的古董瓷器?还是依旧会有莫测的危机与难解的谜团?可能石门的背后什么都有,可能石门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冷肃在一旁发呆,老五被地老鼠扶坐在地上休息缓解疼痛,而剩余的人都围在石门旁,打着手电筒照着,摸索着。突然,有木发现了一个疑似钥匙孔的小洞,急忙高呼:“在这里!在这里!钥匙!钥匙呢!”

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有木的指尖,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孔。

“钥匙呢?”“冷子!钥匙在冷子呢!”

“冷肃!嘿,冷肃想什么呢!”

冷肃这才在众人的声音中回过神儿,不在状态的问道“怎么了?”

“嘿!冷子,你把钥匙拿来,我们找到钥匙孔了,马上就可以开门了。”

苏大大冲着冷肃说道。

冷肃点了点头,麻利的将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红线解了下来,并将红线的一头从衣领里扯了出来,原来冷肃就把那钥匙穿了线挂在脖子上。

冷肃解下钥匙之后凑到石门的近前,攥着钥匙的手略微有些抖,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终于,冷肃将钥匙插进了那个小孔。

冷肃尝试性的轻轻转动钥匙,只听见’圪垯,圪垯,圪垯!”连响了三声,似乎这三声敲醒了沉睡的巨兽,石门缓缓的慢慢的,在众人面前,历经了百年的封尘后,拉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三十二回长明灯

石门慢慢的移动,缓缓的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一片漆黑。正当冷肃等人睁大眼睛,将手电筒的光线移动到门内之中时,忽然,门内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一盏,两盏,三盏,四盏,许多盏浑黄的灯火循序渐进的在门内点亮。

众人真是吃了一大惊!这真是太少见了。这是不是,就是那些老一辈人口中,代代流传下来的故事里,提到的长明灯。

众人的眼前是一个螺旋状的向下的阶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冷肃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走进墓室的准备。

“我滴娘哩!这回真是大发了!这长明灯都搞出了了。下面的东西……”苏大大的眼神,一会化作S型,一会儿又化作B型。最终定格成了¥¥。

而徐妞妞鄙视的白了一眼苏大大,暗道,没见识的东西。可是就连这样的徐妞妞也抑制不住眼神之中的贪欲。

众人在石门外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顺次的进入其中。没有直接走进的原因是等待空气的融入,防止窒息,这都是探访古墓的老规矩了。

只有老五独自被留在了石门口休养,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适合。

踏着缓缓向下的阶梯,在晦暗浑黄的灯火之中,众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思索,关于人生,关于死亡,关于金银,关于权利,关于……

一片脚步声中地老鼠开了口道“这真是太神奇了。封闭了这么久的坟墓中竟然会有长明灯。要是我死后也能有这种待遇,这一辈子就真没白活。”

‘嗤’这窃笑是苏大大发出的。“鼠哥儿,你有什么好羡慕,再精致的墓室还不是留给后人发掘的大礼包,看看那些什么马王堆女尸,再看看那些个被人挖出来贩卖的新疆干尸,或者是埃及的木乃伊,哪一个不是生前大富贵大福气的人物,千百年后,还不是得任活人摆布,甚至连自己的残尸都不能入土为安,那才真真是受罪。你自己想想看,光是你们经手的坟墓还少吗?”

听苏大大这么一说,地老鼠倒是想了想,也是略微赞同的点了点头,自嘲一笑自己的一时有感,人啊!还是活着,才能享受到一切。

正这时,走在最后面的有木出了声儿“鼠哥儿其实真不必羡慕,咱们眼前的所谓的长明灯,恐怕与鼠哥你自己理解的不大一样。”

有木的话语,直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听他慢声慢语的说道“咱们眼前所看到的长明灯原理简单的很,它的灯芯里,应该是含有白磷等容易遇氧自燃的化学物质,而这座墓穴已经被封存了几百年,众所周知,密封的坟墓里是缺氧的,所以,当我们打开了石门时时,大量含有氧气的新鲜空气涌入密封的坟墓,引起白磷等化学物质自燃,使长明灯被点燃。

正如我们刚刚所见,随着空气的流入,长明灯有次序的点燃。迷惑性十分强,可是原理却是很常见,只不过是大家一时震惊,没有想到罢了。”

听了有木的话语,众人恍然大悟,仔细一想,果然是这样。真正的传说之中的长明灯应该是永不熄灭甚至在风吹雨打的环境之下都不会受到干扰的,那在西方被看做是普罗米修斯摘下的圣火,而在东方则是意味着永世不灭的辉煌。而无论是在西方东方,国内国外,更多的大贵族,乃至统治者,都希望自己的墓穴中有这样一盏属于自己的长明灯。用它来照亮阴间未知的路。有它来延续自己未完结的富贵与尊贵。

而在各地流传的故事里,也确实是有着几例长明灯的存在,可惜,少有人亲眼看过,真假无从考证。

众人顺着旋转的阶梯向下走着,而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是令众人再次傻了眼。并不是因为众人没什么见识,更多是因为实在是料想不到。

这墓室甚至没有先前的疑墓构造的好,空旷的地穴里,平淡的地面上仅仅有一间墓室。就这样,在众人不理解的眼神之中平铺直叙的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搞得什么事儿?财宝呢?”徐妞妞略有不满的发出了声音。

一口棺材,上面一个羊脂玉瓶,棺材周围是遍布的密麻麻的长明灯,剩下的物件儿,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儿!地老鼠眼神之中都已经快要透出绝望了,眼前一片,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那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将会化作无解。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有了不同的看法。

冷肃开口道“既然是墓主人指引我们走到了这里,那就必然有他的用意。我想,这不会是沉睡了几百天的墓主人同我们开的恶意的玩笑。开墓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看看,墓主人有没有什么解释留给我们。”

众人点了点头,在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墓室之中,要隐藏什么似乎便也只能在那口棺材里了。

苏大大更是恶意的想着,要是墓里面真的就只有墓主人的一具死尸留下来,那就应该将他拖出来鞭尸,以解心头大恨。

众人分工协作,将那些看上去密密麻麻的长明灯都移到棺材的两侧,理清一条道路。由于对墓主人的顾忌,众人没有敢直接大肆的破坏,而是小心翼翼的理清。而这也花费了好长的时间。

待到众人走到棺材的近前。徐妞妞随手拿起了立在棺材上的羊脂玉瓶,问道“这是什么?”

冷肃耸了耸肩,还真是搞不明白。

而徐妞妞挠了挠脑袋,啧啧着嘴巴说道“那上面不是有塞子吗?拔出来看看呗,里面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讲的那样,放着什么解药,解开墓主人那所谓的厄运啊!”

徐妞妞没好气的‘呸’了苏大大一口道:“还解药,就算里面真有东西,都过了几百年,连个保质期都没有,你敢吃啊!”

没等苏大大接话,倒是地老鼠在一旁说道“哎呦喂!这里面要真是什么解药,那可真就算是墓主人发了慈悲,我们烧了高香了,若真是解药,可别管他什么过不过期,先吃到肚子里保住了这条小命才是真的,我一家的老小可都指着我过活呢!”

立时,众人的眼睛都巴巴的瞅着徐妞妞手中的羊脂玉瓶。

三十三回瓶子里的恶臭

“打开?”徐妞妞的手指在那羊脂玉瓶血红色的塞子上游离,勾引着众人的眼球。

回答徐妞妞的是一排整齐点头的脑袋。

很好,似乎没有什么异议了。徐妞妞一手攥住了羊脂玉瓶,另一只手拉起了血红色不知材质的塞子。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片安静之中‘扑’的一声瓶塞子被拔开了,瓶内冒出一股黑烟,发出难闻的恶臭。

“呸”徐妞妞伸直了手臂,将那羊脂玉瓶举得离自己远远地,鼻子皱的紧紧的。

而其他人的动作就更直白,都是不约而同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苏大大更是开口道,“就这瓶子里的东西,别说可能是什么解药,就算是长生不老药我都不会吃的。”

冷肃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这里面要是什么药丸,自己可是肯定不会吃的。

等了好半天,味道才略微的消散了些。徐妞妞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感,将那羊脂玉瓶翻转,将那瓶口对准自己的手心,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出这么大的味道。然而,什么都没有出来。

徐妞妞错愕极了。在他身后的有枝美女拍了拍徐妞妞的肩膀,伸手将徐妞妞手中的瓶子接了过去,当然,对于那种恶臭,美女还是皱紧了眉头。

可能是觉得墓室的光线还是不够,美女打开手电筒,让光线射入瓶口,眯起眼睛试图向内窥视,可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瓶子是空的。

“丫的,这老骨头到底搞得什么东西,死了死了,不想让人安生是吧!耍人呢吧!”地老鼠的脸色不太好,一脸愤愤之色。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羊脂玉瓶里面装的竟然是一种恶臭的气味儿。冷肃不解,气味怎么会被装进羊脂玉瓶里。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着。

冷肃的心情很不好,真的有种被墓主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而正这时,墓室之中传来了一声惊呼。

“快,你们快看!”发出声音的是有木,只见他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张的很大,手臂高高的抬起,指尖指向了墓室周围的墙壁。墙壁的材质不大清楚,但底色的晦暗的灰白色。刚才初进入这座墓室时,冷肃也有留意过,墙面的色泽虽然不大好,让人感觉压抑,但是干净,素色的墙壁上没有什么吸引人眼球的地方,然而现在,一切却大不一样了。

墙面上似乎布满了氤氲的水彩画,它们神奇而突兀的浮现在了墓室之中,这简直就是奇迹。原谅冷肃的激动,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入真正的古墓。尽管隐先生这三个字在业内小有名气,但是冷肃一般只是经手,鉴定而已。如若不是因为冷肃信得过苏大大,如若不是因为当初的一番说辞让冷肃心动,恐怕冷肃是不会轻易的进入坟墓的。

大片大片的壁画布满了整个墓室的墙壁,冷肃思量着,它们的出现,恐怕与刚刚徐妞妞从瓶子里放出的恶臭气体有关,虽然目前冷肃无法得知是什么原理,但也不得不感叹墓主人鬼斧神工的手笔。

从墓室入口的左手边开始浏览这些壁画,冷肃清楚的发现,这些壁画有些类似在当下似乎已经少见的连环画的画法,将整个墓室的连环画联系起来观看,似乎是墓主人在讲述着一个故事。

因为画面之中总是有同一个男人出现,身着黑灰色布衣,设计有些类似道袍而却又有区别。

“是术士。”有枝掷地有声的说道“画上的男人是个术士,看那画上的衣袍正应该是失传已久的术士袍。”

“术士?”冷肃呢喃道,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而却又太过陌生。

‘焚诗书,坑术士。’

秦始皇虽然成就了千秋霸业,一统天下,可是有些事儿的确是做的不大地道,并为世人所诟病。焚书坑儒无疑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件,可是儒家思想在那之后依旧在中国树立了长达千年的统治。有的人可能会说这是当年秦始皇坑的不干净,有人说,儒家思想更适用于古中国,所以哪怕只剩下星星之火便也足以燎原。

可是事实呢?也许是理解上造成了一点点的偏差,焚书坑儒的确是造成了当时儒生的大面积伤亡,可是更重要的是被秦始皇视作眼中钉的很有可能是儒生中讲阴阳灾异的一派人,而这些人也就通常是人们口中传说的术士,那不是近现代人人喊打,带有贬义意蕴的江湖术士,而是在那个雄壮辉煌的年代,站在阴阳学术巅峰苦心专研的真正的术士。根据后来人的猜测,很可能他们才是秦始皇急需铲除的对象,至于原因是什么,很可能是他们阻碍了什么,或是让秦始皇感到了危险。

冷肃走神儿了,不知不觉中似乎看到了那黄沙漫天的景象,那一个个没过人头顶的沙坑,还有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怒嚎,一锹一锹的沙土扬了下去,埋没的不止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灵,埋没的不止是一个个挣扎的生命,埋没的也不仅仅是一份竹简或是一杆狼毫,埋没的更不仅仅是诗书义理,他埋没的也许是一个未知未解的学术系统,他们埋没的也许是一个时代的研究心血,也许埋没的更是另一种璀璨的神奇文化,也许埋没的是整个中国的另外一条神奇的轨道走向。

总之,是有什么东西在一夕之间销匿殆尽,总是,是有一批被称作术士的人渐渐匿名与山野,永久的淡薄出了人们的视线。

总之,是有什么事,错过了,找不回了。

“嘿,冷子,别发呆啊,怎么总不在状态。你看那画像,是不是墓主人自己搞什么个人主义,歌功颂德啊!这个样子可不大好,个人主义可是领导号召我们要直接消灭的,”苏大大现在的心情似乎稍稍好一些了,看着眼前突兀浮现出的壁画,嘴上不留口德的说道。

呵呵,感情儿这位大约是被墓主人耍弄的没了脾气,逮住机会反讽回来啊。

苏大大说的话暂时没人反驳,因为就目前出现的连贯的壁画来看,确实是有一点像一部短篇的历险记,大有英雄主义之感。

可是冷肃皱了皱眉头,根据墓主人到现在为止显露在他们面前的手笔来看,冷肃更愿意把墙上的这些壁画当做的墓主人的人生经历来品读,这些壁画的背后,一定有它所蕴藏的故事和秘密。

三十四回壁画

就墙上浮现的故事情节来看是这样的,第一幅似乎画着一个出身贫苦的小男孩,背着单薄的行囊告别了破败的类似房子一样的草棚子。

第二幅画面,画着一个小男孩在山中行走,并且渐渐成长。

第三幅画面画着那个成长的大男孩在山野之中向一个身着术士服的男人叩拜。综合整个情节,冷肃认为那个小男孩是在拜师。

第四幅画面,男孩成长为一个青年人离开山野走入城池,而他的身上也穿着和之前他所叩拜的男人一样的术士服。

第五幅画面,似乎是画着这个年轻人站在各地的神坛上接受膜拜。

第六幅画面,是在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年轻人接受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召见。

第七幅画面,年轻人似乎又背起了行囊,却是身着华服,站在一个恢宏的寺院之前,意气风发。

接下来共有十四幅画面都是画着寺院的内部景象,每一帧画面都美轮美奂,浓墨重彩够了出了一副人家仙境的模样。就连有木有枝俩姐弟看得都是啧啧称奇。无从猜测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一座寺庙。

墓主人的意图还是云里雾里,冷肃都有些不想猜了,照着墓主人铺好的路途走下去,他会将他想要的一切摆在众人的眼前。

“开棺吧!”这是冷肃的又一次强调,看上去,冷肃已经失了耐心。

“开棺!”冷肃出了声,苏大大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甩开了膀子,苏大大就向着那棺材走去。

苏大大也准备动手了,徐妞妞自然跟了上去。就这样,大家又一起围在了棺材旁边。

苏大大往手上吐了两口吐沫,两只手相互搓了搓,迈步走向了棺材的一面说道“来!鼠哥儿!搭把手!”

地老鼠暗啐了一声,心里嘀咕道“这真是请来了一群公子少爷,得,什么脏活累活都跑不了我,可谁让人家书读的多,懂的多呢,算了,该出力咱们还就得出力。”

两个人都算是有力气的人,喊着‘一二三’的号子,两个人倒也没用别人搭手,便把棺材盖子给掀开了。而墓主人的真面目似乎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恶心,这是棺材盖子掀开后冷肃唯一的感受。

别说冷肃是个见识浅薄的人,可是冷肃也禁不住此时的一种反胃的感觉。且,您可千万别说冷肃小家子气,要是您亲眼看到这棺材里的景象,恐怕您的把隔夜饭吐出来。

棺材内部是满满的略有浑黄的液体,液体发出一种不好形容的味道,稍稍有一点腥味,而又带有一种奇特的香气。然而这香却又是让人觉得不大舒服的。

而透过这些略显浑黄的液体,也可看到棺材之中是泡着一个人的。或许不能用人来形容。泡着的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这显然是与常理相反的,大家都知道,很多东西一旦用水长时间泡着便会膨胀之后发生腐烂。而这棺材里的是一具尸身,可是这尸身却又是干瘪的,更像是一句干尸,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冷肃却知道自己是解释不了的。

可以说,这一次来到墓室的人啊!素质实在是不错,站在这一棺材黄水泡干尸面前,都没有太过失态。

倒是苏大大‘妈呀!’的一声叫出声后,大叹这感觉上智商高的不得了的墓主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了这一幅模样。

按照墓主人被大家所了解的一贯做法,众人先将眼球移到了被刚刚掀开了棺材板子上,可惜这一次,墓主人并没有把什么线索继续刻在棺材板子上,恐怕这个手法,墓主人已经玩儿腻了。

那么剩下有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恐怕就是在眼前这口棺材里了。

徐妞妞眼睛一转道“苏大大,赶紧的,捞一捞那棺材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哎呦,我去了,感情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就这一棺材不知馊了多少年的黄水,苏大大实在是有些鼓不足勇气啊!

苏大大这坏坯被徐妞妞欺负惯了,习惯性的不会反抗徐妞妞的要求,可是他又看着眼前的这口棺材,实在是不会动手,于是苏大大小眼睛一咪对着正站在一旁喘口气儿的鼠哥儿说道:

“鼠哥儿,要不你来试一试,要说这地底下的业务,咱么可没有哪个比你熟练。”

“啊!呸!”地老鼠使劲儿的啐了一口,这可真是一对儿狗男女啊!挖了坑子就等着自己跳是吧,就眼前的那一棺材的东西,地老鼠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离得越远越好,就那种味道,实在是不是什么正常的味道。

苏大大看出了地老鼠的不情愿,于是面色转厉,眉头一立道“鼠哥儿,你这可就不对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们可是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大老远的跑到这大兴安岭来,顺便还惹上了一身的诅咒。现在眼看我们就走到了最后,解开墓主人的意图,你看你就退缩了,这可就是鼠哥儿你做事儿不地道了。”

地老鼠此时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就是一群狼啊!一群养不熟的狼。他们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地老鼠是太了解了,谁也别把谁当二百五,之前不过都是奔着一个未发掘的墓室所带来的珍宝财富,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隐瞒了诅咒的事儿,才匡的这一群人和自己踏上了同一条船,共同进退。这本就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一遇到什么困难便把自己当做出头鸟。地老鼠自是不愿意的。可是当地老鼠抬眼准备一口回绝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对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妙。

冷肃那小子不必说,苏大大带来的,两人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徐妞妞和有枝有木也是自成一个小团体。地老鼠本来就想从徐妞妞那里着手,最终拉苏大大下水,可是抬眼后的地老鼠才发现,其他所有的人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地老鼠霎时便觉的心里‘咯噔’一下,起了些凉意。

三十五回悚然

不过地老鼠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赔笑着冲着徐妞妞的方向说道“小徐啊!你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身子骨也差,腿脚也不灵便,运气也实在是不好,我看啊,倒不如咱么让小苏帮咱们在这棺材里面捞一捞,没准儿一下子就能捞到什么好东西呢!呵呵,呵呵!”

徐妞妞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地老鼠说道“鼠哥儿说的哪里的话,谁不知道您在地下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运气更是不错,要不怎么能带领我们找到这墓室呢。”

“别别,小徐你可别这么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身手也好,脑子转的也灵便,哪是我这个土老帽儿比的了的,我看啊,还是小苏行,看看那身板儿,我觉得小苏是最适合不过了。”地老鼠摆摆手,玩笑似的回绝道。

“鼠哥儿,苏大的胳膊可是受了伤呢!这样子怎么适合啊!”冷肃在一旁开口道。

“嘿嘿,嘿嘿,”地老鼠继续笑道“小苏不过是一只手受伤,那不是还有一只手嘛!”

“嗤!”回应地老鼠的是徐妞妞的一声嘲讽似的笑容,只听徐妞妞缓缓的开口道“鼠哥儿,你不心疼死胖子,我可心疼,您还不知道吧!这个死胖子还是我徐妞妞的初恋小情人儿呢!啧啧,让他带伤上前线,你说,我怎么舍得?”说着话,徐妞妞还伸出手指使劲儿的扭着身旁苏大大的肥腰,拧着一个个螺旋说道“死胖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大大疼的面目扭曲,可是却是不发一言,任徐妞妞随便折腾,就是装成死哑巴,不说话。

得!一看眼前这架势,地老鼠的眼睛都快凸了出来,看看娇媚可人的徐妞妞,再看看五大三粗的苏大大,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娇艳欲滴的鲜花插在一坨肥的流油的牛粪上。而此时地老鼠的小心肝也是沉到了谷底,真是没想到,原来他们之间早就认识,就这样还一直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估计是这一群白眼狼早就商量好了,就准备在这最后关头,阴自己一把,枉费了自己还抱着一线希翼。

“鼠哥儿,您看,你要是准备好了,就上前捞一捞看看吧,我们这一群小兄弟可是都指着您呢!”苏大大抽了抽嘴角,眼也不抬的说道。

地老鼠没了办法,只得握紧了拳头,恨恨的咬了咬牙根,一步一磨蹭的走到棺材的近前。

在其他众人紧迫的注视下,伸出了手臂,一闭眼,就将胳膊伸到了那浑黄的液体当中。

冷肃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地老鼠,随着他胳膊的来回摇曳摸索,好似打破了平静百年的水面,在棺材内的浑黄液体中带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地老鼠紧紧皱着眉头,鼻子拧的紧紧的,随着他的搅动,液体散发出的味道也就越发的凝重。地老鼠沉下心来,摸索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了棺材内部的一样奇特的东西——那似乎是位于棺材里面,干尸左手边的位置。地老鼠摸索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状东西,它似乎被巧妙的固定在了那里。地老鼠在液体里面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拔了出来。

地老鼠握住盒子,试图将它从浑黄液体中拿出来。而此时,地老鼠觉的盒子似乎很重,因为地老鼠不仅仅在手上用力,胳膊也觉得特别的沉,不过地老鼠还是耐着兴致,使了气力将它拉了出来,此时的地老鼠眉头稍微舒展开来,只见他冲着众人的方向开口道“我好像找到东西了!”

然而,当地老鼠将目光转向众人之时,却发现,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而且,他们的表情都时分惊恐,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冷肃更是伸出了手臂,将手指指向了地老鼠的身侧。

地老鼠立时知道,似乎有什么事儿,不对劲儿了。他屏住呼吸,慢慢的,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扭动自己的头颅,扭向了冷肃所指的方向,然后,地老鼠紧紧的抿起了嘴巴,脸色煞白,没了表情。

地老鼠实在是有些傻了,心脏砰砰砰的似乎要跳出去了。地老鼠觉得自己有些不会动了,甚至似乎能感觉到一种生理上的尿意。

而在冷肃等人的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惊悚景象。

地老鼠弯着腰在那棺材里来回的摸索了半天,似乎是搅乱了一池黄水,也惹得那怪异的味道越发的浓重起来。

摸了半天,冷肃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地老鼠的表情一震,看上去是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果然地老鼠似乎准备抬起胳膊了,然而就在这时候,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在地老鼠从那浑黄的不知名液体中抽出手臂的同时,那具泡在棺材里面不知多少年的干尸,竟随着地老鼠的动作,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没有人比地老鼠离得更近,也没有人比地老鼠看得更加清楚。

那是干瘪的似乎脱尽了水和油的脸孔,深棕色,视觉上像一层略厚的硬皮盖在骨头上。干尸张大了眼睛和嘴巴,牙齿似乎已经没有了,而眼睛竟然还在,像两个脓疱,黄中带紫,卡在眼眶的那两个窟窿那里。

然而这并不是最恶心的,更恶心的是这样干瘪的面孔上,竟然还是湿漉漉的,有那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顺着那恐怖的面孔滴下,液体的动感,使得那面孔看上去像有了呼吸一样。

地老鼠在这一霎那之间觉得自己离死亡不远了。

所有的人都不敢动了。是不是随着他们的到来,那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墓主人复生了?天啊!

徐妞妞紧紧的攥住了苏大大的手臂,连那纱布上的鲜血浸了出来也没察觉。而有木和有枝两姐弟站在一起。有木大有守护意义的将有枝拦在了自己的身后,只是那略微颤抖的双腿也暴露出了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一丝恐惧。

“您!您老还有什么吩咐?小的们可都是按照您的指示来的啊!您老要是想干什么您就继续交待,可您千万高抬贵手别害小的啊!”

地老鼠稍稍缓过来劲儿,马上伏低做小,在那干尸身前呢呢喃喃道。

三十六回虚惊一场

只见那地老鼠弓着身子,保持着这个造型不敢动,豆大的汗珠从脑门子上慢慢滴下,而那干尸一动不动,保持的那个造型,似乎在思量什么,似乎在等待什么。

在这墓室中,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死寂。那是百年的死亡带来的静谧。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约有几分钟了吧,墓室之中的人就像是一个个一动不动的木偶,就好像氤氲中的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黑的是墓室的阴霾,白的是众人失了血色的脸颊。

地老鼠那个弯着腰的造型,实在是有些不大舒服,尤其是对一个步入中年不算年轻的男人来说,这个腰力实在有些有心无力。咳咳,闲话扯远了。

再来说说,地老鼠这个腰有点儿不太舒服的男人,也就是他打破了一副平静的画面,地老鼠由于腰酸,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而这也就像是一枚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随着地老鼠的一动,众人用那凸出的眼睛随着地老鼠的动而动,因为那躺在棺材里的祖宗竟然跟着地老鼠一起动了一下。

哎呦我的麻麻呦!临门抱佛脚应该会有用吧!冷肃都已经不住的在口中呢喃着般若波罗蜜。而苏大大更是嘟囔着什么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妖魔鬼怪速速退却。

地老鼠已经有点儿吓得麻木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让棺材里的这位老太爷满意。

地老鼠不动了,棺材里的那位也就不动了。

有木稍稍活动了身体,结果发现,棺材里的那一位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是盯上地老鼠了。

而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鼠哥儿!要不你试试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苏大大试探性的建议道。

地老鼠微微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有些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地老鼠轻轻的松了松手,手掌里面抓住的盒子又重新落入了浑黄的液体之中。可是地老鼠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眼皮直跳,因为手臂上的沉重似乎并没有减轻多少。

地老鼠在扔掉盒子之后小心翼翼的试图将手臂拉出水面,可惜,随着地老鼠缓慢的动作,干尸依旧有了颤动,他似乎随着地老鼠的动作一起动。

完了,这是浮现在地老鼠脑海唯一的想法,他这只地老鼠恐怕在今日就要变成一只死老鼠了吧。

这一霎那,这一时刻,地老鼠想到了太多,也许是在这一时间想透了生死,也许是在这一瞬间看透了古今。

地老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认命了,浑身散发出的是一种死寂,然而,再次睁开眼睛,地老鼠眼睛却半是仇恨半是疯狂。

而冷肃等人却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地老鼠的面孔上扬起了一抹邪恶的笑容。

“呵呵,呵呵。”地老鼠笑出了声,身体不住的抖动,随着他的抖动,干尸似乎也有了些微的动作。地老鼠冷冷的发出了声音道“小朋友们,这地狱我地老鼠不会自己下,黄泉路上,大家做个伴儿吧!”

冷肃心里咯噔一声,地老鼠这是临死前的疯狂吧!看来今天大约是在这厮的疯狂之下一锅儿端了。

只见地老鼠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一样,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将手臂抽了出来,飞快的向着冷肃等人的方向跑去,而那干尸也跟着地老鼠从棺材里窜了出来。

而也就是这一个瞬间,除了地老鼠,其他人都发现了一个刚刚露出水面的真正的事实。苏大大高涨的火气更是使得他冲到了前方,对着向自己这一些人冲过来的,面露狰狞的地老鼠就是一个大飞脚,这一脚可是踹的有力,尤其是在苏大大这个体积的力量携怒发出。大家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地老鼠高速冲来的力量,还有苏大大发出的的力,碰撞到了一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地老鼠飞了出去,而和他一起飞出去的还有那个泡在黄色液体中不知多少年的恶心的让人吃不下饭的干尸,

‘砰’地老鼠摔在了地上,而那具干尸祖宗也趴在了地老鼠的身上。

“什么东西!”徐妞妞气愤的说到,“丫的,地老鼠我看你是真活腻了吧,怎么,你跟那句干巴尸体凑到一起是打算吓唬谁?”

“呵呵!”冷肃在一旁不由的笑出了声,真是没想到,大家都被吓住了,恐怕地老鼠更是没注意,他那手臂上的衣服在棺材下面竟然挂住了干尸暴露出来的一根肋骨。所以那具尸骨才会随着地老鼠的动作而发生变化。

不过这一小插曲也暴露出了地老鼠的心里状况,冷肃心中暗怪苏大大遇人不淑,之前还会认为地老鼠是什么靠得住的朋友。‘呸’这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社会,朋友就是用来插自己两刀的。

而地老鼠疼痛之中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是干尸的那张恶心流水儿的脸。显然,冷肃他们发现的东西,地老鼠还没发现,因为这厮竟然还在这一刻被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着两个叠在一对都作死尸状一动不动的东西,谁都没去理会,就冲着地老鼠刚才的发飙,众人不在这时落井下石对他动手就已经算是对得住自己的良知了。

虚惊一场,众人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而这时,也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墙上的壁画……变了。

原本浮现在墙面上的是二十一幅壁画,可慢慢的。壁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色彩渐渐化作虚无。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中,壁画销匿殆尽,而渐渐,壁画消失之后,墙面上又渐渐的有字迹浮现了出来,好手段啊!

有木更是感慨道“太厉害了,是气味儿,墓主人在通过气味调整着画面,这真是太神奇了!”

而冷肃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时空的脉搏,时间,冲刷了太多的时代,江山代有才人出。时间,埋没了过多的往事,包括神奇与神秘。

我们在时间的游走中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三十七回盒子

气味的力量,那是怎么样的力量?冷肃从前并不了解,直到有一年阅读了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香水》。

格雷诺耶杀害了二十六名少女以摄取其香味,最终研究出了一种最迷人的味道,那种神奇的味道征服了所有的人,这种味道使得所用的人都认为这个杀人犯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所有的人都为他狂热。甚至如果他想,他可以用这种味道征服世界。这不是浮夸,冷肃当时沉浸在书中的字里行间,一呼一吸,仿佛那种味道就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格雷诺耶,冷肃一直认为他拥有一个比所有的研究者更狂热的人格,他将剩下的,整瓶的香水一点点的喷洒在自己身上,书中没有句子大段大段的描写格雷诺耶此刻的心理状况,但是冷肃觉得他可以理解,他只是像个困惑的孩子,他是不是只是想知道如果只要一滴便可以使人丧失理智的香水整瓶的洒满全身,到底会带来什么。他也许只是想明了,自己所爱的,所钟情的,所制造的香水到底会有多么的神奇的力量。

冷肃想着,在死亡的那一刻,格雷诺耶是痛苦而欣慰的,痛苦是由于那样的死亡太过于残忍。人们疯狂的抑制不住的爱着他,甚至他们撕下他的衣服,剥去他的皮,拔光他的头发,用手抓和用牙齿咬他的肉,像德狗一样向他扑去,拉他,扯他,拖他。这样的过程是残忍而漫长的,用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描写来看是这样的:

像他这样一个人的身体相当坚硬,不是那么容易撕开的,甚至用马来拉也得花很大的劲。于是,很快就刀光闪闪,刺进去,拔出来,斧头和大砍刀朝着关节砍去,喀嚷一声响,骨头被砍断了。刹那间,天使被分成三十块,这一伙人每人抢到一块,他们在贪婪的欲望驱使下退了回来,把肉啃光。半小时后,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已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一根头发也没留下。

然而,也许值得欣慰的是,在死亡的那一刻,格雷诺耶是幸福的,最起码,那些分食他的人都是出于爱,最起码,这样一个出生在巴黎最肮脏、最恶臭不堪地方的男人感受到了爱,并且死于了爱。

魔力,那是气味儿的魔力。

然而今天,冷肃感觉到了气味儿的另外一种力量。也不知这是一种化学反应还是什么别的感应,总之,在这,墓室之中的气味儿控制了墙壁画面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正是冷肃所不了解的。

浓郁的黑色字迹凝现于灰色的墙上,说实话,若不是冷肃等人都随身携带着那手电筒,只依靠那密密麻麻的长明灯,依旧是有些模糊的,色差实在是太小了。

吾尝出生贫苦,后遇恩师,略习术法。出入神坛,登得殿堂。幸,平生所学得明主赏识。然,自视甚高,疏忽大意,于邪寺之中折戟,损失惨重,悔不当初。

虽勉励逃生,然我之魂灵,当死后永缚邪寺之中,万万世不得脱离,永不得超生。

吾于有生之年,建疑冢一所,墓室一间,内有路引地图,望后来人珍视之。解我于危难之间,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邪寺虽诡,内有重宝。若有妄言,天打雷劈。吾因受禁,在此不得一一言表,若后来人有意至寺,必将一一明了。

哀哉!哀哉!吾将永堕深渊,幸哉!幸哉!卦判易现,潜龙在渊。

人影重重,月影无踪,破封解禁,魂得自在逍遥游。

在这个时刻,在晦暗的地下室,斑驳的墙面上,墓主人的大手笔终于暴露出了端倪。墓主人将自己的目的,明晃晃的摆在了众人的眼前。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感情儿那墓主人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后人找到一个什么邪寺,把他的灵魂给解脱出来。

啧啧,冷肃是直啧舌啊!这哥们儿不知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就这么硬挺了几百年,莫不如弄个和尚早早的超度一下,可能也就早登极乐了。

而正当冷肃不自觉的神游太空之时,有木却已经皱着眉头来到了棺材近前,路过地老鼠和那并作一团的干尸时,还狠狠的踢了地老鼠一眼,地老鼠的腿抽了抽,但是却没有醒来。

有木走近棺材,自己搂起了袖子在棺材里面摸索,果然,他发现了地老鼠找到的那个盒子。

没有任何的阻碍,有木很痛快的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

而此时,展现在冷肃等人面前的就是一个沾满了水渍的方形盒子。有木就着自己的衣服,就把那盒子上的水渍擦了干净,然后有木将那盒子聚到了有枝的面前。

有枝笑了笑,抬起下巴轻点冷肃的方向,示意有木将盒子讲给冷肃。而有木虽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双手托着盒子滴到了冷肃的面前。

冷肃笑着接过,单手将那盒子在手心颠了颠,然后接着手电筒的高光,仔细的观察盒子的材质以及上面的特征或是纹路。

盒子为木质,气味儿不可辨,单用肉眼看那纹理形状以及手指轻弹那潮湿的材质,冷肃便初步判断出了盒子的用料。

“檀木!檀香有数种,有黄白紫色之奇。不过眼前的这一种却是被人们供奉为吉物的绿檀。”冷肃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在墓室中回响。

“绿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有枝美女开口问到,似乎关于绿檀的一些事不知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说到特殊,倒也稍稍有一点吧!据说这种木质质地紧密坚硬,且侵蚀不朽,并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在旧时甚至被称作‘圣檀木’。而这点倒是大有象征意义所在,最起码在各类民间信仰上是占据了些许地位的。”冷肃略微的思量了一下,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有枝美女点了点头,隐约明了了墓主人使用这样一个盒子的寄寓所在。

然而,冷肃正想打开盒子一览究竟之时,又遇到了下一个难题——盒子是上了锁的。

那锁并不是古人常用的明晃晃的黄金或是铜锁,而是一个与盒子构成一体的暗锁。

三十八回开锁

冷肃把手电筒的高光对准锁眼儿,尽管冷肃看得用心,但还是不得不说,对于开锁这道工序,冷肃还就真是个外行,一窍不通。

正当冷肃聚精会神时,苏大大用自己那只没负伤的手臂拍了拍冷肃的肩膀“行了,冷子,别墨迹了,这开锁你是不行的,还得看看我老苏的厉害!”

冷肃挑了挑眉毛,转手又将盒子递到了苏大大的手中。

苏大大也是先用手颠了颠盒子后,对着冷肃说道“来冷子,帮着照着点儿,我看一看。”

冷肃耸了耸肩,便将手电筒重新对准了锁眼儿。而苏大大眯着小眼睛,就着透进锁孔的微弱的光亮,皱着眉头使劲儿的看着,半响,才开口道“这锁。。。。。。”

“胖子,这锁怎么了?”说话的是徐妞妞,看上去,他有些着急了。

苏大大听到了徐妞妞的声音,反射性的吞了口口水后说道“这锁好像在哪见过,能解开。”

苏大大的话音一落,众人才把吊起来的一颗心重重的落了下来。

“能解开你就快点解啊,墨迹什么!”冷肃在一旁开口说道。

可是让苏大大的大喘气给吓死了,还以为这锁又出了什么意外呢。

苏大大习惯性的拍了拍胖胖的肚皮,嘿嘿一笑道“冷子,来!把你刚才开石门的那把钥匙拿出来,看我苏大大大显身手!”

钥匙?冷肃一头雾水。苏大大是疯了吧!用屁股想都知道,那钥匙和眼前这盒子上的锁是不搭配的,苏大大这是在搞什么?

“快点儿快点儿!”徐妞妞在一旁跟着催促道,“装什么死蝲蛄,快把钥匙给胖子啊!让咱们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好宝贝。”

冷肃撇了撇嘴,得!眼前这两个都是急性子。也不废话,冷肃直接就把钥匙拿了出来,交到了苏大大的手中。

苏大大接过了冷肃递来的钥匙,依旧眯眯着眼睛,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打量着钥匙,突然,苏大大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握着钥匙的手攥起了拳头,做了一个振奋的动作,开口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咳咳,你们都仔细瞧瞧你们苏大爷是怎么打开盒子的!”

“呸”徐妞妞催促道“死胖子你是谁大爷,你给我赶紧儿点儿,老实干活,要是今儿开不了盒子我就扒了你那一身老猪皮!”

苏大大反射性的打了个寒战,倒是不得瑟了。只见苏大大他轻轻的捏起了钥匙,并且将那钥匙摆成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斜角对准了盒子上的锁眼儿。

而苏大大的这个动作,也吸引了冷肃全部的注意力,冷肃这时也才灵光一现,知道苏大大想到的是什么了。那钥匙上,本身就带有着斑驳冗杂的花纹,表面凹凸有致,起伏不定。而冷肃一直以为那种种便是钥匙上特有的装饰,却也不曾往深处细想。

乍见苏大大的这个动作,冷肃也刹那间福灵心至。钥匙的前沿倾斜放置,本身就是另外一把小钥匙,一把钥匙,开的却不知是一把锁。好手段,好工艺。

果然,苏大大没费多少气力便将钥匙的前尖儿成四十五度进入了盒子的锁孔。然后苏大大轻轻的转动钥匙,众人于喘息声中听得“吧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盒子打开了,而众人都被吸引了。众人都被盒子里面的物件勾引住了眼球。

盒子里面的东西发出了淡淡的,浅绿色的光芒,与这昏暗的墓室之中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说实话,若不是这东西的形状太鲜明,冷肃一定会以为这里面放的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哦。

盒子里面的东西大家都熟悉,显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朵莲花——一朵翠绿的玉石莲花。

此时,众人吞口水的声音在墓室之中清晰可见。就连有枝都不禁出声赞叹道“真是个好东西啊!”

的确,盒子里的东西的确好的很,莲花的样子逼真不说,每一片花瓣都错落有致,晶莹剔透,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高洁傲岸。

冷肃判断制作这朵玉石莲花之人必定是雕刻的行家,就连花瓣的每一纹路似乎都做的浑然天成。

好材质,好手艺,好年头。三样加在一起,便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好宝贝。显然,盒子里的莲花满足了上述条件。这也莫怪众人看直了眼。

苏大大是个莽人,他将那莲花从盒子取出,就托在他的掌心中,大有爱不释手之感。

而冷肃则是顺手接过了那个空盒子,而接到手中,冷肃才发现,这倒也算不上是个空盒子。因为盒子的底层,垫着莲花的是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皮料。冷肃用两根指头将那垫盒子的皮子抽了出了,凑到了鼻子旁边嗅了嗅。不过很可惜,冷肃判断不出这块皮子的原材料,那皮子的纹路触感,似乎与我们常见的皮料大不相同。

冷肃将折叠的皮料小心翼翼的打开,才发现皮子上面是有些东西的。

冷肃皱紧了眉头,仔细的看。皮子上面更像是一幅画,或者是墓主人所提到过的什么所谓的路线图。

不过说实话,这图画的可是有那么一点点抽象啊!图上有一些起伏的图案,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个山脉,最引人注意的地方要数那皮料中心偏右上的一处地方,画着一个房子样的东西以及一个小小的莲花标示。皮子上的那莲花就和现在苏大大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朵极为的神似。只不过大小有别罢了。

冷肃初看这幅图画,便认定,画上的那个标有莲花标示的建筑物,可能就是墓主人期盼后人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墓主人口中的所谓的“邪寺”。

冷肃在这个时候就突然想到了墓主人先前所留下的讯息:

墓中有墓,墓中有匙,匙藏珍奇,莲花并蒂。

果然,该有的都有了,做到了这一步,恐怕地老鼠和自己这一众人身上的诅咒也早就解了,冷肃猜测,那之前的羊脂玉瓶,或是棺材的浑黄液体,或是其他的别的什么,应该有某种墓室中的气味儿就是墓主人留下的解厄工具。毕竟他不会让一群诅咒缠身的人到什么‘邪寺’帮他早登极乐,毕竟他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骗到几个人来也不算容易。

三十九回离开时的意外

再有那莲花并蒂四字,似乎是一语双关,自古佛家以莲喻佛,那莲花并蒂其一是指那盒中的玉石莲花,另外的一面指的恐怕就是那墓主人语焉不详的‘邪寺’了。

‘砰,砰,砰’冷肃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跃动,不得不说,冷肃是有些兴奋的。可是兴奋之外,冷肃又是冷静的,他清楚的明白,前往那邪寺的路途并不容易,而邪寺之中也许就蕴藏着九死一生的杀机。

众人又花费了一些功夫在墓室里翻找了一遍,可惜,再没有什么更多的收获了。

苏大大拿着盒子,徐妞妞将那羊脂玉瓶装入了口袋,众人便拖拖拉拉的出了墓室,顺着那旋转的楼梯向着原路走回,当然他们也没忘了架上地老鼠。咳咳,还有,冷肃他们对待墓主人也算是尊重,冷肃和苏大大忍住了强烈的恶心感,用上了各自未受伤的手臂,一起将那墓主人重新泡入了了他那浑黄色的奇怪液体之中,希望墓主人能够继续好梦。

地老鼠的待遇就相对差了些,鉴于他先前的表现过于恶劣,所以徐妞妞和有木自保奋勇的拖着地老鼠往楼梯上走时,便认着地老鼠自生自灭,认着他时刻与楼梯发生着撞击。而在这种疼痛之下,楼梯还没走完,地老鼠就醒了,可惜依旧没什么力气,只得由着徐妞妞和有木的使劲儿祸害,不住的发出哎呦哎呦的叫声,低声的咒骂着。

徐妞妞和有木当然是不管这套的顺着阶梯上去,穿过石门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把浑身无力的地老鼠扔在了门口。

冷肃和苏大大就跟在后面,对着地老鼠略显痛苦的哼唧声,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也没办法,人性这东西,还真就是不好捉摸。

“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大对!”说话的是有枝,这位美女皱着眉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有枝啊!哪里不对?揭开了墓主人的烟雾弹,我倒是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些,舒爽极了。”徐妞妞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等,等一等”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地老鼠突然发出了声音,只听他说到“老五!是老五不见了!”

地老鼠的话大有石破天惊之感,有枝随即反应到“没错,是这样,那个老五不见了。”

众人恍然,老五去了哪里?他一个瞎子,能去哪里?回到了地面上?这不大现实,看看上面的那根绳子,依照老五往日的身手,他爬上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现在呢?刚刚堕入黑暗的他恐怕连绳子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吧!更别提从这里爬上去了。

那么,老五会在哪里呢?

这条隧道现在看似乎可以找到三条道路。

第一条路刚刚排除了,顺着绳子原路爬回去是不可能的。那么第二条,就是冷肃等人刚刚进入了,墓主人真正的墓室。可以确定,老五并没有在那里。

那么剩下的路便只有一种了,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那黑的似乎看不到边际的长隧道,老五应该是往那边的隧道方向走了,他应该是踏上了连接墓主人所设的疑墓与真正坟墓之间的通道。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就如同莎士比亚所说的,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去找他!”冷肃略作思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冷肃做了决定,徐妞妞等人自然是跟随的。寻找老五,就连地老鼠都强打起精神,重重的喘着气,跟着众人一起向着黑暗的方向走去。

虽然有手电筒的光亮照明,但是众人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因为之前隧道之中出现的罗刹鸟可以说是让众人损失惨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有人斜倚着墙壁坐着,低着头,看上去情绪低落极了。这时,众人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来。更庆幸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老……老五,哥们儿不是告诉你老实呆着吗?你怎么摸索到了这里?”地老鼠喘息着,看到老五还算是安好,才放下了心来。

“三哥?”老五试探性的冲着地老鼠说话的方向发出声音。

“哎!兄弟,是我,我们出来了,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出去?嘿嘿”阴暗之中,老五一动不动的低声笑着。“出去?去哪里呢?”

“回家!老五!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地老鼠似乎觉察老五情绪低落,安抚性的说道。

“回家?是啊!回家好啊!回家好啊!”那老五似乎在喃喃自语道。

“老五,没事儿,等到最后,哥哥拿绳子绑着你,等哥哥上去,就把你拉上去啊!”地老鼠有些揪心的说道。

冷肃等人在一旁都没吭声,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他们插话。

听到地老鼠说完话,那老五似乎才稍稍的动了动,似乎是轻轻的点了下头,又似乎没有。

“三哥,我老婆还好吗?她有没有惦记我啊!我那儿子,现在应该断奶了吧!”

冷肃听得直皱眉头,暗道,这老五的说话的语气,怎么感觉有些大不妙啊!而这时,并没有谁注意到地老鼠的脸色,那几乎是一瞬间血色尽失,甚至铁青。地老鼠是急急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脚底下打了个趔,好悬再次吓得晕倒过去,地老鼠紧紧的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再冷静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恐怕现在的隧道中,除了地老鼠,没人知道到底怎么了。

地老鼠只知道一点——老五并没有老婆。

看官你没看错,老五,并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那么眼前的,到底是谁?是谁?

“老,老,老……老六!是,是你不?”地老鼠吞着吓出的唾沫,试探性的战战巍巍的问道。

地老鼠这话一出口,是一群人都脚下一滑,险些失守啊!

一片齐齐的吞咽吐沫的声音,老,老,老……老六?

老六不是死了吗?那么眼前的,到底是谁?或者说,眼前的,到底是什么?

四十回老五?老六?

地老鼠试探性的发出自己猜测的,颤抖的声音。然而那个斜坐在墙壁旁的人并没有再次回答他。

“老五?”地老鼠又开了口,只见他又招呼道“到底是老五还是老六?”

可惜一片静默,并没有谁回答他。

冷肃等人都是站在一旁,暂时还没有谁敢于贸然行动。天知道那会招来什么不乐观的后果。

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地老鼠状着胆子凑上了前去,轻轻的推了推低着头坐在黑暗中的人。

然而,地老鼠的心里面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触手尽是冰凉。地老鼠觉得大大的不妙。

果然,更不妙的事情在后面,那人竟然随着地老鼠不算大的力道,倒了下去,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声,人,却是一动不动。

此时,冷肃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念头,这人是应该没救了吧!

随着那人的倒地,他低下头隐藏的面孔也暴露在众人已经显现暗淡的手电筒光照之下。

“老六!”地老鼠高喊出声。虽然那张脸显得阴沉僵硬,可是地老鼠还是认得出来,这个男人是不老五,而是大家认为早早就死在坟墓里的老六。

徐妞妞咽了咽口水凑到近前,满脸晦涩的说道“我勒个去,你们兄弟到底搞得什么名堂,真是吓死老子了!还以为真撞鬼了。”

说话间,徐妞妞走到近前,试图将那老六扶起来。徐妞妞刚刚把手搭在老六身上,突然便一个健步转身,快速的跳了回来。

“天啊!”徐妞妞惊呼出声。

“你怎么了?”问话的是苏大大,对于徐妞妞的举动,他显得很是担心。

“这,这人!”徐妞妞,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了?苏大大满脸疑惑,说道“扶起来不就完了吗?看看还有没有救!”

说话间,苏大大迈开步子,向那人走去。

“别,别别……”徐妞妞一连说了三个‘别’字,可是剩下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别什么?”苏大大一边伸手扶向那人,一边随意的说道。

“别管他!那是个死人!”徐妞妞半天才把嘴里的话憋了出来,而此时,却稍稍显得有些晚了,苏大大已经伸手碰到了那人的身体。

也就是这一瞬间,苏大大凭空打了个哆嗦,手下的触感是森凉,而僵硬。

苏大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用手捏了捏,没有错,根本就捏不动,手下的触感是森凉,而僵硬。

苏大大有些颤抖的,将手伸向了那人的颈项,早就已经没有了血脉的流动,依照苏大大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眼光来看,这不仅仅是个死人,而且是个死了很久的人。

当苏大大将自己刚刚作出的判断说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淡淡的恐慌,如果眼下这个是死人,那么先前和地老鼠对话的是什么?

地老鼠结结巴巴的出声向苏大大问道“你是说,老六,已经死了?”

苏大大冷冷的抽了抽嘴角道“要不鼠哥儿你再去试试!”

地老鼠有些不大置信,毕竟他刚刚还和眼前这不知生死的人有一段对话。

地老鼠轻轻的走上前,蹲下身,将手指触碰到那人的面孔之前,果然,是没了气息,而且面孔僵硬。

地老鼠干了这么多年地下工作者,一下子,便也看出,眼前这人,或者说,老六,已经死了很久了。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环境,老六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开始腐烂了,可是,眼前的老六的尸身并没有,地老鼠猜测这可能是与隧道的封闭有关,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而老六的尸身更让地老鼠揪心的是,他那僵硬的面孔上,也是没有眼珠子的,只剩下两个窟窿眼子,地老鼠推测,老六可能受了和老五一样的罪,在坟墓里给罗刹鸟捐献了一顿好餐。

看到这样的老六,地老鼠就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苦命的兄弟,一时间,眼角竟也有些诗意,地老鼠重重的叹气道“尘归尘,土归土。好兄弟啊!你安心啊!哥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就带你回家啊!”

地老鼠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显得分外凄凉。

四十一回回家

回家呦!回家。这似乎是一个亡者最后的期盼。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户。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诗经》中那古老哀叹的歌谣在冷肃的心头发出了共鸣,无论此时,还是从前,时光回溯的都是一个男人对家的思念。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如今我从东山回,满天小雨雾蒙蒙。才说要从东山归,我心忧伤早西飞。家常衣服做一件,不再行军事衔枚。野蚕蜷蜷树上爬,田野桑林是它家。露宿将身缩一团,睡在哪儿车底下。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如今我从东山回,满天小雨雾蒙蒙。栝楼藤上结了瓜,藤蔓爬到屋檐下。屋内潮湿生地虱,蜘蛛结网当门挂。鹿迹斑斑场上留,磷火闪闪夜间流。家园荒凉不可怕,越是如此越想家。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如今我从东山回,满天小雨雾蒙蒙。白鹳丘上轻叫唤,我妻屋里把气叹。洒扫房舍塞鼠洞,盼我早早回家转。团团葫芦剖两半,撂上柴堆没人管。旧物置闲我不见,算来到今已三年。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如今我从东山回,满天小雨雾蒙蒙。当年黄莺正飞翔,黄莺毛羽有辉光。那人过门做新娘,迎亲骏马白透黄。娘为女儿结佩巾,婚仪繁缛多过场。新婚甭提有多美,重逢又该美成什么样!

————————引自《国风·豳风·东山》

经年不见人的古墓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人死亡之后遗愿未了魂灵不散的事儿倒也在诸多故事中出现过,冷肃之流的适应能力还算是好的,暂时接受了这一现实。

然而目前的问题依旧摆在眼前,老六的尸体在这里,那么老五又在那里?

地老鼠先把老六的尸体扶了起来依旧斜倚在石壁上,然后众人先继续沿着通道走,试图找出老五的踪迹。没走几步,众人便听到了低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是老五!这次是老五没错!”果然,这次真的是老五,依旧渗着血迹的包扎,满头的冷汗。这次的是老五没错。

“老五!不是让你老实呆着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可要吓死我了!”地老鼠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有些碎碎念了。

“三哥?”老五向着地老鼠发出声音的方向,重重的穿了口气。

“快别说了,咱么赶紧出去吧!”地老鼠上前试图搀扶老五一把。

然而老五开了口道“别!三哥,先别管我,你看看老六在不在这里,我听到他在叫我,我一直摸索着往前走,可我找不到他!你快找找看,老六一定在这附近!”老五忍着痛,急切的说道。

“呼!”这一次喘气的可不仅仅是老五自己了,冷肃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口气。老六的尸体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那么老五的这个说法倒是也说的过去了。

“先别说了,赶紧出去吧!”冷肃开了口,有什么话,都留到出去之后再谈吧,这阴森的隧道实在不是个叙家常的好去处。天知道在这里呆久了,还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听了冷肃的话,地老鼠也有些焦急,对着有木开口道“有木,你来搭把手吧!你扶着老五,咱们先出去再说。”

有木皱了皱眉头,看了眼现在狼狈的近乎苟延残喘的老五,最终还是皱着眉头早上前,搀住了老五。旋即有木便开口道“那你干嘛?”

地老鼠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阴暗的让人忽略的老六的尸身开口道“我还得把他也带回去啊!”

失去了眼睛的老五,耳朵越发的灵敏,只听他敏锐的开口道“谁?三哥你说谁?是不是老六!你找到老六了!”语气中,老五透露出了十足的惊喜。

“诶!”地老鼠拉长了声音,应了老五一声。

“老六他还好吧!我果然没听错,他在哪里啊!”

地老鼠揉了揉有些湿了的眼眶,实在是不想刺激到现在状态不大好的老五,只听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都好!都好!老六就在一旁,但是他的身体有些不大好,现在睡着了,一会儿啊!我就把你们都带回家啊!咱们马上就回家了!”

“好!回家。”老五答应着。

回去的路,并不好走,出于急迫挖下的盗洞,直上直下,要依靠一条绳子爬到上面。

这就苦了冷肃和苏大大,二人都是手臂受伤,使力不大方便,顺着这一条绳子往上爬,手臂上的伤口便都重新撕裂了,不过此时也都顾不上了,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踏上陆地的感觉分外让人兴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天色早已经过了一个不算漫长的黑夜重新大亮。

等待冷肃等人上去之后,地老鼠才将绳子绑在老五身上,向上呼喊道“来!兄弟们使把力,先把老五给拉上去!”

有木和徐妞妞在上面使了大力,可真别说,老五是比一般人壮实,绳子勒的徐妞妞和有木的双手通红一片。等老五好不容易上来了。地老鼠又准备将绳子绑在老六身上。

阴森的隧道里面,便只剩下了地老鼠和老六两个人,哦不,只剩下了地老鼠一个人。

地老鼠正在给绳子打结儿时,突然听到了隧道之中的一声叹息。

“三哥儿?”

地老鼠一时没反应过来,习惯性的回答了“诶”的一声,旋即,地老鼠便觉得脊背发凉。

这隧道中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又是谁在叫自己呢!

地老鼠硬着头皮,吞了吞口水,缓缓,缓缓的低下了头,却发现,老六原本僵硬的脸上拧出了一个说不上来的诡异笑容。

四十二回恐怖

隐隐约约听到了地老鼠的惨叫,冷肃和苏大大心中都突兀的涌上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冷肃和苏大大相互对视一眼,冷肃开口道“下去?”

苏大大摆了摆手“别,在等等,可别把咱么俩也栽里。”

冷肃略微皱了皱眉头,却也点了点头。

苏大大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现在冷肃和苏大大都是负伤队员,再加上从绳子爬上来时的体力消耗。确实不适宜再下去一次,如果按照现在这个状态,冷肃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迅速的攀爬上来。

就这样,冷肃和苏大大已经在盗洞的洞口僵持了一会儿了,却还是不见地老鼠的高呼,或是什么人攀爬上来。

冷肃和苏大大的这一番僵持,也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这所谓的别人,指的正是有木和有枝这两姐弟。

“怎么这么慢,地老鼠还没上来吗?”

说话的是有木,有枝正并着徐妞妞在一旁观望。

“额!”有木的突然前来让冷肃有些愣神,这刚刚发生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不好解释。冷肃有些难以启齿,自己听到隐约中地老鼠的一声惨叫,却没有勇气下去。

倒是苏大大的脸皮一向是厚的很,直接开口对有木说道“有木啊,那地老鼠不知道在下面出了什么事儿,我和冷肃现在都不方便下去,要不有木你来下去看看?”

有木也站在盗洞洞口处听了听,下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上来,这似乎不寻常。有木又看了看苏大大和冷肃这两个,果然手臂上的伤势不容乐观,让他们下去在上来,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有木的眼神有些许游离又扫了扫一旁的其他人,按常理来说,老五下去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这是在没发生意外之前,发生了隧道里那件事之后,老五一个瞎子,自己能平安回去家乡都是困难,更别说让他下隧道了,那纯属是自找麻烦。

有木有看了看其他的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姐姐有枝,而另一个则是徐妞妞,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有木也是不舍得让哪个下去的。

没思量多久,有木便有了自己的考量,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咬了咬牙说道。

"你们俩拉住绳子,我下去看看,不过我若是在下面喊快上去,那你们两可要和我配合,抓紧时间把我弄上去。”

这个要求自然是冷肃和苏大大求之不得的。冷肃含笑点了点头,而苏大大更是陪笑着说道“一定,一定。”

就这样,有木在众人的注视下,顺着摇摇晃晃的绳索,再次下了隧道。

绳索依旧是有些粗糙,有木爬下去也是费了些气力了,然而这些并不是使人觉得恐慌的重大的因素,真正使有木觉得恐慌的是一点声音,甚是连呼吸声也不存在的隧道。

有木知道,地老鼠就在下面,可是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活人存在的气息。

另外,当有木爬下一多半之时,便感觉到了事情有些脱节,因为在正对着绳索的下面,映入有木眼帘的是一滩看上去猩红的血迹。这一次,不用别人说有木也知道,出事了。

忍耐住心中的惶恐,耐住性子,有木强忍着恶心感在血迹上站住了脚。并且他也发现了两个人影,似乎是拥抱在一起。

这隧道之中没有别人,有木初步察觉这两个人有可能是地老鼠和老六。然而此时有木却感觉到一些恶心,天知道地老鼠抱着一具男人的尸体,那么亲密做什么?真是不些恶心。

有木有些气恼的开了口,“鼠哥儿,干什么呢?都等你上去了!”

有木有些不耐烦,人人都想着回家,可是这厮却似乎在这隧道里搞起了行为艺术。

等了又等,等到有木稍稍有些不耐烦,正这时,地老鼠似乎是动了。这是怎样的一张脸,高高的抬起了头,嘴角却带着残忍的血迹。再仔细一看,有木就像一只抓了狂的猫,使劲儿的往哪绳索上攀爬,一面爬还一边高喊道。

“上面的快点往上拉,出事了,出大事了,快一点!快一点!”声音急切的很,仔细听来,甚至有些带了哭腔。

看官您没看错,这个略微带着哭腔的人就是有木。

有木在害怕什么呢?看官您可能无法想象。有木看到的那张脸,那张嘴角沾满了血迹的脸,有木实际上是不大熟的,可是不熟也不代表有木不知道,那张脸是老六的。

而老六抬起了面孔之后暴露出来的东西,就更让有木突然觉得小命休矣。

因为那面孔之下,正是拥抱着的地老鼠的尸体,哦不,我描述错了,也许现在不能称得上是拥抱了,叫做啃噬似乎更确切一些。

老六似乎一直在咀嚼着地老鼠的皮肉骨头,一具尸体啃噬着另外一具,这是在是给有木带来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

冷肃和苏大大听到了有木歇斯底里的叫喊,急忙往上拉起绳索。说时迟那也快,也许是在危急关头有木的潜能爆发,也许是冷肃和苏大大的确是使了大力。总之就那么分分秒秒的时间,体能一向不算是强项的有木就重新攀上了地面。而更让其他人觉得不可接受的是,有木站到地面上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冷肃和苏大大描述情况,而是掏出装备中自己挑选的锋利小匕首,切断了绳子。

而伴随着绳子的断裂,只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有木,而有木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面对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眼神,有木只是吞了口吐沫说道”那个老六,是个怪物,他在下面把地老鼠吃了,地老鼠应该是没救了,咱么赶紧走吧,迟了些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呢?”

有木的话语令众人惶然失色。天啊,这人太恐怖了,也许那隧道之中还有自己等人没遭遇过的,更为凶险的事情发生。

一种无力感,缠绕在了众人的心头。

四十三回事起

地老鼠竟然死在了隧道里,这是有木带出来的结果,至于真假,冷肃和苏大大虽然是无从考证,但是基本上恐怕是八九不离十的。谈及更加准确的眼见为实,那是不可能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绳子断了,冷肃等人基本上是准备放弃地老鼠了。

不过,内心的道德底线也在一直挑衅着冷肃和苏大大的理智,几个人选择在那陆地多停留一天,以期待着什么奇迹的出现,明知道这样也许只是自欺欺人的掩饰,但是冷肃等人,却还是如此做了。

一天之后,冷肃等这一众人原路返回,只不过,这一次的路途上,缺了地老鼠这个最初将大家联系在一起的人,冷肃的内心稍稍觉得有一点凄凉,世事无常,外公生前对自己的担心,自己在这时似乎有了些许的了解,这世间有太多未知的悬疑的谜团,他们带来的往往不仅仅是醉人的神秘,也许更是勾魂夺魄的杀机。

套用那句俗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离开了古墓,坐上了回程的列车,冷肃等人便暂时分道扬镳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暂时的休整,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更重要的是,冷肃等人都对那墓主人口中所谓的‘邪寺’上了心,根据路线图找出‘邪寺’无疑勾起了冷肃一众人的兴趣。

干这行的就像是吸了毒,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欲罢不能。

刺激就像是迷幻剂,享受过极致的恐怖和快感,没有人能够停的下来。

冷肃到了家之后先是大睡了三天,其实说是睡倒也不是太确切,冷肃只是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罢了,叫了三天的外卖,肯德基,必胜客到牛肉面,都是在床上解决的,说实话,也亏得冷肃能继续躺的下去,那床上的油渍,一般人是受不了的。

三天的时间,冷肃挺尸挺够了,才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掀了被子,爬了起来。烧了热水,冲了个澡,冷肃才感觉到自己又一次活了过来,又一次像个人了。

冷肃刷了刷牙后拿出了那个独门诺基亚战斗机,拨通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声之后才险险的被接了起来。冷肃皱了皱眉头,这么慢,不是耗子的一贯风格啊!

没错,冷肃的这个电话,正是打给齐浩的。

齐浩的声音在电话之中冒了出来,略带些焦急“冷子?你回来了,我现在有点急事,暂时先挂了,今晚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啊!我先挂了。”

冷肃还没说出一个字,留下的便是诺基亚战斗机里传出来的忙音了。

阿尤?冷肃满脑子都是小圈圈,什么事儿把齐浩忙成这样。耗子可是一贯沉稳的。

算了,冷肃挠了挠半湿不干的头发,想的再多也未必猜得到,耗子说晚上吃饭,那就到时再问吧。

冷肃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扎手了,还是得先整理一下个人仪容,才好出去见人。

熬到了傍晚时分,一天没吃东西饿的有些发晕的冷肃才套上了一件休闲棉大衣,翻找出了去年从网上订货还未穿上脚的棉皮鞋,拎着钥匙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出了小区,叫了一辆出租。冷肃掏出了诺基亚战斗机,将上面最新收到的一条短信调出来给司机看,说道“师傅,就这地方。”

司机高呼一声“好咧!”

打起了计价器,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冷肃闲侃着,二个人从油价的上调一直聊到小贩和城管的冲突,再到拆迁办大战钉子户,不知不觉间司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的门口。

冷肃一抬头,川辣子时尚火锅连锁店。没错了,就是耗子发的这个地址。

走进了热情洋溢的火锅店,冷肃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到了202包间,服务员敲了敲门后,冷肃推门走了进去,耗子的衬衫解开了三个扣子,火锅的底料都已经摆了上来,一份清油鸳鸯锅,正在滋滋的冒着热气。酱料耗子似乎已经摆好了。服务员将门关上之后,冷肃将棉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挂在了凳子上。

冷肃懒散的把自己窝进椅子里,抬眼看着有些黑眼圈的耗子,调侃道“呦!耗子这是干嘛弄得?昨晚这是去哪儿了?”

齐浩没好气的白了冷肃一眼,抓了抓有些野性的头发开口道“还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苏大大带进那些个坟窟子里爬不出来了呢!”冷肃摆了摆手道“别跟我提,晦气!”

齐浩笑了笑“晦气你还搞得一包瘾,不是我说,弄够了钱,你就收收手,开个什么小公司,做做小买卖不是很好嘛!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栽进去。”

冷肃笑了笑,涮了一口五花肉片,蘸足了料子吃到嘴里才说道“这不是还有耗子你嘛,你要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早点和我打个招呼,我也出去避避风头,否则,要是真是顺了你的乌鸦嘴,你还不得天天给我送牢饭啊!”

齐浩笑了笑,没搭理冷肃的嬉皮笑脸。

”对了!”冷肃吃了几口菜之后,又开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齐浩随手拿起一片大白菜梆子扔到冷肃头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早就说过,冷子你就是闷儿坏,你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就骗骗外人吧!”

冷肃笑着吃菜,却是没接话。

齐浩调了一碗火锅汤,趁热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冷子你倒是有些说对了,我这些日子,却是是疲惫的很,休息的不好。”

冷肃坏笑着挑了挑眉毛“怎么?感情我出去跟苏大大鬼混些日子,耗子你就想我想的茶饭不思了?你这可是单相思啊!”

“呸”齐浩啐了冷肃一口道“我又不是徐妞妞那厮,对着男人还犯花痴。”

冷肃只是笑着,不说话。

齐浩这是才渐渐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一脸正色的说道“冷子,和你说实话,我手里有个案子,最近真是折腾得我欲生欲死啊!”

冷肃不可置信的簇了簇眉头,齐浩是个什么水平,这么多年冷肃是有着深入了解的。

齐浩做事情用几个字便可以精准的概括:审慎,缜密。再加上齐浩极强的推理能力,以及多年专业的培训,很少有什么案子是齐浩找不出头绪的。那么今天一脸憔悴的齐浩,又是为了哪般?

第一章突兀的来访

冷肃好奇的向齐浩问了出口,而这一下,也就引得齐浩讲了开来,接下来的故事,倒真是一个扑朔迷离。

故事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那一个夜里,一对儿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夫妇到派出所报警说起吧。

向流村,这个村落名字的起源已经无从考证,不过这样一个平凡的村民,在这个山城之中可是大大的有名。

而向流村的派出所也是相较比其他的地方,一贯繁忙的。

说道这里,肯定便会有人问了,怎么那派出所还分地方分业务吗?要不怎么独独这向流村在这里让人觉得有些特殊。

呵呵,没错,这派出所是有些特殊的。

刚才说到向流村在城市中比较有名,原因是什么?不过是因为向流村里面有一个著名的地方——向流监狱。

也不知道是向流村先天风水不好,还是那早年监狱的建设带来的晦气,总之,向流村的治安一向是有些混乱不堪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几个字用在向流村周边范围,却也都是差不离的。

别把故事扯远了,我是惯常喜欢跑题的。

话说那是一个深夜。其实说是深夜倒也不大确切,也就是晚上八点多而已。城市的霓虹灯高光闪耀,路灯通明,正是个外出交际找乐子的好时段。可惜,在向流村这里却已经是大多数村民熄灯睡觉的时候了,村里是安静的,倒也不算是沉静,最起码,还有那狗叫声不断,最起码,还有那一户人家的灯光明亮和稀里啪啦的麻将声作响。

离村子不远的派出所里,值夜班的小李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中的手机,身子时而左倾时而右倾,原是利用那手机的重力感应系统玩着刺激的赛车游戏。

而也就是这时,派出所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那敲门声在这个时段显得尤为的急促并且突兀。小李打了个激灵,手一抖,完,手中的游戏就此失守,画面里的银灰小跑车和障碍物碰撞,绽放出了耀眼的火光。

小李心中一阵肉痛,这门敲得真不是时候,马上就过关了,可惜了。

不过小李啧了啧嘴巴,还是麻利的走了过去,打开了派出所的门。

有的看官,这时候就问了,这黑咕隆咚的,小李他就不害怕?也不问问是谁?

嘿,这就是您多虑了,看看小李腰带上别的,那可是硬邦邦的真家伙。没准啊就是上了膛的,有了这个东西小李怕啥。

小李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对儿夫妻。

“呦!这不是全子两口子嘛!怎么,这么晚?什么事儿啊?”小李打开了门,看到了来人,也是有些吃惊的。

这两个人小李倒也谈不上有多熟悉,但却肯定是认识的。

"李警官!哎呦,可急死我们两口子了!”说话的是全子媳妇,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

小李有些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两口子,小李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

至于原因?并不是因为贫穷或是举止。真正让小李嫌恶的,是这俩口子日常的行为。这二位是向流村里出了名的赌徒,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都是一样的,在那赌桌上玩儿红了眼儿,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向流村的赌徒虽然不算少,可那最使人诟病的,无疑就非眼前这全子两口子莫属了。全子他妈,全子媳妇的婆婆。当年就躺在自家的炕上等着到医院救命,可是这两口子竟然偷偷拿走了老太太积攒了一辈子的那些许银钱,到赌桌上潇洒了一把。这一赌,不仅仅输了老太太一辈子的棺材本儿,更是输掉了老太太生命最后的希望,就在那破败的砖瓦房子里,就在那烧了几十年的老炕上,老太太独自一个人,守着老房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听说这全子两口子,也没按照当地的传统为老太太大肆操办。倒是又把那接到的丧事礼钱用在了赌场上。

就这样的一对儿两口子,也莫怪小李看不上眼,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没人性。

小李待理不理的揉了揉有些许酸意的眼角,让开了遮挡门的身子,示意这两口子进屋,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你们两口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儿啊!”

“这,这……”话问道头上,全子媳妇又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好了,她推了推身旁全子的腰际。

“哎,唉,是这么回事儿,还不是我家那个兔崽子!”全子接过话来回答道。

“噢?”小李不由得出了声,全子家的孩子大约也有十五六岁了,说来也是报应,他家的孩子顽劣的很,老早就不念了。小学没读完,就在村子里面整日闲逛,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是小有发生,而大多数人都觉得还是个孩子,邻里邻居的没必要弄大,就是多防范点儿罢了,谁让他那对儿父母教育的不好呢。

小李心里暗道那小子又惹了什么麻烦?疑问在心头,话到嘴边,小李也便开口道“你家孩子怎么了?惹祸了?”

“哪能呢!”全子媳妇这一回抢着答道“我们家小飞最近乖得很呢,还说要跟着同学读什么技术学校呢!说将来要赚钱孝敬我们两口子呢!”说到这,全子媳妇美滋滋的。

可还没等全子媳妇美完,便被全子开口打断了,只听全子说道“李警官,别听这臭娘们儿做梦了,我那败家儿子也就有糊弄她的本事,还不是打算从我们这里抠出来几个子儿用用。”

“你说什么呢?”一听全子这么说,全子媳妇不乐意的,当下翻了脸。

“停停停!"小李急忙打断他们两个,嘿,你说这两口子到底来干嘛的,到现在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就要红了脸。

”有什么话,赶紧说,你们来派出所是干嘛的?是有什么要举报的啊?还是真有什么事儿,这么晚了,就别闲扯了。”小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听了小李的话,这两口子,才稍稍有些回过神来。

只听那全子开口说了到“李警官,是真有事儿想求你帮个忙,我家小飞啊!从昨天下午出去了就没回来过,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们俩有点儿担心,捉摸着,是不是那浑小子在外面惹事儿了,想求你帮忙找一找。”

“哦?”小李听了全子的话,才弄明白,感情是儿子还没回家呢。小李心里是暗自冷笑的,他家那儿子闹什么离家出走夜不归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外面还有一帮狐朋狗友牵扯着,都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又丢不了。按理说,这两口子不是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这种生活吗?怎么这一次着上了急呢?

小李委婉的开口提醒道“全子啊!你那儿子在外面鬼混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说你今天风风火火的是怎么了?”

全子媳妇在一旁有些脸色不愉,但却是暂时没开口,全子叹了口气说道“李警官,我家那兔崽子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要是往常啊!我也就不着急了,可是这一次,的确是有些不大一样啊!”

第二章失踪疑云

哼,小李心底暗暗发笑,这事儿还有什么不一样,不过这笑并未在脸上表露。

“李警官,您看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全子略带赔笑的对着小李说道。

小李抿了抿嘴唇,就这么个事儿,您说能怎么办?两个字——凉拌。

小李从桌上的一堆蓝色夹子里抽出了一个,打开。里面夹的是一些各式各样的表格。小李轻轻捻了捻,从后面抽出了一张,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失踪人口调查表。

白纸黑字儿,一张16开的表格放在全子夫妇两个面前。小李递上去一支黑色的中性笔道“你们俩看着填一下吧!你家儿子也算是失踪了二十四小时,这按正常规定就可以立案调查了。”

这架势,可是吓了全子两口子一跳,全子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填了这个,不会对我家孩子有啥影响吧!”

小李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例常程序,现在都是按程序办事儿,立案了之后,明天就派人手帮你们找找。”

全子有些犹豫,倒是他那媳妇一下子就把他撞到了一边,便拿起笔便说道“让你写你就写呗,赶紧把儿子找到要紧,咱们儿子说的那个什么技校可是马上要开学了,要是不赶紧把他找回来,他又变卦了怎么办!”说话间,一张表格就已经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好了。

听了媳妇这话,全子倒也是大有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媳妇填完了表格,而后,两人又是对小李百般托付后才慢吞吞的离开了派出所。

目送这两夫妇走远,小李伸了个懒腰。赶紧把门关上了,这村子里,晚上可是冷的很的。

说来这接下来的事儿也是真的让人心底犯嘀咕,睡了一夜好觉的小李第二天便开始和同事寻找全子家的孩子。可是,无论是网吧还是游戏厅,无论是那孩子常去的娱乐场所还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那里,都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讯息,好像一夕之间,这人就人间蒸发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小李才真正意识到,恐怕事情大有不妙了。而迟迟没等到儿子回家的全子两口子得知警察寻找的结果时,几乎是一下子有些瘫软了,同时,心里也有了一种不大妙的预感,自家的儿子小飞,恐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没有什么好消息,却也没有什么更坏的消息来临,维持着星星点点的希冀,全子两口子每天在家焦急的等待。就连那无比令人着迷的赌桌,现下也暂时失去了那份魔魅。全子媳妇的嗓子肿的更是沙哑,嘴唇上一圈的燎泡。

这两口子就是再混,在不像样子,也知道,这一辈子,两个人也就小飞一个儿子,养到这么大,怎么就说不见就不见了。

而这事儿不止全子夫妇两个费解,小李也是想不明白的,就整个事情的发展来看,小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在全子媳妇的言语中大有改进向上,为自己谋生路的样子。也似乎没什么突发的理由让他选择出走,那么人呢?人去了哪里呢?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又不是那鲜花儿一朵的小姑娘,恐怕也不会被什么拐子拐了卖到大山沟里,那这事儿就有点邪门儿了。

小李初步怀疑,小飞可能是遇害了,不过这个结果只是猜测,是不会被全子夫妻两个知道的。

小李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选择上报,上级有关部门要求特警系统协助调查。而负责这一起案子的特警自然就是我们的齐浩。

齐浩接手案子的第一件事儿,便是理清这个叫小飞的男孩不算太大的关系网,说起来,这个小子也不简单,和社会上的一些闲散分子也是有些许关系的,齐浩倒是也不嫌麻烦,带着人逐一排查,却惊奇的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有小飞失踪时的不在场证据,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没什么作案动机。

谜团。齐浩脑子里面全都是迷雾。小飞当时的去向,他的父母也说不清楚,因为那孩子几乎很少向他们报备,一家三口之前都是各玩各的,倒是大有互不干预之感。齐浩皱着眉头,调查完。就是因为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才造成了一个有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

调查陷入僵局,齐浩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他甚至连小飞到底当时去做什么都查不出来,也许他只是无聊的散散步,也许他只是想到游戏厅去消遣一下,齐浩只知道,最后有人看到小飞,是他出了村口,沿着公路向城镇的方向而去。

难办极了,公路是早年修的老路,路上也并没有安装监控等设备,此时想找出小飞的去向无疑是大海捞针一般。

而这起案子也是齐浩的第一次无功而返。

失踪案的搁置是齐浩的第一次失败,然而,这却并不是最后一次,因为接下来,接二连三的案件。实在是为齐浩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向流村里又出了第二起失踪案。

这一次,走失的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叫做小文。

这个小文可和之前的小飞大大的不一样,可以说是早熟而懂事,成绩一直在学校是名列前茅的。然而,这个斯斯文文带着小眼镜的男孩儿,在一次放学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家中,孩子不见了,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向流村接连两起的失踪案,已经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重视,而之前就负责向流村失踪案的齐浩,身上压着的胆子更重了。许多人都在明里暗中的告诫他,抓紧时间找到线索,在媒体还未大肆渲染之前,迅速破案。

对于这些,齐浩的眉头紧皱,破案破案,都在嘴上说的欢快,可那案子就是这么好破的吗?每天催,催,催,找不到线索,一切都是白费。

“就这么点儿事,就把你折腾成这样?这可不像是耗子你啊!”冷肃静静的听着耗子的描述,在耗子停下话喘口气儿的时候揶揄道。

齐浩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的摆了摆,叹了口气道“冷子你是不知道,这只是个开端,接下来的调查,更是让我们发现,似乎事情远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两起失踪案这么简单。”

第三章死生无常

“哦?这话又是怎么说?”冷肃的好奇心已经完完全全的被齐浩勾引起来了。看样子这事儿是大有隐情啊!

齐浩慢慢的靠在椅子上,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静静的讲述了开来。

有关案件的事情,一筹莫展,而此时,齐浩带领特警队的几个小伙子组成了暂时的调查小组,开始对当地向流村以及周边的村民进行走访式的排查。

结果这一走访,还真是走访出了问题。

向流村的周边,可以说,近几年来,发生的失踪案,并不只有眼前的这两起。

这一查,出现的问题不禁另众人都心惊不已,这么大的事儿,也亏得这小小的向流派出所瞒的下来,说出来实在是骇人一跳啊!

这不算太大的向流村以及周边所属的偏僻地带,竟然在短短的几年之中发生了七起失踪案,七起啊!那是什么?不是丢失了七条狗,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齐浩的内心气愤极了,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将这些事件生生的压了下来。

是为了声明?还是为了利益?是被乌云遮住了良知,还是不愿承受无能的指责?

齐浩只是一个特警,这些事,都不是齐浩应该追究的,齐浩只能将眼前的愤怒暂时的压抑了下来。眼前齐浩能够做的,也只是保持克制与冷静,一份报告被齐浩详细的交到了上级领导的手中,至于其他的,齐浩能做的便是给那些失踪人士的家属,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

关于调查的结果,齐浩和整个临时调查小组,做了连夜的分析,基本上,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与众多案件分析的经验,并不排除向流村及其周围的失踪案有直接关联的可能。

其中,一向有力的推断便是调查结果中显现的失踪人士,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男性,而且基本上都是十周岁到十八周岁之间的青少年。

虽然齐浩等人也都承认,这一段青少年时期正是大多数孩子的叛逆期,离家出走乃至失踪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少见多怪,可是在同一地域,同一时间区域之中,相对频繁的发生,这便是大大的不正常。

虽然,青少年所处的环境对青少年的身心发展有十分重要的影响,放在哲学原理里面也就是所谓的外因作用,虽然,自身内因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无疑,外因的影响非常重要。否则,便也不会有古代的孟母三迁的典故。

虽然向流村所处的环境与地域可能是对青少年的心理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齐浩不认为这是造成频繁失踪案件的主因,更何况,这些失踪案大多数是没有事前预兆的突发性失踪案。

而这,便是大大的问题所在了。

冷肃趁着齐浩讲故事的功夫,将锅里的肉片席卷一空,待齐浩回过神来,火锅里便只剩下一锅青菜叶子了。

齐浩白了冷肃一眼,心里暗道这吃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啊!旋即打开了包间的门,高声唤道“服务员!两盘肥牛,两盘肥羊,在加上一盘虾滑,一个猪脑!”

“好嘞!”远远的,便有人应答到。

齐浩,晃悠的回到了椅子上,见到冷肃在锅里涮了涮筷子说道“耗子,你咋知道我突然想吃虾滑了?”

“切”齐浩满眼笑意的说道;“冷子你想多了,虾滑是我自己吃的,猪脑才是给你要的。”

“为啥子?”冷肃满头的雾水,耗子这是啥意思。

只听齐浩嘿嘿坏笑道“吃啥补啥,那猪脑是用来给你补脑的,补完脑帮我想一想,这个案件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破案关键是我遗漏的,我知道你小子的脑袋一向是活络的很。”

“一个猪脑便想打发我,耗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嘿嘿”回答冷肃的便是齐浩的但笑不语。

服务员‘咚咚咚’的敲了三下房门,正巧将齐浩点的菜品上齐了。

冷肃倒是也听话,率先便加了一块猪脑放进了自己一侧的火锅里,说到底,倒也不为了滋补,脑花特有的润滑口感也正是冷肃所喜爱的。

趁着东西还没熟,冷肃可以空开嘴,于是,冷肃抓紧时间对耗子说道“赶紧说说你的推断吧,大警官,在你的推断上,我才囊看看是否有新的发现或是出入,否则,我对整个案情的了解不够透彻,很可能造成偏差。

齐浩吃了口肉片,点了点头,便开口继续说了起来。

“别说我乌鸦嘴,但是依照我的判断,这些失踪的人口大多应该已经罹难,并且按照推断,凶手就隐藏在向流村,或者是向流村周边的地域。”

冷肃点了点头,齐浩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离奇失踪。将失踪者断定为已死亡人,这算是一种假定断想,但也并不是绝对,按照齐浩的这种推断,那么摆在面前的就是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标准上,这个标准是什么?度在哪里?仅仅是满足了男性,以及十至十八周岁这两个条件吗?

而这也就可以引出第二个问题,凶手伤害被害人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被害人所代表的意义对凶手而言是什么?是为了满足一种病态的杀戮情节,还是另有所图?

当冷肃将他所想到的,告诉齐浩时,齐浩就也陷入了沉思。

冷肃趁着齐浩的发呆,偷偷的伸出筷子,家了一团齐浩的虾滑,扔入口中,冷肃不由的点了点头,这家的虾滑味道还真算是可以。

冷肃是个食肉动物,对于虾滑鱼丸这种东西本就不算感冒,可是越是耗子这样,冷肃就越是有些欲罢不能,一口接着一口,直到被齐浩的筷子拦截了下来。

“嘿嘿,”冷肃笑着说道“怎么,耗子,思考的怎么样?”

齐浩无奈的说道“思考的怎么样先不说,我只知道,我先不拦着你,我的虾滑就一个不剩了。”

齐浩吃了几口菜,冷肃才再次开口说道“我说耗子,刚才忘了说,你这么审慎的人,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断定,绝大多数的失踪少年都已经遇害,这可是与你往常的谨慎不大一样了。”

听冷肃说到这,齐浩才说跟着说道“既然你提到了这里,那么接下来的有些事儿,也就正是我要对你说的,看看你那里有什么看法。”

“哦?”冷肃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还有什么事情?

小文的父母,哦,小文也就是最近失踪的那个十一岁的孩子,他的父母是有些迷信的,小文的失踪,让这对父母愁白了头发,甚至开始到处的求神拜佛,寻找大仙指引迷津,而几乎所有的大仙或是神棍都不约而同,众口一致的判断说,小文凶多吉少,回来的机会渺茫。甚至有一个据说是特别灵验的招魂大仙直言道“你们两口子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那孩子的五脏六腑都没了,剩了个空壳子,可怜死个人喽!”

第四章心理专家

火锅的热气依旧蒸腾着,冷肃却突兀的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齐浩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虽然是个学习马哲理论的无神主义者,可是跟你和神棍这么多年混下来,我也知道,有些事儿纵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却依旧真实的存在着,从小文父母那里了解到的讯息,也是引导我断定失踪人口基本遇害的一个诱因。”

冷肃点了点头,略微簇了簇眉头,却是没说什么。

齐浩吃了喝了几口高汤,顺了顺嗓子,见冷肃没应声,便继续说道“别装死蝲蛄,我需要你帮忙。”

冷肃笑了笑“帮忙倒是没问题,可是要从哪方面着手呢?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和你手下的警察合作,毕竟,我的这一套在他们看来可都是封建迷信。”

齐浩摆了摆手道“我会向大家接受你是心理学的研究人士,对病态的犯罪心理有一点的探究,之后你就顺理成章的加入我们的调查小组,一旦你发现什么问题,及时提醒我,冷子,我信得过你。”

冷肃抽了抽嘴角,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只是不知道我这三脚猫的心理学专家能不能混弄过去。”

齐浩坏坏的一笑道“专家,砖家。教授,叫兽。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我就算是真请个什么专家来,恐怕也未必有你知道的多,你可给我加把劲儿,我这案子可就指着你了。”

冷肃摆了摆筷子“别啊!你该破案破案,我和你走的不是一条路子,有什么线索我会及时告诉你,但是我不希望影响你的判断,破案嘛,还是你们警察最擅长的。”

齐浩笑了笑,这事儿啊!就算是暂时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齐浩在调查小组内为众人引荐了他请来的所谓的在业内颇有名望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学者——冷肃。

彼时,冷肃穿着一套正统的立式西装,甚至还配上了一副平光眼镜,用头油略微修饰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型,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很。

很显然,经过一番初步的介绍之后,冷肃的扮相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于是,这起失踪案的调查便真正开始了。

齐浩分派手下的众人依旧按照正常的顺序从失踪者的最后失踪地点,最后目击证人以及失踪者当时的假定去向等方面进行调查。而另一方面,齐浩自身以及冷肃两个却开始从犯罪者的角度展开回溯。

按照冷肃的理论,首先高清罪犯的意图是什么。

冷肃的惯例就是不按照常规出牌,所以,冷肃带着齐浩找到了小文父母算命的那个颇有名望的招魂大仙儿。

大仙儿住的地方有点偏,在这小城的城郊地带的一个村落里,在那个不算破败的村庄里,大仙儿住的地方额外的显眼,那是一间二层的小楼,这在他们的那个村子里还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听说这还是一个当年找大仙儿招魂的有钱人出钱-帮助建造的,但具体当年大仙儿帮助招的是什么魂那就不得而知了。

冷肃带着齐浩推开了门,进入了大仙儿家的二层小楼,说来也是,大仙儿家常年迎客,门都是不上锁的,但是却也从来没遭过小偷,大仙儿的名望还是颇高的。

刚一走上楼,就听到门内一个低沉的女声开口说道“喜鹊飞枝头呦,贵客上门来喽!”

冷肃与齐浩笑着走进去,里面是一张宽大的软床,软床上,盘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满头乌发,若不是眼角的褶皱和略微松弛的皮肤,也不会如此清楚的暴露出她的年龄。

“师傅,您好,冒昧打扰您了。”齐浩有礼貌的开口说道。

床上的女人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浑身都是白光,晃得我眼睛都痛,你是干公职的吧!”

齐浩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和冷肃对视了一眼,旋即对着床上那女人点了点头道“师傅好眼力,我是个警察。”

床上的女人看上去平静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冷肃,说道“贵客临门啊!不知今天来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啊!”

冷肃很吃惊,那人口中的贵客是指的他吗?

不过冷肃并没有问出口,只是开口说道“师傅,我们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情要问。”

那女人点点头道“说说看吧!”

冷肃推了推齐浩,齐浩轻轻点了点头,从随身的黑色男式挎包中掏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的是全部的失踪人士的生辰八字。冷肃结果那张纸,双手递到床上那个女人手中,女人结果只扫了一眼,抿了抿嘴角,指着其中的一排数字道“这个八字,我之前算过吧!”

冷肃点了点头道“的确,这个八字是一个叫小文的男孩儿的。”

‘嘶’那女人吸了一口气,紧紧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愿意算。”

冷肃笑了笑,平静了问了一句“你在怕什么?”

那女人神色不变,手指却动了动道“你们的来意我清楚,只是看了这东西,我大概要做几个月的噩梦。”

“您可是出了名的师傅,这点事儿还会吓到您,您说笑了。”说话的是齐浩。

那女人摇了摇头,道“小伙子,我可不像你们,火气壮的很,我是出了名的招魂大仙儿,可这大仙儿也是人,看多了血腥痛苦也会觉得不忍。”

冷肃没吱声,却是走近了齐浩,从齐浩的包里直接拿出了齐浩的钱夹,拿出了十几张红票子,递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

都是做这一行的,冷肃知道,没有能不能看,只有够不够价值。

可惜这一次,冷肃失望了。女人并没有接过冷肃手中的红票子,依旧是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齐浩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了。

而冷肃,抿了抿嘴角,却是继续开口问道“师傅,咱么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们看看?”

床上那女人略微的思考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冷肃几眼,终究是开了口道“让我看也可以,不过,钱我不要,我只要三滴你的血。”

听到女人这话,冷肃和齐浩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五章招魂

“你要他的血干嘛?”齐浩不解的问。

冷肃紧皱着眉头却是没吱声。此时,却听见床上那女人嘿嘿笑着说道“那血是有灵性的,阳气也很足,我只要三滴依次涂在我的眉心和太阳穴,我才肯帮你们按照纸上的顺序去招魂,我说过,我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火气壮,借点阳气,我才能勉强算算,小伙子,我也不收你们什么银钱,只是这点儿要求,实在是不多吧!”

啧啧,听那女人这么一说,齐浩倒是觉得,那师傅人还算是不错。齐浩看了看冷肃,用眼神示意他大方一点,放点血给人家。

冷肃偷偷翻了齐浩一个白眼儿感情不是他放血,倒是大方的很嘛。可饶是冷肃心底暗暗腹议,却还是拿起了齐浩随身携带的警用匕首,在食指上划开了一条小口,挤出了几滴血落入了那大仙儿准备出来的小碟子里。

看着冷肃那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心疼的样子,齐浩抽抽嘴角揶揄道“怎么冷子,疼不,要不把哥们帮你吸吸手指,消消毒。”

“滚!”冷肃不客气的爆了粗口。

大仙儿略带满意的轻轻晃了晃碟子,看着冷肃的几滴血在碟子里晃动,说道“稍等一下,我做好准备之后就帮你们看看。”

只见那女人同样伸出食指沾取了血迹,就如同她之前所说,依次涂抹在了眉心与太阳穴之上,之后做了一口深呼吸,拿起了冷肃与齐浩带来的那张纸之后,喃喃低语的闭上了眼睛。

冷肃和齐浩看到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接下来,这位传说信誉度颇高的大仙儿,又会为他们带来怎么样的揭秘。

大仙的面色,正由红变白,冷肃知道,这位大仙儿似乎正在渐入佳境,时间一点一点的游走,而冷肃与齐浩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差,因为他们两个都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那位大仙儿的面色越来越痛苦,而刚刚被她涂抹在脸上的冷肃的血,却是愈发的鲜艳了。

冷肃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这样的情况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

怪异的现象,说明那大仙儿还真算是有几把刷子,可是现下那位大仙儿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不大妙的。

果然,大仙的脸色痛楚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了剧烈的抽搐,而她脸上的血迹更是妖冶的有些发紫。

齐浩见事情有些不大妙,正准备冲上去,看看能不能对那位大仙儿有所帮助,可是,却被冷肃一把拉住了手臂。

冷肃将食指竖直的立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齐浩镇定的继续等待。

就这样,齐浩紧紧皱着眉头又焦急的等待了一会,床上的那位大仙儿才渐渐停止了抽搐,只不过,那面色依旧惨白的骇人。

大仙儿在冷肃与齐浩的注视之中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只不过现下实在是有些骇人,那眼球似乎略微有些发散,似乎眼前一片茫然,那眼球微微滚动,扫到了齐浩与冷肃,却是有些冷的。过了有一会儿,那位大仙儿似乎才缓过劲儿来,恢复了正常。

只听床上那位动了动手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挣扎的坐起身,才开口慢慢的抱怨道“我说两位小兄弟啊!我是差点儿给你们害死啊!”

冷肃抿了抿嘴唇,赔笑的说道“您说笑了,我们可是对您慕名已久了,对于您的能力,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那位大仙儿摆了摆手,又轻轻擦了擦额际的汗水后说道“别吹捧了,咱们还是说事儿吧,你们既然今天来到了我这儿,就应该知道,老妇人我唯一擅长的东西便是招魂,我按照你们给我的这张纸,依次试了下,结果很不乐观。”

听了老妇人的话,齐浩狐疑的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大仙勉强笑了笑,状似回忆的说道“还是从之前那小文的招魂说起吧!”说话的同时,大仙的手指在那写满生辰八字的白纸上点了点,手指落定之处,正是那小文的生辰八字。

大仙做了一个深呼吸,呼出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之前帮小文的父母招魂的时候,便出现了问题。人影憧憧,天机种种,终归逃脱不了的是六道的轮回,有生便有死,有死才有生,前世,今生,来世,便是轮回。人皆有三魂六魄,那便是轮回的根本。招魂招魂,招来的便是亡者的魂魄。然而我按照这个生辰八字招魂之时,却招不来这亡者的魂,却也只能依稀的看到那亡者的魄。我能感觉到亡者的魂并未消亡,但是却归来不得。而亡者的魄含满了痛楚而怨恨,并且时时刻刻重复着濒死之时的惨象。

我看到一双沾满血腥的手,划来了死者的肌肤,取出了死者的五脏六腑。我看到的并不明晰,模模糊糊,然而却并不失真,我感受到了冲天的邪气,那不是一个人的怨恨。”

冷肃睁大了眼睛,对于大仙儿的讲述便显出一丝震惊。而齐浩却有些糊涂了,他迷茫的问道“魂魄不是一体的吗?魂和魄还有什么区别?招不到魂却还可以看到魄。”

大仙还未来的及开口解释,便听冷肃开口说道“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魂在则其人也,魂去则非其人也。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惟有道之人能制魄。”

大仙儿含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伙子们,你们给我这纸,我大概看了,情况与之前的小文没有差别。就连那濒死的景象也大致相同。”

齐浩怒目而视喝道“这是同一个人干的,手段残忍至极!”

那大仙听了齐浩的判断之后依旧点了点头。

冷肃揉了揉太阳穴,随口向齐浩说道“掏空了受害者的五脏六腑,难不成是为了做器官贩卖的勾当?”

听了冷肃的话,齐浩略微思考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这种推断是大有可能的。可是,这时,床上坐着的大仙儿却发出了一声轻笑,只听她轻声说道“也许吧!不过还有一点刚刚忘了说,在那些濒死的痛苦场景之中,划开亡者肌肤的,并不是手术刀,也不是医疗剪,划开肌肤的是指甲!尖锐而锋利的指甲,那灼热的触感,停留于每一个亡灵的脑海间,即使失去了魂,却依旧印在了魄里,经久不散。”

“指甲?”冷肃皱着眉头问出声。

那大仙儿点了点头说道“小伙子,我看得出你也是有些门道儿的人,我就破例再告诉你一点,那沾满血腥的手上带着的是死人才有的尸斑,那手指的每一次伸缩,都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兴奋与贪婪。”

“贪婪?”齐浩出声问道。

大仙儿点了点头,也跟着低喃的重复道“贪婪。”

第六章进展

除了这些,那位大仙儿就再也没给冷肃他们两个其他的指示,两个人只得带着刚刚出炉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讯息,满头雾水的回来。

鲜血,指甲,大仙儿描绘的场景,冷肃不断的在脑海之中演绎,可是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现。

而另一方面出于谨慎的考虑,器官的贩卖活动也被齐浩放在了警方的调查事项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齐浩那临时组成的调查小组,与当地的派出所相比实在是尽职尽责的多。经过了几天不辞辛苦的调查之后,案件也确实取得了一点点进展。

根据对当地居民的走访,详谈。调查小组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逐一排查,竟划出了几个重点嫌疑对象。

第一个嫌疑对象是村里面的一个屠夫。满面的络腮胡子,一脸的凶煞之象。不过警方的怀疑可不是由于他的长相所引起的,而是有所根据的。那位屠夫的脾气十分暴躁,曾经与失踪人士中的几人都有过争执,而且最为严重的是他与小飞之间。好像是由于小飞偷了他家晾晒的腊肉,并且态度恶劣,死不悔改,屠夫甚至拿出惯常使用的杀猪刀,放言要他好看,把他剁碎了喂狗。

可以说,这位凶神恶煞的屠夫,有着一定的作案动机。

第二位嫌疑对象叫做齐三。也许调查他对警方来说更为棘手,他是一个精神病人,但是平常不发病时,倒也和正常人相似的很。警方怀疑他的原因,并不是对他的病理的歧视,更重要的原因是警方经过调查后发现,似乎在案发时间或者接近案发时间,他都在受害人最后的失踪地点附近停留或者是经过。按照概率思维来看,有一些事儿,一次两次或许可以称作是偶然,但是每一次凑巧都发生在一起,那恐怕就是必然了。再加上这位嫌疑人的精神状况不稳定,警方也猜测会不会是这位危险的病人,在精神恍惚之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勾当。

当然还有其他的几个村民也有或多或少的疑点,可惜与这两个人相比较而言,似乎其他的人,嫌疑都小了许多。

于是警方的调查重点,便落在了这两个人的头上。

并且,这两个人之中,齐三的犯罪动机似乎更大一点。

难!摆在齐浩调查小组的面前只有这一个字。

齐三很不配合。这是调查小组其他组员的结论。而看到这个结论的齐浩,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个同自己算是本家的齐三。

先来说一说齐三的情况吧。

齐三,男,三十六岁,父母双亡,没车有房。住在一间破旧的砖瓦平房里。头发惯常是乱七八糟的和鸡窝一样。衣服的领子似乎永远都是灰黑色的。齐浩见到他时,那厮正半趴在自家院子的围墙上晒着太阳,倒是活的惬意。他的眼睛看上去半眯着,似睡非醒。

齐浩也不绕弯子。进了他家院子,一手掏出工作证,一手便把那齐三推得清醒。

齐三则是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斜眼扫视着齐浩。

齐浩一脸严肃,正色说道“齐三同志,我是特警队专案小组的组长。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你要好好听话,认真回答问题。”

回答齐浩的是一张满是油光,有些日子没做清洗的脸庞,外加一个大大的白眼。看上去,齐三现在的精神状况应该不算是大好,可惜,案情迫在眉睫,有些事情,齐浩却是不得不问。

齐浩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失踪人士的失踪时间,齐三在案发现场周边做些什么。

齐三想了想,回答齐浩道“这个问题你们警察之前不是应经问过了吗,我都说了,我头疼恶心,只能到处走走,吹吹风,这样便能好的多。”

齐浩皱紧了眉头,继续追问道“那为什么你每一次吹风散心的地方都在案发现场附近?”

这一次,回答齐浩的是齐三无奈的耸肩,他无辜的说道“这谁知道呢,我也只是随便走走,又哪能知道哪里是什么案发现场。”总而言之,齐三就是油盐不进,一问三不知。

第七章生杀令

齐浩这回是真的头疼了,线索,到底在哪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冷肃自别了齐浩后回到家,这一段时日过的却是惬意,和煦的阳光和大把的闲暇,冷肃的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冷肃的生意最近不是太好,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大客户找上门来。百无聊赖之中,冷肃又摸出了那个黄皮书,关于,江东西,关于,那过去的早已远去的时光,似乎都化为了条条轨迹,映在了那本黄皮书里,冷肃完全以一种阅览小说的心态,继续阅读这一本老旧的黄皮书。

其中,一篇江东西的记载,引起了冷肃的兴趣。在黄皮书里,他是这样写着:

我已经寻找钟算子很久了,对于他,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得不说,钟算子在算术命理上面,的确是一个称得上好的行家。今日,我就打听到了一个关于钟算子的事情。而关于钟算子的事情,我一点点都不想忘记,所以现在我将它写下,希望这会对我以后寻找钟算子有所帮助。

听说,那是多年以前,钟算子还年轻的时候,曾经给一对儿上门来的母子算命,依次要了这一对母子的生辰八字后,钟算子便开始一边用笔记录,一边掐算起来。据说,钟算子是先给那位母亲算的,一番推算之后,钟算子对那位母亲说道“您的命相,不一般。衣食丰足不愁吃穿,可是,这命里不知是什么问题,依我看,似乎您要帮旁人养活一个孩子。”

那母亲一愣,在这个年代,虽然自己还算是个心善的好人,却也没善良到要去帮旁人带个孩子啊!于是乎,这位母亲当时心里就断定,这位人人称颂的先生,恐怕算的有些不准确啊!不过来都已经来了,母亲还是决定,让这位先生再给自己的孩子看一看。

钟算子,同样是费了一番功夫,推算了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而这一推算,钟算子脸色一变,却是说道“这位姐姐,你这孩子可是得好好管教的,这孩子手上,可是带了生杀令来的。这可是大事儿,以后可要注意啊!”

钟算子,这番话一说完,那位母亲可就乐呵上了,听听那先生说的,自己儿子手上可是带了生杀令的,这以后还不得弄个官爷当当,那可是决定旁人生死的大权哩!

接下来,这位母亲便带着她的儿子高高兴兴的走了,全然没看到,她转过头后,钟算子微微摇着的脑袋,和一口沉重的叹气。

年轮一圈圈的绕行,不为谁停留。转眼时光已经飞逝,转眼母亲变成了老太太,孩子也长大成人,可是钟算子当年的断言似乎并没有实现。老太太没有收养旁的孩子,而她那儿子也没弄个什么掌握大权的官爷当当,倒是家资依旧丰厚,娶了邻村大户家的漂亮闺女,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而钟算子当年的推断,也早就被人当做了是茶余饭后闲聊时的一个笑话。

然而,好景不长,在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这一家看似安乐的平静,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划破沉寂的是这一家儿子和媳妇屋子里,红彤彤的火光,与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闻讯而来的村民们都忙乎着帮助灭火,一番折腾下来,废了好半天的功夫,那火虽说是灭了,可里面儿的人,却也没了声息。

待到村民们拎着水桶打算进去一看,才发现,这门竟是从外面挂着锁的,几个村民直接拿了家伙破门而入,却发现,啧啧,真是挺惨的啊!门旁边是一个烧的面目全非的女人,虽然全身还没有烧的透彻,但是,人似乎已经死的利落了。而且,门上还残留了丝丝刮痕和血迹,看上去是女子挣扎求生是抓挠上去的。

这女人是谁?不用说村民们便也能猜到,差不多就是他家娶回来的那个漂亮媳妇吧!果然,待到那邻村的亲家赶来,一看到那具尸身便是嚎啕大哭,好好的一个闺女,嫁过来还没有几年,就这么没了。

出了事儿,死了人儿,自然也就该好好找找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查原因,也是令人震惊。那火灾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并不是意外,而是另有隐情。

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可恨,那家的儿子,也就是当年钟算子算他有生杀令的那小子。最近,从别人口中听说自家的小媳妇和村子里的一个小伙子,行为有些不检点。而这小子最近也总和媳妇闹别扭,小两口很不愉快。那夜,二人又起争执,小两口拌嘴吵得很凶,一气之下,那男人竟然将媳妇绑在椅子上,淋上了油,直接点着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这样发生了,男人将屋门在外面反锁上,女人在屋内余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光一点一点的将自己侵蚀。在痛苦中感受死亡,直到大火烧开了绳子。女人才可以拿下堵在口中的破布,放声哀嚎,死命的挣扎,然而,她那狠心的丈夫根本就没留下后路给她。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渐渐的消亡。

而小伙子,自从锁上房门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村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只留下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扔给了自己年迈的老母亲。

也是直到这时,人们才渐渐想起了当年钟算子在命理上为这母子两个做的推断。生杀令,生杀令。原来这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原来一环套这一环,冥冥之中,早就做出了精准的安排。

我听过这个故事之后,不胜唏嘘,钟算子,钟算子,怨不得被叫做钟算子,一个算字倒是被他推断的透彻。我有时甚至会想,这钟算子是不是早就算到我在找他,所以一直都能及时的避开我。想到这,我又觉得自己可笑,大概是许久找不到他有些沮丧了,凡人终究是不能算无测漏,我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会找到他的——只要他还活着。

第八章再次登门

冷肃合上了破旧的黄皮书,斜躺在椅子上,任思绪轻舞飞扬。

时间空间的蔓延似乎延伸出了一个无限的平面,而我们又是平面中的哪一段构造,或者说是哪一个节点,而交错难解的命运又会编织出怎样斑斓的图画。

等等,画面,画面。

冷肃突兀的睁开了双眼,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之前那位‘大仙’的在招魂之中会不会看到什么有线索的画面。而这些她所没有详尽回忆,描述的细节会不会对破案有所帮助。比如说,那血腥而残忍的犯罪现场。

冷肃将黄皮书随手扔到椅子上,拎起外套套在身上,急急忙忙的冲出门去。

拦了一辆出租车,冷肃向着大仙儿所在的城郊方向冲去,心头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感,好似解开了一道难解的谜题。

下了车的冷肃便径直走进了大仙儿家的二层小楼,依旧是同一间屋子,好似时光的回溯,大仙儿依旧盘腿儿坐在那张大床上,抬眼看向走进屋子的冷肃。

冷肃笑了笑说道“叨扰您了。”

那位大仙儿抬了抬手示意冷肃坐在摆在一旁的椅子上。

冷肃继续笑了笑,却没坐下,只听他对大仙儿说道“我这次来打扰您还是因为上次的那件事。”

也许是提到了上一次并不算愉悦的经历,大仙儿的脸色,明显是有些不大好看了。

只见那大仙儿苦笑道“小伙子,你可放了我这把老骨头吧!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壮,百无禁忌,可我这把老骨头是顶不住了。”

冷肃嘿嘿笑道“您说的是哪里的话,看您依旧是年轻的很呢,不沾烟火气,倒像是一尊菩萨像呢!”

大仙白了冷肃一眼,而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别人称赞。不过,大仙儿笑过后却开口道“小伙子可别吹捧我了,我这把老骨头是什么斤两我自己可知道的清楚,举头三尺有神明,话可不能乱说,亵渎了神明,那可是大罪。再说,你恐怕也看得出来,我作孽太多,这把身子骨早就已经掏空了,你也是这圈子里的人,小伙子,你还年轻,可莫要像我一样,逆天过多,自得苦果啊!”

冷肃看着坐在床上僵直腰板的大仙儿,忽的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们拜访这位大仙儿时她总是坐在床上了。

天命,那本就是不容亵渎的安排,谁破坏了他的执子之手,谁打乱了他心爱的棋盘,那就由谁来承担罪责。

冷肃皱了皱眉头,直视大仙儿,旋即却是笑了笑开口道“我今天来是希望您回忆回忆,上一次我们在招魂的过程中,您看到的画面。上一次在您的短暂的描述之中,我似乎感觉那画面之中,似乎隐藏着破案的关键。”

大仙听过冷肃的话之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道“小伙子,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什么破案关键,只是在招魂之中,我所感受到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别指望让我再招一次魂试试,这方法是不能反复使用的,要知道,招同一魂魄的次数多了,很有可能会造成祸患的。再说,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我也不愿意再次经历一遍。小伙子,这是行不通的。”

冷肃稍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并不是要请您再次招魂,只是希望您仔细的回忆一下,您在招魂的画面之中出现的细节,我希望能通过细节找到案发现场,也就是受害者生命最后时刻停留的地点。”

冷肃期盼的看着那位大仙。

看着冷肃坚定的眼神,大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试着回忆看看,不过我不保证这一定对你有帮助。”

冷肃笑着点了点头。

大仙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似乎上一次招魂的情境又在脑海中重现。那装满了罪恶的指尖,伸缩之间都是贪婪,欲望在无休无止的蔓延,无法言表的痛苦与恐惧,怨念横生,看着挣扎的困兽,兴奋就像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呼吸。

一帧帧一幕幕的,景象像飞驰的列车,他们奔跑,在脑海之中穿梭。张大的嘴巴,无声的尖啸,诡异的,撕裂的,挣扎的,狂躁的,生不如死的血色长歌。

冷肃的眼中,大仙儿眉头越皱越紧,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这一点冷肃时理解并且承认的,那些画面,估计谁看了也会吃不下饭,何况,这位大仙,还在帮助自己从纷乱复杂的恐怖回忆之中找寻线索。

好半天,冷肃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突然,大仙儿睁开了眼睛,冷肃也跟着睁大了双眼,看上去,大仙儿这一次似乎有所收获啊!

果然,大仙儿向着冷肃的方向点了点头道“小伙子,我似乎还真的回忆起了一点儿东西。”

冷肃听过大仙儿的话,笑得越发灿烂。

大仙也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每一个痛苦的场景里都有一根血红色的蜡烛出现,应该,那只蜡烛是黑暗中唯一的火光,而且,那只恶心的有着尸斑的手,每一次取出受害者的五脏之时,都会不受控制的抽动右手的无名指。看上去可能是太兴奋了,真是个怪物。”说到这,大仙顿了顿,看了看冷肃说道“小伙子,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只能想起这些了,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在提供什么别的了,小伙子你就请回吧!”

冷肃仔细的听着大仙儿的话,皱了皱眉,终是点了点头,向大仙儿告辞了。

尸斑,抽动的食指,再有一根血红色的蜡烛。

冷肃试着将这些联系在一起,手指轻点着太阳穴。

阴暗封闭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听到重重的脚步,还有那浓重的喘息声,野兽留着口水步步逼近,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脚步渐渐转移,蹒跚的向另一面挪了过去。

‘扑’的一声,一只血红色的蜡烛被点燃,摇曳的烛光似乎变成了希望,生的希望。

然而,那蜡烛也有可能是死神的催命符。蜡烛点燃的一刻,也许也意味着有人举起了他狰狞的镰刀。

第九章夜夜夜夜

摇曳的烛光,模糊的人影,被束缚的青年缓缓明亮了双眼。

愤怒的疑惑,忐忑的心跳,转瞬之间又凝化成未知的恐惧。

罪恶伸出了他的手,没有犹疑,也永无休止。

也许那是一场欢畅淋漓关于生命的飨宴,也许那是一场触目惊心的人间惨剧。

“不!不要……”冷肃从梦中惊醒。

额头上满是冷汗,被子滑落腰际。冷肃喘着粗气,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一个人的夜,似乎是寂寞的有些骇人。

冷肃摸索出枕边的诺基亚,幽绿色的屏幕光闪了出来,阿拉伯数字明晃晃的应在屏幕上。2:22。凌晨两点二十二分。

怨不得,路灯早就熄了。

借着微弱的屏幕光,冷肃摁开了床头灯。暖黄色的光芒的的确确如同它的推销员所介绍的一样,让买家在夜里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冷肃坐在床上,暂时却没有了睡意。

尸斑,蜡烛,还有抽动的无名指,冷肃觉得自己有些着了魔了。

冷肃起了身,拉开了厚重的帘幕,打开了窗户,在漆黑的夜里,让自己呼吸的畅快一点。这个夜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晦暗,这样的月色也最易勾起冷肃的回忆。

还记得那时冷肃还在上高中,温书晚了不记得什么时候熄灯睡了。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写字台前,护眼灯依旧照亮着桌面上做不完的卷子。冷肃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不慎喜爱的家庭作业,旋即将目光转向了被窗帘遮挡住的窗外。

‘咚咚咚’规律性的敲击声不断的从窗外袭来,冷肃突然意识到,这声音似乎是将自己从睡意中惊醒的罪魁祸首。冷肃抬手看了看手表,却发现,指针不知何时停在了午夜十二点的位置上。

无意识的轻轻摇了摇头,冷肃习惯性的勾起了嘲讽似的嘴角,在心里鄙夷道,可惜了自己的几百块大洋。

已不知是午夜的哪个时分,亦或是已清晨破晓。冷肃走向窗前,他倒是想看看,外面在搞些什么。

‘哗’素色的窗帘随着冷肃力道,游离开来,黑色的夜突袭到了冷肃的眼前,不过这黑色的夜并没有吸引冷肃全部的注意力,因为那夜里本应全部熄灭的路灯却独独留下一盏,撒发出不算微弱的光芒。而这路灯离着冷肃家的距离并不算远,可以模模糊糊的照亮冷肃的眼前。

空旷,夜里的景象在冷肃看来和白日里没什么区别,而眼前冷肃所看到的与刚刚听到的,显然不符,眼前什么异常也没有。

冷肃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睡迷糊了。

重新拉上窗帘,冷肃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还是再上床睡一觉吧,明天还有讨厌的英语早课。

而正当冷肃转身准备奔赴床上之时,‘咚咚咚’三声清晰的响声映入冷肃的耳朵,冷肃猛然回头,这不是错觉,而他也并没有听错。那声音越发的急促了,‘咚咚咚’那有节律的敲击声再一次响起。

冷肃确信,有人敲响了自己的玻璃窗户。

然而,冷肃当时住在三楼。

年轻的小伙子总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好奇的机会,不管他们可预见或不可预见的后果是什么,他们总是要去看一看试一试的。那是青春的礼赞,果敢执拗,同时也是青春的弊病,鲁莽偏执。

冷肃转身,再一次拉开了窗帘。似乎和刚刚没有什么大区别。

冷肃的心里有点儿毛毛的,然而好奇心总是大于一切的,

于是冷肃做了一件事情,其实想一想,也是有些后怕的,因为冷肃打开了窗户,打开了那刚刚发出声响令自己疑惑不止的窗户。

开窗的瞬间,冷肃似乎感受到了夜里凄冷的清风,拂面而过。

而打开窗户的同时,冷肃也稍稍张大了嘴巴,眼皮不自觉的跳动。不知各位看官能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在冷肃打开窗户的瞬间,一只沾满血迹的手攀上了冷肃家的窗框。

冷肃本就没睡醒,此时还是有些发懵的,而也就是这个发懵的时刻,一个人影已经顺着打开了窗户爬到了冷肃的近前,我勒个去,这一回,冷肃是真醒了,活活吓醒的。

那人披散着头发,面目惨白而有血迹,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具体的冷肃倒也没细看,因为冷肃的第一反应,就是现在的偷儿技术水平和综合素质都有了显著的提高,因着,这人儿不仅学会爬楼,还学会敲窗户了,大有古时飞檐走壁大侠游行的风范。不过这东西当个段子听倒是好的,只是自己要当个段子里的主人公那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按照现在的状况,冷肃很可能只是个男配或是路人甲,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于是冷肃这厮,也就不客气了,对这位不速之客采取了十分不友好的态度。只见冷肃伸手扳住了那还带着血迹的攀在窗框上作为着力点的手,准备直接将这厮从自己窗户上弄下去。

然而,大概是夜里太冷了,冷肃触手之间尽是冰凉。那人的带着血迹的手似乎冷的有些骇人。

冷肃扳了几下,心底大骇,那手的力道显然不是现在的冷肃所能比拟的。冷肃急了,一手便按住了那人的面孔,使劲向下按,试图将那人推下去。然而也就是这么一按,冷肃的心底可有些凉了,因为冷肃手下的面孔尽是冰冷和滑腻。

冰冷的是肌肤,滑腻的大概是面上的血迹,除了这样的触感什么都没有。是的,除了这样冰冷滑腻的触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包括,呼吸的热度……

完了,这是冷肃的第一反应,乱子大了。

虽然不知眼下这坚持不懈向上攀爬试图进入自己房间之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由于外公的关系,冷肃从小到大听说过不少奇奇怪怪,古里古气的事件和事物。眼前的实例更是摆在了冷肃的眼前,这个东西,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冷肃今天要是让它顺顺利利的爬上来,估计自己也就是倒了大霉了,所以冷肃一咬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这恶心东西弄下去。

第十章噩梦?

然而,世事若真能尽如人意,那这世间也就无所谓离合悲欢。更没有了那些痴男怨女的缠绵悱恻。

若世事真能尽如人意,那我们现下的故事也就没法发展下去了。

冷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然而却没能成功的将那不知到底是什么的类人状东西压制下去。冷肃甚至只能无力的看着他渐渐的将整个身子一点点的往上挪移。

冷肃有些毛了,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他将窗户使劲儿的往前推,然而,意图冲入冷肃房间的那物似乎并没有痛觉一样,连窗户夹住了手,也不能对他有所阻止。

半隔着玻璃,冷肃看得越发的明晰。没有眼珠,只有眼白的血色双眼,湿漉漉的血色浸染的头发,面色惨白。他在窗外,冷肃在窗内,他一点点的将窗户顶开,逼近冷肃。

冷肃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越是这样想,冷肃越是觉得自己渐渐的浑身无力,冷肃甚至觉得窗外的那物在恍惚间对着冷肃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死鱼眼般的眼珠子动了动。渐渐的,刚刚被冷肃半掩的窗户一点一点打开。冷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命欲绝于此。

也正当是这一危急时刻,似乎是‘砰’的一下子,窗户打开了,冷肃的卧室,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那物的面前。

而也正是这一道甚大的冲击力,带动了窗户的极速推移,甚至窗框的棱角划破了冷肃的手臂。

殷红的鲜血飞快的溢出,渐在了窗台上。甚至依稀发出枚红色的光芒。冷肃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幻觉了。

而这一时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正是这血迹溅出的瞬间,窗外的那个东西竟然停止了他前行的进程,似乎一下子什么东西被静止了,好像卡住的老碟片,也好像是一段被按下了停止键的视频。更好像是,一场破裂的镜花水月,仿佛一瞬间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波纹,一种静谧碎裂开来。

冷肃,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屋子里一片黑暗,月光带着星辉洒入房间,窗帘这一夜忘记拉上了,而桌子上的灯早就已经被冷肃关上了。

原来,这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冷肃再度闭上了眼睛,却久久不能不睡,这逼真的,就仅仅是个噩梦吗?可为什么冷肃觉得自己的手臂有隐约的疼痛?

如果事情就这样悄然无息的结束了,恐怕更为看官都会向我扔上一些臭鸡蛋,骂上我一句够无聊吧!

然而有些事情的结束不是结局,而是开始。

一个星期之后,冷肃坐在教室中老老实实的上着自习,咬着笔杆子,埋头苦思几何问题。

可是无论冷肃怎样的角度思考和寻找,那玄妙的立体几何在他看来也就只是个平面图形,这可真真是羞煞人也!

正当冷肃想的头都疼的时候,身后有人拿笔杆子捅了捅冷肃的肩膀。

冷肃不耐烦的回过头去,皱了皱眉头,看到那对自己动笔杆子的人,倒也是眉头一跳“呦!这不是侠客吗?怎么您今天休养够了,回来上课了?稀客稀客啊!”

只见冷肃回头面向那人,长得可甚是魁梧,脸也是圆圆的,倒像是刚出锅的发面馒头,两只不大的小眼睛眯缝着,挤出了一条缝。而且这人的嘴角惯常带着一抹开怀的笑意,倒是更像是一尊庙上供奉的弥勒佛。

诸位看官,看到这里该问了,这人这长相,倒也不像是什么大侠啊?这侠客的称呼又是从哪里来的?那不成这厮一身绝技,就如同李白那侠客行中所言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啧啧啧,若是这样,那倒也真是了不得的。

可惜,若冷肃知道我们这样想,大概要吐出一口鲜血了。

“侠客”这厮,是没有古时侠士的绝技的,不过这厮倒是有一项特长。学名神出鬼没,括弧专职逃课。

“侠客”这厮可以说是对当下应试教育十分不满意,君不见,每逢大假小假,寒假暑假,无数莘莘学子埋头苦读之时,这厮的日子可是惬意无比。

那个啥,‘五一’自己先给自己放上七天,‘十一’半个月,端午中秋这就不用提了,更令人绝倒的是这厮就连三八妇女节都会给自己放上一天假期,并且美名其曰是利用假日慰问广大深闺怨妇。

啊!呸!这厮也是达到了一种境界。而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在高中门卫猛于虎的现实之下,这厮逃课竟然一次也没有被抓到过。基本上就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丫!这厮都快赶上公务员了。

哦哦哦哦,闲话有些扯多了,再转回来看看,侠客利用笔杆子一只召唤冷肃又是所为何事?

见到冷肃回头,侠客眯缝着的小眼睛,似乎一下子闪现出了神秘的光芒,眯缝的更加狭小了。

冷肃挑了挑眉毛说道“侠客,有何指教啊!”

“嘿嘿”侠客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指教可谈不上,我就是叫你过来跟你说个事儿!告诉你个秘密!”

瞧着侠客搞得这么隐秘,冷肃的嘴角抽了抽道“有事说事儿,赶紧儿点,还什么秘密不秘密,哥哥可提前给你说好了,我对胖子没兴趣啊!”

“呸!冷子你想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告诉你,这可是个大事儿,我要是不说,你晚上回家都得吓一跳!“

冷肃的眉头蹙了起来道“我家怎么了?”

侠客咽了口吐沫说道“你家倒是没怎么,就是你家住的那栋楼啊!我不是下午逃了两节课,刚过来嘛!来的路上路过你们家那儿,我看到那里围了好多人。我就也凑上去看看是怎么了?呦!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冷肃的右眼皮跳了跳,开口道“那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侠客胖胖的脑袋往冷肃那里凑了凑开口道“你家那儿有人跳楼了,好像就是你楼上的五楼,一个女的,跳下来摔死了,哎呦那个吓人啊!血流了一滴,真是惨啊!”

冷肃抽了抽嘴角,五楼的住户倒是有点儿印象,一对儿母女。是他们之中的谁掉下来摔死了?

第十一章浮光掠影

"掉下来那女的是什么年纪啊?”冷肃向‘侠客’发问道。

侠客很无奈的看了冷肃一眼,状似回忆,之后痛苦的说道“不是哥们不想告诉你,可实在是那女的掉下来好像脸先着地,脑浆子崩了一地,啧啧,血肉模糊的搞不清哩!”

冷肃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算了,晚上回家也就知道了。”

冷肃转过头去,可是内心里却是对一个生命消逝的惋惜。

晚上下了自习往着家的方向走去,在楼前,迎面便可以看到一滩浓厚的血迹。路灯的照耀下,血迹显得额外的刺眼。此时正是学生放课回家的行人小高潮,更有那许多等待接孩子的家长议论纷纷,讨论的焦点无疑便是此时地上那一滩血迹与下午发生的惨案。

仅从只言片语之中,冷肃便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了‘侠客’话语的真实性。还真是一点没差,的确是五楼的那户人家出了事儿,掉下来的是那个与女儿相依为命的母亲。

至于掉下楼的原因,却是冷肃在回家之后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原来这位母亲在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精神上便发生了一些问题,不过经过医院的治疗之后已经好转,康复了。而她的女儿也才放心的出去工作了。

而也就在这生活重新迈入正轨之时,任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的母亲却在一个午后,以一种愉快的心情,站在阳台上,自由的飞翔了下来。

这到底是悲剧,还是解脱?

自由的鸟儿受不得羁绊,而灵魂压抑在躯壳之中便是禁锢,冷肃常常会神志不清的发散思维,他的思绪纷飞着,他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想法,死亡会不会是灵魂终于挣脱了牵绊的枷锁,解脱成灵性的回归。

想到这里,冷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抬眼望向室内的玻璃,光影阴霾间,冷肃似乎看到玻璃外映入了一张脸,一张冷肃并不算陌生的脸。

披散的头发,沾满血迹的脸颊,还有翻白的带着血丝的眼球。冷肃似乎和他双目对视,而他朝着冷肃勾起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意。

冷肃猛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双眼时,刚刚的景象就如同幻觉,如云雾般莫测的消散了踪迹。

冷肃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依旧是那昏昏黄黄的路灯,地上的血迹也还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别的什么都没有。

冷肃暗自磨了磨牙,轻轻的将窗帘拉上了。犹如关闭了一个世界。

不过这个夜里,本是一身疲惫的冷肃却久久不能安睡。

想到在床上继续躺着也不过是虚度时光,冷肃便再度打开了台灯,从书柜之中拿出了一本精装的硬皮书,上面用古黄色的字体写下了三个隶书大字——子不语,扫了一眼封皮,上面印着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字样。

冷肃把书抱在怀里随意的翻看着,要知道诸如这一类的神怪玄奇故事恰是冷肃最喜欢的。看着怀中的《子不语》冷肃又是不由的一笑。

袁枚先生作这部子不语可算是煞费了苦心。“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便是出自《论语·述而》。不过在冷肃看来,却大有匠心太过之感。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和纪昀的《阅微草堂》才是冷肃的大爱。想到这,还不得不说一说这位大学士纪晓岚与蒲松龄之间的恩恩怨怨。

“亡儿汝佶,以乾隆甲子生。幼颇聪慧,读书未多,即能作八比。乙酉举于乡,始稍稍治诗,古文尚未识门径也。会余从军西域,乃自从诗社才士游,遂误从公安、竟陵两派入。后依朱子颖于泰安,见《聊斋志异》抄本,又误堕其窠臼,竟沈沈不返,以迄于亡。”

这样一段话,猛然浮现于冷肃的脑海,这是纪昀先生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记汝佶事里写到的。

恐怕提笔之时,这位大学士的心中也是分外的无奈与苦痛。

纪昀的大儿子是纪汝佶。生于乾隆甲子年,师从公安、竟陵两派,幼年极为聪颖,20岁便中了举人,可以想象在那个年代他有着多么光辉的未来。但在后来他随泰安知府朱子颖学习时,疯狂迷恋上蒲松龄所著的《聊斋志异》而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纪晓岚流放新疆时,纪汝佶终因沉迷而不悟疯癫而死,年仅二十几岁。

而后,纪晓岚做《阅微草堂》。其意大在劝解,平白而有深意。再其后的袁枚先生,尽管著出了《子不语》这等力作,只不过却在冷肃浅薄的眼里显得大有跟风之嫌了。

不知不觉就扯远了,冷肃从走神儿之中会过了心思,再次将目光集中到了手中这本不算厚的精装书上,恰好正是翻到了其中的第六卷上,这一页,最吸引冷肃注意的是用深黑色大字刻印出的“周若虚”。

冷肃静心阅读,只见上面是这样写道:

慈溪周若虚,久困场屋,在城外谢家店教读四十余年,凡村内长幼,靡不受业。一日,晚膳后在馆独坐,有学生冯某向前作揖,邀若虚至家,有要事相恳。言毕告别,辞色之间,甚觉惨惋。若虚忆冯某已死,所见者系鬼,不觉大惊,即诣其家。

冯某之父梦兰在门外伫立,见即挽留小饮。若虚亦不道其所以,闲话家常。不觉漏下三鼓,不能回家,梦兰留宿楼上;在中间设榻,间壁即冯某之妻王氏住房,隐隐似有哭声。若虚秉烛不寐。见楼梯上有青衣妇人,屡屡伸头窥探,始露半面,继现全身。若虚呵问:“何人?”其妇厉声曰:“周先生,此时应该睡矣。”若虚曰:“我睡与不睡,与汝何干?”妇曰:“我是何人!与先生何干?”即披发沥血,持绳奔犯。若虚惊骇欲倒,忽背后有人用手持扶,曰:“先生休怕,学生在此保护。”谛视之,即已故之冯生也。随即不见。

若虚喊叫,其父梦兰持烛上楼,若虚具道所见。梦兰即叫媳妇王氏开门,杳无声息;抉门入,则身已悬梁上矣。若虚协同解救,逾时始苏。因午前王氏与小姑争闹,被翁责骂,短见轻生,恶鬼乘机而至。其夫在泉下知之,故求援于若虚。

第十二章事件频发

阅读到这里,冷肃无意识的用无名指轻轻敲击着书面,‘周若虚’讲述的就是一个恶鬼寻找替身的故事。而且由于人为的干预,恶鬼并未得逞。

“替身”这可真是一个损人利己的好手段。冷肃想都不用想便将这两个字同楼上的命案联系起来了。回想起那一个略带恐惧的噩梦,冷肃恍惚中似有所动。突然想到,如果那一夜,那向上攀爬的东西进入的是自己的房间,那么现在,留在地上刺目的血迹会不会变作是自己的。如果,如果有如果,冷肃知道,结局也许还会如现下般注定,因为无力。

有些事情是禁不住仔细回想的,恐惧感似乎一下子扼住了冷肃的咽喉。冷肃不是圣人,其实内心在怜悯他人的同时也会有一点小小的庆幸,还好,还好那找的替身最终不是自己。

‘嘀……’的一声嘶鸣,将冷肃从自己的沉浸中唤醒,远处有车灯一现,啧啧,真不知是哪个出租车这么没公德心,大半夜的,也不怕扰民。

冷肃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地将窗户重新关上,可能是冷风吹得久了,冷肃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虽然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对人类各种各样的梦做了理性精湛的解析,可是冷肃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固有思想,坚定的认为梦对自己是有预兆的。

这预兆也不仅仅应验于过去曾经,它也一定预兆着现在冷肃所面临的问题。

冷肃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头发,爬到了床上,重新蒙上了被子,再睡一觉吧,睡醒了,便是新的黎明,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嗒嗒嗒嗒……”依旧是诺基亚的经典铃声,不过于冷肃而言,它大概响的有些不是时候了。昨晚睡得并不好,冷肃是有些焦躁的,抓起手机,冷肃连看也没看便将它砸到了地上。可惜,冷肃嘀咕了小诺的战斗力,尽管被弹在了地板上,诺基亚还是坚持不懈的发出略显乏味的铃声。

于是冷肃自食苦果了,离开温暖的被窝爬到了床边,费了好大力气伸出手将那不断发出叫声的诺基亚勾了回来。上面的来点提示姓名晃瞎了冷肃的眼,耗子。

那厮会有什么急事儿?

冷肃迷迷糊糊的按下接通键,齐浩有些焦急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冷子,快点下楼,我快到你家楼下了,你赶紧下楼,之前那个嫌疑犯之一,就是那个屠夫,他家出了点稀奇事儿,你快一点,咱们俩一起去看看。”

冷肃的觉意一下子有些醒了,刚想开口向齐浩说些什么,却只剩下了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原来耗子已经挂断了。

急急的穿好衣服,用凉水冲了一下脸,冷肃便出了门。刚走到楼下,便远远的看到齐浩的那醒目的小马六向自己驶来,冷肃拉开车门上了车,连安全带都还没来得及系上,齐浩便已经发动汽车疾驰了出去。

“风风火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从齐浩的车上摸出一条口香糖,冷肃扔在嘴里边嚼边说。

齐浩叹了口气道,“这一阵子的事情可是越发越蹊跷了,就之前那个屠夫你知道吧!”

冷肃点了点头接道“知道啊!他怎么了?难不成出现了有关他的新线索?”冷肃左想右想有关那个屠夫的也不过就是这点儿事情呗。

没成想齐浩竟是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次恐怕冷子你是猜不对的,那个屠夫家里的老爹过世了。”

齐浩刚说到这里便被冷肃打断了。

”他老爹过世跟你还有什么关系不成,感情你是带着我去壮胆送礼钱啊!“

迎接冷肃的是齐浩的冷笑。”若真是这样倒是简单了,不过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是,他老爹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这一下,冷肃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尸体不见了,这不由得让冷肃想起了沿河村那不算愉快的往事,莫不是也有哪个人将那尸体偷了出来,难不成还是依旧逍遥法外的失踪案的嫌疑人,不过没道理啊,那个失踪案失踪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少年,而不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是活生生的人儿,而不会是一具尸身啊!这事儿听着有些迷糊,说不通,说不通啊!

丝毫不理会冷肃的纳闷儿纠结,齐浩也只是加大了油门,向着向流村的方向极速前进。

车子刚刚驶进村子没多远,便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高高挂起的白幡还有喧喧嚷嚷的人群。此刻,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便是屠夫他们家了。啧啧啧,出了这样的事情,大概要在村民的茶余饭后闲聊之中流传个几年了。

齐浩带着冷肃走进屠夫家嘈杂的院子里时,一眼便可以看到一个膀大腰圆,横眉怒目的汉子在主持大局,而那人便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屠夫无疑了。

此时的屠夫,从外表看,头发略有凌乱,还带着些油腻的头皮,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大概是几夜都没睡好觉,不过此时,他的脸上除了疲惫,似乎也没留下几丝伤悲了,也许是本身的冷硬心肠,更也许是看穿了死生别离。

齐浩和冷肃走到了他的近前,却见他眉头一挑,大约不是很欢迎的说道“呦。这不是齐组长吗?您怎么又来了?得,我现在家里出了事,是真没有功夫陪您聊了,要不您改天吧!”

屠夫不冷不热的就对齐浩下了逐客令。

不过齐浩却也不是好哄的,只听他开口说道“我今天不是来说事儿的,我只是听说你家老爷子过身了,想来给他磕个头罢了。毕竟前一阵子,我们也有些叨扰了。”

“这……”一听齐浩的话还算客气,屠夫倒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什么,便慢慢点了点头,带着齐浩和冷肃向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黑丝绸缎扎成的菊花缠绕在黑白色的照片上面,画像里面是一个看上去削瘦干瘪的老头子,照片里的人有一双世故锐利的眼睛,还有嘴角的一抹似笑非笑,似是看穿了尘世,似是嘲讽些什么。

冷肃觉得这张照片拍的特别传神,眼下这局面也确实应该被嘲讽,因为那本应摆放着尸身的棺材里放着的不是老者的肉身,而只是平日里惯常穿戴的几件破旧衣服罢了。

十三章烟雾笼罩

而也正是由于这种奇怪的场面,这一场丧事也使人感到了一丝别样诡异的沉重。

齐浩和冷肃依旧是一无所获,可以说,这种无力感使得二位感到痛苦极了。两人出了灵堂,一人拿了一支烟,就在屠夫家的大院门前吞云吐雾了起来。二人也并没有什么交谈,此时伴着烟雾缭绕的也只剩下了无声的沉默,这份沉默也与院子里的嘈杂格格不入。

“哼,嘿嘿嘿嘿,呵呵呵。”在冷肃和齐浩短暂的沉默之中,突然突兀的插进了一段古怪的笑声。冷肃和齐浩都是猛然抬起头,看向那古怪笑音的声源处,看到来人,齐浩的眉头率先的皱了起来。这人倒也不是别人,似乎大家也都有所熟悉,来的正是齐三,也就是失踪案件中的另外一个主要嫌疑人。

齐浩和冷肃的注意力在这个时候都完完全全的被齐三所吸引了,而齐三却似乎是毫无所查,不,也许他感受到了,却不屑去回应什么。他只是自顾自的发出了‘啧啧啧’的三声咂嘴声,笑着说道“偶哈哈,这一群傻子,傻子啊!哈哈!”

说完话,摇了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开。冷肃挑了挑眉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齐三,开口道“你在笑什么啊?他们怎么都成了傻子?”

齐三抬眼看了看冷肃,有用余光斜斜的扫了一眼目光炯炯的齐浩,神秘兮兮的凑近冷肃的耳朵,开口道“小兄弟啊!哈哈哈!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那家的老爷子根本就没死啊!那家的老头子可是个妖怪,怎么会死啊!哈哈哈,这一群被耍的团团转的傻子,傻子啊!”

说完话的齐三依旧哈哈的笑个不停,甚至笑得直不起腰,而冷肃脑子里的弦‘砰’一下子断了,院子里的人傻不傻,此时的冷肃不知道,但现在冷肃却觉得自己是个傻得。

齐三本来就精神不好,而自己竟然傻到将他拦了下来。真是,一时让冷肃哭笑不得。不过冷肃也自己留了个心眼儿,任由齐三远远的走开之后问齐浩道“有没有可能,屠夫家老爷子尸身丢失的根本原因是那老爷子根本就没死,事件里面另有古怪。”

而齐浩给出的答案只是略显沉重的摇了摇头。虽然齐浩自己没有亲眼目睹那位老人的死亡,不过,这个村子里的几个比较有地位的老人还有屠夫家的一些直系亲属都是曾亲眼见到老人的尸身的。按照正常的情理来讲,在这一点上是不存在什么疑虑的。再有就是按照齐三的精神状况来讲,他的这番表现实在是不足为信,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妖怪,呵呵,那是不是还有神仙……

尽管老人的尸身没有找到,但是按照风俗,到了日子,却还依旧要入土为安的。尽管这算是衣冠冢,但却是依旧要下葬的,也许就这样,一捧黄土,便将一切埋葬,一辈子,也就一了百了了。也许就这样,一叠纸钱,便将前尘燃尽,一抹泪,也就算是告别了。

至于老人的尸身,就也只会变成人们口中的一个离奇的故事,必将随着时间的消散归于沉寂。

所以说,时间,是这世界上最为神秘的东西,一切悲哀的喜悦的兴奋的苦痛的,都会随他游走,又被他所埋葬。

向流村的派出所也并不平静,因为事情真是波澜起伏,简直快让派出所的小警员有些承受不来了。这一日,那个之前被看做重点嫌疑人的齐三竟也跑来凑热闹。您问他来干什么?哎,鬼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齐三看上去大约是吃饱了撑的,跑到派出所来报案说妖怪要杀了他!

虽然听起来荒诞极了,不过派出所的警察还是保持着耐心,仔细的向齐三询问,可这齐三依旧是疯疯癫癫油盐不进,只是重复着妖怪要杀了他,他就快要活不长了,至于其他的,依旧什么也问不出来。

三番两次下来,警察也只能当他是精神疾病又恶化了,由于经济问题,也很难送他到专门的医院救治,就这样,被齐三折腾了两天,这事儿似乎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然而,真正掀起震动的事情还在后面。齐三竟然真的死了。

这一次并不是一个玩笑,齐三死了。

他的死亡不是意外,是谋杀,而且死状凄惨。

尸体被肢解,就被扔在齐三屋子里的一个大的铁盆子里。那个铁盆子还是齐三母亲在世的时候惯常使用的洗衣盆。而齐三就如同破损的衣服一般扭扭曲曲的堆积在那里,如果不是齐三屋子里的异味惹来了无数蜂拥而至的苍蝇,也许旁人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警方按照正常的程序在齐三的屋子里排查,所得的发现更是让人看凸了眼球。本来是调查齐三的死亡案件,却没想到竟在齐三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物品。

比如,几个手机,几双鞋子,甚至还有一个钱夹和一块手表。

而这些物品却也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之前失踪案的受害者失踪时所佩戴或者说是携带的物品。

这一发现震惊全场,甚至也让整个向流村沸腾了。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位精神病患者齐三就是这些失踪案的背后黑手?

很难有人对这些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很难,很难,因为齐三死了。

齐三又是为什么死亡?他又是被谁所杀害?谜团,似乎渐渐衍变成了烟雾,笼罩了整个村落。

冷肃似乎陷入了梦魇,梦里面他不断地奔跑着,不敢懈怠,不敢停止,他奔跑着,身后是阴霾黑暗,前方是光明无限,身后有人追赶着他,吃人的妖怪在他背后狂奔似乎从未休止。

冷肃机械惯性的奔跑,奔跑着,可是他为什么而奔跑?冷肃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着。一帧帧的画面也就突兀的冲入脑海,似乎是一片血腥,妖怪血淋淋的双手上捧着依旧跃动的心脏,血迹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冷肃抬头向上看去,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看到了他的喉结看到了他的下巴,看到了那锐利的双眼,而那双眼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似笑非笑。不好,他发现自己了,冷肃转身就跑,身后的妖怪不停的追。

不要,不要……

冷肃猛然惊醒,额头一片冷汗打湿了枕巾。冷肃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还好,只是个噩梦。

十四回真实

冷肃最近的买卖很惨淡,似乎从上一次接了那个倒霉催的人头尿壶之后便一直大有霉运缠身的架势,不过冷肃的从前攒下的底子也还算厚实,日子倒也还过得去,美中不足的便是被齐浩扯到了那个云里雾里的失踪案当中,搞得有些许郁闷。

然而比冷肃更郁闷的人也是有的,比如说齐浩。

案子一个个的向着他的脑袋上砸过去,齐浩最近过的有些晕晕乎乎的,而晕晕乎乎的人火气总是有些大的,比如说,齐浩刚刚就和顶头上司发了脾气,被罚调离,回家反省半个月。

看官你问齐浩这是怎么搞得?哎,不过就是上头有人对案子心急了,希望了结,而死去的齐三也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靶子,甭管他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让人头疼的失踪案却是可以暂时都扣在他脑袋上了。

而齐浩自是不肯的,尽管却是在齐三的家中搜出了大量之前失踪人士的随身物品,可是这不代表着这一切都是齐三做的,尽管齐三已经开不了口,尽管他的精神的确大有问题,可是这都不是理由。真实,之所以真实,正是由于只有它才会坚守于阴霾之中永世不屈,秉承真理与事实,而真相,永远都只会有一个,并且从不允许更改。

如果齐三依旧健健康康的活着,找到了这么多的证物,在加上齐三在失踪地点周边的出没,齐浩完完全全便会将他作为第一嫌疑人直接监管起来,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齐三死了。谋杀,并且死状凄惨。

他的死亡便也直接透露出了,这样一个现实。他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失踪案的凶手,而且齐浩更大胆的推测,他或许是失踪案的目击证人,甚至他发现了失踪案受害者最后生存地点。

如果是这样,那么无论是失踪案证物的出现,还是齐三死亡的原因似乎都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依照事情到今天的衍变来看,齐浩也不愿意称这些案子为什么失踪案,齐浩有理由相信,之前失踪的人士已经全部遇害,这已经是连环的恶性凶杀案了,而齐三,这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可惜,直至死亡,齐三除了告诉世人一句,妖怪要杀了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齐浩过的不愉快,连带着冷肃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谁让是好兄弟呢!有难就得同当,这不,齐浩不是暂时被调离了吗?手下不是暂时没有队员协助了嘛,于是乎,冷肃就被抓了壮丁。

也不知道齐浩的脑子是怎么构造回路的,竟然抓冷肃泡在了公安局的档案室里,而且还得偷偷摸摸的。因为齐浩还处在惩罚中,所以也只能托熟人,让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没看到。

局子里的档案室,冷肃还是第一次进。啧啧,真不是说。当多了小市民的冷肃一进档案室,倒也是有些被镇住了。

厚重的层层防盗门不说。单说那门里面。是一个个两米多高的可移动隔层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有一个像方向盘似的东东。原谅冷肃没见过什么世面,齐浩伸手摇了几圈那个圆盘,柜子便慢慢向一旁移动,直到露出一个可供两人侧身行走的缝隙,齐浩才停了下了。

看看这架势,冷肃挑了挑嘴角,开口笑道“我说耗子啊!这架势搞得我可有些怕怕啊!你说要是突然有人进来看到我,会不会真把我弄到局子里蹲一阵子。罪名我都想好了,咳咳,是不是意图盗窃国家机密。”

率先回答冷肃的是齐浩的一个大白眼,只听齐浩不安好心的开口揶揄道“冷子你接着装,就你手里的那些勾当,真要揪出来。判个十年八年都算是少说。”

冷肃笑了笑,指尖轻轻敲击这合金柜子,却是一时没有说话。目光有些迷离的注视着自己的指尖,纤长有力,上面似乎还有一层薄茧,记不得它已经手过多少古物,触摸了多少历史留下的斑驳。

齐浩的一本卷宗在眼前晃了晃,勾的冷肃的眼神游走,只听他说“冷子你就别发呆了,赶紧帮我找一找。”

冷肃的眉毛跳了跳,不禁开口说道“我都跟你混到这里来了,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什么。”

齐浩闻言一扶额,这时才发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什么都还没跟冷子交代呢,怪不得那厮有些云里雾里的。

齐浩清了清嗓子,才用不算太大的声音说道“我是想找一下,我们当地之前有没有一些连环失踪,连环凶杀等暴力案件。”

齐浩的声音的确不大,但在此时此地,在这静逸的档案室中却犹如一柄大锤击中了冷肃,冷肃似乎一霎那有一点点通透,但却有无可言述。

齐浩见到冷肃还是略点些狐疑,眉头紧蹙,便继续开口解释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看,抛却一切现实等客观因素,单从凶手的本身来分析,能做出这么凶残的案子,我大致将凶手粗粗分成两类。原发性的和继发性的。先来说说继发性的,这一类代指凶手模仿犯罪。由于特定的人或事物的刺激,模仿他人犯罪。这一类通常是指凶手经受特殊经历后有所依照,犯罪手法可能与从前的某些案子相关联。甚至连动机也有所相同。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原发性犯罪,这一类与继发性相对,便很好理解了。不过,犯罪,尤其是连环犯罪,一定不是一个突发性的犯罪,他不仅仅有特定的诱因,而且必定还会有些许征兆。

所以我是希望在这里找到我所推论的继发性样本,或者是原发性征兆。”

冷肃轻轻点了点头,大致有些明白了齐浩的意思。可是冷肃又抬眼看了看这紧密的一架子一架子的卷宗,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怯怯的问道“那,耗子你是打算咱们俩,一本一本的把这些都翻完?”

齐浩笑了笑道“倒也不用全部翻一遍,咱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冷肃闻言才稍稍放下些心来,还好,还好,要是让自己全翻一遍,拿自己恐怕就直接交待在这档案室里了。

可接下来,齐浩大手一挥说的一句话,倒也差点让冷肃的一口心血飞溅出去。

只听齐浩指着五六个架子开口道“我们要翻的就是那里,里面这些年的凶杀案,失踪案,大案要案,另外还要再加上向流村周边地带曾出现过的案子。”

似乎是晴天霹雳,看看那些卷宗架子,冷肃只能暗暗的说一句“耗子杀人不用刀啊!”

十五回宿命

古黄色的牛皮纸封皮,厚重而古朴。捧在手里,倒好像托起了一块块砖头。档案室的光线虽然明亮,可是经过层层柜子的遮挡,深邃处却越发的昏暗,也越发显得狭长。刚刚翻找了两天,冷肃便已经觉得头昏脑胀了。而抬眼看了看卷宗的摆放,冷肃欲哭无泪,这才只完成了很小的一部分。

而齐浩不愧是干警察的,好体力,好心性。这么长的时间,依旧是头不抬眼不睁。要不是每天齐浩都定时定点的和冷肃吃着其他同事送来的盒饭,冷肃可就觉得齐浩快要成为一尊化石了。

冷肃伸了个懒腰,略有些疲惫的向齐浩走去,轻轻拍了拍齐浩的肩膀。齐浩似乎沉浸在卷宗里,冷肃这一拍,齐浩倒是打了个激灵。

冷肃见引起了齐浩的注意,摆了摆手道“我说耗子,咱们还是先出去放放风吧,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齐浩看了看冷肃,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好吧,也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说完话,齐浩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和冷肃一起出了档案室。

两人的目的地,还算是明确,冷肃提议找一家馆子吃个饭,毕竟,吃了两天的盒饭了,嘴里面淡的很。

随便找了几个小吃部,要了几个毛菜,冷肃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齐浩却没有动筷子,而是先燃起了一支烟。

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些静默,笼罩在烟雾之中。

待到冷肃先填了个半饱,才呼出一口气对齐浩说道“我说耗子啊!咱们俩儿这都在档案室里跑了两天了,可是也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啊!倒是让我觉得怎么咱们的社会越发的不安全了,就我看的那凶杀案的卷宗,有的人甚至躺着也会中枪,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齐浩笑了笑,手中的烟卷恰好此时在指间燃尽。

将烟头按在桌子上熄灭,齐浩才开口道”你那里没什么线索,可我这里却是收获不小的。“

‘噢?’冷肃挑了挑眉头,也被齐浩的话勾起了兴致。

齐浩拿起了手中的筷子,挑了几粒米饭,却是没有心情吃下去。而冷肃也是睁大了眼睛等着齐浩的下文。

随手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齐浩吊足了冷肃的胃口后才开口道“十七年前曾发生过类似的连环失踪案,而那些受害者至今找不到下落,初步断定已经死亡。”

“这……”冷肃一下子怔住了,不是吧,竟然真让齐浩这小子猜到了,竟然真的有类似的案件曾经出现过?

“那……”冷肃略带迟疑的出了声,还未继续说下去便被齐浩打断。

“查!继续查,我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齐浩斩钉截铁的说道。

冷肃抿了抿嘴巴,倒是没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不乐观的。

基于齐浩的新发现,短暂的吃了饭后,齐浩和冷肃便匆匆的回了档案室。

而齐浩挑出的有发现的卷宗也被转到了冷肃的手上。

冷肃蹙着眉头仔细地阅读着,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讯息。果然,齐浩的推断是有一些道理的。冷肃长舒一口气,准备将手里的卷宗递还给齐浩放好。可是才起了身,冷肃就觉得有点发晕,大概是坐的太久了,突然起身猛了点儿,冷肃一脚没踩稳,额头撞上了柜子。还好冷肃反应灵敏,一下子扶住了柜子的边框,才没有摔倒。

不过这一下撞得也算是实成的,因为连专心致志的齐浩都听到了‘咚’的一声,转身望去,冷肃正呲牙咧嘴的揉着额头。

齐浩无奈的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自己的苦读。而冷肃的眉头都快打上了结,怒目望向将自己额头撞得红肿的卷宗。而也正是这时,卷宗上的两个字映入了冷肃的眼帘——向流。

鬼使神差的,冷肃没做犹豫便拿起了那一本卷宗。说来也巧,这卷宗正是向流村的户籍情况调查。冷肃百无聊赖的随手翻着,可是慢慢的手指停顿了下来,目光也由初时的随意慢慢变得专注。大概停顿了三五分钟,冷肃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拿起了刚刚还未来得及递还给齐浩的卷宗,飞速的翻找着。

忽的,冷肃停顿了下来,重新仔细的阅读自己翻找出了那一页,而眼睛也越睁越大。

过了好大的一会儿功夫,冷肃突然向着齐浩的方向开口说道“耗子,你相信这世间有宿命吗?”

齐浩耳朵动了动,听到冷肃问话后,冷哼一声道“宿命?那东西是什么?我相信轮回。但却不信仰宿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人定胜天。”

冷肃无声的笑了笑,似乎是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说道“耗子,我相信宿命了,我相信我手中的这本卷宗便是宿命的指引。”

听了冷肃的这番话,齐浩猛然抬起头望向冷肃的方向,略有停顿的说道“冷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十六回前路

冷肃勾起嘴角,回给齐浩一个灿烂异常的笑容。将手中的两份资料递送到了齐浩的面前。

一份是向流村的户籍情况,一张老旧的黑白小照片贴在冷肃正打开的那一页上,而看到这张照片的齐浩轻蹙起了眉头,只因着眼前的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而齐浩却又一时之间不敢确定。

“这是?”齐浩试探的问道。

冷肃笑着答道“耗子你再仔细看看,这照片我们前几天刚刚见过。”

“这是……”

冷肃打断齐浩开口说道“这就是那个屠夫的老父亲,也就是传说中刚刚谢世便被偷去了尸身的那个!”

齐浩拿起两本卷宗仔细阅读,目光扫过后竟也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开口道“这难道是巧合?不不不,太多的巧合就注定了不平常,难道……”

冷肃点了点头道“的确可疑,为什么户籍资料上显示这位老爷子先前的调入地点恰好是先前连环失踪啊的地点呢?”

齐浩点了点头“再加上那老爷子的死也透露着一丝诡异,这事儿可真是赶到一块儿去了。”

冷肃揉了揉头开口道“耗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老爷子,没死啊!会不会这些案件都和他有关系啊?”

齐浩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老爷子的死,但是不可能村子里面这么多人同时撒谎,不过今天的资料倒是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之前那个有嫌疑的屠夫,他在上一起失踪案发生的时候也要有二十左右岁了吧!”

“你是说……”

齐浩叹了口气道“看来还要仔细查查,一定有什么是我疏漏的。”

而冷肃此时的心情欢快极了,有了线索,自己似乎就能暂时脱离这暗无天日的档案室了。

放下冷肃解脱般的心情不谈,却说齐浩终于盼到了惩罚结束官复原职,可惜,接下来的困境让齐浩有些抑郁到内伤,屠夫有打量的不在场证据,而这些看上去真实无比的证据不仅证明了他与近期的失踪案无关,甚至在更古老的失踪案件中,他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再来说说冷肃,冷肃现在也是没什么功夫陪着齐浩追踪这一起离奇案件了,因为冷肃接到了有木有枝两姐弟的来电。

来电的内容只有一个,希望冷肃能和他们一起探寻那个所谓的神秘的“邪寺!”

对于这个决定,冷肃是欣然同意的,邪寺意味着什么?玄之又玄的谜团,勾人心魄的迷幻,更是无可估量的财富。

探寻邪寺的旅程,自是少不了徐妞妞和苏大大这一对儿活宝儿,再加上有木有枝两个,这人手也是数数手指就能查的过来,看看这基本配置,有枝有木两个理论大于实践的理想主义者,冷肃一个关于纸上谈兵的闲主儿,再算上徐妞妞和苏大大这两只都不算靠谱的,不用别人提点,冷肃自己都不放心。

不过倒也不用冷肃提醒,其他人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有枝与有木两姐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四个雇佣兵,并且除了一个越南人,其余的三个都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而苏大大也带了两个人,一个诨号叫做独臂拐,一个则是这个独臂拐的小徒弟。

比起有枝有木的那几个云里雾里的雇佣兵,苏大大带来的这个独臂拐,冷肃还是听说过的。虽然和他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接触,但独臂拐在圈子里也还是小有名气的,当然这名气未必是赞颂或是阿谀的,也很可能是嘲笑的,独臂拐的名气,大多是由于他独特的造型所带来的。

就像诨号说的那般,这人少了右臂,左脚又有些瘸,常年都在左腋下夹着一柄重拐。

这人的性子有些古怪,传言中是个有故事的闷葫芦。不过也就是这个闷葫芦,总会在自己缺钱的时候弄出一件有些年头的古物,虽说是不知来路,可也是不容小觑。

可即便如此,当苏大大领着独臂拐和他那十七八岁的小徒弟走进冷肃的屋子时,冷肃的眉头还是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因为冷肃是在无法想象这位举着重拐爬上楼层还需要徒弟搀扶的残障人士会在他们即将到来的旅途中发挥多大的作用。

尽管冷肃心存顾虑,可是苏大大只是拍拍肚皮把冷肃拉到一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便让冷肃心底有了动摇。

“别看那老家伙是个残废,知道的可不少,咱们上次弄到的那朵玉莲花不是在我那里吗?那个老家伙看到过,而且知道来路。”

冷肃略微思量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着苏大大说道“大大,不是兄弟我信不过你,只不过刚想瞌睡便有人送来枕头,苏大大,这事情有些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大大定定的看着冷肃,说道“冷子我明白,干这一行不是过家家,都是脑袋绑在腰带上过活,别人赚的是血汗钱,我们弄的是卖命的钱。轻易不会信的过谁,可是这独臂拐说来也是圈子里面的人,虽说是来历古怪了些,可是任谁都知道那手脚也不是太干净,既然如此,他所求的又会是什么,金银古玩,如此罢了。既然如此,他若真能提供到有用的线索,‘邪寺’的事,算上他一个便也不无不可。”

冷肃舒了口气道“我倒不是因为多一分少一分计较,只不过独臂拐和我们一起去,是一个累赘,你明白,我不希望留下什么变故。”

“这……”苏大大迟疑了。

冷肃接着开口说道“看看他能提供什么消息,东西可以算他一份,但是这人……”冷肃顿了顿,“还是算了吧。”

此时冷肃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哈哈大笑。冷肃循声看去,瞳孔一缩,只因这笑音并不是出自旁人,却正是出自独臂拐之口。

闲时莫论人是非。而冷肃此时恰似领教了。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这独臂拐撑着重拐倒是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冷肃眉头微蹙。

独臂拐哈哈大笑后,扔掉了重拐。‘砰’的一声闷响,冷肃都想象不到那个心脏不好的老大娘会不会直接上来砸门。

而接下来独臂拐的举动更是让冷肃瞠目结舌,只见这人扬起那独臂,一手拍在冷肃和苏大大说悄悄话的厨房里那面大理石的料理台上。而掌落之处,大理石面出现丝丝龟裂。

冷肃的眉头挑了挑,却是扬起嘴角。张开口,说道“好,这邪寺之旅,就算上您的一份。”

十七回春宫

独臂拐看似豪爽的笑道“哈哈,那我这个老家伙了,可要多谢隐先生的看顾了。”

冷肃换了嘴脸陪笑道“您说笑了,是小子我不懂事,错看了高人。就凭您刚刚的那一手,这天下之大哪里又是您去不得的。”

独臂拐听到冷肃这话,冷笑了一声,伸出他那仅剩的独臂换来他的徒弟将扔在地上的重拐捡了起来,递还到手中。

冷肃眯起了眼睛,注意到那独臂拐呼来唤去时他那小徒弟的些许不情愿,嘴里的笑容也逐渐变得越发的莫测了。

待那独臂拐在小徒弟的搀扶下慢慢的挪回冷肃家的客厅时,苏大大才有些尴尬的对冷肃说道“冷子,这实在是得你多担待些,老先生性子有些不好。”

而苏大大一边如此说着,一边还有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晃了晃,有嘴型示意冷肃道’他脑子有病,甭理他。”

冷肃对苏大大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着又到了中午的饭点儿,冷肃打了个电话给楼下不远处相熟的小饭馆,让老板做了四菜一汤送上来。

屋内的四个人,冷肃,苏大大,再加上独臂拐他们师徒两个就随便吃了一口。

话说酒足饭饱,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也调节了上来。在冷肃的诱导之下,独臂拐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大概是由于冷肃和苏大大一贯的信誉还可以,这位颇为神秘的人士,才说起了他的有关玉石莲花,有关‘邪寺’的线索。

故事从哪里说起好呢?就说苏大大近期生意还算不错,连蒙带骗的转手了几笔买卖,就连几件民国时仿的明清瓷器都被这厮按照真品的价位忽悠出去了,可谓是财源广进啊!可这厮凭的是什么?切,还不是圈子疯传,苏爷弄了一个风水大师的古墓,墓里面多的是各朝各代的奇珍异物。个个货真价实而且都是来历不凡,瑞气洋溢啊!

得!我说出来您摇摇头说不信?那就请您却看看苏爷手里的玉石莲花,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啊!看看那花瓣雕琢,纹理形态。您还能说出一个不字?

这下各位看官您明白了吧,感情儿那玉石莲花成了苏大大近期招财进宝的活招牌,要不怎么说苏大大近期的生意不错呢!

而也就是这样,独臂拐在偶然一次苏大大的吹嘘之中见识到了那朵玉石莲花。

独臂拐对于那朵玉石莲花本也就是偶然一撇,莞尔一笑罢了。可是回到家中独臂拐却越发越觉得那朵玉石莲花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想一想,若是自己经手过的古物,那肯定不会没有印象,独臂拐确信自己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境地,相反,他的记性和其他人相比可以说是更为出色的,哪怕是过去很多年的经历,独臂拐回忆起来也是不会漏了一个细节的。

那么对于玉石莲花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儿,思来想去,由于心中惦记着这点儿事情,独臂拐一夜没睡。第二天,精神有些萎靡的独臂拐起了身,拄着自己的单臂重拐晃晃悠悠的向着银行走去,昨天人家的短信提醒已经发到,显示独臂拐有一笔业务需要及时办理。

站在明亮光滑的大厅里,欣赏着他人歧视或是同情的目光,独臂拐的面色平静,内心却有一种忍不住的酸涩。

人性,总是复杂而难测,而面目,总是善变而隐秘。所以独臂拐才不喜欢出没于繁华的街景或是各种公众场所。待到办理业务后,独臂拐艰难的在确认单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体,内心的苦洌却忍不住泛滥成灾。

要知道,独臂拐原也不叫这个诨号。他既不是天生独臂,也不是打小儿拄拐。想当年,独臂拐也有过花色的青葱岁月,也爱人声鼎沸,喧哗繁冗的街道,甚至那吴侬细语,红袖添妆也是独臂拐的最喜。可是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有个磕磕碰碰,不会一帆风顺的恣意下去。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独臂拐的那一次磕碰,后果比较严重,失了一条手臂,也废了一条腿。

剩下的便也只是如今的独臂拐,一个坐公交都有专用残障座位的半老头子。时间磨平了伤痛,磨平了心智。都说这尘世间的大悲莫过于英雄白发,美人迟暮。可是要让独臂拐来说,壮年留下的伤,便是一辈子不忍言及的苦。

而即便时间磨平了一切,在独臂拐看来,却抹不平那一段九死一生造成的遗憾。

独臂拐独自回忆,这一段回忆他从不与任何人分享,从不允许任何人聆听。

也正是独臂拐黯然伤神的忆起这段故事,才猛然回忆起自己在什么时候看到过那朵玉石莲花。

其实说是看到,倒也有些牵强。独臂拐想起自己曾在那次玄之又玄的经历中偶然见过一幅画,或者说是一副黄图更为准确。

画面色泽妍丽,女子丰腴婀娜,赤身露体,仅在关键之处有明黄色的龙纹锦缎遮盖,眉目之间有三缕春意,两丝放荡,一滴情泪。男子英武,容貌瑰伟,面上却有一点情欲,两处无奈,三分苦楚。画面的背景便是一处雕龙画凤的床榻,而床榻之上的盒子里便摆放着这样一朵玉石莲花。

按理说,春宫画里出现的一朵莲花像,也不值得独臂拐联想到一起。只不过,这画的画风过与诡异,肢体交缠,在画上明黄与肉‘欲’的糜烂场景之中,这一朵莲花也画的尤为精致与圣洁。所以,这一下子。到越发让独臂拐觉得那画中的莲花与在苏大大手中看到的是一模一样。

独臂拐对苏大大和冷肃细细讲述了,自己偶然一撇的春宫画,不过话音初落,却是惹得苏大大勃然大怒。

只听得那苏大大厉喝道“好你个老匹夫,小爷我好心好意分你一杯羹,没成想你竟是搞了个什么春宫画的故事敷衍小爷,我看你是一点诚意也拿出来啊!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告诉你,向来只有小爷扒别人的皮,还从没让人吃过自己的肉!”

见到苏大大此状,独臂拐也只是,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一声苦笑。

冷肃的眉头紧皱,说实话,仅凭借着一副存在于独臂拐记忆力,一副未真正漏过庐山真面目的春宫画,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冷肃无法想象,那画要画成什么样子,画中的莲花要多么别致,才能让独臂拐在经年之后,斩钉截铁的判断,苏大大手里的莲花就是画中的莲花。

冷肃并不是不信,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想象与现实的反差,实在是有些大。

十八回取画

冷肃和苏大大此时摆明的态度也让独臂拐的心里凉了半截。独臂拐面上扬起一抹苦笑,沉思了一下后继续开口说道“我有七成的把握,苏爷手里的莲花就是画中的莲花。”

冷肃的嘴角抽了两下,表情似笑非笑。用眼珠子瞪了一眼苏大大之后冷肃才继续开口说道“就算是如您所说,那幅画里的莲花就是苏大大手里的,可是这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帮助呢!况且仅仅凭借您的一缕多年前的记忆,很难打动我。”

独臂拐抬眼看了看冷肃,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紧紧的闭上了。

冷肃随着独臂拐的表情,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而后试探性的说道“不过,若是我们也能见到那副画的话,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来证实,来找出其他的关联。”

“这……”独臂拐眉头紧皱,看上出似乎在想隐瞒什么。

“咳咳。”一旁的苏大大清了清嗓子道“您老可想好了,若是真能找出那个什么什么寺的,那里面可是什么都可能有,大把大把的古玩与金银,再不济也会有些许古籍佛经,到时候……嘿嘿。”苏大大没有继续说下去,留下了半截话给独臂拐自己思量。

几人都没有出声,似乎在等待着独臂拐给出一个结果。而也正在这时。独臂拐的小徒弟出声打破沉默。

“师傅,您老再仔细想想,这要是真能大干一票,咱们爷儿俩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哎!”听到徒弟这话,似乎终于打破了独臂拐心中的天平,只听他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样吧,我回去联系一下,一星期后,我会将那副画,拿到你们面前证明我的诚意。”

冷肃听到独臂拐如此之说,自是笑得春光灿烂,开口道“您说笑了,什么诚不诚意的,那可是我们共同道路上的敲门砖呢!”

这一日,宾主尽欢,独臂拐也带着他那小徒弟先离了去。

站在窗口,看着独臂拐师徒远去,苏大大才小声问冷肃道“冷子,你说,那独臂拐说的那副什么黄图,到底是真的假的,难道还真和‘邪寺’有关,我们可得谨慎些,这老家伙鬼的很,可别上了当。”

冷肃回给苏大大一声冷笑道“上当?事情都没问清楚,你就把人领到我这儿入伙,你苏爷还会怕上当?”

苏大大被冷肃刺得老脸一红道“得得,冷子,都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清,我……”

没空听苏大大长篇大论的自我谴责,冷肃摆摆手打断了苏大大道“倒也不全是你的错,只是凡事还是谨慎些为妙,这一次算是歪打误撞,看着这独臂拐的样子,这事儿倒是有八分可信。”

“哦!”苏大大瞪圆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窃喜。

冷肃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还不仅仅如此,依照我的猜测,那副黄图有可能就在独臂拐的手中藏着,或者说,至少,独臂拐知道它的下落,并且与持有人熟识。只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阴私顾虑,就不是我们能猜测到的了。”

苏大大轻呲一声,拍拍胸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了线索,就算前面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

“噗”看着苏大大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冷肃忍不住摇着头,轻笑出声。

这一边,冷肃和苏大大百无聊赖的等待着独臂拐的神秘春宫画,而另一边,有木有枝两兄妹正拿着上一次与玉石莲花一起发现的地图影印本查找各种资料,并且通过卫星高空图像做出比对,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那么剩下的徐妞妞同志在做什么呢?

哎呦,这厮正在马不停蹄的逛街试衣,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神似一只无所事事的米虫。真是活得惬意。

好了,闲话不多说,却来说说那正好是过了七日后,独臂拐师徒再次登门。而这一次,冷肃一眼便看到独臂拐那小徒弟的身上背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冷肃猜也猜得到,那盒子里面便是独臂拐曾言道的春宫画了。

却说线索就在眼前,冷肃和苏大大已经是亟不可待,只等独臂拐和他那徒弟慢吞吞的进了屋子,苏大大便一把将房门关上,清空了桌子,眨巴眼睛看着独臂拐的小徒弟慢里斯条的将木盒子打开。之后,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略有些泛黄的画轴,轻轻的将其展开后,人物便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

纸上面,果然是如同独臂拐所描述的闺房之境。别的不说,单说就这幅画来看,工笔细腻,色泽饱满,人物动作自然,表情详尽。饶是冷肃断物无数,也不得不称赞其一声上品。

冷肃凑到近前,仔细的观察这一幅春宫画,可别说,倒是真让冷肃看出几分意思来。

先前,独臂拐也曾提到过,画面中的女子举止大胆,仅在关健部位有些许遮掩,而冷肃虽然之前听到独臂拐说过那遮掩的布是带有龙纹,但经此一瞥还是有些吃惊,画面用笔精妙,独具匠心。龙纹似有还无,却又深深的印于脑海,经久不散。

十九回内有乾坤

而画中的那朵莲花,冷肃只扫了一眼便也看出与苏大大手中的莲花有九分相像,而更让冷肃判断的八九不离十的便是那盛放莲花的盒子,正与此时冷肃手中的一模一样。

不用旁人提醒,冷肃心中已对这幅春宫画有了几分猜测。这幅图必然与冷肃等人所要寻觅的‘邪寺’是有关联的。

几个人围着这一幅春宫画看了看,冷肃便开口对着独臂拐说道“您老说的没错,我看这画里的莲花也是苏大手中的那一朵,只不过得请您老给我们说一说这一幅画的来历,也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本来冷肃只是试探性的一问,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独臂拐登时就变了脸色,摆了摆手说道“隐先生莫要多问,得到这幅画只不过是偶然罢了。画现已在此,至于其他,恐怕我就无可奉告了。”

“呀嗨!”苏大大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老拐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画从哪里来的你最好给我们哥俩儿说个明白,我可告诉你,要是你暗地里留什么心眼儿,耽搁了我们哥俩儿的大事儿,小爷我可让你在这行里呆不下去。”

独臂拐看着苏大大的色厉内荏,只是回了一声冷笑,开口说道“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你们能不能从这画上得到线索也不过是时运问题,我也希望有所发现,毕竟,之后弄出来的东西也有我的一份,可是除了我所能提供的,其他别的什么,我看你是休要在我面前再提!”

“你……”苏大大红了眼睛,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冷肃拦了下来。

只听冷肃开口说道“得了,都别吵了,还是再来看看这一幅画吧!”

冷肃的话,算是给了苏大大一个台阶下,苏大大倒是不吱声了,而独臂拐嘴角冷冷的笑容却依旧没有熄灭。

“隐先生,您在这画上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声音后,冷肃愣了一下,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独臂拐的那个小徒弟,而冷肃之所以吃惊,便是由于,这是他第一次听那个小徒弟开口,在冷肃的印象里,独臂拐的这个小徒弟就像是独臂拐的影子,沉默而安静,似乎是透明的。

而此时,也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冷肃暮然发现,在他那似乎常年低眉顺目的眼睛中,此时显出的却是一种睿智明亮的光彩。

冷肃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这个独臂拐的小徒弟似乎有点意思。随后目光一转,冷肃又将眼神停留在那一幅画上,而独臂拐和苏大大二人也都将眼神随着冷肃的目光而流转。

却见冷肃顿了顿,笑道“其实说到发现,还是有一点的。”

“哦?”这一声是独臂拐发出,只见他面色凝重的看向冷肃开口说道:“先生您有什么发现不妨说说看。”

冷肃伸手指了指春宫画上的一点说到“整幅画面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这里。”

顺着冷肃的只见却可以发现,冷肃所指之处正是画面上那女子的私密处,上面正有一块明黄龙纹布料遮盖。而冷肃说的也没错,半抱琵琶半遮面才是最能吸引人的,若隐若现往往比平铺直叙来的有效果,正是应了此理。

“在中国,在中国古代,有几种颜色是禁忌的。比若说,男子很少着绿色,只因绿色有遮羞之意。

而红色一般则在喜庆的吉日才可穿着,尤其是对于一些名门望族而言,红色有着严格的限制,甚至家里的良妾美婢,只可着粉红,朱红是正妻才有的规格。

而这些还算是好说,只是另外有一种色彩,用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那颜色也许大家都清楚,就是明黄色。”

冷肃的话说到这里,独臂拐和苏大大看上去都是若有所思,而独臂拐那小徒弟却是重新低下头埋起脑袋装鸵鸟。

冷肃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

“皇家的明黄,便是死规矩。而在这一点上,很少有人去触犯。画面上的明黄龙纹布,完全可以断定这女子出身皇家,那么她又是谁?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就很只得推敲了。”

“冷子你这说跟没说一样。”苏大大略有不耐的拆了冷肃的台子“中国从古至今,大大小小王朝的变更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这还算是正统的皇家,那些个什么王爷贝勒更是数不胜数,至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连想都不敢想象。这范围也太广了,一一推敲下来。恐怕一辈子也琢磨不出来。”

听到苏大大的话,冷肃只是笑了笑道“苏大啊!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性子也太急了,这样,你到我书房去,将抽屉里的放大镜拿来。”

苏大大皱了皱眉头“拿那东西干嘛?”

冷肃再次伸出手指,指了指画面上床榻后侧的典雅屏风道“那上面似乎有字,可是太小,我看不清。”

听了冷肃的话,苏大大的脑袋往前凑了凑,旋即抬起头狐疑的对冷肃说道“冷子,就那些看不出个数的小蝌蚪会是汉字?你开什么玩笑!”

冷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推了一下苏大大的大脑袋道“让你去拿就赶紧拿,拿来了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苏大大揉了揉脑袋,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向书房走去。

而此时,独臂拐沉默的注视着那一幅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冷肃气定神闲的等待着,而又趁着此时将目光停留在独臂拐的小徒弟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冷肃开口问道。

小徒弟似乎没听到,继续低着头沉默着。

独臂拐抬头看到了冷肃的目光,便用那仅剩的手肘轻轻碰触了他的徒弟一下。

那小徒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有轻轻的一道声音从那正对着冷肃的头顶传出“张玦”

冷肃不自觉的略微挑了挑眉头,这名字起得真是不算吉利。玦,一般指的是玉石,可什么样的玉石能被称之为玦呢?

残损的,残缺的,有缺陷的。不过冷肃此时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感慨一下罢了,毕竟天下之大,出现什么样的名字都不算是奇怪

第二十回少爷?

书房中传来的物品翻乱的落地声让冷肃眉头一皱,冷肃对于自己刚才让苏大大去拿放大镜的动作感到一点点的懊悔,听这声音,苏大大的破坏力实在是有待考究。

冷肃刚想迈步走向书房,却见到苏大大手里把玩似的拿着一把放大镜走了出来。冷肃瞪了他一眼,苏大大厚脸皮的笑了笑。

将放大镜递到冷肃手里时,冷肃还是不太舒服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将放大镜放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将它以适中的距离浮空于春宫画之上,而放大镜正对的位置,正是之前冷肃所说的屏风之上。

而此时放大镜所放大的画面,也让独臂拐和苏大大张大了嘴巴。

果然,出现的是一段小字,果然,那屏风是刻了字的。

此莲不是尘世莲,佛曰泥卢钵罗。

此心不同美人心,得称大清净心。

此生不似平淡生,笔断天下万机。

此情不若连理木,朝朝暮暮相顾。

春风暗渡,烟雨凝处,偷得一息销魂露。

冷肃用平平静静的声调将这段话读了出来,然而内心却起了丝丝涟漪。

苏大大啧了啧嘴巴说道“呦呵,这情诗写的还挺不错的嘛!冷子你说,这诗有什么发现。”

冷肃笑了笑道“大的发现倒是没有,不过我猜,这诗是那女子写的。”说话间,冷肃的手指点了点那丰腴娇媚的女子。

苏大大的嘴巴抽了抽,得,画上这两位作古的老骨头,还是挺浪漫的。

独臂拐的眼睛也紧紧的盯着冷肃手中的放大镜,开口问道“画上这两个人是谁?”

冷肃思量的一下,开口道“画上这两个人可能谁都不是,只是画师笔下的路人甲。画上这两个人又有可能是史上记录的一笔,为我们指引出邪寺的方向。”

“嗤”独臂拐发出一声冷笑道“说了这么多,原来真正的答案是隐先生你也不知道,这圈子里的传闻倒是有些大不尽其实。”

冷肃还没吱声,苏大大就像个狗腿子一样骂道“老东西,说话干净点,别夹枪带棍的,小爷我和冷子不一样,脾气是不大好的。”

独臂拐哼了一声,十分轻蔑的看了苏大大一眼,看来以这位老先生的本事儿,苏大大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独臂拐还算是收敛,有一些话压在心里没出声,此时,他的心里就在冷冷的骂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亏得我这把老骨头还以为他们又多大的能耐,罢了,罢了、’

独臂拐想到这,刚想张开口再对着冷肃说些什么,却看见冷肃不算英俊的脸上显出了邪肆的一笑。眼睛里显现出一抹深意。

却听冷肃开口道“老先生莫要太心急,还是慢慢的听我把话说完的好,再说,就算您打算一拍两散,您最好也先问问您旁边那小兄弟的意见,免得之后追悔莫及。”

冷肃话音初落,独臂拐的独臂不由得抖上了一抖,眼神变了一变。却是一声不吭。而他身旁的小徒弟,慢慢的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道“隐先生好眼力。”

此时这一位独臂拐的小徒弟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脸上还哪里有之前的胆小怯懦唯唯诺诺。剩下的却只是高人一等的傲气。气场完全放开,毕露锋芒。

苏大大吃惊的愣在了那里,有一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怎么发现的?”独臂拐那小徒弟挑眉向冷肃问道。

冷肃轻轻一笑,道“谈不上什么发现,只是猜测罢了,运气好而已。”

话音落定后,却只是一片沉默,显然,这个理由,独臂拐和他的“小徒弟”并不接受。

冷肃见此状,太阳穴跳了两下,便开口解释道“老先生身子不方便,初次见面时,便是你搀着他,不过,我总觉得有一点违和感,初时未发觉,待到仔细回忆,才发现,尽管是你扶着他,可是他的身体重心却是勉力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姿势应该很不好受吧,显然,他是不惯于被你搀扶的,而且尽管隐藏的很深,但是老先生对你还是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比如说,有时候,他会偷偷看你的脸色。所以我想,您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小学徒这么简单。”

“少爷,都是老奴不好……”独臂拐听了冷肃的话后,有些懊丧的急急开口说道。

然而话没说完便被那‘小徒弟’打断了“古伯,这不关你的事儿,只是隐先生太过聪慧。”

冷肃摆了摆手“我只是善于观察而已。我想现在,我们应该继续谈一谈了吧!”

苏大大有些云里雾里,这三两句话的功夫,老母鸡变鸭啊!

“我想,我现在可以问一下这幅画的来历了吧!”

冷肃这一回依旧问着同一个问题。

独臂拐这一回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位‘少爷’身边一言不发,犹如一座雕塑,尽管这雕塑有些残缺,却是依旧笔直挺立。

只见那少爷开口一笑道“实不相瞒,这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收藏品之一,至于来历,并不是我一再回避,而是实在有些不可考。只记得记忆力似乎爷爷说过,这画是南北朝时期的。”

南北朝?

这个线索可真是让冷肃纠结了。

都说那三国两晋南北朝,封建国家分裂,政权交替频繁。其中更有十六国的东拉西扯,社会乱成一锅粥。

而虽然南北朝和五胡乱华比起来不够混乱,但是却也不是个大一统的时段,在南北朝里搜索王公皇族,寻找线索,这难度……

冷肃沉默了,不自觉的神游,而其他三人注视了冷肃的出神却都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半天,冷肃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给三个人带来了一丝失望道“算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大家都查查资料,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显然,冷肃的这个回答并不尽如人意,因为,这话说完,其他三人的眉头都不自觉的一缩。

苏大大率先清了清嗓子道“那您二位就先请了吧,冷子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这画也就先放在这里吧!我想您二位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这……”独臂拐迟疑了一下,却被张玦打断“没关系,这画放在隐先生手里我放心的很,也只有放在隐先生手中,才会真真正正对我们需找线索有帮助。”

苏大大听到张玦如此之说,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这二位送出了门,只不过在门口处和独臂拐对视的一眼,波谲云诡。

二十一回醉闻

似乎做了一个绮丽而又朦胧的梦。

到处是明黄或是朱红的绸缎,入眼尽是如轻烟般飘荡的纱幔。美人微露肩背的坐在满是蔷薇花瓣的浴汤之中,热气蒸腾,迷茫了人眼的同时,也将那骨肉均匀的肌肤映得越发莹白。

纤指轻拨,翻弄了一池涟漪,玉手微拘,沾染尘间香氛。

保养得当的一头乌发,乖觉的散落于一侧,半是舒张,半是湿润。

冷肃着相了,着了魔一般目不转睛的偷窥着,耳边响起的却是宋玉半似恭顺半似调侃之言: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冷肃的喉咙不由得动了一下,不由的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尽管的呼吸微不可查,似乎还是引起了池中人的注意,冷肃只见她身子似乎一顿,似乎准备抬起头,将目光转向冷肃。

冷肃的心底半是紧张半是期待,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他还没见到这女子的容颜,此刻,既期盼能窥知一二,又担心唐突惊扰梦中人。

正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似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将那女子的注意力全然吸引过去。

冷肃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顿了又停,似乎是迟疑。

而那池中的花瓣里却是飘出一声娇笑,这声笑,也似一根羽毛,轻轻的搔弄着冷肃的心脏,一霎那,短短的失了心跳。

“华儿,还不进来帮哀家擦背。”池中那女子轻轻柔柔的说道。

冷肃屏气凝神,似乎听到门外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和一声低沉沙哑的男声,挣扎的吐出一个声“诺。”

而这一个字,也仿佛是飞鸟惊扰了水面,也好像是石子亲吻了镜面,眼前的景象以风一样的速度在冷肃眼前龟裂,冷肃也募然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室清冷的空气,似乎还有,还有梦中若有若无的花瓣香气。

好一个春梦了无痕。

黎明还未到来,所以静寂永无退散。

冷肃再次闭上眼睛,却有些失眠了。脑子里面更是有些杂乱不堪,一些混乱的斑驳的思维不受管制的在冷肃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光怪陆离,于冷肃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什么想法悄然的破茧而出。

尽管夜里睡得不怎么舒服,可是晃眼的阳光还是将冷肃吵醒了。冷肃打了个哈气,又抱着被子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到厨房打了个鸡蛋,煮了一锅方便面,填饱了肚子,冷肃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冷肃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的清醒了些。

烧开了沸水沏上了一壶茶,轻嗅着袅袅的茶香,冷肃才又找到了一丝惬意。说来这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只不过却是绍兴的茶农自家调配种制,不对外出售,也不知道苏大大哪里来的路子,硬是讨了过来孝敬冷肃的,旁的味道,不说,倒是别有一番心意。

冷肃惬意的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慢慢的摇晃,手里握着的依旧是那一本老旧的黄皮书。

并不是冷肃读书读得太慢,而是好东西最好不要一下子读完,若不给自己留点什么念想,那这日子过得也就了无新意了。

抽出夹在书中的樟木书签,冷肃自在的阅读着。

“醉闻”冷肃的目光扫过这两个字,毫不迟疑的看了下去,看着那字迹依旧是江东西的,不过有了些许潦草,大概真的恰如那标题,是醉后提的笔吧。

余常游经辽东,结识一破足道人,言谈不多,交情不密。然,今日竟再次相见,吃惊之余,饮酒助兴,茶余酒后,听得道人闲聊一事,略有传奇,故列于纸上。

冷肃看过这段话后,便被勾起了兴致,不由迅速看了下去。

故事是这样的,据破足道人的叙述,辽东有这样一户人家,主人是个吝啬的财主,家里住着一户老宅子,这老宅子还算是不错,建筑讲究,面积也比较大。看上去,这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事情却是从这里开始了。

老财主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俱都已经娶妻,而两个女儿却是还未嫁人,这并不是因为两个女儿还未到可以嫁人的年纪,相反,他那两个女儿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至于未嫁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上门来提亲的男人都出不起老财主要求的嫁礼。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也许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也好,因为老财主家不过也就是多了两个老姑娘罢了。

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天,老财主的大女儿,打破了这平静。

也许是大女儿到了应该思春的年龄,也许是大女儿厌倦了那样平静的生活,大女儿的心动了,她喜欢上了自家的长工。

喜欢他每天挑水回到院子,喜欢他每天出工路过门前,甚至喜欢他做活时候的汗流浃背。

而那长工大概也是对这小姐也是有着一丝喜意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在小姐看他时,默默的低下头,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不知是打什么时候起,那长工和大小姐似乎有了默契,长工常常不受控制的将目光飘向小姐的窗子,而那大小姐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看着长工发上一会呆,而每当两个人错身而过时,目光都会短暂的交融,那一霎那,似乎连呼吸都是甜腻的。

甚至,那大小姐在一次错身的瞬间,竟然紧张到被一个小石子绊倒,亏得被这位长工一下子扶住了身子,可依旧还是扭伤了脚。

而这原本也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可惜,入了有心人的眼,再小的事儿便也不那么简单了,而这小事,也许就会翻出滔天的风浪。

而这个有心人并不是旁人,而是这位大小姐嫡亲的妹妹,同样至今未嫁的二小姐。

二十二回惨烈

二小姐看着她姐姐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甜蜜,心中却犹如打碎了五味罐子一般,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而这一种滋味,无人体味,也无人知晓。

而大小姐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与那长工之间的关系也略微有了一点点暧昧,不过,却也终是发乎情止乎礼。然而,谁都不会发现,有那么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盯着他们,由最初的点点艳羡,变成了最后的嫉恨。而这双眼睛的所有者,正是她的妹妹。

这一夜,二小姐失眠了。她看着熟睡的大姐,不知梦到了什么。笑得那样甜蜜,而这甜蜜,是自己这一生从未拥有过的。这怎么可以,她们是姐妹啊!生长在同样的家庭,不也应当拥有同样的命运吗?大姐又怎么可以独自幸福?

于是,在这样一个夜里,烟雾笼罩了月光,二小姐披上了外衣,走了出去,敲响了父亲的房门。轻轻的诉说之后,果然惹来的是父亲的雷霆之怒,地主家的小姐,和低贱的长工,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这个答案不难推测,可就算是各位看官推测的出,却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收场。

地主思虑了三天,而这三天中也偷偷的观察了自己的大女儿和那个可恶的长工,果然,正如二女儿所说,他们之间,是有些不清白的。地主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那样低贱的人,竟是那般低贱的人!

地主狠狠的抽了几担烟,将几个儿子叫到了身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

趁着这长工来上工的时候,将两个女儿所在了自己的屋子中,拿起了棍子和棒槌,趁着那长工不注意,将他打倒在地,无休止的殴打,发泄着心中难述的怨气。

长工难以反抗,惨烈的叫个不停,到最后,叫也叫不出来了,便只能喘着粗气哼哼,后来,连那哼哼声也没有了。

院子里的声音自然惊动了屋子内的两位小姐,而大小姐几乎一霎那便明白了什么。她死命的要冲出去,可是她的妹妹死死的拉着她,而门也是从外面被锁着。听着外面的求救声,哀嚎声,大小姐在屋子内也疯狂的叫喊着,可是没有人理她,甚至她的亲妹妹,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悄悄的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看吧,这样就好了,谁也不比谁幸福,谁也不配多得到什么了。看吧,自己的姐姐,终是比自己更落魄了,像一个疯婆子,呵呵。二小姐的心中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快感,这快感让她觉得连呼吸都舒服了许多。

当门外的呼声渐渐消失之时,大小姐也再也哭不出声音了。也只能看到她肩膀的无助的抽搐。她的妹妹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脊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慢慢平息下去,殊不知,她的心中是有点小遗憾的,姐姐还是在哭一哭的好,因为那悲痛的哭声似乎让自己觉得如此美妙。

在她们看不见的门外,长工早就没了声息,似乎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他的身子软的像一滩烂泥。财主家的三儿子拖着他就像拖着一头死猪,慢悠悠的出了院子,不知向着哪一个方向,渐渐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剩下院子里,湿润的,浸染了一些红色的土地。

从那一天起,旁人便再没有看到过那个长工。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又哪里有人关心他的去向,就算是隐隐知道些什么的,谁也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自讨些晦气。

而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旁人便再也没看到地主家的大小姐,她不吃不喝,生无可恋。在那样孤寂的夜里,悄悄取了绳子,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掉在了房梁上,无牵无挂的走了,身上穿着的是自己早些年便已经缝制好的大红嫁衣。

在那样孤寂的夜里,二小姐却是心满意足的睡得熟了,所以,她没有看到她的姐姐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平时不舍得用的梳妆的匣子,点燃了微弱的烛火,对着不算清晰的铜镜,慢慢的梳理着自己乌黑的长发,用碳棒细细的描了有些稀疏的眉毛,也有红纸小心翼翼的抿了抿自己干涸的嘴唇。所以她没有看到她的姐姐像一个即将坐上花轿的新娘子一般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甜美的将那夺命的绳索套上了自己的脖颈。

二小姐这一夜睡得特别沉,这似乎是一个美梦,梦里的二小姐,看到了漫天的红,大红色的花轿一顿一顿的停在了自己的门口,周围的邻里都前来贺喜。二小姐在梦里高兴极了,这么气派喜庆的婚事是自己的吧,那漫天的红,遮了人的眼,暖了人的心。

“喔~喔~喔喔”公鸡打鸣的声音也打破了二小姐的美梦,二小姐知道天亮了,可是却暂时不想睁开眼睛,她想更多的感受一下梦中的美好。这样又过了有一会,二小姐才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的景象让她觉得自己似睡非醒,他看到一件大红的嫁衣,就浮现在自己眼前,映入眼帘。

可是猛地她便发现有些不对了,那红裙之下是一双小脚,顺着小脚网上看,却是一张惨白惨白的却让自己分外熟悉的脸,二小姐‘嗷’的一声叫出声,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子。

她大口喘着粗气,她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她的姐姐,嫡亲的姐姐,就吊在那屋子里的房梁上,舌头吐得那么长,脸色那么白,早就已经断了气,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开门时,眼角的余光,也可以看到,她那血红色的衣裙随着风,裙角轻轻摆动。

二小姐着了魔一样跑到她爹,她哥哥的房间,一个一个的砸门,哭诉着噩耗。

而此时,家里起身的没起身的都吃惊的向着这姐妹俩的屋子里跑去。

刚跑到门口,定睛一看,老财主便回手给了他二女儿一个大嘴巴子。此时,在他们的眼中,透过那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他们家的大小姐正安安静静的端坐在门口,穿着红色的嫁衣,脸色惨白的看着天空。虽然样子有些古怪,却哪里是二小姐说的上了吊的死人。

而二小姐,似乎不止是被老财主这一巴掌拍蒙了,她连牙齿都有些颤抖的低喃着,这不可能。

她明明见到姐姐死了,那灰白的脸色,长长的舌头,还有那摇摇晃晃的绳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可以感觉的出,她的姐姐已经死掉了。

二十三回跛足道人

二小姐觉得若不是这个世界疯了便是自己疯了,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已经死掉了。她偏执的这样认为,可惜,在其他家人的眼中,她的姐姐依旧活着,虽然神情举止变得古怪,可是依旧活着。

老财主看到这样的大女儿是有些迁怒的,可是依旧没有后悔,女儿无论是疯是傻,都比跟了一个低贱的长工强。老财主舒出一口气,似乎自己岌岌可危的颜面已经安全了。

只是此时,老财主对自己的二女儿有些不满意了。若不是二女儿添油加醋的描述,也许老财主自己处理的手段会更加的圆滑一些,而不是一下子造成现在这个局面。而且,这个二女儿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心思,天天诅咒她的姐姐已经死掉了,就这两个女儿现在的样子,老财主隐隐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再来看看二小姐,她每日每夜都惶惶不可终日,恐惧,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二小姐不明白,是旁人的眼睛瞎了还是自己的瞎了眼睛,为什么他们没看到,姐姐那古怪到僵硬的表情,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每个夜里。

她偷偷的在夜里触碰过姐姐的肌肤,僵硬,没有弹性,凉瑟阴冷,也感受不到呼吸。

是旁人都无视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在那个清晨,在那个自己睁开双眼的黎明,自己的姐姐就再也没有真真正正的回来过,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那么她又是谁呢?姐姐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都没有人回答过她。

夜不能寐,不敢睡,二小姐觉得死亡距离自己也不远了。

每月的初十,是村里人赶集的日子。二小姐听邻里说集市里来了一个颇有本事的道人,便暗自上了心,等到第二个市集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偷偷的溜出了家门,将那道士请到了家中。而这位道人,也就是江东西笔下的故友了。

其实说来二小姐倒也不是傻到花了全部的银钱,冒了惹怒了爹爹的风险,偏偏要把道人请回家来凑点儿热闹,在村民的口口相传之中,骗子扮作道人的也是不占少数。可是即便如此,二小姐依旧觉得这一次自己请回的道人是不一样的,是颇有些本事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只因为二小姐初走到那道人近前,道人便打了个寒颤,只是抬头看了那二小姐一眼,便‘呀’的一声惊叹道“这位小姐身上好浓的死气啊!趁早回去给自己准备装老衣服吧,活不过三个月了。”

二小姐还未开口便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心里恐惧惊慌之余,竟是直接信了七八分,因为在她周围发生的一切,可是不由得她不信。二小姐也是有些急了,直接红了眼圈,两腿一软不顾周围村民的惊讶,就跪在了地上,高呼“大师救我!救我啊!”

接着,二小姐便对着道人讲起了关于自己姐姐的事儿。

道人一听,右眼皮便跳个不停。心里也有些骂娘,看来这一回是遇上真家伙了。

中国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艺高人胆大。道人自认为是手艺不错的,兼职好奇心以及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心作祟,当然更重要的是二小姐自己的全部积蓄。当这一切完美的融合到一起时,道人决定跟着二小姐回家一探究竟。

可惜,这道人还没进院门,便受到了阻碍。拦住他的是正准备到地里溜达溜达的老财主。

老财主一见二女儿领着一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跛足道人准备进院子时差点没疯掉,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自己的二女儿和这个臭道士……老财主不敢想,却是直接拎起了门口的扁担,要把跛足道人打走。

而二小姐一见到自己的财主爹拎起了扁担,就知道事情不妙,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惊喝道:“爹!住手。这是找来给大姐治病的高人。”

老财主一听这话也是一愣,呦呵,这倒是和自己不堪的想象有些偏差,于是,虽然老财主手里的扁担没有放下,但是那面色却是舒缓了许多。

不过,老财主依旧是眉头皱着,打量了道士半响,才开口说道“找他看病要多少银子啊?”

在老财主没注意的地方,他的二女儿露出嘲讽似的一笑,却是一如往日的温声细语说道“没多少银子,是我自己拿出体己钱,请来给大姐治病的。”

老财主听到二女儿如此之说,才舒展开了眉头缓缓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一起,赶紧的吧!要知道为了你们姐妹两个,爹爹我可是愁白了头发。”

二小姐面色状似温和的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那笑根本便不达眼底。

而这父女两个不知道的是,老道士的心中也有他的考量,这父女两的状况现在他都看到了。那死气老财主身上也有,只是与他的二女儿比起来可还真算不上明显,也不知这一家到底是走了什么背运,这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能招来。

此时恐怕各位看官有些不明白,道人口中的死气到底是指代着什么,其实这东西一句两句倒还真说不清,就算是让道人自己解释,大约也是解释的不清不楚的。

死气和阴气倒是有些相近,道士见过很多常年在地底作业的地老鼠,他们常年在大大小小的古墓里面穿梭,多多少少身上都会沾染一些。其实光用眼睛看,很难看出什么阴气死气的,这东西,说穿了便只是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有生有死,有阴有阳,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阳间的阴气和死气终是会让人感觉到有些违和的。

旁人感没感觉,道人不知道,他只明白,自己是能靠着感觉判断出来的。

老财主和二小姐,带着跛足道人向着大小姐所在的住处靠近,而越是走到近前,道人便越是走的慢了。

这一日,自二小姐出了屋子后,房门便一直是紧闭着,而道人的脸上却是有了些菜色。

道人抬了眼,看着二小姐和老地主的脸色还算自然,心也跟着沉得越发厉害了。也许旁人发觉不出来,可是道人却清清楚楚的嗅到了屋子里传来的浓浓的尸臭味。事情有些大条了。

二十四回狗血鸡鸣

‘咚咚咚’老道士敲响了那紧闭的房门。二小姐和她那地主老爹也都轻轻的屏住呼吸。

‘咚咚咚’房门依旧没有打开。看样子是被从里面插住了。老道士眼睛转了转,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地主肥硕的身材,而后向他招了招手。

老地主蹑手蹑脚的凑近老道士,只见老道士用手指点了点房门,轻声对老地主说道“撞,撞开它!”

老地主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指了指房门,又指了指自己,看了看老道士的身躯,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二女儿,果然,三人之中似乎只有自己的体格适合撞门。

老地主擦了擦头上了汗珠,咬了咬牙,向后退了几步,示意老道士让开后,一个急冲刺,便向着那房门撞了过去。

还真别说。这门还真被撞开了。

而门里面的情况也在这个时刻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红色的嫁衣,黄梨木的梳子,地主家的大小姐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慢慢的梳理着她的一头黑色的长发,尽管房门被撞开了可是这声响似乎并没有打扰到她,那就那样安稳的坐着,腰挺着很直,一动不动。若不是她手中的梳子一直在动着,人们恐怕还真以为那是一个人偶娃娃。

看着屋子内大小姐这样的场景,老地主不由得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好,看上去没发生什么事。

而二小姐却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姐姐,不肯迈进屋子一步。

而老道士的眉头皱的能凝成一根麻花。因为老道士知道,事情恐怕是有些大不妙的。

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身体僵直,眼神呆滞,基本上是不动的。再看看她梳头时的动作,生硬不堪,更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操控着,机械的律动。

老道士的腿不由得哆嗦了几下,因为进屋以后他也似乎闻到了越来越重的尸臭味道,而这味道的源头,正是那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

老道士有些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在里面轻轻的摸索。

各位看官恐怕要问了,这包袱里面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啊?

老道士的心里可是明白的很,那包袱里面装着的是能救命的东西啊!那里面有一张他师傅死前传给他的道符,这么多年,一直没舍得用,看来这道符今日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可能是由于长时间不用,所以老道士一时之间还就真没在包袱里找到那张道符,可就在这时,地主家的大女儿却似有所察的将头向了这几个人的方向。

她转头的方式很奇特,不像旁人转头身子跟着扭动。她的身子依旧僵直的坐着,纹丝未动,可是头部却慢慢的转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道士等三人所在的方向。

哎呦我的娘哩!老道士差点儿就叫出声,正在包袱中摸索的手都停顿了一下。

老地主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女儿的动作虽然看上去有些古怪,可是自从那个下贱的长工死后,她便一直这样古怪。一想到那个长工,老地主又是不由的发出了一声冷哼,就这样也好,就这样疯一辈子傻一辈子,也比跟着一个长工过一辈子强,真是不争气。

地主的大女儿,似乎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之后什么也没做,就缓缓的将头转了回去。

老地主用鼻子哼哼了两声开口道“道士,你来看看,我这闺女还能治得好吗?”

老道士闻得地主如此之说,很是震惊的抬眼看了地主一眼,却是拉着老地主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老地主也是狐疑的很,自己的问题道士还没有回答,怎么就拉着自己出了房门。

老道士可没理会这些,退出了门之后甚至顺手将门又带上了。

老地主的神色有了些怒气,只听他开口道“臭道士你搞什么。让你给我闺女看病,你拉着我出来做什么?”

老道士急喘了口粗气道“看病?就你那闺女,还看病?”

老地主怒意更重,厉喝道“我那闺女怎么了?”

‘哼’老道士回了老地主一声冷哼开口道“你那闺女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还看病,我看你们家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呸”老地主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撸起袖子说道“老家伙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我闺女好好在屋子里带着你说她死了,我们一家老小活的好好的你还诅咒!什么东西。”

“哈哈哈!”老道士就站在屋门口狂笑了几声,狠声说道“我说老财主,你自己拍拍胸口想一想,这阵子你就真没发现什么异常吗?你以为你闺女是受到刺激疯了傻了,丫,其实她早就死了。我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那股尸臭味儿,你们身上都沾满了他带来的死气所以闻不出来。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是这么下去,你们家一个个都要死绝了!”

“你……老家伙你别胡说!”老地主看上去是被道士气的不轻。

“我胡说!”老道士的眼睛瞪得溜圆,叹了一口长气道“得!你家的事儿我也管不了,不过老道我可不是骗子,你若是肯信老道一次,今日便用黑狗血泼在你家闺女屋子的门上和窗上,在到这四里八乡弄两只三年以上的老公鸡,半夜也别睡觉了,就看着这两只公鸡让他们叫个不停,你自己看看你家闺女是个什么反应你就全明白了。不过,千万要切记,无论那屋子里是个什么反应,弄出什么样的动静,你们千万别去拉开房门。切记,千万别拉开房门,泼了黑狗血的门窗,里面的东西自己是出不来的,你们千万别打开门,否则,后果难测,那就是老道我的罪孽了。”

老道士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去,也不理会二小姐的挽留,就这么径直的出了门,只留下老地主站在女儿的屋门口,若有所思。

待那老道士走远了,老地主才慢慢的挪动了步伐,慢吞吞的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然而在这缓慢的步伐之中,老地主还时不时的扭过头看向自家女儿的屋子。越看越是有些觉得寒颤,难道那老道士所说的,是真的?不不不。老地主又急忙在自己心中予以否定,可是心中的疑虑却是越来越大。

老地主抽了几担烟,待到下午他那几个儿子务农回来时,差点又被老地主满屋子的烟气呛了出去。

“爹,你是怎么了?”小儿子平日里最得地主爹的宠爱,所以便也最先开口问道。

老地主抬了抬眼,没说话,却是慢慢的将手里这几口烟抽完。几个儿子屏住呼吸,在一旁站着,看着地主爹的样子,恐怕这家里又有大事了。

二十五回凉夜

果然,老地主在抽完那担烟之后敲了敲烟灰开口讲述了今日二女儿邀请老道士前来发生的事情。虽然老地主实在是觉得老道士说的话有一点点荒谬,但老地主的心头却摇摆不定,有些忐忑。

待到老地主慢慢将事情说完了之后,他那几个儿子更是面色各异。

老大将信将疑,老二根本就不信,倒是老三,面色十分忧虑。

老二斩钉截铁否决了道士的话,认为那是骗子的胡言乱语。这世间怪力乱神本就是种种传说,又有哪个真正亲眼见识过的。而老二的这一番言语直接将将信将疑的老大说服了。

老三本没有开口,却在老大老二准备走出门时,怯怯的唤道一声“等一等。”

老大和老二闻声而止,老地主也抬了抬眼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不知他又会说出一番怎样的言语。

老三是有些迟疑的,他磨了磨牙,又咽了口唾沫,才小声的开口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姐和二姐那屋子里没有虫子,连蚊子和苍蝇都是没有的。”

老三说完这句话,便不吱声了。老地主猛地抬起头,而老大和老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也瞬间睁大。

是啊!老三不说还没有注意到。还真有些不对头啊!

要知道在农村,尤其是这个季节,其他各类虫子不说,只那满屋子飞舞的苍蝇蚊子飞蛾小幺都是最令人讨厌的,这些东西赶不走,打不绝,整日在眼前耳边嗡嗡不停。然而,似乎,最近,在自家两位千金的屋子周围,似乎还真的从没见过这一类飞虫。

不妙,大大的不妙!

屋子里瞬间又变得沉默了。屋子里的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他们不该相信,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然而这时老道士所说的话语却演变成为魔咒,在众人的耳边萦绕。

就这样子过了好一会,还是老三小心翼翼的出了声,“爹,大哥,二哥,要不咱们按照老道士说的试一试?”

“试一试?”老地主长满褶皱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摸上了烟杆,顺便抬眼看了看大儿子和二儿子的脸色。

待看到老大用力点了点头,老二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后,老地主才开口道“那就试上一试吧!”

既是决定试上一试,可是今日便也是暂时试不得的,只因那黑狗难寻,而家里打鸣的公鸡也只有一只,而今日天也快黑了,东西是怎么也凑不齐的。

要说那纯黑的狗子也确实难找,公鸡倒是好弄的狠,就这样,三个儿子跑遍了周围的村子,终于在第三天弄回了黑狗。在院子外满满的放上了一盆狗血,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天黑了。

地主家的二小姐站在院子中央,晒着暖暖的太阳,看着自家兄弟忙乎的热火朝天,便忍不住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大姐的屋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疯狂与一抹冷意,当然,目光背后还有掩盖不住的恐惧。

这一天的太阳似乎学会的奔跑,时间过得非常快,非常快。兄弟几个将大小姐的屋子锁的死死的,而大小姐浑然不觉,只是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的重复的梳理着自己乌黑的长发,目光呆滞的盯着镜面,兄弟几个来来回回忙乎的声音似乎也并没有进入她的耳朵。

兄弟几个用麻绳将鸡腿绑的牢牢的,甚至兄弟几个还害怕公鸡半夜不叫,准备了几根细长的小木棍,随时准备抽打。

然而当月亮高高悬挂于天空时。两个公鸡便如同发了疯一般叫个不停。

起初,大小姐的屋子内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慢慢的随着公鸡叫的越发高亢,屋子里竟慢慢传出了大小姐的呻吟声。听起来十分的痛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呻吟声也渐渐变大,屋子里又传来东西被推翻在地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再然后,那声音逐渐的犀利,到最后便成了大小姐的惨叫。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大小姐的惨叫也让屋外的众人心里越发的难受,并且这难受之后便是更多的恐慌,因为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老道士说的话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

屋子的门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而那被绳子拴住腿的两只公鸡,眼睛里竟也透露出无比的恐慌。它们在喔喔叫个不停的同时也试图死命的挣脱绳子,以期离那屋子更远一些。然而它们的力量毕竟过于弱小。

门窗都被泼上了黑狗血,而这也让老地主等人稍稍安下些心。可屋子内的声音却从未停止,由撞击声渐渐又变成了刺耳的挠门声,听着这声音,屋子外的众人还真是有些担心屋子里的人爬出来。

夜是那么的凉,这一夜又是额外的冷。那凉瑟寖透了地主一家的心,冷的心里直打寒颤。

二十六回道士到(上)

说来这有些事儿也是实在有些邪乎,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那屋子里就没了动静,可是这地主一家老小也愣是没敢将那泼了黑狗血的门窗打开。倒是老地主吩咐自己的小儿子,赶紧去将还没走出村子的老道士请回来,看来人家是个有真本事的。

说实话,老道士本就打算一大早便开溜的,要不是因为夜里行路实在是大不便老道士昨天就跑了。果然,麻烦现在还是找上了门,虽然这麻烦是之前老道士自己惹上来的。

放下老道士的三推四阻不谈,到底是地主家的财力丰厚闪瞎了老道士的狗眼,这厮最终还是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地主的小儿子回到了地主家。

这一次,老地主对道士的态度可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道士对这些是浑然不在意的,什么态度也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实在,总之老地主的态度再好,银子上,道士也是不会打算少要一份的,毕竟,自家赚的可都是卖命钱呦!尤其是,看地主家的东西,凶得很呢!

老道士再次踏上地主家,初时便也无甚作为,只是随手搬来地主家的一个小凳子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直到地主毛了神儿,小心翼翼的问询,老道士才慢里斯条的开口说道“老道我是在等待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才好去打开你家闺女的房门。”

听到老道士如此之说,老地主才恍然大悟,急急点头。是了,民间口口相传的传说故事里,可不就是那正午的阳气才是对付妖魔鬼怪最大的杀器么!高人,这才是高人。

就这样,太阳越发的炙热,在众人千呼万盼的急切等待中,终于到了正午。

老道士起了身,先是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发麻的脚踝。之后,又无意识的拍了拍自己携带着命根子的包袱。一步一顿的向着地主大女儿那被泼了狗血的门口走去。

老道士站在门口,屏气凝神,大约磨蹭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闭起了眼睛,一咬牙,一跺脚用老地主扔过来的钥匙,打开了那老旧的带着些微绿痕的铜锁。

‘吱呀’一声,门就这样慢慢的被推开了。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射进了屋子。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摔坏的东西。地主一家都离着那屋子远远的不敢近前。而道士则是拧着眉头,状着胆子,探头探脑的向那屋子里看去,可是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奇怪了,道士的心里打了个突突,他家那诡异的大闺女,怎么没了?说到底,道士到底是个老江湖,做事情也算是十分周密了,这厮先是站在门口。将师傅传下来的的符纸攥在手中,才慢吞吞的迈出了脚步,踏进了屋子。

可是,令道士狐疑的是,他进了屋子以后依旧没发现地主家的大闺女,这可真是白日见鬼,他家大闺女怎么不见了?大变活人?

道士左思右想依旧不得其解,却突然听得耳边一声“吱嘎”声响,道士心头一跳,猛叫一声‘遭’,可惜为时已晚,那敞开的房门却已经关了个严实。

道士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傻傻的转过头,却立时长大了嘴巴。因为他终于看到地主家的大闺女在哪儿了。

二十七回道士到(下)

那紧闭的房门上可不是正挂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东西嘛!老道士看的两眼发呆,而那门上之人也缓缓的扭过了头来,一张惨白的脸,登时便和老道士对上了。

老道士觉得自己不仅双手打颤,甚至连牙齿都在哆嗦。因为那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犹如慢动作一般,缓缓的拧出来一个狰狞的笑容,它看向老道士的目光是有些仇视,有些憎恶,更有些狩猎般的快感。

这么厉的东西,老道士一辈子也忘不了。

老道士心里直叫娘,不过此时他也没出声,因为无论叫什么都没用,叫出声了,也是只能让人觉得丢份儿。还好,老道士手中有一张符纸,那是他的定心丸。

不过老道士此时也没有勇气冲上前去,将符纸贴在地主的大闺女身上,便也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贴在门上的东西慢慢的从门上爬了下来,而也正是这时,老道士才发现,那门上竟也满是深深浅浅的刮痕。而再用眼角瞄了瞄那大闺女的指尖,皮开肉绽不说,甚至有些指头已可以看到槮白的骨头。

只不过,血迹却是没有的。

其实老道士心里一直是有些疑惑的,这东西看架子来头大得很,要是想弄死地主一家,没等老道士到这个村子他们一家就早已经死的利落了,现在只不过通过自身的阴气慢慢的侵蚀周围的人,倒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地主的大闺女一步步的向着老道士走近,越来越近,因为这一间屋子又不算太大,总共有能走多少步呢!

老道士心一横,高高举起手中师傅传下来的的符纸,横在面前。若是师傅在天有灵,保佑自己,或是这代代相传的符纸没有什么保质期。那今日这事儿便也就不难解决了。

说来也是妙,当老道士将那符纸上了朱砂暴露出来时,老地主的那闺女顿了顿,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却是硬生生的倒退了几步,

眼睛睁得溜圆,顾忌的看着老道士手中的符纸。

老道士也是睁大了眼睛,呦呵,老师傅诚不欺我啊!这符纸倒真是大有妙用啊!

有了符纸壮胆,老道士的顾虑也少了许多,便也得寸进尺的举着那符纸向前走了几步。老道士每走一步,地主那闺女便也向后退一步,老道士便是这样凭着手中一张不知效用的符纸硬生生的将地主那闺女给逼回了房门处。

“老东西。你莫要得寸进尺!莫以为我是真的畏惧了你手中那东西,再不济我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今日留下你的狗命!”

一道尖细绵长的声音从地主那闺女口中发出,老道士抽了抽鼻子,原来,这东西,竟是会说话的。

老道士正处于震惊中,那东西却又再次开口道“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想你也必不会为这心狠的一家人搭上这一把的骨头!”

老道士紧皱着眉头,有些话,不说破倒也罢了,这屋子隔音又不好,想是现在这东西说出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落入老地主的手中,不妙,不妙啊!

老道士看看手中的符纸,登时又有了勇气,正色道“呔!你这妖物,莫入尘世危害,速速离去,尘归尘土归土!重入轮回,好好做人!”

“咯咯咯咯咯!”回应老道士的是一阵刺耳的尖啸。

二十八回折

不知是老道士的话哪一个字触动了那妖物的痛心,随着那一声尖啸,顿时那大闺女面目扭曲了起来,本来不算大的嘴巴,硬是被裂成了能把拳头装下一般,眼睛有些向外微凸。

老道士看的都不敢动了,要说老道士也走南串北,风里雨里大半辈子,可是在这是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真丑啊!

那狰狞的表情之中蕴含着什么老道士是读不懂的,不过那右眼角的一滴血泪,老道士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血泪色泽早就已经失却了正常的艳丽,现在看上去更有些紫黑色,这颜色生成的原理老道士虽不大明了,但是却也能猜个大不离。大概是这地主的女儿死的时间太久了吧!

眼看面前这东西正处于一种半癫狂状态,老道士刚刚鼓足的那点儿勇气有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

“轮回?咯咯,轮回?我怎么能轮回呢?我怎么能抛下他轮回?还没等到他,我怎么能轮回?”

地主家的大闺女茫然的睁大了她的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种追思,留下的只是表情和语言展示出的狂热。

老道士吞了吞口水,干瘪的喉结随着动了一动,连着他那还没随着年纪增长腐朽溃乱的大脑也随之动了一动。想到了之前从而小姐口中听得的这一家的隐私,老道士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就是自杀的大小姐,却执念缠身,一直不肯离开啊!”

老道士心底估量,若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魂灵不散,那么她口中的他,就是那个倒霉的长工了吧,若是如此,那么她并未杀害地主一家,倒也说得过去了。

可是没成想,老道士这话说完,迎接他的便是更为阴森的惨笑。“我可不是他家的倒霉女儿,他们?一群夯货,也配?”

猜错了?老道士迷糊了,那它到底是什么?

“咯咯咯咯!”老道士的疑问看起来是没人回答了,那东西自顾自的低沉的笑着,笑了许久,才叹息道“老东西。别来打扰我了,记住,若是再打扰我的等待,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了。”

言罢,那东西露出了眼白,又回复了面无表情。

这……老道士觉得两难。这该如何是好。

舍财不舍命,舍命不舍财。这个选择,也许对别人来说,不算难,对老道士来说也不算难,可是就是心理还有舍不得。

老道士攥紧了手中的符纸,深深的弯下了腰,口中嗫嗫的说道“罢了,罢了,老道我还是回去吧。”

边说着话,便紧紧拉着身上的行囊,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公鸡一样,慢慢的向着门口挪去,经过那东西身边时,那东西也只是静止不动的等待着老道士走出他的领地。

然而,此时异变突生,弯腰低头的老道士突地一转身,一扬手,那符纸赫然展开在老道士手中,而老道士的目标,是直指那东西的背后。

这一道符纸若是贴上去会有什么效果暂时是不得而知的。因为那老道士的动作快,而别的人,或是别的东西却又是不慢的。

老道士干枯的手腕被狠狠的一把拉住。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老道士就可以将符纸贴上了。然而,也就是一步,咫尺天涯。

那东西的手腕翻折于身后,这个翻折和普通的翻折不一样,因为普通的正常人,是不会在身后将手臂活动到如同身前一般,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东西做到了,并且力气还大的出奇。最起码,这力道已经让老道士的手再无寸进了。

如同机械一般有节奏的缓缓的转头,这是真的转头,身子依旧背对着老道士,头部一点点的全然的转过来,一弯腰,那惨白的,正翻着白眼的脸倒着对着老道士的那张老橘子皮,嘴巴一张一合的有声音传出。

“老东西,我不喜欢杀人,所以,你还是滚吧!”

言罢那保持着诡异造型的身子一发力,就着手腕的力道,老道士被重重的从屋子里摔倒了门外。

而门外的地主一家,只觉得是一眨眼的功夫,犹如昙花一现般,自家大小姐那房门一下子开了又合,而老道士狼狈的摔在门口,手腕青紫,指尖还紧紧的抓符纸。

“大、大、大、大师?”老地主驮着自己身上那一堆肥肉,十分快速准确的扑到了老道士的身前。

二十九回旧事

老道士心中是又惊又怕,惊得是这东西的不善,怕的是自己这一身的皮毛本事被老地主这一家看穿。说时迟那时快,老道士只看到老地主那一身的大肥膘子向自己扑来,一下子竟福至心灵了,只见那老道士两眼一翻,就这样子假装晕了过去。

这一下子晕的好,不止老地主,他家的老老小小都拥了上去,争着抢着看这老道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别一下子就咽了气,这外来人可不比村子里不值钱的长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是不大好的。

老道士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认着地主一家老小的大呼小叫,就是不肯睁开眼睛。隔着那一层眼皮,老道士的眼珠子也在里面滴溜溜的转,他可是在思量着怎么跟地主一家交待呢!

等到地主一家,将他抬到老地主的炕上躺着时,老道士才慢悠悠的转醒,大概是早就已经想好的答复,老道士一睁眼睛便叫唤上了“哎呦呦,哎呦呦,可是个不得了嘞!”

老地主第一个扑到近前,激动地问道“大师,大师,到底成没成事啊?”

老道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真是个厉害角色,老道我刚才一趟都打探清楚了,那东西似乎不是你家大闺女阴魂不散,这么个厉害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还真不好说,老财主,你也给我想一想,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闹鬼的或是志怪的故事?”

老道士一脸正色,被逼到了这份,也只能先探寻探寻转移一下话题了。

而听了道士说话的老财主,此时面色不太好,和话到嘴边,也有了迟疑“这……”

老道士挑了挑眉头,暗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有门儿!

然而老地主的眉心狠狠的跳了几下,终究还是对着老道士摇了摇头。

而地主这一摇头,道士的胸口便凉了半截,难道真是天要灭曹?

“爹啊!您就跟老师傅把事儿都说了吧,都这时候了,您还想瞒什么,不过是自欺欺人,大姐都已经去了,难道您还不舍得这几间老房子,让咱们一家都跟着陪葬!”

老道士的一颗不算坚强的心脏现在是大起大落啊,莫成想这地主家的事儿还真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现下跳出来的正是老地主的小儿子,只是不知他这一说,又会牵扯出怎般缘法。

老地主抬眼看了看他的小儿子,又看了看面色惨淡的老道士,叹了几口长气,终是张了张嘴道“罢了,罢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套房子啊!”

老道士的眼睛炯炯有神,全神贯注的听着老地主加以隐藏的讲述。

这院子原先是有人家的,听说从前住的是一个秀才,和他的独生女儿。老秀才如珠如玉的将女儿养大,希望将来能许个好人家,平顺的过完一辈子。可惜,女大不中留,她的女儿竟然趁老秀才不查,和自家的长工勾搭上了。

老秀才气急了,这门亲事,他是坚决不同意的,所以决定棒打鸳鸯,一方面,他拿出自己的一些银子给了那个长工,条件就是,长工远远的离开这个村子,而这与那长工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再说,秀才家的女儿也谈不上什么天香国色。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长工动了心,再美的小姐,也不上那银子来的实惠,有了那银子,什么样的姐儿找不到。

于是那长工抱着老秀才给的银子,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村子。

另一方面,老秀才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死心,便告诉她,那个长工已经被他找人打死了,尸体都已经抛在江中没了踪迹,他劝自己的女儿趁早死了那份心,一个死人,不值得活人惦记。

老秀才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而命运会给他一个圆满的结局。然而没想到,这并不是结束,而是悲剧的开端。

在某一天的清晨,老秀才推开了女儿久久不见开门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吊死在了梁上。老秀才是又惊又怒,一辈子也都没了指望,就这么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他女儿去了。

事情本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这院子却变得愈发的神秘起来,村子里也偶尔会有人听到院子里有一个女人在夜晚凄婉哀伤的歌唱。人们便都说,这院子是不干净的,老秀才的女儿一直是没有离开过的。

三十回寻

历史总是那样惊人的相似,相似到那夭折的爱情也是一样的悲戚。老道士一听到这个曾经的爱情悲剧,便意识到了,那个屋子里的鬼东西恐怕就是多年前一直徘徊,从未离开过的秀才娘子了。而且照着这个样子来看,似乎那秀才娘子至今仍不知道,她久久苦盼的良人早就拿着老秀才给的些许银钱,远走高飞,一去不回了,也许他也早就另娶了妻子,也许他早就有了传宗接代的儿子,更甚至,他早就忘了在那曾经的村落里有那么一个善良的女人爱他爱到为他生,随他死,将爱写作执念,经久不散。老道士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那秀才娘子更爱那个男人。

‘啧啧啧’听到这个故事,同情归同情,可是还要好好想想法子才好,毕竟地主家的银子,现在还是有些烫手的。

老道士一琢磨,便开口道“这就对了,那小娘子口里说的,一直等待着的,可不就是那早已远走的长工嘛!倒也是个痴情人啊!只是所托非人罢了。”说到这里,老道士又开口问道“你们说,我要是将这个故事据实以告,那秀才娘子会不会相信?”

回应老道士的是那地主父子一致的摇头,若是那东西真能想的通,便也不有今天的祸乱了,若是老道士把这件事一说,指不定,那东西还以为老道士恶意欺骗她,到时候恼羞成怒,老道士拍拍屁股走人倒是好,只是这地主一家可就是遭了殃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可如何是好啊!老道士一时也没了主意,难不成,那银子,真是拿不成了?

就这么僵持了半天,倒是那地主的小儿子有开了口道“其实仔细一想,老师傅你的想法倒是有些道理,但是就这么直接去说,那东西是必不会相信的,我可是听说过,先前的那个长工后来竟然靠着老秀才给的那点儿银子发了迹,也曾经回到过这个村子,本意是想给那老秀才眼色看看,谁让他当年狗眼看人低,可是回来之后,才得知,那对儿父女早已双双离世,似乎心里也有些愧意,听说他当年还出了钱给秀才父女修了坟,并且将那秀才娘子给的定情银镯子埋在了墓前。若是老师傅咱们能找到那个镯子,你说那东西会不会相信几分?”

老道士摸了摸没多少胡子的下巴,点了点头,恩,老地主的小儿子还是有几分脑子的,这事儿啊!他看成!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因为老秀才父女的坟墓并不难找,就在村子周围的一座山丘上,毕竟是那发迹的长工出了不少银子建的,跟其他村子泥腿子的坟墓还是有些差别的。

可是当老道士随着地主的小儿子找到老秀才父女的坟墓时,老道士依旧是把眼睛瞪了个滚圆。

您猜怎么招!村民们都以为那发了迹的长工是因为对那家的秀才娘子心中有愧才给这早死的父女两个建了个安乐窝,并且一直将那长工看做有情有义的代表人物。老道士原本在心里也是对那长工有些敬佩的,毕竟发迹这两个字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更别说这人回来还给他那无缘的娘子和老泰山建了坟墓,甭管先前有什么恩恩怨怨,这也算是够可以的了。可是老道士走到那墓地一看,眉头不由得皱了上,口中叹道“那长工,真他奶奶个不是东西,狗娘养出来的畜生啊!”

三十一回二进宫

老道士再次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看错。

老秀才那墓碑上纂刻着鬼画符是一般平常人读不懂的符文。村子里的人都说那是长工给他无缘的老泰山超度的梵文。而这也就只能骗一骗村子里良善的愚民罢了,上面那文字,老道士是熟悉的,正是做他们这一行惯用的消散恶鬼魂飞魄散的朱符字体,看着这段符文,再看看符文里偷偷加进去的小鬼生财灵咒,老道士不由得‘呸’了一声,造孽啊!这是硬生生的要将老秀才折磨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并且利用那老鬼的痛苦来推动小鬼生财咒,就这么刻在墓碑上,那长工之后不发大财才怪,只不过,天道之下,无恶不显,长工最后会得来什么结果,还真是不好说的。

看了这个墓碑,老道士一把拉住地主的小儿子开口道“行了,也别找什么银镯子了,有了这个墓碑,想那秀才娘子也该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

老道士的语焉不详,倒是搞得地主的小儿子一头雾水,只听他开口问道“老师傅,我还是有些搞不懂啊!这墓碑有什么不妥啊!我们村子里的人之前都传说。那女鬼作祟就是因为没跟她爹一样得了那超度的文字。”

“哼哼”回应那小子的是老道士的一声冷笑,可不是老秀才不闹听,被那符文压的魂飞魄散还能像他闺女一样修成法力,那才真是出了奇了。

老道士有些耐不住性子,也没打算跟地主的小儿子解释,只是说道“你小子就别打听那么多了,只是老道士我告诉你那墓碑上刻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能超度亡灵,那长工是祸害那老秀才呢!心思狠着呢!”

地主的小儿子一听老道士这话,便是大吃一惊道“哎呦娘哩,亏得老道士您有眼力,一语道破天机,要不小的我还原本打算照着这墓碑誊上一遍,等着俺爹死了,也像模像样的刻上一个呢!”

“扑哧!”老道士一下没憋住,上下打量这个小子,若是老地主真的百年了,他也弄上这么一个,恐怕老地主在地底也要跳起来直骂娘的。”

话不多说,老地主虽是为老秀才感到可怜与可惜,不过心里还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事却是遂意的很,老道士慢悠悠的带着地主的小儿子晃了回去。

又是漫长的一夜,老道士跟之前一样,正是等待着中午太阳最足的时候。地主家的院子里,又好像旧戏目的重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老道士心中可以算的是胸有成竹了。

随着正午阳光最猛烈的照射。老道士再一次推开了地主家大小姐的闺门。

这一次,那位大小姐,正托着下巴打量着铜镜。似乎是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大小姐才将双手慢慢放下落在膝盖上,然后,突然猛地将脸颊扭转成斜向下45度的弧度,只不过老道士怎么看怎么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老东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今日就送你一程。”

话音初落,老道士还没缓过神来。就见一只手臂横飞过来,真的没看错。飞过来的只有一只手臂,指甲上还涂满了蔻红色是的染料,而那秀才娘子动也没动,只不过坐在那里手臂少了一只。

也就是老道士那一愣神的功夫的那只手就狠狠的扣住了老道士的脖颈子。手臂的断裂处露出惨惨白骨,可是却并没有血迹,大概早就已经干涸了吧。

老道士其实是有些惊着了,不过反应还算迅速,这道人趁着那手臂还未收紧之时说了一句话“当年你的长工情郎没死啊!”

三十二回“良人”

只这一句话说出口,老道士便知道,自己得救了。

因为颈项的那只断臂再次紧了紧后,又慢慢的松了开,那断臂‘呯’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那一道森冷的女声,带着丝丝颤音问道“老东西,你在说些什么?”

老道士揉了揉自己的颈项,轻咳了几声,却是暂时没回话,要知道,老道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要是刚刚被掐的再用力些,恐怕这一身酸臭的皮囊今日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所以,待到稍稍和缓了些,老道士才慢慢开口道“呦!如是我们没判断错的话,当年那为情上吊的秀才小娘子就是你了吧!”

“关你什么事儿!”那鬼东西恶狠狠的说道。

老道士苦笑着摆了摆手,却是无奈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老道我也不过是为了生计糊口罢了,不过,今日算是来对了,至少能帮你解开一个潜藏多年的谜团,让你能早登极乐。”

“极乐?”回应老道士的是一声冷笑,老道士看着那鬼东西慢慢的挪移着自己的脑袋,再次将它的面庞流连在不算清晰的铜镜上,而地上的手臂自成意识般慢慢的攀爬再次连接回自己应处的位置上,在老道士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重新连接了起来。然后,似有韵律一般,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满头的乌发。

“佛说,人生而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我不曾老迈病弱,却依旧辗转生死,因爱离别,怨恨生,所求永世而不得。我的苦,佛懂,却也不懂。”

老道士听得那东西抛出这样一段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啥,书念得不多,秀才娘子的话,自己大概能听得懂,但却有似乎不太明确。老道士津起了鼻子道“我说小娘子,说来那掉书袋子,老道士我实在是不如你,可是道士我只说一句,我没骗你,你为了那么一个男人搞得现在这般模样实在是划不来。要知道,当年那男人是拿了你爹给的银钱,抛下你一声不响的走了,只有你自己被蒙在鼓里。甚至还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上了吊。说来都是孽缘啊!只是苦了你那对你一片良苦用心的秀才爹,在你过身后一口气没上来也就跟着去了。而就这样一了百了也就罢了,只是谁也没料到那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发了迹,回了乡之后,竟借着修墓的名义。将你爹的墓上刻满了咒文,靠着折磨你爹魂飞魄散的痛楚,安享富贵。

小娘子,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这么多年了。你等的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你当年的良人,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你好好看看,真心疼爱你,拉扯你长大的秀才爹,早就已经被那畜生弄得魂飞魄散了!”

“你……你说什么?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那鬼东西的头再次扭了过来,两眼睁得巨大,翻着眼白。显然,老道士的一番言语怔住了她。

老道士看着这恐怖的样子,也是一哆嗦。旋即,却又强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小娘子,老道士我说的句句属实,要不信,你就亲自去你爹和你的坟墓看看,离这不远,老道士我言尽于此。冤有头,债有主,小娘子你好好考量吧!”

三十三回灵光一现

“不,不,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早就已经死了,是我爹太狠心……”

回应老道士的是那小娘子偏执的自言自语。

“呸”老道士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老道士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到你爹墓前看看吧,去看看,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等待老道士的是久久的沉默,久到老道士以为自己已经没了希望,才听到一声干哑的声音窜入了自己的耳朵。

“老东西,你走吧,我今晚会去看的,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老道士一听,心里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因为他明白,这秀才娘子若是到他爹的墓前看了,便会明了那一切的因果,也必将会从地主家里离开,而此间之事,也就算是了了。至于之后那秀才娘子会去找谁,报复谁,也就都与自己无关了。因为那便是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善缘,结善果,造恶业……

那样的夜里,格外的凉瑟,地主家大小姐的房门开了又合,也是在那样的夜里,村子附近的那一座山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本是清朗的夜里突地有一道闪雷划亮夜空。未曾熟睡的村民,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因为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这样一道声音“我不会放过你的,直至灰飞烟灭,此恨永无休止!”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宜嫁娶,忌动土。地主一家总算是重新拥有了正常人应有的平静,只是他们家的大闺女,再也没有出现过。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总之,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冷肃轻轻的合上了黄皮书,茶早就已经冷透了,而这样的一个悲剧故事也已经落幕了。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夕如环,夕夕长如玦!

但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奈钟情容易绝,

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

春丛认取双栖蝶。

——纳兰容若

爱情,这两个字似乎永远是女人生命中的劫,甜蜜或是酸楚,癫狂或是痴迷。总有一个男人,是女人心头一触即痛的朱砂。就如同赵明诚之于李清照。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又如同阮郁之于苏小小,我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又或者如同那杨白花之于胡太后。

阳春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来双燕子,愿含杨花入巢里。

等一等,想到这里,冷肃突地睁开了眼睛。他刚刚想到了什么?胡太后,杨白花。

冷肃突然想起了那个绮丽华靡的梦,想到了那冰肌玉骨的朦胧女子,也想起了她朱唇轻启的一声“华儿。”也想起了那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南北朝。冷肃似乎抓到一些明路,难道那画中的男女会是胡太后与杨华?而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结合胡太后一生的经历来看,似乎冷肃猜出了一些脉络。

三十四回史料

冷肃轻轻的将自己手中的黄皮书放下,径自起了身,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书房的四周尽是落地式的香樟木制古风书柜,冷肃一进书房,便可以嗅到铺面的书卷气与木香。冷肃走向书房的左侧,踮起脚尖,从柜子的上方取下一本墨灰色的硬皮书,上面写着两个规规矩矩的楷体字——南史。

冷肃状似随意的翻了翻,最终书面停驻在了其中的一页纸上。

卷六十三列传第五十三

时复有杨华者,能作惊军骑,亦一时妙捷,帝深赏之。华本名白花,武都仇池人。父大眼,为魏名将。华少有勇力,容貌瑰伟,魏胡太后逼幸之。华惧祸,及大眼死,拥部曲,载父尸,改名华,来降。胡太后追思不已,为作《杨白花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蹄歌之,声甚凄断。华后位太子左卫率,卒于侯景军中。神念长子遵业,位太仆卿。次子僧辩。

似乎李延寿只用了这样一段话短短的带过,但冷肃却总觉得字里行间有一种千丝万缕的纠葛。而梦中的那一句‘华儿’更是让冷肃觉得有一种勾魂夺魄的牵引。

北魏宣武帝灵皇后胡氏,生于安定临泾,司徒胡国珍之女。笃信佛教,营建石窟,岁无虚日。而且北魏也是中国历史上佛教最为兴盛的一个时期。

而冷肃手捧着南史,心中的思绪却流转到了之前的那幅春宫画上,如果画上之人真的是胡太后,那么那遮盖黄图的龙纹倒也平常了,要知道这位太后可是当时天下大权的唯一掌控者,与第一女皇武则天差的也只是一个称帝的位分罢了。再想到画内屏风上刻写的小字。

此莲不是尘世莲,佛曰泥卢钵罗。

此心不同美人心,得称大清净心。

此生不似平淡生,笔断天下万机。

此情不若连理木,朝朝暮暮相顾。

春风暗渡,烟雨凝处,偷得一息销魂露。

冷肃的太阳穴彭彭直跳,手指不由自主的敲动着大腿,冷肃对自己的推测至少有七分把握,不过,这些都还只是推测,关于那个‘邪寺’更多的线索,冷肃认为等待有木有枝的调查结果到来时才会有更多的发现。

冷肃落实了自己的点点猜想之后便出了书房,惬意的躺在沙发上,将一旁的台式机箱按了下来,机箱连的正是悬挂在客厅上的液晶电视。

拿出无线鼠标左右在沙发上来回晃动几下,随意打开了一些文件夹,点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里面播放的竟然是日本特有的动画。日本特有的诡异音乐也随之而来。

写到这里,各位看官可别想歪了,冷肃可是的的确确看得日本的动画片——《奇幻贵公子》。别笑话冷肃看起了日本的少女动漫,冷肃可是对其中的各位诡异事件很有兴致的。

也正在冷肃看到精彩之时,自家的门铃被按响了。冷肃皱着眉头,不情愿的用鼠标按了下暂停键,然后磨磨蹭蹭的起了身,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不过门铃倒是按得急。冷肃晃了晃脑袋,真是有些不想开门。最近新闻上报的这么多入室抢劫,谁知道随意开门安不安全。不过这也只是冷肃在心里无力的推脱,晃来晃去,冷肃还是还是不情愿的晃到了门前,在门铃不停的催促中,将房门打了开。

一打开门,冷肃倒是愣了一下“耗子!今天不上班?”

三十五回报纸

没错,这站在冷肃家门口儿,狂按门铃的汉子正是咱们的特警齐浩。

齐浩等了半天,才待到冷肃慢慢吞吞的开了门,早已有些不耐。只见他将堵在门口处发愣的冷肃往旁边推了推,便径自的脱了鞋子,进了屋。留着冷肃站在门口儿,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关上了房门。

齐浩在冷肃这而可说的上是熟门熟路,冷肃这边还在关门,那边的耗子便已经手脚麻利的拿出了冷肃家里的备用茶杯,自顾自的从冷肃的茶壶里弄出了一杯茶,牛饮一样喝了下去。冷肃一回头,便见得这一幕,心里顿地有些抽痛,让耗子喝茶,倒真是可惜了好茶,那厮根本就不品啊!

齐浩喝了茶,狠狠的喘了一大口气,便失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冷肃家的沙发上。

“呦!”冷肃见到耗子做挺尸状,便开口道“耗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最近有些虚了?要不找苏大大弄点儿好东西给你补补?”

回应冷肃的是齐浩随手甩出的沙发大靠枕。

冷肃手脚反应极快的接住了靠枕,随意往地上一扔,跟着坐在了上面。

齐浩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冷子,我现在快要被手上的事情弄晕了!”

冷肃揉了揉太阳穴道“看样子最近很忙啊!不过你们警局怎么逮到你这个青年才俊就当拼命三郎用呢,要不你和你们领导反映反映,自己给自己放个长假!”

齐浩轻轻的摆了摆说,眯起的眼睛渐渐睁开,直勾勾的看着冷肃。

“冷子,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死而复生,有万寿无疆?”

冷肃瞪大了眼睛,起了身凑到齐浩近前摸了摸齐浩的额头,没成想,却被齐浩一巴掌拍了下来。不过冷肃看上去浑然不在意,又用摸了齐浩额头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对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耗子,你也没发烧啊!怎地突然说起了胡话?”

齐浩对于冷肃的发问并不作答,只是偏执的继续开口道“冷子你相信吗?”

冷肃也不做回应,反身一笑,对齐浩说道“耗子,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大概你是相信的。”

齐浩依旧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面上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终定格在冷肃眼里的便是一抹牵强的苦笑。

“冷子,在今儿之前,我是不相信的,尽管认识你跟徐妞妞一众这么多年,也经历过许多千奇百怪不容言表的故事,但是,唯有长生唯有死而复生,我是实实在在不相信的。但是过了今天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相信。”

冷肃挑了挑眉头,显然,是在耗子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颇有冲击力的事情,而这事情也勾起了冷肃浓厚的兴趣。

冷肃也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清抿了一口,才轻声问道“耗子,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浩睁开了眼睛,然而却是有些写不在焉,眼神有些散乱,显然是心不静。而冷肃倒是不急,喝着茶,静静的等着。

待到几分钟后,齐浩回复了心神,这才从随身携带包包里翻出了一张报纸。齐浩有气无力的将报纸又折了几下,才扔给了冷肃,开口道“冷子你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冷肃双手接过这被抛过来的报纸,又挑挑右眉疑惑的看了看齐浩,见到齐浩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没给自己什么表情,才不快不慢的将这折了又折的报纸渐渐展开。

呦,一展开这报纸,冷肃的疑惑就更甚了。为啥?这报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正统的不能再正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这就是一张常见的人民日报啊!如果非要让冷肃挑出点什么与众不同,大概就是这个报纸的日期是上个星期的。如果各位看官您还要让冷肃再说来点什么,那恐怕冷肃会几经思量之后回答您:人民日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世界报业协会评定为世界十大主要报刊之一,是国际上最具有国际影响力报纸之一。咳咳,再别的,就真没了。

而耗子,这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三十六回一模一样的人

冷肃单手拎起报纸来回晃了晃,面上满是疑惑的开口道“耗子你就别墨迹了,我这一颗心都被你吊在半空中飘着了。你倒是说说,这一张报纸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齐浩抬了抬眼,定定的注视着冷肃手中拎起的报纸,半响,终是叹出了一口气“冷子,你手中拿着的是人民日报的生活版面中的一张。”

冷肃看着手中的不算太厚的纸张,跟着齐浩的话点了点头,没错,是生活版。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人民日报的生活版面出的又不比其他的版面少多少。

齐浩顿了顿,继续说道“反过来,在报纸背面右上角的版块里。冷子你没什么发现吗?”

冷肃随着齐浩的话将报纸翻转过来,齐浩所说的右上角版块好找的很,上面也有几个一目了然的黑体印刷字——秦腔大戏于甘肃巡演,非物质文化遗产几经沉淀依旧光芒四射。

冷肃狐疑的看了看报纸,又打量了齐浩。这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发扬是好事儿啊!而这似乎跟齐浩扯不上一毛钱的干系。

齐浩将冷肃的狐疑尽收入眼底,不由得扯出一抹涩意,继续说道。“冷子你再看仔细些,仔细看看旁边配以文字的图片!”

冷肃抽了抽嘴巴,得。耗子让看,那就再仔细看看吧。

图片是黑白的,很素净雅观,看上去是对秦腔表演的侧视角拍摄。值得称赞的是,人民日报的摄影记者技术不错,这一张图片不仅拍摄到了场中演员的飒爽英姿,同时也捎带拍下了台下观众的如痴如醉,虽然都是侧面,但是不得不说,这角度抓怕的妙极了。

就冷肃的眼光来看,这照片除了能说明摄影师技术的高超,其他的却是并无不妥。不过,齐浩却是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冷肃再仔细耐着性子看了看,不过结果却与之前并无分别。

冷肃这边看的聚精会神,而齐浩却也起了身向着冷肃凑了过来。

当冷肃再次无意识的摇头时,齐浩也已走到了冷肃身边,伸出了带有枪茧的手指,指向了那图片中的一处,旋即又快速将手指抬了起来。

冷肃不由自主的顺着齐浩那指尖一点,向那所指之处看去。这一看,第一眼无甚发现。再细一看,冷肃的眉头蹙了起来。待到冷肃再努力辨认了第三次,冷肃的手一抖,手中的报纸轻轻的飘落在地面上。而冷肃猛然起身,睁大了双眼直视齐浩道“那是……”

齐浩安静的站在冷肃对面,注视着冷肃的惊诧,却是不答。

“不,应该不可能啊!怎么会?”

齐浩面上的涩意也跟着越发越凝重,只听他开口说道“冷子,这下你明白了吧,我也是不敢相信的,可是你说,这世间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同时更迭着一模一样的年轮?经历着同样的沧桑,长满着同样的皱纹?冷子,你告诉我,你相信吗?”

冷肃摇了摇头,略有茫然,悄声呢喃道“我不知道。”

在齐浩与冷肃的茫然无措之中,一阵清风吹过,将那在地上翻折的报纸延展开来,右上角,那副看似普通的黑白图片里,坐在观众席上专注的人群中,有这样一位老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让人难忘的诡异嘲讽的笑容。尽管只是一张侧脸。尽管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篇幅,可是冷肃与齐浩都认出了他是谁。

相信诸位看官也已经猜到,这一位老人正是之前向流村连环失踪案件中,已故的屠户的老父亲。也就是尸身被人盗了去,至今仍未找到的那位老人。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是死而复生,不不不,冷肃不敢相信,可如若不是,那么这个老人又会是谁呢?

三十七回疲惫

此刻,环绕在冷肃齐浩之间的似乎就只剩下那无声的沉默。而两人视线的焦灼点都落在了地上翻开的报纸上,报纸上那苍老的面孔又是在刺痛了谁的眼睛。

“耗子,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半响,冷肃试探性的开口了。

而齐浩无声的摇了摇头,依旧噙着嘴角的苦笑,叹了口气道“冷子,我也不知道,别说需要你做什么,我连自己需要做什么都在一时之间陷入了困境。我想继续追查这个案子,可我也知道这不被允许,在官方说法里,这个案子已经了解,凶手早就已经有了,尽管他已经死了,并且死无对证。而我,更无法说服我的上级,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一个已经早已死亡却又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的身上。冷子,我感到疲惫,更感到无力,我想我是有些倦了。”

冷肃静静的听着齐浩发着牢骚,没吭声。而接下来依旧是大段大段的沉默。直到“冷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坚持这一份职业?”

许久之后的齐浩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直视着冷肃,眼睛有些发红。而冷肃安静的快要睡着一样,却猛地听见齐浩的这句话,一下子打了个激灵,自己没听错吧,耗子说了什么?

冷肃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结,嗓音略微有些嘶哑而又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口,似乎是试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耗子,你可要想清楚啊!我相信这只是你在发牢骚,是你的一时冲动。也许你会说我不够了解你,不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不得不替你告诉你自己,当一个警察,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你自己想一想你为这个梦想付出了多少,梦想是一颗种子,从小掩藏与心底,精心呵护才会长出细嫩的幼苗,但有多少人没有好好的看护这颗幼苗,因为内在或是外在的原因而使这株幼苗夭折,又有多少梦想没历经过开放便已经过早凋谢。我依旧可以想象到那一年你高举右手在国徽下宣誓的样子,还记得你回来跟我和妞妞讲述那过程时的骄傲与兴奋,如果你愿意将这些都抛却,或者说你愿意等到你年迈时悉数你的梦想到底开放了几个花期后留下的遗憾,那么,我尊重你现在的选择。”

齐浩随着冷肃的话语坐姿越发的僵直,而冷肃说完话后便也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大概是冷肃的话让齐浩回忆到了什么,他有些坐立不安,没过几分钟便起了身,只给冷肃扔下了“我先走了”这几个字,便匆匆而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齐浩甩上时带来了一声巨响,而冷肃浑然不在意的起了身,径自走到自家的阳台,一把拉开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落地窗帘,静静的注视着外面的风景,直到看着齐浩的那辆红色小马六离开。冷肃才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凝视着掌心中的纹路,掌心上每一条曲折翻转不同弧度的脉络都有着它不同的意蕴,冷肃自己的掌纹要比其他一般人的散乱许多,而此时的冷肃目光有些涣散,他似乎透过那散漫的纹路勾勒出了齐浩的那双手,那双手上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纹路,冷肃记得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一位钟老爷子似乎说过,齐浩的手是一双天生的公差的手。

命运这个东西总是如此的迷离,却又如此的令人着迷。

三十八回彻夜

甘肃,这个地方似乎大家都很熟悉,它是一块珍奇的宝石,镶嵌在中国的三个高原之上——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

冷肃站在窗前吹吹凉风,很难猜测到那个报纸上的死而复生之人,会和甘肃的土地有什么相连,当然,如果他是冷肃和齐浩所猜测之人的话。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冷肃是真的想去一趟甘肃碰碰运气,因为这令人悚然的巧合,完完全全的勾起了冷肃内心的狐疑。

心中一旦有了疑惑,便再不能得到平静,而静不下心,冷肃便觉得难过,冷肃的眉头紧蹙,心不静则妄念诸生,冷肃站在窗前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将那清爽吸入鼻翼,溶于心肺,再重重的吐出,稍稍好过了一些,便转身回到了书房,当然,行走之间,还不忘拎起了那本老旧的黄皮书。

因为冷肃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命运这个东西实际上是有迹可循的。命运的运转也往往有其微妙的征兆。而这些所谓的征兆在实际上,甚至可以看做是相术的源头。而冷肃见到了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死去了的人,现在脑海中竟然想到的是江东西,这个留下黄皮书册子的人,大概见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许在他留下的黄皮书中,可能会有类似的发现。

也正是抱着这个念头,冷肃便拎着黄皮书进了书房。冷肃的指尖快速的在黄皮书上一页页的翻过,一目十横的搜寻带有相似意义的字眼,可惜,眼看黄皮书翻过了一半,却没有冷肃所要搜寻的答案。

直到……冷肃手中的黄皮书停顿在了一页上,上面空旷得很,诺大的页面只写下了两个字——换面。

‘换面’这两个字也许没有什么值得留意,或许只是江东西随意的一笔。然而,真正令冷肃眉头紧蹙的是,上面黑色字体上还覆盖着别的东西,冷肃的眼神好的很,一下子便可以认出那是干涸的血迹。这个过程不难推测,似乎是有沾了血的手指,在上面一遍遍的描摹。

换面,这两个字于江东西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不管是什么,其中的意义都是令人感到玩味的。

冷肃的指尖无意识的在页面上摩挲,换面,倒是有几分意思。

而这一页,似乎也是江东西写下的最后一页,再后面,则是钟算子留下的笔迹了。

冷肃的手指犹疑了半天,终是慢慢的将那写着换面的一页翻了过去。后面的笔记很繁杂,竟然是钟算子留下的散乱的记载着各种推算之术的笔记,冷肃对这套东西是很感兴趣的,但这东西也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会的。看到这里,冷肃的心渐渐沉淀了下来,耐心的翻阅着钟算子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不过冷肃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这初读的第一遍,定是囫囵吞枣似的。

那一夜,冷肃书房内的小台灯彻夜未息,如果有人站在楼下,定会看到那暖黄的,温馨的光亮萦绕了一夜。

大约是早上六点多,冷肃才使劲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晃悠悠的从书房里面晃了出去,直奔向自己的卧室,一头扎在了床上,沉沉的入睡了,也许睡梦间,那老旧的黄皮书页也依旧会在其眼前翻转,经久不忘。

三十九回小聚

冷肃想把自己老旧的诺基亚换掉,真的,冷肃现在内心的唯一感受就是想把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能当杀人利器的小砖头扔掉。至于原因,便是奋斗了一夜的冷肃仅仅睡了四个小时,便被现在略显刺耳电话铃声吵醒,冷肃的眉头都快拧出一朵菊花了,扬了扬握在手中的诺基亚,内心一时间百转千回,最终,冷肃还是妥协在了追魂铃音之下,不情不愿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冷肃不耐烦的哼出声。

“冷肃?是我啊!妞妞!”

我靠!冷肃心底暗骂一声,一听见妞妞两个字,冷肃登时就没了睡意,除了徐妞妞,还能有那只!冷肃不由自主的先打了个冷颤。

也没给冷肃说话的机会,直接噼里啪啦的扔下了一段话。

“有木和有枝的扫描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现在正在赶往通化的路上,我已经给苏大大打电话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我们今天傍晚估计就可以到了。”

一口气说完话,也不管冷肃的反应,徐妞妞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冷肃的脑子还有一点晕晕的,反映了一会才回过神儿来,噢,感情儿是大队人马今天就要杀到自己这儿了。

冷肃注视着手中的电话,直接在上面点击了闹铃,时间就定在下午两点,傍晚还早的很,行乐需趁早,还是再睡个回头觉吧!手机扔在一边,冷肃有重新钻进了被窝,美美的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这一次将冷肃叫醒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冷肃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想要遮挡住刺目的日光,然而眼角却也只是扫到了些许晦暗,将手放下,有些发愣的看向窗外,大概已经是傍晚了。

慢吞吞的穿上了拖鞋,而门口从未停止的敲门声让冷肃的眉头紧蹙,冷肃暗骂,门外的真是个催命的大爷。

终于,冷肃的手指用力的扣动了门锁,开了门后,门外的几只也映入了冷肃的眼中。得,果然是徐妞妞这一种熟人。

也算是许久未见,这一见面,自有一种亲切之感浮上心间,大概这就是共同犯案的人常见的一种惺惺相惜的共患难般的情感吧!

话不多说,几人快速的窜进了屋子。

冷肃开了灯,示意他们自己找位置随意坐,不过大概也不用冷肃示意,尤其是苏大大和徐妞妞已经瘫软的卧倒在了沙发上。

“你们几个吃了吗?”

有枝温顺的点了点头,而有木接道“刚刚苏爷,请我们吃了自助。”

‘苏爷’冷肃斜眼看了苏大大一眼,呦呵,怪不得他和徐妞妞这两只回来便横卧在自己的沙发上,感情儿是吃饱了撑的啊!

“啧啧”徐妞妞半眯着眼咂着嘴说道“还真别说,那家自助的味道还真是不错,才几十块,划算的很啊!”

“嘿呦!我说你们几个倒是好样的啊!一起去吃自助把我扔在家里,苏大大尤其是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苏大大闭着眼摆了摆手,偌大的肥肚皮藏在衣服下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看得冷肃都有点心惊,你说这货能不能直接把肚子撑破了。

接下来只听得苏大大这厮细声细语的说道”我的良心都喂给徐妞妞了,他说你在家睡觉起不来,我打了个电话又没人接,也就没再吵你嘛!“

“你什么时候打电话了?”冷肃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自己看看嘛!我们家苏大大可是真给你打了!”徐妞妞此刻滚圆了眼珠子,帮着苏大大信口雌黄的争辩着。

“切!”冷肃半信半疑的拿起了手机,翻开记录一看,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啊呸,这电话上连个渣都没有。

看着冷肃狐疑的挑了挑眉,徐妞妞继续不惊不慌的编造道“哦,没记录啊!那可能是信号不好。”

“狗男男!”冷肃被这两人的无耻打败了。

徐妞妞无辜的耸了耸肩,破罐子破摔道“你直接叫狗男女,我也不会介意的,反正我们吃饱喝足了,你还饿着肚子。”

冷肃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对于徐妞妞,他是一点也没辙,了解徐妞妞这厮的小心眼,冷肃知道大概是早上接电话的态度不够亲切,又被这厮画上了一笔。得,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这以为,介于男女之间的完全变态体。冷肃摸了摸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也便不理会这些小猫小狗,径自打开了冰箱取出了一盒康师傅的方便面,人啊!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眼尖的徐妞妞瞅到了冰箱里仅剩的一个红苹果,立时有双眼发亮道“冷子,把那个苹果洗给我吃。”

冷肃看上去脾气好得很,一手拿着方便面,一手拿着苹果,用手肘关上了冰箱门,便走进了厨房,旋即厨房传来了撕开封皮的声音,倒水声,还有洗水果声。

没一会儿,冷肃便拿着一个水光溜滑的苹果出来了。只不过,冷肃也不是什么大方人,拎着苹果在徐妞妞眼前一晃,便把苹果放到了有枝手中。

有枝眨了眨两只大眼睛,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看得冷肃心里痒痒的,她看了一眼冷肃,又轻轻扭头看了一眼徐妞妞,双颊上应处些许微红,抿起嘴悄然一笑,旋即将朱红的唇瓣映在红苹果上。

“哦不!我的苹果!”徐妞妞的尖叫声还没顺利完成,有枝洁白的牙齿便已经在苹果上留下了一个小巧的牙印。

冷肃笑得灿烂,徐妞妞瞪着冷肃,嘴巴里想起了阵阵磨牙声。

冷肃可不管那么多,揶揄道“想吃啊!让你家苏大大下楼买给你哈!恩,这个时候,最近的水果超市得走二十分钟,苏大以前去过几次,肯定能找到。”

祸水东引,苏大大这个懒人立时从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已经睡熟。徐妞妞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这个夯货,装,还在装,自己被欺负也不理。越想越生气,徐妞妞狠狠的伸出手,掐向苏大大身边的软肉,而被捏到痛处的苏大大跟杀猪一般‘嗷’的一声痛叫出声,真是要人命啊!泪眼汪汪的苏大大可怜兮兮的看向冷肃,暗道,冷子还是不能得罪啊!杀人不用刀,好狠的心肠啊!

而冷肃看到这一对儿活宝自相残杀,心里痛快了许多。

四十回图纸

冷肃掐着表,待到自家的泡面泡好,一边端着面碗一边跟徐妞妞和苏大大两个人闲扯着。有枝和有木两姐弟尽管与大家很熟,也算是同患难过了,但在冷肃的家里,和徐妞妞,苏大大这两只相比依旧显得有些拘谨,愈发显得安静了。不过有枝大美女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倒是一直有意无意的瞟向冷肃,而吃着泡面的冷肃在那热气的蒸腾之下,心中也稍稍勾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觉,这感觉如一飞絮,悄然在心底回转。

吃一碗泡面的时间实在是不算长,冷肃大概是真有些饿了,这一碗面吃的连汤汁都没剩下来。

冷肃打了个饱嗝,果然是舒服多了。

徐妞妞盯着冷肃将泡面吃完才开口道“行了,冷子,你那碗比狗舔的都干净了,咱们也该谈谈正经事儿了。”

冷肃白了一眼徐妞妞,道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大大见徐妞妞又被冷肃激的瞪圆了眼睛,急急的插了话进去,这两个祖宗,他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有木兄弟啊!来来,还是把你们那边的情况仔细说说吧!”

点名点到了有木头上,有木眯了眯眼睛,状似略微思考了一下,整理整理思路,开口道“具体的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还是让我姐姐把我们从国外带回来的扫描分析报告拿出来,我们对照一下,也方便解释。”

听了有木的话,冷肃和徐妞妞也都暂时偃旗息鼓,将目光转向了,这一对姐弟,又不知,他们此次又将说出怎样的缘法。

刚进屋的时候,冷肃还没怎么留意,此时却才发现,有枝随身携带的是一个略显笨重的黑色公文式皮包,听了有木的话,有枝便转动密码打开了皮包,冷肃的眼睛一亮,这包装很是严密嘛,也许这里面就有关于‘邪寺’的重大发现。

有枝美女从皮包里拿出来的是用透明膜纸压好的状似地图一般的几张缩略图。从这几张纸被有枝拿出皮包的时刻,冷肃便眼睛也不眨的一直盯着他们。这几张纸又有着怎样的意义的,有枝有木两姐弟卖着关子,冷肃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木从有枝手里将这几张纸接过,一一顺次的摆在了冷肃家的茶几上。冷肃立时走上前去细观,而徐妞妞和苏大大的两只脑袋也凑了上来。

有木指着摆在第一张的图纸说道“这是按照我们之前从那个古墓里面发现的地图,扫描入电脑,进过程序加工过后的仿真图像。其中的山势走向与起伏都已经完整的压缩在了这张图纸上。”

冷肃看了一眼第一张图纸,点了点头,虽然电子方面冷肃是个半桶水,但是冷肃依旧看得出,这张图纸与之前的地图是有着几分相像的。

有木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冷肃的点头,便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再看看这几张图,有什么感想没有?”

有木所指的,正是一次摆在茶几上的另外三张图纸。

带着有木提出的疑问,冷肃按照顺序,依次看了下去。而仔仔细细看了这三张图纸之后,冷肃略微觉得有些眼花,因为大体上,这几张图都与第一张图纸有着大部分的相像。

“这是?”冷肃挑了挑眉毛,反问向了有枝有木两姐弟。

“这是我们通过卫星扫描软件扫描下的中国绝大多数地方的地形图。只有眼前这三个地方与第一张做的扫描图有八成相像,我和有木推测,邪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三张图纸所代表地域的其中之一。”有枝的声音在此时,在这样有些朦胧美的夜里越发显得有些柔弱,而冷肃的心里好像多了一只羽毛扫来扫去。

不过,没有人告诉冷肃,那一霎那的感觉叫做心动。

四十一回选择

"别卖关子了,快说一说,那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吧!“徐妞妞有些耐不住性子,略显急躁的问道。

有枝看了一眼徐妞妞,继续从公文包里翻找出了一张硬皮纸,在众人面前,慢慢打开。这一次的东西,不用任何人解释,大家都能看的懂。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一张大中国的版图缩略,哦对,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中国地图,而它的唯一不普通之处,便是纸张是防水材质的。

有枝将地图展开来,而有木默契的走上前,依次用手指点了三个位置。一是滇南,二是湘北,三,便是甘肃。

看到有木指点出的三个位置,徐妞妞和苏大大便议论开了,一个说滇南是,一个说湘北更像。只有冷肃,保持了惯有的平静。而那目光却在甘肃的那块土地上,久久不散。

如果,这不是宿命,那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解释那无可表述的巧合。如果,没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人生又怎能多了种种辗转反和。甘肃,这个目前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地点,到底又埋藏着什么?

在徐妞妞和苏大大越发越大的争论声中,突地夹杂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去甘肃!”

只这三个字,就将这一室的声音压了下来。

“甘肃?”有木开口说道。

冷肃叹了口气,好像叹出了胸口中的一块石头。目光有些游离,不知思想又跑到哪里去了。

“喂,冷子,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徐妞妞拍了拍冷肃的胳膊。

冷肃摇了摇头,道“直觉。”

“直觉?”苏大大一个没收住,差点乐出声来。

冷肃惫懒的抬了抬嘴角,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只是我的直觉,至于你们信不信,要靠你们自己判断,只不过,我自己是相信的。”

一时之间,留下的又是一地的沉默。

看来大家的意见很是不统一啊!

“先去甘肃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有枝美女,开了口,并且是力挺冷肃。

有枝的决定便是有木的决定,在这一点上姐弟两个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徐妞妞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好了好了,就先去甘肃好了。反正如果不是甘肃,我们就在依次走一走另外两个地方好了。”、

徐妞妞拍板子,钉钉子了,苏大大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不过,此时苏大大却是弱弱的,小声的开了口“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上独臂拐,和他那个小徒弟。”

冷肃皱了皱眉头,带上他们两个。总是有些不放心的。可是若是不带他们……

冷肃还没想完,便被苏大大打断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冷肃抬了抬眼,扫了一眼苏大大,这厮的胆子越发的大了,都敢径直许诺给人家了!

而徐妞妞一听苏大大这话,便伸出了左手,在徐大大的肥腰上狠狠的掐了一块嫩肉,旋转了几圈。

弱点被别人攥在手里。苏大大疼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徐妞妞才收了手,狠狠的用纸抽擦了几下。

大家都知道,既然苏大大已经将承诺许了出去。那边是必须要兑现的,看来这一趟未知的旅行,是少不了那个独臂拐与他‘徒弟’的。

四十二回路途

也就是这样,冷肃这一行人踏上了去甘肃的旅途。各位看官,咱们先来细数一下,这一班的人马。

冷肃,徐妞妞,苏大大,有木有枝,再加上独臂拐那所谓的师徒二人。来的甘肃小镇。

小镇的地理位置有一点偏,怎么说呢?我给各位看官细数一下这一路的奔波,看官心里恐怕就大约有个数了。由于这一行人带着的弄些东西不太适宜安检,所以火车便是他们的第一路交通工具。

待到从火车上下了来,他们又坐上了几天通一次的长途巴士。下了车后,换成了一辆骡子拉的破板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两天,歇了一夜,才来到这个叫做西来的地方。

初到西来,给冷肃留下最多的印象,便是干裂的有些打脸的空气。轻嗅一口,便似乎是满鼻子的风沙。气候称得上是恶劣,不过冷肃这个貌似文字彬彬的书生样子,还是可以适应的。有枝有木两姐弟更不必说,也许他们对考古的热情早已经融化了眼前的一切阻碍。冷肃一路上总是不自觉的将目光流连在有枝身上,看着有枝神采奕奕的眼睛,也让冷肃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而有枝美女似乎意识到一路上比天气更炙热的目光,每每狐疑的转头,却看到的总是冷肃迅速回转目光后,略显羞涩的沉默。

总是,看上去,一切都不错,连独臂拐这个残疾人,脸上也没有露出倦色。等一等,先停一下,我大概看错了,还有一个人,看上去不大好啊!那个骡子拉的破板车上徐妞妞哼哼呀呀的半躺着,依靠的是苏大大广阔而肥胖的胸怀。

看着这个样子的徐妞妞与他身后苏大大汗流浃背的样子,冷肃的脑海里,只留下两个字:娘炮!

徐妞妞这个娘炮,不仅是冷肃看得有些别扭,其他人大概也有那明眼人心里是有些疙瘩的。譬如说,那个独臂拐就在骡子车上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冷肃偷偷凑近了,倒是把独臂拐的话语听了个仔细。

“阳变为阴,将亡继嗣,自相生之象。不妙,不妙啊!”冷肃听清楚独臂拐念叨着什么,不由得在心里面竖起了大拇指,老先生倒是个好眼力,不愧是相传中的老江湖。不过,老先生的思想太古板,刚刚念叨的话,冷肃也听说过,大概是汉哀帝建平年间,有个男人突地化为了女人,并且成婚生子。而老先生念叨的,正是当年长安陈凤对这件事情的批语。说实在的,这事情在古代算是稀奇,可是放在当下,老母鸡变鸭都不是件稀奇事儿,更别说徐妞妞这一种,被广大腐女那种神奇生物当做宝贝的伪娘,娘炮了。也得亏老先生腿脚不好,大约没去泰国度过假,要不还不得当场闪瞎了双眼啊!

冷肃自己走神儿走的正欢,心里面更重略显邪恶的小思想正一一浮上水面,正这时,突地被人陪了陪后背。

冷肃轻轻转头,发现拍他的,正是独臂拐。

这个老先生眼睛里闪着莫名的目光,示意冷肃凑上前去。冷肃倒也听话,乖乖的便把小脑袋凑了上去。

只听得那独臂拐在冷肃耳边轻轻的说道“隐先生,我思来想去,咱们这一趟,有些人不大合适去的,太不吉利了。”

结合独臂拐刚才才一旁神神叨叨的念叨,冷肃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出了咱们的娘炮徐妞妞,还能有哪一只!

冷肃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人接话开口了。说来也巧,这接话的人正是徐妞妞。

徐妞妞的个性扭曲,相比各位看官都是有所了解的吧,而往往这种个性扭曲的人都有着比旁人更敏感的第六感,更别提徐妞妞这个正正经经可以在国内国外持证上岗的牧师。咳咳,将牧师和徐妞妞连在一起。还是不由得让人咳了两声。

徐妞妞一路上虽然虚弱的可以,不过他还是敏感的发觉到这一路,有人抛在自己身上的非善意的目光,而这目光的来源正是独臂拐。

一路上,独臂拐的念念叨叨徐妞妞也听到了,只不过古里古气的,又听不懂什么意思,徐妞妞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此时,徐妞妞全神贯注,这一次,独臂拐和冷肃说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强打着精神,徐妞妞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老家伙,大家现在都走到了这里,你说到底谁不该来,依我看,最不该来的就是你了!”

“哼!”回应徐妞妞的是独臂拐的一声冷哼。“事有反常即为妖,有福之人不居无福之地,无福之人也受不得有福之行。”

徐妞妞此时对独臂拐针对他,在确定不过了。登时就火了“老家伙,你别倚老卖老,别仗着年纪大还是个残疾人我就不敢揍你。”

听了徐妞妞的放话,冷肃第一时间想到的自己家里还未恢复原样的大理石,再看了看徐妞妞孱弱的小身板,好悬没笑出声,而苏大大身上了那坨胖肉也不由得抖上了一抖,看上去徐妞妞对这位残疾人,还是十分的不了解的。

“呵呵呵呵。”独臂拐也被徐妞妞的不知天高地厚给气乐了,略微摇了摇头,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打扮的像个女娃娃一样的男娃子,略显恶劣的,指了指正在前行的骡子说道“你看那骡子,无论长得多健壮,装饰的多漂亮,都是生不出崽子的!”

‘扑哧’冷肃震惊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徐妞妞目瞪口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可是一贯口齿伶俐的他,这一回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震得徐妞妞七窍生烟,眼前一黑,徐妞妞气的瘫坐在了苏大大的怀里。而苏大大的肥肉此刻也是一抖一抖的,徐妞妞想也不想,用仅有的力气伸出手在苏大大的软肉上旋转了几圈,苏大大疼的呲牙咧嘴,依旧是不敢出声,害怕再激起徐妞妞的肝火。

四十三回破败旅馆

冷肃略作思量一下,唇边勾起了一抹笑,转头冲向独臂拐开口说道“长安陈凤另一说,不知老先生听说过没有,‘嫁为人妇,生一子者,将复一世,乃绝。’”

独臂拐听了冷肃的话,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赞许,点点头说道“是即,是即,泱泱大汉,竟也在此后落得哀帝崩,平帝没,王莽篡位的结局。那你既然知道这样的典故,那你来说说看,有一些人,到底适不适合这一趟的旅途!”

冷肃听过独臂拐的话,回应他的依旧是面上气度非凡的笑容。接下来,只见到冷肃露出整整齐齐的六颗白牙,笑而答道。“老先生,你再看看,就算真有一天妞妞嫁做人妇,就如同您刚才说的,又怎么会生一子,占尽将亡继嗣之象。再换个角度,就算现代科技发达,高速发展,妞妞真是意外有了孩子,那这大衰之象也要落到两代之后,您老还是操心的太早。"

“这……”听了冷肃的反驳,独臂拐沉吟了一下。想一想冷肃说的的确是事实,只不过,独臂拐一又将目光转到徐妞妞身上,正巧迎上徐妞妞愤恨的双眼,终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了声“罢了,罢了。”

冷肃也有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徐妞妞,知道这满肚子黑灰儿的毒货又嫉恨上了,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心里暗笑徐妞妞活该,这货早就该有人收拾收拾了。

西来这个地方只有一件看上去破败极了的旅馆,虽然,西来地方偏僻,倒是也会有一些来来往往的少量的人在这里经过,有走村的小货人,也有苦修的和尚,甚至也会有一两个路过的外国人,和一些喜好探险的资深驴友。纵是客流量实在是少得可怜,但对于这个贫瘠的,破落的地方,这一点点的收入,倒也可算得上可观了。

当冷肃一行人进入这一件破败的旅馆,迎接他们的,便是简陋至极的摆设,与旅店老板娘过分灿烂的笑容。如果抛掉老板娘脸上干裂的差不多要掉渣的肌肤,与洗得泛白,土的让徐妞妞皱眉头的衣服,这个笑容看上去还是蛮顺眼的。

老板娘的普通话说得并不算标准,但冷肃这一众,有江湖经验的人还真不算少数,连比划带说,再跟着蒙,但是可以沟通的十成十了。

旅馆一共有七间客房,冷肃等人原本想直接全部包下来一人一间的,可惜,老板娘说,只剩下了四间,至于其他的三间房都已经有客人入住了。

没办法,冷肃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冷肃与有木住一间房,徐妞妞和苏大大一间,独臂拐和他的‘小徒弟’一间,有枝美女自己一间。

房间分配好之后几个人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便入住了。

顺便说一嘴笑旅馆的格局,旅馆分为上下两层,一共只有八间房,上面四间卧房,下面四间卧房,其中一件是老板家自住,其他的都是对外入住的。

老板家的屋子,楼上的只剩下一间,老板的自用屋在楼下,楼下的房间还有三间。

有枝美女最先挑选了上面仅剩的一间房,楼下的房间冷肃等人也就随便的分了一分。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枝美女坚持要睡在楼上,冷肃本打算是让她睡在楼下中心的房间的,这样自己人睡在两边,也有个照应,不过冷肃低估了从小手国外教育长大的有枝美女的西部拓荒精神。有枝美女睡不惯低层,便只能选择了楼上。

冷肃在楼下看着有枝美女踩着晃晃悠悠的楼梯上楼,心底还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丝丝担忧,但愿这只是他的庸人自扰。

☆、四十四章有枝的房间

夜里,陌生地方的夜里,尤其是在西来这种地方,冷涩的是在让冷肃觉得难眠。旅店确实是破败了,连褥子盖在身上也算不上暖,身边的有木已经进入了浅眠,似乎隔壁房间霹雳巴拉的打闹和吱呀呀的床板晃动声并没有影响他。冷肃的呼吸浅浅的,生怕吵到了有木。失眠这个东西,缠上自己一个大概也就够了。

不过冷肃心里并不好过,大概是新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了。看着身边的有木,冷肃有不由得想到了楼上的有枝,真是应了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清冷的夜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失眠的冷肃觉得自己似乎远离了城池,成了一个沉溺于胡思乱想的哲人,就这么任思绪纷飞着,大概时间也会很快的渡过。

然而,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西来的天空,也打破了夜的平静。

不好,冷肃腾的一下子起了身,这声音,这声音是有枝的。

冷肃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几乎在听到声音的一霎那便条件反射的推开有木,一个起身跳下床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木也被冷肃一下子推醒了,睡眼迷茫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冷肃没时间解释什么,一边往房外跑一边喊道“快跟上,有枝出事了!”

有枝?一听到自己姐姐的名字,有木的困意一下子便全醒了。跟着冷肃,踏上吱呀呀的楼梯,飞快的奔着楼上有枝的房间。

率先破门而入的是冷肃,也许连冷肃自己也没想到,平ri四肢不勤的自己可以踢开旅馆里半坏不坏的门锁。

冲进房里的冷肃看到抱着被子在冲上抽泣的有枝,才敢把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重重的舒出一口气。

“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接下来在冷肃耳边环绕的便是随后上来的有木,一连串不停的发问。

有枝把脸埋在被子里。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然后才慢慢的抬起头说道“没,没事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听了有枝如此之说,有木也才重重的喘了几口器说道“吓死我了。姐,还以为你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一个人怎么能回家交待啊!”

冷肃看着有枝慢慢的平静下来,有扫视了一眼屋子,看上去的确没有什么事。才开口说道“既然是虚惊一场,那我们先回去,你再睡一觉,休息休息!”

“不!不要!”冷肃话音刚落。便被有枝急急的打断了。“我不要在这个房间待下去,我下楼,和你们一起。”说话间,有枝掀开了被子,被子下面一套极其可爱的泰迪熊睡意不能遮挡住有枝较好的身材。

有枝并不是个胆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对考古报以这么大的兴趣,甚至跟着冷肃他们一起东奔西跑。那么以有枝现在的这个状态来看,似乎并不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噩梦那样简单。然而有枝不愿意说,冷肃也并不想去探究她内心的隐秘,只不过,有枝的这个样子,冷肃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

并不想有枝为难,冷肃开口说道“有木你和你姐姐睡楼下,我住上面。”

“这……”有木看了看有枝,见有枝点了点头,便和姐姐一起下了楼,将冷肃留在了楼上。

有枝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大有落荒而逃之感的和有木一起下了楼,冷肃扫了一眼房间,勾了勾嘴角,看来这间上房是有点儿意思的。

冷肃就这样想着,钻进了还残留着有枝馨香的温暖的被窝,以为自己依旧要继续失眠,却没想到,竟然快速的进入了梦乡。

☆、四十五回

“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好疼,我不想死,杀了它,救救我!”

冷肃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有人在耳边吹着冷气,在冷肃耳边嘶哑的悲号。冷肃慢慢转过头,然而,依旧是黑暗,什么也没有。可是这并不科学,冷肃明明感觉到身旁有人,甚至刚刚还在并且现在依旧在自己的耳边不停的嘶嚎。冷肃顿觉一股凉意从后腰之间慢慢爬到后脑,心里只有一个念想,这个屋子似乎的的确确是不大干净。

“救我,救救我,我好疼好疼啊!救救我啊!”

听着这骇人的声音,冷肃直觉的口中有些发干,强咽下一口唾沫,冷肃动了动牙齿,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冷肃开了口。而也在冷肃开口的这一霎那,耳边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大概有三五秒的时间,冷肃还未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冷肃的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天,好像有七八个彗星一起撞向了冷肃的脑袋,冷肃痛的几乎叫出声来,接下来的景象也更是令冷肃惊恐,一片漆黑中,墙上,地上,冷肃眼力所及的一切地方,都有规律的涌出了大量的血迹,鲜血特有的腥气也同步侵蚀着冷肃的嗅觉。而那大量的血迹汇聚而成的便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救’字。这是……冷肃悚然,这该是都么强大的求救的意念。而到了最后,这些‘救’字慢慢移动,汇聚而成了一个大大的‘妖’字,直逼冷肃的门面而来。

“不!”冷肃避无可避,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妖’字侵入自己的面部,血腥掩盖了一切,冷肃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快要死掉。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不’字。

接着,冷肃满头冷汗,大口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黑不是白,更不是血红。冷肃挣扎的坐起身,什么呼救声,什么血红的字,什么都没有。这是个噩梦,冷肃如是想到。可尽管只是个梦,回想起刚刚仿佛亲历的情境,冷肃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里暗道,这个房间还真是邪气。

而这一夜,冷肃从惊吓中醒来之后,便久久难以入眠。直到太阳初初挣破黑暗的牢笼,散发出微弱的晨曦。冷肃才浅浅的小憩了一会儿。

“咚!扑通!”在一大早打扰冷肃浅眠的是这样的一个二重奏的节律。冷肃警觉的睁开眼睛的同时,一个耳熟的哀嚎声,也进入了冷肃的耳朵。“哎呦我的妈啊!冷子你是故意害人的!”

冷肃抽了抽嘴角,听这声音大概是徐妞妞的。待冷肃睁眼仔细看清,果然是徐妞妞跌了个四脚朝天,摔在了门口。

“呦!一大早儿的,妞妞你这是练什么神功呢?”

徐妞妞哼唧哼唧的在苏大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翻了冷肃的一个白眼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听说你昨晚突然和有枝换了房间,怕你出什么事,我会一大早来看你?哼!”

冷肃笑了笑,却没再出声。

☆、第三卷四十六回三人谜团

“冷子,没出什么事儿!怎么大半夜的还换房间啊!”苏大大一手搀着徐妞妞,一边好奇地问道。

冷肃的目光闪了闪,昨晚的怪梦立时浮现在眼前,不过冷肃却是一个字也没提,只是继续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有枝半夜做了噩梦,我有点担心,便换了她和有木姐弟两个一件屋子。要说这人生地不熟的处所,有枝一个人住,也确实有点太不让人放心了。咱们这些大小伙子,怎么睡都能对付。”

听得冷肃如此之说,尽管徐妞妞和苏大大内心里都有些许狐疑,却都暂时放了下来。

而正这时,穿着小熊睡衣的有枝美女也上了楼,看到徐妞妞和苏大大这两只跟个门神一样堵在了门口,略带些尴尬的说道“你们也在啊?”

看到有枝只穿着睡衣便打算冲入冷肃的房间,徐妞妞和苏大大的眼睛也有些发直,什么情况?冷肃和有枝什么时候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难道是以前小看了冷肃,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许是看到了门口这两位眼中的些许揶揄,有枝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解释道“昨晚做了噩梦,临时和冷肃换了房间,我的行李箱还在屋子里面。”

话说到这,穿着睡衣的冷肃也下了地。走到门前,对着门外的有枝笑了笑道“正好,我的行李箱在下面,我和苏大大先下去,你直接在里面换!门锁昨晚坏了,妞妞在门外帮你把下门就好!”

有枝看了看冷肃,想到了昨晚的事,面颊微微的红了红,轻轻的点了点头。站在门外一直看着冷肃和苏大大勾肩搭背的下了楼去,才对徐妞妞笑了笑,转身进了屋子。

当冷肃换好衣服出了房间,独臂拐和他的小徒弟早就已经在小旅店里不干不净的餐桌上坐定,桌子上摆着的是冒着热气的枯黄色硬馍馍还有一些老板娘自制的乌漆漆的酱干菜。苏大大回房拿水杯去了。有枝和徐妞妞在楼上,冷肃扫了一圈,没看到有木。便开口问道“怎么没看到有木呢?”

独臂拐的小徒弟用手指了指旅店的后院子,说道“上厕所了。”

“哦。”冷肃应了一声,便凑到桌子前面坐下,拿起了一个硬馍馍便往嘴里送。话说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实在是有些饿了。冷肃将馍馍咬在嘴里嚼了嚼,眉头却不由得有些皱了起来。怎么说呢,这馍馍闻起来还可以,有一种粮食的清香,可是送到嘴里面就变了样。硬的很,有些硌嘴,还带着微微地一点酸气。这东西放在家里面,冷肃是一口也不会碰的,可是出门在外,就是这种恶劣的条件。冷肃又嚼了一口酱干菜,靠着那咸味儿压下了酸气,勉勉强强吃着。独臂拐和他的小徒弟也没说什么,也同样是一口接一口的耐着性子吃着。冷肃的眼睛有多毒啊!就冲着这师徒两个啃干馍馍的架势,就是能放得下身子,吃的过苦的人。

等到人都到齐了,就眼前的这种干馍馍,有木和有枝两姐弟强压着吃下了一点点,徐妞妞是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死都不肯在吃第二口,无奈,苏大大只得拿出自己私藏的一罐红烧肉罐头,才哄得徐妞妞吃了几口。不得不说,徐妞妞的骄纵,让冷肃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要不是打小就知道徐妞妞是个什么德行,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番场景,冷肃可是恨不得把他早早踢出队伍也好落得清净,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使了这一番傲娇,徐妞妞也就不是徐妞妞了。

这一回独臂拐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但冷肃却能切切实实感受到独臂拐眼神中的蔑视。想到这里,冷肃又看了一眼独臂拐的小徒弟,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一个甚至被独臂拐称作少爷的‘小徒弟’倒是看起来别有一番大气,只是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家族能养出这样一位少爷,谦逊,乖顺,也很少说话,更重要的是,他很少看着你的眼睛,所以,你也看不出他的眼神之中隐藏着什么。

冷肃等人还没有吃完饭,便又有人进入了旅店。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这么说。高个的那个像只螳螂,瘦的跟那惯吸大烟的烟鬼一般,胖的那个就跟段子里常说的,武大郎一睁眼睛看到的水缸一般模样,小鼻子小眼,若是半夜出来看得不仔细,客位看官您大概就只能看得到那一张肉墩墩的打脸。

不过,虽然这身形悬殊,差距甚远,但是这两人还是有一点共性的,那就是他们都紧皱着眉头,眼睛泛满了血丝,精神状态极其不妙,就跟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两人只是初初的打量了冷肃等人一眼,便坐到了旅店内另外一张脏乱差的桌子上,胖子目光呆滞的喘着粗气,瘦子则是捉急的不停地搓着手。冷肃只扫了一眼,就能断定,他们是在哪里等待着什么。

果然,在冷肃几人饭后喝着温开水的时候。另外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进了旅店。

四十出头,国字脸,中等身材,黑风衣。头发黑亮,但是两鬓斑白,确实是醒目的很。

这人一进来,那原坐在桌子旁的两个人便急急的起了身。甚至那个胖子脱口问道“你没找到?”

国字脸叹息的摇了摇头,随即反问道“你们也没有线索?”

可惜,得到的是一片静默。

这三人短短的两句话,冷肃等人听的是一清二楚,却又是一头雾水。不过却都被勾起了好奇yu望,看上去他们是在着急找什么!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似乎在探寻对方言语中的可信度,之后,目光才渐渐偏移到冷肃这一伙人身上。

旅店内一片静默。谁也没先说些什么。

直到……

那国字脸思量了大概有一两分钟,旋即,便向着冷肃他们这一桌走近,高瘦子和矮胖子便也在第一时间跟进。冷肃冷眼打量着向自己这一桌走过来的三人,就是不知这三人的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四十七回查房

只见那国字脸的汉子走到冷肃等人近前,客气的开口道“诸位兄弟是昨晚来到这家旅馆的住客!”

冷肃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苏大大起了身,开口说道“正是正是,请问您是?”

“哦”那国字脸的汉子,勉强从一张急迫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道“我们几个也是这家旅馆的住客。”

三个人,三间房,看上去他们就是先冷肃等人住到这家旅店的人没错。

苏大大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之后并未接话。而那国字脸的汉子继续扯着自己那硬撑出来的面皮继续说道“诸位兄弟,今ri事出紧急,请先见谅。我想问问诸位有没有见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穿着黑字的皮棉袄,带着一副银丝掐边的眼镜。”

六十多岁的老头?这个答案明显的很,冷肃等人还真就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所以众人都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对着那国字脸的汉子道一声抱歉,实在是没留意。

不过此刻,不知道旁人的心中是怎样的想法,冷肃的脑子里面倒是直打转转,按照国字脸的汉子所说,那么他们这一行,加上那个他们正在寻找的老头子,应该是四个人。可是四个人无论是要两间房还是四间房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为什么他们偏偏要了三间房,莫不是也有一些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癖好?想到这里,冷肃又不由自主的那小眼神瞟了徐妞妞一眼。还好徐妞妞的注意力没放在这里,否则,冷肃很容易被抓包。

短短的几句对话,国字脸的汉子得到了一个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而这个回答,似乎也令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摇摇yu坠。

终于,国字脸的汉子迟疑了一下,旋即破釜沉舟似的开口说道“实在是有些抱歉,可是各位兄弟,我们今天实在是遇到了难处,能不能请各位通融一下,让我们哥儿仨儿到各位的房间去看一眼,在与不在,也都让我们死了这条心。”

什么什么?冷肃甚至不由的摸了摸耳朵,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怎么招?这国字脸汉子说出的每一个字冷肃都听得清楚,然而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冷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要查房?有没有搞错!

顿时冷肃这一行人和那边的三人对视,连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哼!”率先回应他们的是独臂拐的一声不痛快的鼻音,还有那老拐重重落在地上的闷响。而冷肃有些随意的笑了笑,开口道“说了没有,难道还骗你不成?而查房?恐怕有些不太说得过去!”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起来。

“呵呵”回应冷肃的是国字脸的两声干笑,“我们老爷子身体不好,连睡觉都要有人在旁盯着,以防出了什么意外。可是现在老爷子突然失踪了,我们实在是焦急不已,所以还望各位原谅则个,要是老爷子真出了真么意外,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的,所以。也还请各位行个方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若能今ri给个面子通融一下,这份情,我们也会时刻记在心头。”

徐妞妞紧紧的皱着眉头,张开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身后的苏大大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趁着其他人还在愣神儿的功夫,苏大大便直接开口说道“这大江南北的,咱们能在西来的这家旅馆里遇到,也算是缘分,就当大家交个朋友,我们可以给你看我们的房间,不过看过之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您们也别在怀疑什么,我们是嫌麻烦的人,看过了之后,你们再赶紧找找人去了哪儿!”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苏大大的身上。听了苏大大的话,冷肃这一众人身上仿佛有一千只草泥马践踏而过。苏大大什么时候这么没脾气?这么好说话?人家要查房就查房,以为是香港皇家警察呢!就算是警察来,也是要搜查令的好不好!这丫是什么情况?

冷肃等人这厢还在保持沉默,另一厢的苏大大已经拧起了屁股在前面走着,带着那三人组依次向着自己人的房间走去了。若不是知道苏大大确实是自己人没错,冷肃甚至怀疑这厮就是打在自己内部里的特务,奸细。要不怎么这么快就没了立场。

心里确实有意思不舒服,不过想想也就算算,人家确实是找人心切,虽然这做法有些不地道,但是却也不算太难理解。尤其是还出了苏大大这么个狗腿子,冷肃张了张嘴又合上,算了,算了,看几眼又没什么损失,只当被癞蛤蟆膈应了一下。

果然,苏大大领着这三人转悠了一圈,得到的依旧是一无所获。而拿到了这个结果的三个人又再次急匆匆的冲出了旅店的破旧的大门。

而无视冷肃等人怪异的脸色,目送着几个人远去的苏大大确是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

“我说苏胖子,你和那三个人什么关系,人家要看房就让看,下次人家要睡你媳妇你是不是也同意?”自从被苏大大捂住了嘴后,徐妞妞的心里便窝了大大的火气,看到苏大大终于当完狗腿子了,傲娇的徐妞妞终于爆发了。

“呦!”苏大大也怪异的叫了一声,而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冷肃等人瞪掉了一地眼珠子。只听苏大大开口说道“呦!别说要睡我媳妇,就那三人今儿要说把我也睡了,我还不是得自己提上裤子顺带说一声大爷慢走!”

呸呸呸!各位看官您听听,苏大大这叫说的什么话。

“苏大,今儿假药吃多了!”冷肃试探性的问道,而徐妞妞张大了嘴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呸”苏大大重重的在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的小心肝儿呦,可是真经不起吓,要不是我反应快,咱们今儿交待在这里,都没地方说理去!”

“什么意思?”这一次开口的有木,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苏大大紧了紧鼻子说道“你们刚才没注意到吗?那个跟在国字脸后面的胖子,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他那只熊爪子塞进了衣服衬子里面,恰恰露出了衬子里面东西的形状。依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那是一把五四手枪。”

‘五四手枪’,搞笑呢。又不是读小说,看电影。随随便便碰到一个人衣服里就藏着一把手枪,当中国的城管和居委会的大妈大爷都是吃素的啊!

徐妞妞率先回给苏大大一个大白眼,表示不认同,真是满嘴跑火车。

苏大大揉了揉自己的胖脸,也没指望旅店里的哪一只没良心的能领情,不过依旧是继续开口说道“不知道之前你们有没有留意过,那个胖子的右手又白又胖,软的像个发面大馒头,可是左手的指节与虎口处都是硬茧。那是个左撇子,惯常玩枪,而且要我判断的话,枪法应该还不赖。

听了苏大大的话,冷肃仔细想了想,可是似乎之前自己是在没留意过胖子的手,不过看苏大大的样子,应该是确有其事的,冷肃信任苏大大。

一片沉寂中,独臂拐开了口“那个瘦子走路脚步虚晃,落地轻巧却扎实,是个练家子,不过看他那长相,该不会是练螳螂拳的!”

独臂拐的话音初落,却是加深了苏大大话语的可信度。不过这样的三个人又为什么回来到西来这个地方,而他们口中的老爷子又是个怎么回事?罢罢罢!想得这么多来作甚!

冷肃这一行人,也只是猜测了两句,便把那几人抛之脑后,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出自己到西来寻求的答案。

☆、四十八回西来以西

冷肃这一行人要做什么呢?首先是有枝有木两姐弟拿出了之前扫描图像的立体还原图,结合当地的实地情况进行地貌图像拼接覆盖,之后拿出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彩色图像。而冷肃等人此时要做的便是在西来这个地方走访询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画面上的地点该怎么走。或者是询问一下,这周边有没有寺庙,或是久远的建筑。当然,冷肃也不会忘了寻找当地的老人问一问当地流传的那些传说或者神话故事。

等一等,有的看官会问了,前面的做法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问一下当地流传的传说或者神话故事呢?这个问题冷肃是这样理解的:神话是远古人类对所观察或经历的自然界或社会现象的解释和说明,只是它经过了“幻想”的加工,成为了想象中的“神化”了现实生活;

神话与传说必将源于生活,他们经过代代人的口口相传,被附之与丰富的想象,而抛却了重重想象与假象,重新提炼出故事中的纯粹,有可能便是我们想要的真实。

一众人分头行动,有枝有木两姐弟一组,徐妞妞和冷肃一组,苏大大和独臂拐师徒两个一组,共分三组行动。

冷肃和徐妞妞出了旅馆,在西来这里先是闲逛了一圈,这里大多是略显低矮的泥土房,如果只让冷肃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西来,那便是贫瘠。若果只让徐妞妞用一个词来形容西来的话,那便是穷酸。

西来这个地方人很少,只是偶尔能看到满面疲惫的汉子与裹着头巾的妇女匆匆而过,当然他们看着冷肃,尤其是看着徐妞妞的眼神中是少不了一抹艳羡的。

终于,冷肃和徐妞妞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门口蹲坐着一个老人,哆哆嗦嗦的手中拿着一个冷肃等人在旅店里吃过的硬馍馍,正一点一点的就着唾沫往嘴里面送,只一眼,冷肃便能从他身上看到年轮的变迁与‘活着’这两个字沉重的意义。

冷肃和徐妞妞走近老大爷,在离他不远处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老人将那个硬馍馍吃完,才再次抬起脚步,凑上前去。

“大爷!我们是民俗协会来采风的,咱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故事啊?”

徐妞妞噙着一抹笑容,眨着精心描绘的大眼睛,轻声问道。

老大爷听得这突来的声音,抬了抬头,打量了冷肃和徐妞妞一眼,却没吭声,只是双手狠狠的蹭着裤子,似乎在试图将刚刚遗留在手中的馍馍渣子蹭掉。

冷肃勾了勾嘴角,见那老大爷紧紧的抿着嘴巴不吭声,便从裤兜里面摸出一张大红钞,轻轻的送到老大爷面前说道“大爷,我们民俗协会找寻各地的传说,集中起来,编成图册,到时候,全国各地都能知道咱们西来,都能看到咱们西来的故事,要是真的有读者喜欢,还会到西来来旅游,咱们西来啊,也就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说起忽悠人来,冷肃也不会比谁差了多少,职业需要嘛!冷肃的这一套大致是行得通的。

然而,老大爷伸手将百元大钞接了过去,回应冷肃的,却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伙子,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守着西来就没离开过,什么民俗协会,外星人研究基地,国家异能组的,宗教民族委员会的,老头子我什么名头都听过。”老大爷颤颤巍巍的说着话,冷肃和徐妞妞却都惊恐了,矮油,什么状况。

老大爷用哆哆嗦嗦的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票子,有些冷漠的说着,什么传说故事我都不知道。但凡是拿着钱来问的,我的回答从来都只有一个,沿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在西来以西,你走上一天一夜,便能看到魔鬼的恩赐,你们要找的,就在那里,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回来。”

老人说完了话,便冲这冷肃和徐妞妞挥了挥手,示意两人离开,便转身又走进了自己的破烂窝子。

西来以西,听着老人的口气,那里定是有些古怪,而且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危险。

☆、四十九回强烈的违和

而那西来以西,魔鬼的恩赐到底又是什么呢?冷肃和徐妞妞得到这个消息后,带着一丝狐疑,更有一丝雀跃。漫步回到旅店中,苏大大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整个旅店静悄悄的,仿佛是一张图画,静静的栖息在风沙之中。老板娘貌似是出去了,然而从老板娘住着的房间里却能听到陌生的男人的略显微弱的咳嗽声。

冷肃和徐妞妞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便向那老板娘的房间走去,一楼,最左侧的屋子。冷肃在前面,徐妞妞跟在后面。‘咚咚咚’的三声轻叩之后,冷肃轻轻的推了推房门,果然,门只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推开门之后,一股异味扑面而来,连冷肃都忍不住津了津鼻子,而徐妞妞更是一抽鼻子之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说呢。那异味儿并不刺鼻,却带着一股湿热的骚气,并不是恶臭,却比臭气更让人觉得难受,一个面色蜡黄又微微带青的男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棉被,外面的那床棉被还算整洁,能看的过去。里面的棉被露出了一角,却是泛黄而又肮脏。冷肃敢用徐妞妞的人头保证,屋子里的异味,跟里面那床破被子,还有被子里的病秧子脱不了关系。

那人见有人进了屋子,抬抬眼看了看,却是没说一句话,只是自顾自的‘咳咳’咳嗽着,怪异而又违和,冷肃甚至感觉那一声声的咳嗽于那男人本身,更是一种享受,或者是他习惯的生命中的一部分,若是他不咳嗽,便像是鱼离开了水,人忘记了呼吸。

在冷肃看来,床上的男人更像是一具刚出土的木乃伊,床上的两床被子便是他的裹尸布,这不大的屋子,满墙都布满了古旧到发脆的老报纸,这间屋子仿佛是人生的背面,另一个世界,只属于床上病弱男人的卑微的,残忍的世界。或者说,这间屋子,是他的坟墓。

“请问您……”冷肃对着床上的男人开口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未说完,回应冷肃的便是床上男人木讷的双眼,还有撕心裂肺的咳嗽。冷肃站在那里许久,也未得到男人的些许回应。真是个奇怪的人,冷肃如是想到。

傻愣了半天,自讨没趣的冷肃又只得转了身出了屋子。

对了,各位看官会问了,怎么两个人进了屋就冷肃一个人出去了?徐妞妞呢?

呵呵,徐妞妞早就在冷肃和那个病秧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转身出了屋子在外面等冷肃了。屋子里的味道那就甭提了,徐妞妞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么新鲜的空气,还是让冷肃自己好好享受。

冷肃出了屋子后深吸了一口气,并顺手带上了房门,而屋子里的咳嗽声又恢复的有了节律,好像冷肃从未进去过一般,甚至冷肃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进了屋子,还是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真是个奇怪的人!”冷肃这样想着,也这样呢喃出声。

徐妞妞抽了抽嘴角,鄙夷的看向冷肃道“当然奇怪的很!”

冷肃疑惑的挑了挑眉头,看向徐妞妞。

徐妞妞神秘一笑道“冷子,你没发现吗?昨天一整晚,可是没听到一点咳嗽声的!”

冷肃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扶额头,是了是了,怪不得有这么强烈的违和感。夜里的西来,安静的出奇,若是有如此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怎么会听不到呢!看床上那人已是久病缠身病入膏肓,没有几天好活了,那么夜里不会没有咳嗽声的。

冷肃顿时一股冷汗袭上心头,就跟机器人一般,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去,再次看那半掩的房门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张着巨口的猛兽,房门里面剧烈的咳嗽声依旧没有停止,却不知道,这扇破旧的房门背后。这间破败的旅馆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五十回伽门窟

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有木有枝两姐弟以及苏大大和独臂拐两师徒,也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旅店,乍进旅店的大门,便看到冷肃和徐妞妞这两人托着下巴坐在桌子上。苏大大率先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坐在了冷肃和徐妞妞之间,喘着粗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开口道。“累死我了,冷子,你们有没有什么收获?”冷肃眯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气,反问道“先说说你们的!看苏大你这架势,大概是收获不小!”苏大大笑了笑,这回倒是谦虚道“哪里,哪里。”呦!冷肃一听苏大大的反常,倒是大有一种眼前一亮之感,苏大大都学会谦虚了,看上去,这次是收获大了!没等苏大大说话,独臂拐就拖着沉重的老拐,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我们打听到了,这附近的一代,曾经真的有一座古寺。”古寺,冷肃霎时间便来了精神气,听到古寺这两个字,冷肃便觉得,有门儿啊!冷肃看了看独臂拐,又挑了挑眉头看向苏大大,显然,更想听听苏大大说出怎样一般关于古寺的缘法。苏大大耸了耸肩,尽管这个动作,以苏大大的身形做出来有一点点滑稽,但是这并不妨碍冷肃看出苏大大内心的得意。只听苏大大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们打听到,在很多年前,这里大约是有一座古寺的,可是受季节的影响与风沙的流变,古寺应该早就被埋在了土里面。”冷肃瞪大了眼睛,这算是什么大收获,一座很早便被掩埋在土里的古寺,这个信息还真是让冷肃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说呢!这一众人又不是土拨鼠,这么大的甘肃,这么贫瘠的西来,一座被埋在不知何处的古寺,真是很难找到。冷肃抿着嘴,对着苏大大摇了摇头,显然对于眼前的结果,并不是很满意的。然而苏大大却嘿嘿一笑,道“冷子,别着急啊!我这话儿不是还没说完嘛!”

冷肃定眼看了看苏大大,这厮还卖上了关子,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冷肃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徐妞妞恼羞的叫道“苏胖子,有话快说,别吊人胃口,要不让你好看!”听了徐妞妞的呵斥,苏大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得,在这位祖宗面前,大概自己永远也做不了大爷!所以苏大大只得‘嘿嘿’赔笑着说道“西来有一个地方叫做伽门窟,但是我很难想象西来这个贫瘠的地方会有人知道伽门的含义。于是,我有打听了一下,伽门窟这个地方,在当地的传说中,是一个印度的僧人路过给取的名字。”冷肃听了苏大大的话后,大为意动,伽门在印地语中的含义,有一种便是莲花,莲花窟,印度僧人所要表达的会是这个意义吗?

冷肃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么说来?当地还有石窟的存在?”要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大兴佛教,中国诸多已发现的重要的石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这个时段建造的,如果这样说来,哪怕是在西来出现一座石窟,倒也不算奇怪。然而回应冷肃的,是苏大大否定的摇头。“石窟?如果西来这地方真有石窟存在的话,那早就成为旅游胜地了,也不至于破败成现在的这般模样!”

“那……”冷肃有些迟疑,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按照道理来讲,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啊!苏大大的话语,打破了冷肃短暂的思绪。“伽门窟还有一个名字,它有被当地的人称作魔鬼的恩赐。”魔鬼的恩赐!冷肃和苏妞妞同时睁大了眼睛,内心的兴奋度逐渐的扩大,看来,西来这地方,还真是有些门道儿的。正这时,本是聚精会神的有木便也开口道“说来倒是巧了,我和姐姐拿出三维的立体地形图也询问过一些村民,村民们也都说了几个西来与之相似的地方,不过几乎所有的人都提到过一个地方,并且好像十分忌讳的样子,这个地方,便就是刚刚提到的,西来以西,魔鬼的恩赐。只不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多的村民都似乎在好言相劝,要我和姐姐不要去那个地方。甚至有一个孩子还悄悄告诉我说,魔鬼就存在于其中,那里是有怪物的。”此时此刻,几乎冷肃这一种所有的人都有些激动了,而徐妞妞几乎要冒出了星星眼,看来那西来以西,魔鬼的恩赐是非去不可了。这时候,话锋一转,有枝美女却是开了口,用她温润的嗓音有些困惑的说道“只不过,我有一点很疑惑,村民的描述和我们的预计有些偏差,根据他们话语中的描述,我们发现,那被称作魔鬼的恩赐的地方,竟然是一块谷底。并且,村民告诉我们说,那是寸草不生,还存在着莫测的流沙。随着有枝轻声的话语,冷肃似乎走入了另一个世界,漫天的黄沙遮天蔽ri,古寺的尖顶渐渐被沙漠包攘,风沙如流水,打成漩涡般静静蚕食。最后,古寺深埋于地底。伽门窟,伽门窟,伽门,圣洁的莲花,窟,窟,难道……此时,一个词汇冲入了冷肃的脑海,对的,也许是这样子没错。印地语中还有一个词汇读作窟米门特,也就是地下的意思,那么伽门窟米门特也就是地下莲花的意思。按照当地西来人的文化水平与中华传统的语言文化来看,伽门窟米门特被简化成伽门窟,倒也是的的确确大有可能的。而那个传说中的印度僧人,所意指的便是地下莲花吗?冷肃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抬了抬头,恰好看到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的出神,于是,抿了抿嘴角后,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开口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去见识一下,魔鬼的恩赐!”

☆、五十一回枪声

听到了冷肃的言语,众人的眼睛中都不由的一亮,独臂拐的小徒弟低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上路”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冷肃抬了抬头,定定的看着独臂拐的小徒弟,叫做张玦是,真是一个安静的容易让人遗忘的人。冷肃笑了笑,斩钉截铁道“那就明天!”接下来,按下众人收拾行囊不谈,大家便都做好了明天向伽门窟进发的准备。似乎每一个人,都带着对伽门窟更美好的憧憬,带着更美好的梦想步入了梦乡,然而沉浸在梦境中的他们似乎也不曾想到过,这一夜并不平静,安静的背后往往凝聚的是浓重的暴风雨。“砰,砰,砰。”惊醒众人的不是初生的太阳,也不是早晨清新的水汽。让众人惊恐的睁开双眼的是三声枪响。几乎所有的人都第一时间起了身,向着枪响的方向跑去,心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慌,这旅馆中只有这几个人,莫不是哪一个遭了毒手?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缘无故的倒是有些说不过去呀!一时间,内心百转千回。顺着枪响的方向而去,旁人的心里暂时不表,冷肃的心中却是半是欢喜半是忧,原因很简单,出了门才发现,枪响的屋子正是冷肃之前进入过的,那个奇怪的男人的房间,而冷肃担忧的是,这枪声响的自己眉头直跳,不知自己这一众人又会被卷入什么风波中。以冷肃的身体状况以及地理位置,跑到那屋子门口的时候,屋外已经站满了熟人,不用说,自是冷肃这一众,冷肃从苏大大和徐妞妞中间挤了进去,难为了,徐妞妞竟然没有给冷肃回个白眼。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冷肃全部都认识。站着的两个,其中之一是旅店的老板娘,另外一个是之前看到的两鬓斑白的国字脸。此刻,国字脸手中正拿着一把枪,这把枪冷肃也认识,便是在我国大大有名的五四手枪。地上躺着三个人,这三个人也很好辨认,其中的两个是当时和国字脸一起的胖瘦二人组,另外一个便是令冷肃印象深刻而又狐疑的躺在旅店里面的怪异男人。现下的场面似乎很好分析,我们听到了三声枪响,枪在国字脸手中,地上躺着的是三具尸体,是不是由此可以推论,国字脸开枪杀了三个人。按照正常的思维是这样想的没错,不过,现下的场景和常理可不一样,怪异男子的尸体上有三个致命伤,胸口,头部以及腹部,并且都是枪伤。也就是说国字脸开了三枪杀了怪异男子。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胖瘦二人组躺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儿!冷肃定睛一看,胖瘦二人组的脖子动脉处,都已经血肉模糊,看上去骇人的很,并且,不仔细看不知道,一仔细看吓一跳,冷肃再仔细看了看,一嘴的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胖子靠内侧右肩的肩膀处似乎是大片的撕咬伤,甚至微微可见森森白骨。‘啧啧啧’这画面可是把一众小伙伴看呆了,所以苏大大不由得在后面伸着脑袋,嘴里面不由得发出‘啧啧’声。冷肃看着这胖瘦两人组,在联想到国字脸手中的枪,似乎明白了什么。忽地,国字脸无惧门外众人的注视,直接将枪口转向了老板娘——“说!老爷子到底在哪儿?”老板娘浑身打着颤儿,直摇着头,看样子已经被吓呆了,眼睛似乎就要蹦出眼眶,长着大嘴,似乎想要求饶,但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屋内正在僵持着,屋外,徐妞妞悄悄凑到冷肃耳边“冷子,要不咱们报警!”‘哼’回应徐妞妞的是冷肃的一声冷哼,以及苏大大的一只大爪子。苏大大直接捂住了徐妞妞的嘴巴。徐妞妞这厮,说话还真是不看时候,里面那大哥手里拿着的枪可是上了膛的,要是把他惹怒了杀人灭口,自己这一众人里面有能有几个平安回去。更何况,里面的那位恐怕是杀红了眼。这时候跑也跑不掉,也只能自认倒霉,在这里静观其变便好,毕竟,这一趟来时为了求财,又不是为了搏命。屋子里面,国字脸已经将枪口贴上了老板娘的额头,“老爷子人在哪里?现在把他交出来,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回应国字脸的‘嗷’的一声哭号,也许是这声音过于尖锐,也许是这声音来的过于突然,甚至国字脸握枪的手,都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接着,令冷肃觉得惊讶的事情出现了,老板娘开了口,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只听她哭嚎着说道“他们都该死啊!他们都该死啊!他们都是妖怪啊!都是该死的妖怪啊!若是他们从没有来过就好了!从没有来过就好了!那个老头子被我勒死了,趁着那个胖子起夜上厕所的时候,我就勒死了他,你挪开床下面遮挡的箱子,尸体还在里面,我还没来得及扔掉呢!该死的!该死的他们,该死的你们,如果你们都没有来过西来该多好啊!如果你们……”接下来老板娘要说什么,我们已经听不到的了,因为‘砰’的一声枪响了,老板娘便倒在了地上。国字脸的身体抖了抖,接着迅速的弯腰蹲在床底下挪出沉重的木箱子,他是否找到了老爷子,冷肃并没有直接看到,站在门外的一众人也只是看到,国字脸搬出箱子后又哆哆嗦嗦的把箱子搬了回去。之后,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中的五四手枪向门口走来。冷肃这一众人自发的为他让出了一条出路。看着这国字脸的样子,大概是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甚至看到门口的众人还开口道“诸位还不赶紧离开,就不怕惹祸上身?”冷肃耸了耸肩,苦笑道“您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恐怕我们不赶紧走也不行了。”不成想,国字脸也露出了苦笑“你们是要去找伽门窟!”众人有些震惊的看着国字脸,他怎么知道!国字脸无视众人惊讶的脸庞,自顾自的开口说道“到西来这地方的道儿上人,多半都是冲着伽门窟来的。看你们这一众应该是在地下折腾的,回去,伽门窟里可没有你们想找的东西。”“噢?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什么?”冷肃扯出一抹冷笑,直言问道。国字脸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听说过半城张,若不是不忍他那一脉断子绝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这些!至于你们要找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伽门窟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而伽门窟里有的,一定不是你们想要的。”“你怎么会……”独臂拐开了口,话还未说完却被打断。“我怎么知道半城张不奇怪,至于我怎么知道你们,我记得我从前听说过,半城张救过一个人,那人一直跟在他身边以仆役自居,后来半城张出事的时候,也只有那个人逃了出来,剩了一只胳膊,伤了腿,拄着拐,我想应该就是你了。好了。多了我也不说了,说对了也好,错了也罢,萍水相逢,缘尽于此,我也必须赶紧走了。”说着话,国字脸,便径自快步向外走去,看上去是不想再说什么了。“等一等!伽门窟里面到底有什么?”独臂拐的小徒弟突然高喊了出声。国字脸的脚步顿了顿,却又继续向远处走去,冷肃等人都认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可是远远的,却又有国字脸的声音依稀在耳边飘过“长生,飘渺的长生,该死的长生……”

☆、五十二回进退分歧

“冷子,我们我们赶快离开,一会儿被别人发现,我们恐怕就说不清了。”苏大大率先回过神来,焦急的说道。“那我们去哪儿?”这一次说话的是有木,显然,眼前的这个架势,实在是让人有些两难。“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伽门窟,最起码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徐妞妞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毕竟国字脸也只是那么一说,天知道伽门窟里到底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还是有天大的宝贝怕被别人发现。“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对于徐妞妞的判断,独臂拐直接否定,他思量的也许更久远一些,远到那半城张还在圈子里名声远扬之时,长生,长生,国字脸的警告,还有长生这两个字的忌讳。看着周围这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独臂拐似乎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很多年前的半城张,很多年前的他们,很多年前的我们,也许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知道,在那样不够平和的年代,长生这两个字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又有多少人因为它不得不离开,而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也许当国字脸最后的话语传入耳间时,没有人知道,独臂拐的心中只有退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我们应该去一趟!”跟在独臂拐后面,直接否定他的竟然是独臂拐沉默寡言的小徒弟。冷肃抬了抬眼,看着那小子,对了,叫做张玦是吧,总是沉默着,沉默到几乎让人忘却他的名字。冷肃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这样,我打算去一趟伽门窟,当然鉴于现在出现分歧,有想现在回程的,也没有人会阻拦,端看大家自主选择。”

听了冷肃的话,众人各做思量,有木和有枝两姐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宣布退出这一趟探险。苏大大和徐妞妞不用考虑,冷肃既然要去,他们无论内心怎么个想法,却也不得不陪着,倒是独臂拐和他那小徒弟的问题出现了一点点激化。张玦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去一趟伽门窟看一眼,独臂拐劝说了几句不见效果,却也不得不叹息的宣布,这伽门窟,他们也要走上一遭,于是,大家分道扬镳。有木有枝,选择归家,冷肃这一众五人向着伽门窟的方向继续进发。抛却冷肃等人赶路不谈,回程的路上,有木疑惑的问有枝,为什么不随着大家走这一趟,有枝眉头紧锁道“不祥的预感,那一夜在旅店楼上的房间里,似乎听到有人高呼,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想要长生了!”长生,长生,那到底是什么?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来说一说冷肃这一众,虽然迅速的从血案现场逃离向着伽门窟进发,但是实际上速度并不算快。原因当然不是大家想要多多欣赏些异域风光,而实在是因为冷肃这五人的配置,想要走快些实在是有些难度,放下娇滴滴的徐妞妞不谈,伤残的老江湖独臂拐,就算人家用拐用的再熟练,又能比普通人快到哪里去,也得亏西来找个地方够偏僻,也得亏那死掉的旅店老板娘两口子够孤僻,否则,换个地方,估计冷肃等人也早被警方作为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了。就这样,荒凉的西来,旅行者在风沙中前行,找一个未知的结果与谜题,破败的旅馆中,凉风吹过吱呀呀的房门,却依旧带不走一地的血腥。也许很多年后,西来的人们依旧会在茶余饭后对旅店内的血案津津乐道,他们谈论着老板娘的劳碌与她男人的怪异,谈论着旅店中不干净的传闻,但是也许没有人会记得,很多年前,老板娘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她的男人还是个懂得心疼妻子的健壮小伙子。也许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愿意记得,很多年前,一众外来的路人匆匆的踏入了了这家旅馆,吃了一大盆子并不好吃的硬馍馍,甩下了足以让人心动的银钱,带着作为向导的小伙子,一起向着魔鬼的恩赐走去,也许没有人知道在那一路上,在那一场旅途中发生了什么。而也许,除了那死去的怪异男人,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婆娘,也只知道,在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担惊受怕了十几个日夜后,她的汉子敲响了自己的门,而从此,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伴随着他渡过了余生,而老板娘无数次的询问后,便也只得到长生,长生的声嘶力竭的怪异呼喊,自此,老板娘便知道,自己憎恶起了长生,没错,这一切悲剧的导火索,也许就是那一众路人,偶尔在字里行间提起的长生二字,那便是一切悲伤的源头。冷肃等人顺着地图上不太熟悉的路径,足足走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来到了目的地。这就是西来人们口中的魔鬼的恩赐,而这就是冷肃等人推敲出的伽门窟。放眼望去,似乎更像是一块谷地,地面一马平川,除了沙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冷子,这伽门窟在哪里现在能找得出吗?”徐妞妞疑惑的问向冷肃,然后回应他的只是冷肃略微抽动的嘴角。冷肃也有点晕,说老实话,隐先生的主要技能与重点工作泛围就是古物鉴定,与赃物处理,话说,这什么寻龙点睛,搬山卸岭,到真是不冷肃的工作范畴,不过术业有专攻,本来内心还有些忐忑的冷肃在听到国字脸提到半城张时,便知道这一趟带着独臂拐他们师徒两个来,便算是赚到了。半城张那是谁,几十年前有名的地下工作者,盗墓贼,现今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了,不过听说多年以前,谁提到他不竖个大拇指,为啥子?也不知那半城张当年糟蹋了多少高官贵族的墓葬,相传积攒下的家业,足够买下半个城池,故此才有了张半城的别名。可惜,也不知是遭了地下的报应还是天生命短,风光没几年便栽了,家道中落,几乎在圈子里面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这个独臂拐师徒竟然是张半城的人,这可就有点意思了。冷肃抬头看了看独臂拐,开口道“您老人家能找的到吗?”独臂拐皱了皱眉头略微思量下,老拐往前一轻,费劲的试图蹲下,冷肃连忙上前去扶,却及不上他身边的张玦反应及时,一把,将独臂拐撑住,帮助他慢慢下蹲。独臂拐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土,用手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后开口说道,“我恐怕是找不出来。”一听这话,冷肃顿时有些着急,站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委实让人难感到痛快。然而,接下来,独臂拐话锋一转,又道了声“不过……”本是,一筹莫展之时,顿又听到独臂拐的不过二字,冷肃眼前一亮,这是还有门儿啊!

☆、五十三回流沙

独臂拐把手中的沙土重新洒在了地上,在身上蹭了蹭,却是抬了抬头,冲着他那小徒弟的方向喊道“玦儿,你去闻闻,这里哪个地方的湿气最重。”

张玦点了点头,便慢慢向远方走去,时而用脚碾碾脚下的土地,时而抓住一把土细细的观望,时而有用鼻子闻着。这架势看上去有些专业,但在冷肃心里却依旧不道德的联想到了,到处习惯留记号辨别味道的狗狗,就这姿态,大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没多大功夫,张玦便跑了回来说道“这湿气最重的地方,沿着走向来看,大约是在西北角上。”

看到没,不愧是祖上就干过这一行当的,那鼻子,真是了不得,要是那西北角真是湿气最重的地方,旁的不说,那半城张也算是有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继承人了。独臂拐点了点头,看向冷肃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伽门窟最大的可能便是在这西北之处。”

"噢?老家伙你说的倒是轻巧,无凭无据的,就闻一闻那一块沙地湿润,你就能判断伽门窟在哪?也不知你是真有本事,还是玩着那天方夜谭。”

说话的是徐妞妞,这厮一开口,冷肃便有些头疼。只听那徐妞妞的话音初落,冷肃便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摆了摆道“妞妞你就别说话了,老先生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根据当地的各种传闻,我们所谓的伽门窟可能是一所寺院下沉塌陷而成,而依据当地的地貌以及甘肃的整体环境来看,这里在很早以前的地表特征很可能就是我们常说的湿陷性黄土,而这种湿陷性黄土,很可能就是寺院下沉的根本原因。依照这种情况来猜测,老先生的判断,应该是有很大几率的。”“哼!”徐妞妞哼了一声,脑袋抬得高高的,看上去十分的不服气,可是冷肃的话又有一定道理,不得不听,所以,没了好脸色,却也没再吱声。也就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太阳早就已经默默的下了山,月光不知不觉的已经洒满了整块谷底。也就是在众人的僵持之时,苏大大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了起来“我想,我想咱们也不需要判断了,似乎伽门窟,已经找上了我们。”苏大大话音一落,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对准了他,只见他面色有些淡薄,抬手向着西北角的方向指了指。顿时,冷肃等人都睁大了眼睛。那是……流沙。自西北角慢慢卷成一个漩涡,慢慢的向冷肃等人逼近。“不好!快跑!”独臂拐第一个喊出声,反应极其迅速,如同本能一般将老拐推向了张玦,试图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快速撤离。冷肃,苏大大,徐妞妞,一看形势不妙,自是撒腿就跑。说来倒也奇怪,那本事缓慢移动的漩涡似乎发现了冷肃等人的意图一般,竟也加快了速度,以一种惊人的步径向冷肃等人逼近。“不……”夜里的魔鬼谷风平浪静,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它一马平川的坦荡,这片谷底,上有微风,有沙尘,却没有茂密的植被,更没有冷肃这五人的影子。“哎呦!”“妈呀”“疼死了”

我们的冷肃五人此刻又在哪儿呢?也只能道那一句:屁股落地,落雁沉沙。这刺激的感觉五人又体验了个真实,最惨的要数苏大大,话说苏大大小时候也学过伽利略扔小球的故事,按照试验结果,大球小球不是该同事落地嘛!也合该苏大大倒霉,每次掉下去大多是垫底儿的那个,只不过这一次,更为惨烈了点,苏大大不止被后落下去的独臂拐砸了个正着,做了个垫背,而那沉重的老拐也重重砸在了苏大大的肚子上,哎呦喂!真是菩萨保佑啊!也得亏了苏大大肚子上的脂肪实在是够用,要不然这一下子,还不得把五脏给砸的错位啊!苏大大一把将身上的独臂拐掀翻在地,一个懒驴打滚就坐了起来。随即便按下了固定在肩膀上的应急手电筒。顿时眼前明了了,抱团来伽门窟的五个人,冷肃,徐妞妞,苏大大。独臂拐,还有张玦,一个不缺,一个不少,全都掉了下来,而眼前,三面封闭,上下不同,只有一条悠长的小径,歪歪扭扭,不知通向何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众人昏昏沉沉的,连所处的位置都没搞清,就听得徐妞妞怒而出声骂道“老东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腿脚不灵便,死了也就罢了,临了临了还想拉我垫背,这下好了,大家一起玩完,谁也出不去了!”破天荒的,徐妞妞的怒骂,没有人接茬儿,也没有人制止。话说,这回真是怨不得徐妞妞发火,实在是独臂拐这事儿干的太不地道了。刚刚咱们不是说到,流沙出现的时候,冷肃等人一见事情不妙,撒丫子就开跑了吗。独臂拐身有残疾,面对这种奇怪的不可抗力,跑是没法跑了。可是这位老爷子也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老腿金鸡独立,老拐一伸一缩,变把徐妞妞拌了个大跟头,紧接着,枯瘦而有力的手拉住了徐妞妞的右腿,任徐妞妞连踢带踹就是死都不放手,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玦儿,快跑!”徐妞妞落难,冷肃和苏大大自不会放任不理,也就这么个功夫流沙就追上来了。一看跑不了了,冷肃也是心下一狠,扔下了徐妞妞,却是飞奔了几步,一把拉住了,准备逃脱的张玦,然后这下好了,五个同伴一个没落下,都被卷入了流沙,然后便有了现下这般局面。

☆、五十四回进入伽门窟

待到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徐妞妞冷肃与苏大大三人与独臂拐师徒两个径自分成两伙,并且彼此相互敌视,尤其是徐妞妞,就十分不明白,这一路,独臂拐那个老家伙仇视自己不说,临了临了,还想把自己弄成垫背的。可纵是徐妞妞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出,他和那独臂拐究竟是有什么血海深仇,才会弄成今日的这般地步。

面对徐妞妞的质问,独臂拐倒是略显风轻云淡的说道“我早有预感,这一趟有凶兆,事有反复则为妖,我观这妖相,正是应在你身上。若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还会这样做。”

“呸!”回应独臂拐的是徐妞妞的一声唾弃,事已至此,还真是让人有些无力。

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大伤,相互搀扶着起了身,没有旁的选择,就只能顺着那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走下去。小路不仅曲折狭长,更值得引人注意的是,从周围岩石的刨面来看,尽管经过了时间漫长的风化,但还是可以辨别出人工开凿的痕迹。但这一条小路的宽度虽小,仅够两人并排,但是高度却是足够,又不像什么盗洞,看上去,仅仅就是开凿出的路径,而这又让人有些费解于小路的功用,带着那一丝丝的疑惑,冷肃等人别无选择的前行下去。

走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也不知绕过了几个圈子,终于,冷肃等人来到了一片空旷之所。而也在冷肃等人跨入那片空旷之所之时,一簇火光,落在了冷肃脚尖,接着就像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一般,火焰开始了有规律的奔跑,光亮飞快的燃烧,最终,定格在冷肃等人面前的是一个燃烧着的太极图。

“欢迎来到伽门窟!”一道苍老而又阴森的声音,于太极图中心附近响起。

抬眼一看,冷肃竟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和身后的苏大大撞作一团。

“哎呦!冷子你怎么了?那个老家伙怎么回事儿?”

原来,在那声音的发源处,火焰太极图的中心位置附近,竟是站了一个老人,破旧的布衫,洗的发皱的休闲裤。就徐妞妞看来,这个老人除了装神弄鬼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也难为冷肃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而与此同时,站在徐妞妞身后的张玦,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独臂拐狐疑的看了张玦一眼,而张玦有些为难与不确定的轻声说道“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别人是否听到,冷肃不大清楚,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一根银针,刺入了冷肃的耳朵。因为冷肃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老人,尽管他们未曾谋面,但这并不妨碍冷肃回顾起那令人深刻的黑白相片与离奇的报纸版面。

各位看官想必已经猜中,没错,那站在火焰八卦图里的便是齐浩正在追索的谜团,那个屠夫的老父亲,已经死亡而又离奇出现的迷雾。

伽门窟,长生,死而复生的老人,天知道其中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你到底是谁?”冷肃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粗噶的问道。而其他的几人都迷惑的看向冷肃,听这语气,冷肃似乎和里面装神弄鬼的老家伙是熟人啊!

“嗤”回答冷肃的,是一声耻笑。而那苍老而阴森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明知故问,你和你的那个警察朋友不是已经参加过了我的葬礼吗?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

冷肃倒吸了一口气,果然,果然是他。不理会身边几名同伴的满头雾水,冷肃皱起眉头问道“之前的几起失踪案,或者说是凶杀案,都是你做的吧!那个傻子,嘴里说的妖怪,也是你吧!”

“呵呵!”老人笑得让人背脊有些发凉,但声音却稍稍有些落寞“那是,永生的代价啊!”

永生,那诱人的,无尽的永生啊!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生,那都是谎言!”说话的是独臂拐,显然这个老江湖,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把戏,压根儿就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与永生之术,当然,这一观念,连冷肃也是赞成的。

“呵呵,恐怕,连你也不相信吧!冷肃。”古怪的老人让冷肃看不懂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冷肃暗叹这厮该不会是雇了私家侦探吧,竟然连自己叫什么都清楚。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想见你,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们进入伽门窟,站到我的面前。”

“你想见我?”冷肃好奇了,这是什么状况。

老人点了点头“我想见见你,给你讲一个故事,也许是寂寞太久,也许是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碰见,你们那一脉的人,所以,我想见你。”

“我们那一脉?您说的话,我似乎有些听不懂了。”冷肃满头雾水。

“呵呵!”老人笑着,间或夹杂着几丝咳嗽,指甲微抖,略显激动的说道“小伙子,我想你听说过换面吧!”

换面?

冷肃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换面,黄皮书里的换面,江东西提到过的换面,难不成,这所谓的永生和换面有关?若真是如此,倒还真的与自己有那么几分缘法。

故事该从哪里讲起呢?

五十五回讲完的故事

那一年,瞎佛爷迈着蹒跚的步子,带着钟算子,离开了小镇。那时候,钟算子不知道,江东西也不知道,只有那个老瞎子自己明白,自己这一趟就没想过回来。

换面,换面,换的是谁的面,换得又是谁的命啊!上古流传的奇门异术繁多,可到了最后,还能够得到传承的,寥寥无几。难道这其中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各门各派的敝帚自珍,仅仅是因为狭隘的心胸与久长的狐疑,显然,这些回答,都不准确。

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代价二字。就如同瞎佛爷的一双招子,就如同,那散尽的家财。然而无论是那双招子,还是那散尽的家财,都不是换面的代价。换面的代价,每一次一想到,江瞎子都会不自觉的搓搓手,罢了罢了,活了一把年纪,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享的福享了,该遭的罪也受了,似乎没有什么放不下了,只可惜自己的小徒弟江东西,跟着自己也没享过什么福气。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接着自己教他的那点东西,依他的机灵劲儿,也能活的过去吧!人这一辈子啊!也就这么回事儿了,临了临了还能帮那过命的老兄弟一把,帮他留个根,也算是值了吧!

每每一想到这,江瞎子就带着钟算子加快了行程,而他们的目的地,也正是冷肃等人今日的来处——伽门窟。

至于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伽门窟,本就是一个祭坛,换面之术的祭坛。

当江瞎子和钟算子,到达西来之时,早就有一个小伙子在西来等待,那个小伙子叫子傩,也就是江东西那老兄弟的儿子。

初一照面,一听那名字,江瞎子不由得会心一笑,子傩,倒真是个好名字,老家伙倒是想得美啊!天赐天佑,江瞎子也由衷的希望子傩可以真的应了那名字,今后事事遂意。哪怕,这代价如此巨大。

江东西带着钟算子和子傩,走过曲曲折折回廊。回廊的尽头,便是冷肃等人此时的所在之处,也许这就是缘法,多年后的冷肃也踏入了这里,寻找未解的谜题。

没有人想到,当钟算子跟随江瞎子进入这里之时,当钟算子吃惊于换面之所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敲晕了他。当钟算子之时,他被绑成了一团,对的,实实在在的被捆绑蜷缩了起来,而环顾四周,周围都是艳黄色的火焰,温暖却又寒心。钟算子努力向四周看去,内心惶恐,周围是一个火焰八卦的图形,而他正位于八卦一面的圆点位置,另一面的圆点,子傩盘坐在那里屏气凝神,闭目静气。而江瞎子,在八卦的外围盘坐。都是同道中人,只一看这架势,钟算子就似乎明白了什么?

换面之术,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似乎是需要祭品之类的东西,这应该是一种邪术,而此时的自己,就是俎上肉,就是这一场仪式的祭礼。

钟算子不由得冷笑出声,而子傩与江瞎子似乎同时注意到了他。

“枉我钟算子自谓聪明一世,可惜,今日却栽在了你们手上,子傩,我和你父亲本就是泛泛之交,出于善意帮你们一把罢了,无仇无怨。而江瞎子你,我们于此事之前更是素未相识,也仅仅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号罢了,我倒真是想不到,你们竟会拿我来做这一场的祭品。”

“祭品?”呢喃着,轻轻的摇了摇头,“换面不需要祭品,只要行术之人付得了代价就行了,至于你,我只能说说抱歉。不过大家相识一场,你既然对换面之术有兴趣,我不妨告诉你,换面,换面,换得不知是面,换得是命,偷天换日,将一个人换成另外一个人,他的身体,相貌命数,通通改成另外一人,两个人的所有相互对调,这便是换面。”

钟算子紧皱着眉头道“大家也算是朋友,这一些事儿实在是没必要,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在这个乱世,找一个比我年轻比我强壮比我有钱有权的人,倒也不是一件难事,何必要我来换!这事儿你们做的实在是不妥当了。”

“找一个什么都比您强的人不算难,但是找到一个与自己命数匹配可以偷天换日的人便是难上加难,若是找不到命数相合之人,便随便换面,七年之后,便是死期。”子傩看了眼钟算子,平平淡淡的解释道。

钟算子用鼻子哼了哼“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换具年轻的身体我倒是不吃亏,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想找到你的人多,想要你命的人也不少,你换面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我就不明白,我钟算子的仇家也是有几个的,换了我的面,你就不怕他们找到你头上!”

“子傩的命我看了,只剩下一年半载了,相信我那兄弟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千方百计推算命数,找到你的头上,放下了大饵,才让你上了钩的。”江瞎子如是说道。

“呸!”钟算子狠狠的向地上吐了一口,真是想不到啊!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罢罢罢!也怪自己贪心,从那老东西手上捞足了好处,却莫曾想到过,还有这么大的圈套等着自己。

江瞎子起了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钝刀,刺向了自己的手腕,血像那钝刀一般,流的缓慢,这看上去似乎与常理有一点不符,江瞎子绕着八卦图的大圆圈走着,将血一点点的注入燃烧着的火焰,却看似悠闲。“子傩啊!完成了之后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把我的骨灰带给我的小徒弟啊!我还是放不下啊!还是想在看他一眼。”

子傩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今日之后,他就不再是子傩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也许是为了自己活着,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太多的人付出了代价,沉重的代价。

于是,后来的后来,钟算子便带着江瞎子的骨灰找到了江东西,可不会有别人知道,离开的钟算子与回来的钟算子,不再是同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想到,在伽门窟里醒来的子傩,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从伽门窟里爬了出来,还剩下一年半载的时间,没有人会甘心的,子傩,或者说是曾经的钟算子开始了自救的过程,也仅仅是这一年的时光,凭借着从前的经验,子傩成功找到了一种禁术。

每十三年,以七个人为血祭,延命,从此,不生,不死,像个怪物一样,过着有关十三年的轮回,时光依旧流逝,而生命就此静止。

而长生的传言,便也有了流传,有太多的人,也想要长生,他们,有钱,有权,有舍不下的滔天富贵,于是,便也有了今日传说的伽门窟。

正如许多许多年前,有个和尚路过这里,嗅着泥土的腥香,却皱紧的眉头,用印加语告诉警示世人,经年之后,地下会出现魔鬼。地下的魔鬼,而不是地下的莲花,这才是伽门窟的真正得名。

只是,也许那和尚没看透,也许那和尚忘记了提醒世人,真正的魔鬼是贪婪的人性,是不知餍足的野望。

站在八卦图中央的老人,轻轻的咳嗽,抬眼看了看冷肃等人,有些寂寥的说道“好吧,孩子们,我的故事讲完了。”说话间,抬了抬手,八卦阵的火焰忽的熄灭了,冷肃等人眼前一片黑暗。

“离开这里吧,这里除了一推陈年的往事,没有什么是值得寻找与留恋的,我要离开了,你们也离开吧,顺着火光,你们会走出伽门窟,祝你们好运。”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渐行渐弱。

而随着声音的消失殆尽,火光一点点的燃亮,眼前的八卦图早已不见,只余下一条火光照亮的通道。

“喂!还有人吗?”徐妞妞高声的喊着,只可惜这一次,变成无人应答,看来,那个老头儿却是不见了,冷肃等人迈着将信将疑的步子,顺着火光的指引,通过了一条条扭曲的回廊,然后,看到了光亮,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伽门窟,而天也已经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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