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滚烫的茶在舌尖上滑过,痛的感觉让我明白我还活着。
前段时间那如同噩梦般的经历,在过去了那么久之后,还时常会在我的梦中再次重复了又重复。
但在惊醒后,我意识到那段经历已经成为过去,还有那些和我一起经历过危险的人,有一些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那个可怕的森林,和森林里传说中的守护神,当然,如果那守护神是真的存在的话。
而其中的另一些人,在那个可怕的森林中失踪了,如同日本关于“神隐”的传说。
我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在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倒宁愿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我希望那些进入森林里,并失踪了的人,真的是被天狗抓走了,并随着天狗(一个像山里修行的僧人一样的天狗)遍游各地,尝尽天下美味。
而事实上,我觉得在那次的经历中,如果真有“神”的成在,那也是神在诅咒。
回到现实都市后那么久,我一直努力想忘记那段经历,这在我所经历过的众多事情当中,是绝无仅有的。以前的每一个经历,都会成为我的写作题材,并成为我夸耀的资本,而只有这件事,是我非常渴望忘记的。但却也是在我自以为忘记的时候,它又悄然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一再提醒着我,那一切都是真的。
炎热的夏天里,走过的街道上,忙碌的人群像河水一样流淌,我已经从那个可怕的地方回到了都市里,那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然而,这并不能驱赶走我心底里的那一丝我无法承认的恐惧。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自以为自己胆大,却不知道在那次经历后,那种盘踞在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感,几乎把我自己的意志催垮。
我打开电脑,开始慢慢地敲打着键盘。
我本来不打算把那次的经历写出来,不过,虽然是这样,我还是无法把那段经历给忘了。
既然不能忘记,也许我该把这一切释放出来,让你我和所有看到这篇故事的人,一起来承担这种恐惧的感觉。
一组可怖的照片
“叮铃铃……”
感谢这电话铃声把我从一场噩梦里惊醒过来,我睁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把电话拿了起来。
刚才的那场噩梦有点怪异,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噩梦了。我居然梦见了一个大头怪人,头大得像个草菇,看不清鼻眼,身体就像一根柱子,也分不出四肢。那个怪人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然后发出一种痛苦的喘息,声音像是女人,却又有些喑哑。我想向后退,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那个怪人终于逼近到我面前,我看见……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当然,我不知道噩梦下面会现发生什么,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我被电话铃声惊醒了。
我不知道这个噩梦有什么预示,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每一次噩梦后都会有些奇怪的经历,仿佛为了验证我的噩梦似的。
我故意平静了声音,向着电话筒连着喂了几声。可是,电话里没有声音,却听见听筒里传来阵阵喘气声,仿佛什么人惊恐到了极点而发出的不由自主的喘气声,那声音经过电话传送过来,更低沉,而且具有传染力。
我的心随着那喘息声“扑嗵扑嗵”地又狂跳起来。
梦中的情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恐惧感压抑得我难以呼吸,难道我还是在梦中吗?
“谁啊?”我终于忍耐不住,向着电话筒里提高声音不满地问。
听筒里还只是传来喘息声,我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了,就在这时,电话筒里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是我。”晕倒,这明明就是水颖吗,可是,水颖的声音里明显地带有颤抖的余音,难道水颖也做噩梦了?
“水颖?”我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我不是做梦,是水颖打来的电话。我有些好笑,我想我刚才一定是被梦魇住了,所以把现实中的一切也差点当成是梦,“你怎么不说话啊,想吓死人啊?”
“紫约,你等等我,我拿些东西过来给你看看。”水颖的声音里还有些惊恐,我想也许刚才我不完全是做梦,听筒里传来的那压抑的喘息声真是水颖发出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东西?”
“……我马上就来,你自己看吧。”水颖说着挂断了电话。
唉,这家伙,真是被她打败了!我揉着还有些迷糊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晃过书房,萧达正在书房里上网。
十几分钟后,水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你看看这些照片。”水颖一进门什么也不说,就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里装着的应该就是水颖所说的照片,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什么照片会让水颖在给我打电话时还忍不住有些声音发颤?
我疑惑地接过信封,一边向书房走,一边打开信封抽出照片。
“啊!”我只看了照片一眼,就把手中的照片扔到了地上,那一叠照片立即散在了书房的门口,像是一群蝴蝶。
我首先看到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死人,和别的死人完全不同。
照片上的死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来了,死人的身上一丝不挂,可即使如此,一下子也很难分辨出性别。
而最让我觉得惊恐的是,这个死人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
这些洞大的如同鸡蛋大小,小的则如同鸽子蛋大小,在死人那灰白色的皮肤上,呈现出紫黑色,而洞里的肉和边上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腐烂的感觉,和外边那灰白色的已经失去弹性的死人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我抽出照片时,大拇手指正压在那张照片中死人的尸体上,虽然只是照片,但我还是神经质地觉得自己摸到了那个死人。
我平时并不是胆小的人,但那张照片看上去令我感到惊恐。
死人身上的洞如同蜜蜂的巢,让我觉得毛孔下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涌出,同时胃里还有一些不明的酸性液体向上涌动。
我头皮发麻,把照片扔在地上后,绕过照片跑进书房里。
水颖也跑进了书房里,似乎多一眼也不想看到那叠照片。
正在上网的萧达被我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他奇怪地看着我和水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把一叠照片扔在地上,而水颖也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地上的那叠照片。
萧达走到书房门口,蹲下去,从地上捡了一张照片看了一下,只看了一眼,他立即就问:“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萧达没有像我那样反应激烈,把照片给扔了,但是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最后我还是忍着恶心发麻的感觉看完了那叠照片。
那叠照片几乎只有两个主题,一个是森林,一个是死人。
照片很清晰,拍摄的人具有专业的摄影水平。森林是热带的雨林,从照片上的树种看得出来,参天的热带常绿树和落叶阔叶树,树杆上长满了青苔,缠绕的藤萝和繁茂的花草交织成一幅令人感觉神秘的图画。
有几副照片是以俯视的角度拍摄的,这几幅俯视的照片的角上,在森林的深处,隐隐有一角的建筑,但也布满了藤罗青苔,看不明所以。
而另一死人主题的照片,则是从各个角度拍摄了死人,有正面的,背面的,对面部还做了大特写,但由于死人的面部也分布着几个洞,所以根本看不出死人的模样。
从照片的特写来看,那些洞仿佛是腐烂出来的,而且有些较大的洞,已经露出了肌肉下面那白生生的骨头。
这一叠照片看得我浑身发冷,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寒冷。
而看完照片后,我的疑问只有一个: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当我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水颖时,她耸着肩,“这是我今天收到的信件,拆开来就是这一叠照片,而地址是美国的,寄信人我不认识,我真的想不出是什么人这样恶作剧。”
“信封呢?”萧达问水颖。
“那!”我和水颖一起把手指向地上,我刚才扔照片时,连装照片的信封一起给扔了。
萧达捡起信封来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个应该是布莱德寄的,寄信的人是布莱德的助手。”说着萧达转过头又问水颖,“信件里除了照片,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附带的对照片的说明什么的。”
“没有。”水颖听了萧达的话,有些不满地嘀咕着,“布莱德好好的没事用这种照片吓我干嘛?”
“我想他不是故意吓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萧达肯定地说。
“可是给我们这样一组古怪的照片是什么意思呢?”我也不解地问。
“借你的电话打一下,不介意吧?”萧达礼貌地问我,我知道他说的打电话是打国际长途,一般的电话他是不需要跟我这样说的(当然,他在中国也没啥一般的电话可打)。
“没事,你要用只管用好了,不必跟我像汇报似的。”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萧达打了一个电话给布莱德,可能他和我们一样,急于知道这组照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确实,这一组照片看起来不仅恐怖,而且有种神秘的感觉,特别是那幽森的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不仅美丽,而且也很神秘,大多仍处于原始状态。热带雨林作为地球生物圈中的主要角色,它不仅养育着数量庞大的动物种群,其本身在生长过程中还向大气中源源不断地供给着生命赖以生存的氧气。因此,热带雨林有一个别称——“地球之肺”。
热带雨林主要分布在中、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非洲刚果盆地、南亚等地区,中国云南、台湾、海南及澳大利亚局部地区也有分布。
而亚马逊平原的热带常绿雨林面积最广。亚马逊河流经秘鲁、巴西、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等国,滋润着800 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亚马逊河两岸密林莽莽,充沛的雨水、湿热的气候和长时间的强烈日照,给亚马逊河流域地区的植物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孕育了世界最大的热带雨林,森林面积为3 亿公顷,占世界现存热带雨林的1/3 ,使亚马逊河流域成为世界上公认的最神秘的“生命王国”。
然而,亚马逊热带雨林却并没有因为它的富有而得到人类的厚爱,毫无节制的开发已对当地的自然环境造成了极大破坏。人们使尽了各种手段和各种工具,夺林造田。随着公路和铁路干线的不断延伸,人类更易深入原始密林中砍烧垦殖。在垦荒过程中,人们把重型拖拉机开进森林,将树木砍倒,再放火焚烧。
全球有5 亿人依赖热带雨林及其资源生活,而热带雨林正以每年1200万公顷到1500万公顷的速度消失。
亚马逊热带雨林植被丰富,每平方公里不同种类的植物多达1200种。然而随着热带雨林的减少,数年后,至少有50万至80万种动植物种灭绝,雨林基因库的丧失将成为人类最大的损失之一。
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有些冒险精神的人,同时也有适当的环保意识,所以对热带雨林一直抱有一种浓重的好奇心。只是,我还从来没有机会去真正见识一下热带雨林的美丽和神秘。
那组照片里的森林,我并不知道确切是哪里的热带雨林,但我还是联想起了亚马逊热带雨林。
那时我并不知道,在我心里美丽神秘而让我浮想联翩的热带雨林,后来会成为神秘的迷宫,把我们这群抱着好奇心的人困在里面,并让我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噩梦不止。
“Yes,I see ……OK,Bye-bye.”萧达说着已经放下了电话。
“怎么回事?”水颖迫不急待地问萧达。
“布莱德说这组照片本来是有一个说明的,可能是匆忙中忘了放进去,我现在上网去收邮件,他已经把相关说明发到我的邮箱里了。”
等萧达接到邮件后,我们终于从布莱德发的邮件中弄明白了这组照片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组照片摄自非洲中部某处的热带雨林。
这是布莱德的一个朋友在非洲旅游时拍摄的,在所有的照片中,布莱德最感兴趣的就是森林的那几副照片。
正确的说,布莱德最感兴趣的是森林里那个若隐若现的建筑。
布莱德把有建筑的照片用电脑处理后发现,森林中的那个建筑物的顶端,和埃及金字塔的顶端一模一样,而这个建筑物的顶与金字塔的顶呈一种角度——52度角,这个角度即沙在从上往下倾倒时,自然下滑形成的锥角,这是一种堆砌物堆砌时不易倒塌最稳固的角度。
而且,从处理后的照片上看来,森林中该建筑物的材料及建筑方法与金字塔也极为相似。
金字塔是古埃及法老的陵墓,建造时间大约为公元前2700-2500年,这些历经了四千多年的古建筑,在人们的心目中,却一直是个巨大的谜团。
目前埃及已先后发现了80多座金字塔,主要分布在尼罗河谷、地中海畔、西部沙漠,除了大批的金字塔,还有庙宇。这些埃及古文明的遗迹,它们矗立在那里已经数千年,恐怖的咒语、离奇的猜测、令人惊异的考古发现,以及现代科技在它面前显现出的尴尬,无不使这令人产生由衷敬畏的千古之谜更加平添了几分神秘。
不说建造金字塔所用的巨古由何而来,单只是建造的本身,金字塔没用一根木料,一颗铁钉,仅用巨大石块的堆砌,而石块与石块之间没有任何粘接物,却拼合得天衣无缝,甚至连最薄的刀片也插不进去,这种技术让现代的建筑学家们都只有汗颜的份。
而现在布莱德在一组非洲中部热带雨林的照片中发现了一个顶部与金字塔类似的建筑,也难怪他会如此惊奇,以至要找人来分享他的发现了。
埃及位于非洲的东北部,与非洲中部的热带雨林相隔数万公里之遥远,却在非洲中部的热带雨林里发现与金字塔相似的建筑物,如果进一步的考察证实这个发现的话,那将会给考古学上带来怎么样的振憾?
而至于那些死人的照片,据布莱德的说明上说,那是在非洲热带雨林边的一个村庄里拍摄的,这个死去的人在热带雨林里失踪了一段时间,在他失踪后大约一个星期左右,村庄里的人在村庄附近的雨林边发现了他的尸体。尸体被发现时就是那个样子的,全身都是可怕的洞。
拍摄照片的那人曾询问过村庄里的人关于死人那全身可怕的洞是怎么回事,但村庄里的人却都讳莫如深。
而几张照片也是拍摄者在收买了看尸体的人后偷拍下来的。
如果说那叠照片带给我的是恐惧和恶心的话,那布莱德发来的恰到好处的说明则挑起了我心底里的好奇心。
那热带雨林深处的建筑会是什么呢?和埃及金字塔会有关系吗?
还有那失踪的人,为什么被发现时全身都是洞?身体上的这些洞到底是怎么样形成的呢?
布莱德一定学过心理学,我想他早就了解了我们这种抑制不住的好奇心,所以他才在说明的最后,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私人组织的考察,当然,他的考察内容主要是针对雨林深处的建筑,而不是失踪的人被发现尸体上的那些洞是怎么来的。
看见一张像硫酸泼过的人脸
我们——我,水颖和萧达,比和布莱德约好的时间晚了一天到达那个非洲中部,处于热带雨林边缘的偏僻小村落。
迟到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找不到交通工具去到那个小村落。
我们首先到了离那个小村落最近的一个小镇上,但在那里,根本没人愿意带我们去那个名字古怪的村落。所有的人一听到我们要去那个小村落,就立即像躲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也有一两个好心的人,劝我们千万不要去那个恐怖的地方,但问到为什么说那里恐怖,谁也不肯说,仿佛说出来都会让他们不堪忍受那种恐惧感。
最后,我们终于在镇外拦到了一辆吉普车,开车的一看就是亚洲人。当我们说要去那个热带雨林边的小村落时,车主爽快地让我们上了车,原来,他也是去那里的。
从在车中的交谈里得知,他是韩国人,也是被布莱德邀请去参加这次布莱德组织的私人考察的。
这样一说,大家不免自我介绍一番,于是,我们倒于见布莱德之前先行认识了。
韩国人叫宋成俊。
说起来,看过《咒城》的朋友一定都知道,我是一个写手,水颖是我最好的朋友,学考古的,在一座大学里当助教,而她的导师是国内著名的考古学家,布莱德就是水颖导师的朋友。
萧达是我们在去咒城探险时认识的,他是美国人,但自从到中国后,他就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国的名字——萧达。萧达也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对很多神秘的事件有兴趣,他在美国时就认识布莱德,布莱德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莎莎的情人。
我们到达小村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傍晚了。
这个村落不算小了,但是和村落后面那莽莽的森林比起来,小村落就如同巨人脚边的一只小蚂蚁。
离村落不远处架着几个帐逢,那就是布莱德组织的私人考察团。
宋成俊的吉普车停在帐逢前的空地上,车一停,就有几个人从帐逢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白人,他一边走向我们一边在嘴里大声地喊着:“欢迎欢迎!欢迎各位光临!美丽而神秘的热带雨林正在等着你们呢!”
“这个人就是布莱德。”萧达小声地对我说。
萧达认识布莱德自不必说,水颖也是和布莱德见过面的,只有我,屡次听到布莱德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次一见,倒和我想象中差的不是太远。
布莱德和宋成俊握了握手寒暄过后,然后就一把拉过萧达,用力地拍着萧达的肩,放声大笑起来。
萧达给了布莱德一拳,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小心点,有美女要和你算账呢。”
“哦?”布莱德眼睛转向我和水颖,然后放开萧达,一脸坏笑地走过来,“嗨!我猜你就是紫约吧?”布莱德望向我说。
“哼,这还用猜,用脚趾头也可以想的出来啊。”我不屑地耸了一下鼻头。
“对啊,我就是用脚趾头想出来的啊!”布莱德故意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哼,你少贫嘴啦,你把我们吓着啦,看看你怎么赔偿吧?”水颖气哼哼的样子。也不怪她生气,那些可怖的照片确实把我和水颖吓的够呛,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和水颖来之前就商量好要对付布莱德。据萧达透露,布莱德随身带着一些考古得来的小玩艺儿,可能会是我和水颖比较喜欢的。
“哎呀,小水颖,你越长越漂亮了。”布莱德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对着水颖用夸张的声调说。
“你少来这套,你不补偿我被惊吓的损失,我和你没完!”水颖一改平时淑女作风,这时像一个不讲理的小女孩。
“唉,要不是事先知道,我准以为他是个商人。”我用母语小声地对水颖说。
萧达站在布莱德背后,看着布莱德被我和水颖一唱一合地缠着,偷偷地乐,他是被我和水颖整多了,这次看布莱德被整,有些幸灾乐祸。
布莱德最终不得不把随身带的那些考古时得来的一些小玩艺儿送给我和水颖,这正是我和水颖的目的,水颖得到一串石头手链,石头上刻着细小的不明的花纹,中间是用粗麻线穿在一起的。而我则得到了一把骨制的小刀,刀做的很精美,有半尺来长,很锋利,手柄处用粗绳缠住,外面有木制刀鞘,刀鞘上和刀吞口处还有很细的花纹,居然是两只叠在一起的青蛙。
“这刀一定是什么动物的腿骨磨的。”仔细地欣赏把玩过刀后,从制刀的骨头的密度,长度,刀刃和背间细微的弧度,我这样判断。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你可能猜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腿骨。”布莱德神秘地一笑。
“切,难不成是人的腿骨么?”我随口说出来的这句话,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哈,聪明的孩子,你猜的真不错,这是人的股骨磨制而成的。”布莱德说完拍手大笑,我却吓了一跳,手里拿着那把骨刀,不知道是拿着好,还是像淑女们一样尖叫一声给扔了。
镇定了一下,我对布莱德说,“你少吓我,吓我我也不会把这把刀还给你的。”
“真是人的股骨磨制的。”布莱德收回笑脸,很认真地说,“这是我所考察中了解到的某个古老民族的一种习俗,当两个相爱的年青人,如果其中有一个不幸身亡的话,活着的一个,就会在爱人下葬前,把他(她)的腿骨取出来,并磨制成刀,随身带着,一是表示相思之意,二是希望爱人的灵魂会附在刀上,三是爱人附在刀上的灵魂能庇护持刀的人。”
“啊!”我和水颖几乎是同时叫起来的,“你是说这骨刀上还附有死人的魂灵?”
“嘘!”布莱德用手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附在骨刀上的魂灵,是刀的守护之灵,他在沉睡中,不要把他吵醒。”
“切,不要神神鬼鬼的好不好?”水颖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声音里也透着微微的不安。
“我哪有神神鬼鬼的?”布莱德耸了耸肩,有点无辜地说,“这个习俗是真的,这个古老民族认为把死去的爱人股骨磨制成刀,死去爱人的魂灵就会附在刀上,这只是这个民族的一种信念,是不是真的,那就在于你们自己相信不相信了。而且这把刀的骨头是取自于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以这个民族的信念,这把刀给女性用是最好的。”
忽然,我感觉握在手中的骨刀好像轻轻颤抖了一下似的,仿佛是想它的新主人说些什么。
放下行李,我和水颖就跑向营地不远处的森林。
“小心点!别乱跑,会迷路的!”布莱德大声地警告我们。
村落的后面有一条小路,直通森林里,我们沿着那条小路向森林里走去。
森林里是各种参天大树,很多有几人合抱粗,已经不知道在地球上生长了多久,经历了多少岁月了。地上铺着一层落叶,还有高大的蕨类和不知名的小草。
有些树木的表面根,铺成网状,以狰狞的姿态牢牢地抓住土地,还有一些树的支柱根居然比树的主干还粗,一眼望去,很难分出树的主干和支柱根来。许多树的树干上寄生着藤类和一些草本寄生植物,让粗糙的树干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生机。
森林的深处植物更茂盛,却也因此光线幽暗。
热带雨林是我所向往的神秘和美丽之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真正站在这片美丽的热带雨林的边缘时,我却有着强烈的不安。
森林中有种不同的寂静,可是,森林里为什么会这样的寂静呢?森林中有许多的动物,这些动物,难道,这些动物都是不会鸣叫的吗?
想到这里,我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片格外寂静的森林,让我有种不祥的感觉。
忽然,森林里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仿佛有一只什么动物正穿过雨林中茂盛的植物向我们靠近,那决不会是人,因为从那声音里我听出,那是动物四脚着地轻轻奔跑的声音。
水颖轻轻地碰了我一下,我看见她的脸色苍白。
“哗!”声音来自我们的身左侧,我转过脸去,看见一丛高大的木本蕨被分开来,后面露出一张人脸来。
“啊!”虽然看清是一个人,但我和水颖还是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简直不是一张人的脸!
那张脸像是用硫酸泼过一样!
那人头上光秃秃的,长着几小绺稀落的可以数过来的头发,头上和脸上长着几个极难看的肉疙瘩,而且头脸部多处有疤痕粘连,使得头脸看上去严重变形。那人的眼睛一只没有了上眼皮,整个眼球突出在外面,而另一只则因为眼角处的眼皮有粘连,使得眼睛成了一条细缝。鼻子处更像一个肉球,看不出鼻孔在哪里,而嘴,已经没了上下嘴唇,只有一个空洞,里面露出上下两排牙齿。
就在我和水颖受惊吓,一时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那丛木本蕨的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当地土著人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层层叠起,以至于看不清五官,但在皱纹下那双深陷的眼睛却发出令人发寒的光。这个老太婆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老巫婆。
那老太婆的嘴里不知道咕噜着什么,然后转过身向森林里走去。
那么老的老太婆,行动却比我这样的年轻人还要敏捷,我并没有看见她腰腿有什么动作,她就在森林里茂盛的草丛中穿行而过了。
那个极丑陋的人,用那没有眼皮的眼睛狠狠地盯了我们一会,然后跟在那个老太婆的身后,向着森林里跑去,在他转身奔跑,到隐在树后不见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跑的,如同森林里的野兽一般。
那是一个人吗?
我和水颖脸色苍白,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速地向森林外走去。
快走出森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身边有一棵树很特别,只见树干的下半截,约一人多高处向下开始,树皮上有道整齐的疤痕,使得那些疤痕看上去像是树上开的一道门,而那块像门一样形状的树皮仿佛曾经被剥离过树身,然后再把树皮放回原来的位置,让它们再长合在一起。
什么人这么残忍?居然把树皮给剥了呢?
这样想着,我抬手摸了摸那棵可怜的树,植物的生命力真强,这些树皮已经长合在一起了,而它虽然受了这样的伤,但枝叶却还是那么茂盛。
在晚餐的时间,终于见着了布莱德组织的私人考察团的所有成员。
一行加上向导共十二人。
布莱德和他的助手巴利;布莱德的朋友——据布莱德介绍,他就是曾经来非洲旅游并拍下森林里金字塔形建筑和那组死人照片的安格斯;盖尔,安格斯的朋友,也是著名考古学家,有着很丰富的考古和探险经历;凯特,一个女医生,也是布莱德的朋友,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医生会参加这次私人考察,也许是为了我们的身体作保障吧;保罗还是在校学生,考古系,也算是布莱德的学生;还有给我们搭车的韩国人宋成俊,他是一个生物学家,曾多次进入热带雨林地区进行生物研究,这次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最后是水颖、萧达和我。
还有两个被布莱德雇用作向导的当地人,其中一个就是这小村里的。他们的名字古怪而又难念,于是我决定就叫他们一号和二号。
晚餐上大家对森林里金字塔形状的建筑做出不同的推测,甚至还引起小小的争论,但每个人都是愉悦而好奇的。
在那时,我们根本不知道森林的深处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这一行人。
现在想起,那一张张脸孔仍能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我真有预知能力,早能预知到森林深处那要命的危险的话,我想,怎么样我也会阻止这一行人的进入的,但是,可惜我没有,而且我还和他们一起去经历了那场噩梦。
恐怖的葬礼
在热带的帐逢里睡觉,决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我和水颖睡在一个帐逢里,天气湿热,令得身上总有黏乎乎的感觉,还有讨厌的蚊子和不知名的小虫,弄的我一直睡不沉,在似睡非睡的感觉中翻来覆去。
“砰……砰砰……”半迷糊状态,我仿佛听见沉重而不连续的脚步声,从远处向这边走过来,越走越爱,仿佛一个醉汉歪歪倒倒地走路。我一下从半迷糊状态中惊醒过来,竖起耳朵,可是,那声音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难道,我又做噩梦了?
我想摇摇水颖,问她听到声音没有,又怕惊醒了她。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帐篷外映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影仿佛喝醉了似的,在帐篷外前后摇晃着,在摇晃时,身体偶尔还会擦过帐篷,令得帐篷轻轻摇动着。
会是森林里的野兽走了出来吗?
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出声音,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生怕惊动了帐篷外的那个黑影,以致眼睁睁看着它冲进来,毫不用力地就把我和水颖撕碎了做宵夜。
然而,水颖偏偏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还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声。
外面的黑影站住了,歪着头,像在辨听着声音来自什么地方似的。我慢慢地蜷缩起身体,让自己躲在黑暗中,恐惧的感觉远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来得凶猛,也许是因为人在异乡,而且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吧。
水颖终于又沉沉睡去,我长嘘了一口气。
黑影在外面站了一会,前后摇晃着身体,像随时都会倒下来似的。然后,黑影踉跄着向远处走去,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都在微微晃动似的。
我松了一口气,慢慢地睡着了。
早上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天刚微微亮,异乡的土语像清晨的鸟鸣一般传到我的耳朵里。本来还想睡,但想起来可能今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眨巴着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水颖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含糊着问我:“外面在吵什么呀?”
“不知道。”我正说着,就听见萧达在帐篷外喊:“起来没有,快,快!”
水颖一咕噜爬起来,冲着门外嚷:“怎么了?那些人在吵什么?”
“快起来看看就知道了,起来起来!”萧达连声催促,仿佛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似的。我忙掀开帐篷的门帘,跑了出去。
跑出帐篷才发现,在小村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那是小村里的村民。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圈子中间空出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那些村民嘴里念念有词的,听着音节,有点像什么经或咒似的,简单而不断在重复的字节。
考察团的成员也都和我一样,站在远处向圈子里望着,有的还两三个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在议论着什么。
萧达站在离那些村民很近的地方,眼睛盯在那些村民围成的圈子里,脸上带着些惊疑的表情。看着萧达的表情,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很意外的事情发生,否则,萧达不会出现这么惊疑的表情。
那些当地村民围着的圈子里,到底是什么呢?
好奇心驱赶着我,我不由地向那个圈子的边缘走过去。可是,在走过萧达身边的时候,他却一把拉住了我:“不要过去!”
“怎么啦?”我奇怪地问萧达。
就在这时,村子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大大的袍子,手里拿着一个像是什么兽角做的短杖,而后面的这个人,则抱着一大卷白布。看见这两个人出来,那些围成圈的村民立即让开一条路。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看见了圈子里的情景,这一眼看过去,连一向自认胆大的我,也不由“哎哟”地惊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把眼睛捂了起来。
萧达似乎也在那一时惊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把我搂了过去。
知道有萧达在身边,我仿佛安心了些,没有那么害怕了。我把手从眼睛上慢慢地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这样惊恐,一定会成为萧达的笑料了。我只顾自己想着心思,却忘了我还被萧达搂在怀里,睁开双眼后,我的视线越过萧达的肩膀,正好看见水颖站在萧达身后不远处,瞪大眼睛望着我的萧达。
和水颖视线相撞,我的脸忽然热了起来,肯定脸红了,这也真是难得的。
我忙挣开萧达搂着我的双臂。
水颖已经走了过来,她故意不看我,只是伸头向那圈人群中望着,一边嘴里还在咕噜着:“那群人围着什么东西呀,好怕人是吧?”
“是啊!”我忙抢着回答,“你要是看到,不会比我吓得轻的。”
说着,我看了萧达一眼,可萧达就像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为刚才搂着我被水颖看见而感觉尴尬,我真是服了他,确实脸皮比我厚。
“哦?我真想也被吓一下。”水颖打趣地说。
看着水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被她打败了!
“容易,你去把布莱德寄给你的照片拿出来看看,效果估计也不会太差了。”我耸了下鼻子,发出一声轻哼,想起来水颖拿着照片来找我时那模样,也够丢人的了,看她还笑不笑我。
“什么?”水颖果然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似的看着我。
“那人群里围着的,就是和照片一样的尸体。”萧达终于说话了,简洁明了的一句话,却让水颖忍不住抖了一下,而我也面如寒霜。
不错,刚才在人群让开道路的一瞬间,我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的正是和照片上一样的尸体——一具身体上布满大大小小洞的尸体!
从收到布莱德的电子邮件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这趟来这里肯定是要见识一下那张照片上的尸体的,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刚来的第二天,我就看见了。
真正看见那具尸体,比照片中又来的恐怖得多。虽然只是透过人群缝隙中看了一眼,但那种感觉不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浑身发痒的感觉。看见那具尸体上的洞,我就忽然想象出来,那些洞是不是被什么虫叮咬过,然后挠烂了发炎腐烂出来的。没来这里之前,我看过的所有的资料都显示,热带雨林里各种有毒的昆虫极多,被一只苍蝇大小的虫咬上一口,说不定都有丧命的可能。只是,没有一种资料上说,一个人可以被虫叮成这样,并在包块烂成大洞后丧命。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想到考察团中有一名医生,不知道要是把这具尸体上洞边的组织切片下来化验,能不能得到什么结果。
我拉了拉萧达的衣袖,低声问:“能接近那具尸体吗?”
“你想干嘛?”萧达疑惑地看着我。
“不想干嘛,就是想切点尸体上的皮肤肌肉什么的组织来化验下。”我故作轻松地说,小心地观察着萧达的眼色。
“刚才谁怕的要命,这会又敢接近尸体切什么组织来化验了?”萧达带着嘲弄地说。
“不是我去切,是你,也不是我化验,我们不是有专业的医生吗。”我虽然学过医,但中途就退学了,可谓是半瓶醋,这么专业的事情,肯定是干不了的。
萧达像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他瞪着我,“你想要我的小命啊?我昨晚和布莱德谈过,这里的土著人,是很尊重死者的,他们认为死去的人灵魂还活着,如果有人乱动,恐怕他们会出来拼命的!”
“得啦,不是很多土著人还吃尸体呢吗!”
“那是吃异族的人,同族的怎么一样呢。”萧达对我的半知不解表示不屑。
“你们还是不要瞎打这具尸体的主意了。”布莱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的身后,“这里土著人是很尊重死者的,死者的尸体只能由族里的族长、巫师、抬其下葬的人和亲属接触,如果不相干的人触摸了尸体,那就意味着触犯了死者的尊严,会被绑在森林深处三天三夜,侥幸不死者,不是残废也会得精神病的。”
“有这么严重吗?”我撇了撇嘴。
“瞎吹吧。”水颖也跟着我瞎起哄。
“你们就想整残我,是吧?”萧达狠狠地瞪着我和水颖,没办法,我看了水颖一眼,不说话了。
就在我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功夫,那边的人群已经起了变化。
人群正在慢慢地散开来,我害怕地眯起眼睛,以便在看到那具尸体,如果我有什么不适感时,就赶快把眼睛闭起来。
可是,并没有看见我想象的场面,那具尸体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了起来。
那些村民们围着尸体跳起舞来,嘴里还发出类似歌曲的一种单调音节。
“这可能是他们葬礼的一种形式。”布莱德解释道,正说着,我们请的向导来了,他们长得差不多,很难分清哪个是一号和二号,来的这个我觉得可能是二号。
二号不知道和布莱德说了些什么,布莱德点了点头,二号就走了。
“我们暂时要多呆一两天了。”布莱德对我们说,“村里死了人,我们的向导要参加死者的葬礼,要等葬礼结束后我们才能出发。”
“葬礼?”我眼睛转了转。
“怎么,你想参加么?”布莱德转过脸来问我。
“可以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不过我得先问下向导。”布莱德狡黠地笑了一下,我翻了下白眼,吊我胃口啊。
在布莱德问过向导之后,我们被告知可以参观葬礼,但不允许拍照和摄像。
那具尸体被放在了一块木板上,据说那块木板是专门用来放尸体的。小村里所有的人,在那个拿短杖穿黑袍人的带领下,不停地在尸体的四周唱唱跳跳,从所做的这些看,有些像国内给死去的人超渡时做的法事。
果然,向导向我们解释说,根据这里的传说,这个死去的人灵魂被带走,村里的人认为他会因此灵魂得不到安息,当他的灵魂回来时,就会侵害村里那些活着的人。而他们所唱的是一种安魂的咒语,跳的也是安魂的舞蹈,通过这样的仪式,死者的灵魂在回来后就会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得到安息。
安魂曲像催眠曲,弄的我昏昏沉沉的。
这些村民跳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年轻女人跟在黑袍人后面走近了尸体,只见年轻女人手里捧着一大捆白布,黑袍人在尸体边上念着什么,忽然一伸手,揭掉了尸体上的白布。
那具布满大大小小洞的尸体忽然又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在白布从尸体上揭掉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啊!”水颖到底看到了尸体,她发出的叫声绝不比我刚看到尸体时的叫声小。
幸好,在尸体上白布被揭掉的一瞬间,那些村民又开始唱起了安魂曲,使得水颖的叫声不显得这样突兀。
那个黑袍人接下来的动作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用手在尸体上不停地画着圈,嘴里念念有词,这样念了几分钟,他招了招手,立即上来两个大汉,那些大汉上前扶住尸体,黑袍人从年轻女人手里拿过白布,居然把白布裹在了尸体上!
在这个过程中,向导一号一直在边上小声地向布莱德解说着,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黑袍人就是这个小村里的巫师。
尸体很快被裹得连一点点的头发也不露了。
这让我想到了木乃伊,难道这里也有把尸体做成木乃伊的习惯?
虽然我的想象力已经很丰富了,但接下来的葬礼却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
葬礼的超渡仪式忙了整整一天,那个黑袍巫师围着尸体跳舞,其他人就在喝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魂曲。
直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葬礼的第二部分开始了。
我们一早就被向导二号叫了起来,因为二号是村庄里的人,经过他帮我们说话,我们被允许去观看葬礼。
那具被包裹成木乃伊一样的尸体,被村民抬着,向森林里走去。
前面有几个年轻的男人开路,巫师和抬尸体的人跟在后面,最后是那些村民,他们一路走一路唱着安魂曲,那单调重复的音节弄的人都想睡觉,更别说灵魂了,难怪叫安魂曲,我偷偷地想。
我们则远远地在后面跟着,那些村民仿佛对我们有些顾忌似的,不时有人回头看看我们。
跟在下葬队伍的后面,我发现走过的路很像昨晚我和水颖在森林里走过的地方,我一下就想到了昨天看见的那张像硫酸泼过般的脸,还有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不过,森林里的景色大概都差不多,我并不能辨认是不是真是昨天我和水颖走的地方。
越往森林里面走,光线越暗,本来天就没有完全亮。
走了很久,送葬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可是,奇怪的是,停下来的地方并不像是墓地,周围没有看到有坟墓、墓碑之类的东西表明这是一块墓地。唱安魂曲的声音慢慢停下来,那些村民围住了一棵很粗的大树。
一个看上去很威严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众人大声地说着什么,原来这个老人就是这个小村里的族长,他在做悼词,赞颂死者生前的善举,品评死者的为人。然后就是黑袍巫师走出来,一边念念叨叨一边舞动着,这是最后的安魂式。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们为什么围住一棵树做下葬前的仪式,或者这棵树是什么神啊或者之类的象征。不过,这冗长的仪式让我觉得站累了,我看看身后有棵很粗的树,树干上也没有苔藓什么的,于是就顺势稍稍地靠在树干上,减轻双腿的负担。
就在这时,萧达忽然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抬起头,他小声地问我:“看见那棵树上的洞了吗?”
“树洞?”我奇怪地看了看,没有看出来树上哪里有洞。
“来这边一点。”萧达示意我往他身边站点,我挪到萧达的身边,果然,在他的那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棵大树有一个洞。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树洞,它绝不像是天然生成的,而像是被人切开的,有一人多高,四四方方的一个洞。
这些下葬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有这样树洞的树做仪式,难道这洞就像国内的一些小的土地庙之类的,供奉着一些传说的神仙?
就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黑袍巫师的念唱已经停止了,他大声说了句什么,那些抬尸体的小伙子就忽然把白布包裹着的尸体给竖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很快我就明白了,他们把尸体竖着放进了那个树洞里!
尸体安放好,他们就把一块完整取下来的树皮,又按原样安放在树洞处,那具尸体就这样被葬在了树洞里!
原来,他们是把尸体葬在树洞里的!
我仔细看看四周,果然,这片树林里的大树,树皮上几乎都有那种四四方方的洞痕,被切下来再安上去的树皮,没有死掉,而是重新和大树长在了一起,只有浅浅的痕迹能看出来!
我忽然想到身后刚才靠过的那棵大树,我小心地回过头去,那棵树上一样有着这样的痕迹!也就是说,我靠的这棵树,也葬过死人,而我,刚才居然靠在了一座活树棺材上!
随着尸体被葬进树洞里,那些村民开始低低地哭泣,还伴着一些像念咒一样的声音,整个森林里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气氛中。我却听见树丛中仿佛有人轻声地走动的声音,某处好像有道目光在看我,我猛然转过脸去,只见树丛后闪过一张仿佛泼过硫酸的脸。
那张脸多么可怕,那种可怕,就像,就像,那张死去的,布满小洞的脸!
难道,我和水颖看见的,那张像被硫酸泼过的脸,就是这森林里,被下葬后,土著人不散的灵魂在游荡吗?
这种想象令我浑身发冷。
怪异的神之传说
这天晚上的气氛很诡异。
村子里一直弥漫着一些念咒的声音,整个小村里一点亮光也没有,咒语却不断地从那些紧闭的房屋里传出来,散布在整个森林中。
我们所有的人都坐在黑暗中,帐篷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烟火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地闪着。
据向导解说,小村庄的规矩,在死者下葬后的这个夜晚,一定不能点灯,因为死者的灵魂会在这一夜回来看望亲人,如果他看见了灯光,就会留恋着不肯离去。
“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水颖的声音抖抖的,她坐在黑暗中紧依着我。
“尸体上的洞,看起来像是皮肤上生的疽之类的,没有及时治愈以致破溃成洞。但这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身上不断破溃的痛苦呢?何况还有这么多的破溃……”凯特医生轻声地说,她似乎和我一样,为那个人的死百思不解。
帐篷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那是诅咒!诅咒!”向导一号忽然声音颤抖着叫起来,“这片森林被人下了诅咒!这个小村里的人被人下了诅咒!我们还是不要进森林了……”
“不要胡说,神会惩罚你的!”向导二号生气地向一号嚷着。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一号抱着头,一脸的懊恼。
“不是这样的!”二号挥了下拳头。
二号不理一号,顾自嘀咕着,向我们诉说了他们这个小村里,恐怖而又神秘的传说。
传说。
森林里住着一个森林之神,他一直保佑着这片森林,但却从来不让人看见。这个森林之神常常会化作各种动物,和森林里的动物一起在森林里游荡,借此观察森林里的各种情况。那时,这个森林里和森林的边缘,住着很多土著人,他们在森林里,以狩猎为生。有一个土族有个神弓手,他每次在森林里狩猎到的东西最多。有一天,这个神弓手在森林里看见一只美丽的鹿,鹿头上长着高大而漂亮的角,这个神弓手高兴极了,他举起弓箭射向了那头鹿。箭正中鹿的身上,可是,鹿却没有倒下去,而是负疼向森林里跑去。神弓手有些奇怪,被他射中的动物居然没有死掉。于是他跟在鹿身后,一边跑一边再次身鹿射出利箭。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跑,神弓手的箭已经快用完了,而那头鹿身上也被射得像刺猬一样,但却就是没有死,只是,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神弓手很是生气,他追得离鹿越来越近,最后,他拿出一支箭,向着鹿的头部射去。鹿终于倒下了。可是,倒在地上的鹿却化成了一个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大大头像把伞,身体像个圆柱子。那个怪物看了神弓手一眼,就死了。怪物死后,森林里发生了一次大的灾难,森林里的树木都忽然间枯死了,动物因为没有食物而逐渐死去,生活在森林的人类也因为没有了食物而处于饥饿状态,很多人离开了这片森林。而那个神弓手,在射死那个怪物变的鹿后,就得了一种怪病死了,这个怪病就是浑身长满了洞,他射了那只鹿多少箭,就长了多少个洞,然后在疼痛溃烂中慢慢地死掉。这时,有一族的巫师指出,那个被射死的怪物就是森林之神,森林没有了森林之神,所以才遭受灾难。森林中留下来的人,于是祈求巫师帮他们请回森林之神,森林之神在巫师的帮助下复活了。但是森林之神让巫师告诉所有的人,如果有人在森林中再伤害森林之神,他就会像神弓手一样死去,他的灵魂则会随森林之神一起,在森林里游荡,直到这个神咒被打破的那天才能解放。
二号说的这个传说,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民族信奉这样的怪神?
“这就是你们信奉的神?”凯特医生瞪大了眼睛。
“是的,他是我们信奉的森林之神,他会保佑我们。”二号很认真地说。
“你还说那不是诅咒?那是你们的森林之神下的诅咒,整个森林都被诅咒了!”一号好像终于找到了根据似的,又昂声向二号质问。
“这不是诅咒,这是森林之神为了保护自己才这样做的,要不然,还会有人把他当作动物射死的!”
“不管怎么说,就是你们的神,你也不愿意遇见他吧。”一号生气地说。
二号抗声想说什么,想了想,却又无法反驳一号的话,于是垂下了头。
“好了好了,现在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收了我们的钱,对不对,那就得听我们的,我们必须要进森林里去,这是不能反悔的。不论是神也好,还是下的诅咒也罢,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布莱德说着,伸手指了指坐在帐篷里的所有考察团的人,“都是不相信的,传说只是传说,那些人的死,说不定另有原因,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讨论了。”
布莱德适时地阻止了两个向导的争吵,两个向导对布莱德的话,有些不满意,但却又没有办法反驳。看来,不论在哪里,钱还是主宰一切的。
帐篷里沉寂了下来,只有一号在吧哒吧哒地抽着烟。
“你害怕在森林里遇到神吗?”水颖悄声问向导二号。
二号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给我们做向导呢?”
“因为……”二号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仿佛在想怎么样回答水颖,“因为,我哥哥在森林里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这附近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我想进到更深的森林里去找他……”
“失踪?”水颖很奇怪二号会用这样的词。
“对,失踪,三个多月了。”二号看水颖不太理解,又向水颖解释道,“那些遇到神的人,也不是都会死去。如果他们遇到神而没有做伤害神的事情,神就会带他们在森林里云游,他们和神住在一起,品尝天下间的各种美味。而我哥哥,他从三个多月前进入森林,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而且,也没有尸体……”二号对他哥哥失踪却没有尸体,一定是存在着幻想,认为他哥哥没有死,只是被神请去了。
水颖没有再说话,她双手捧着腮,眼睛瞪着帐篷的顶端,仿佛在想着什么。唉,她此时不会也在想着森林之神请她去云游,并尝遍天下间的美味吧。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他们在说话,我一直在心里寻思着,能不能把那尸体上的组织什么的切点下来检验一下。就在我不着边际乱想的时候,忽然,我听见森林里隐隐传来一些声响,就像有人在树丛中跑过一样。这声音在村里远远传来的那些念咒声中,显得格外的不同,我想我不会听错。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二号的表情,但显然他也听见了那声音,他的姿势变得僵硬起来,身体挺直地坐着,仿佛在仔细听外面的声音,那姿势又表明了他内心有些惊恐。
那声音让我想到那个脸像硫酸泼过的人,真的是死者的幽魂吗,在这样的夜晚出来游荡了?
“好了,我想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安格斯忽然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呵欠说。
二号也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不要……不要出去!”
所有的人都被二号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本来随着安格斯之后站起来的盖尔和藤本也都楞住了,不解地看着二号。
“怎么了?”
“他……他来了……他来了……”二号有些语无伦次,他好像想伸手拦住什么,却又停住了,然后直瞪瞪地看着水颖,“相信我,不要出去。”
水颖看着二号,不明白地问:“谁来了?”
“你先坐下来,慢慢说,我们不出去,你说明白是怎么回事?”萧达站了起来,他走到二号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二号看了看萧达,又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坐了下来,我看到他的手好像在微微颤抖,是什么,让他那么害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二号越说越糊涂,我们都奇怪地望着他,只有萧达鼓励他慢慢说下去。
“从几个月前开始,这里就出了些怪事。”二号低着头,他不再看那些诧异的眼神,顾自地按自己的思路讲了下去。“我们这里每年都会有几个人那样死去,这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每个死去的人都会按传统的方法葬在大树里,死去的人就会树木一起,永远保持活力,他们的灵魂才会得到快乐和安详。只是从几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死去的人葬下后的那天夜里,树棺就会被打开,包裹好的尸体也会被弄的乱七八糟,连白布都被扯开……”这样说着,二号微微颤抖了起来。确实,对他们这样尊重死者的土著来说,死者的尸体下葬后再被打开暴露出来,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所有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帐篷里显得格外安静,而这安静,更显出外面那树丛里的声响有些刺耳。
“是什么人干的?”水颖小声地问。
“不知道……”二号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谁都不敢去看,死去的人下葬后的这一夜,按习俗,是不能开灯也不能出去的。但是,在夜里,很多人听见树丛里发出有人走过的那种声音,于是大家都传闻说,是死去的人灵魂偷偷跑回来了,想要再回到身体里;也有人说是森林之神干的;还有人说,森林里出了一个魔鬼,来寻找人的尸体,吸取最后一口人气……”
水颖长吸了一口气,我也轻叹了一声,这些土著人的想象力还真丰富,不过,好像每个民族都有这些神神怪怪的传说,也都会让许多人相信。
二号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低下头去,“我自己还是相信,死去的人灵魂回来了……所以,你们不要出去,灵魂会附着在活人身上的……那样,”二号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停止了说话,姿势又僵硬了起来。
我听见一种跑步的声音,像是野兽在奋力奔跑,但发出来的奔跑声却又有些不一样,那声音说不上来的诡异,而那声音正在极速地看着我们的帐篷靠近!
帐篷里再次沉寂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听那极速奔跑的声音。
“他……他……来了……”二号的声音抖得厉害。
奔跑的声音已经到了帐篷外,一个黑影从帐篷外面跑过,碰到了帐篷的边缘,把帐篷弄的直抖。
萧达一下站了起来,冲向帐篷的门口,布莱德,还有其他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不要!”二号叫了起来,可是,萧达已经冲出了帐篷外。
我也跟着冲了出去,我看见那个黑影正很快地跑远,向着森林里奔跑去。黑影看起来像个人,但却是四肢着地的奔跑,奔跑到森林边缘的时候,那黑影站住了,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眼睛在黑暗中发现幽绿的光,然后猛然跳起树丛中。
“那是什么?”凯特医生颤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
除了一号和二号,其他的人都出来了。二号在帐篷里念叨着安魂的咒语,惶恐不安。
萧达看着消失在森林里的黑影,像是在问人,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树棺被打开,死者被亵渎,会不会就是刚才那个黑影做的?”
“我们去死者下葬的地方看看!”布莱德说着,转身进帐篷里拿了灯出来。
“什么?”我和水颖不由地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要不,你们要帐篷里等着吧。”萧达接过布莱德递过的一盏灯说。
我看了看其他人,好像没有谁有不愿意去的意思。想想帐篷里,二号正在发着抖念着咒,一号则抱着头蹲在那里,留在帐篷里还没有和萧达他们一起安全呢。
其实这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女人再胆大,见到死人也会不由地害怕,何况我们这次见到的,是那么恐怖的死人。
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森林里盘结的树根,此时已经没有了白天那种让我爽心悦目的感觉,时不时地绊我一下。我一只手拉着水颖,一只手握着布莱德送我的那把骨刀,走在所有人的中间,萧达和宋成俊走在前面,布莱德压后。
白天走起来已经觉得很长了,这样的夜晚再走一趟,感觉更远。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萧达和宋成俊忽然停住了。
就在这时,我手里握着的肯刀,好像自己发热了似的,比我微微出着冷汗的手心,温度要高。
我小心地抬眼看了一下,这里已经到那片树葬的墓地。萧达手中的灯照向了不远处,顺着灯光看去,只见白天被当做树棺的树,那片被切下来的树皮已经再次被从树上取了下来,扔在一边。那具可怕尸体外面的白布,被撕开了,尸体的头肩和身体大部分都露在了外面。在灯光下,尸体上的那些洞,更显得诡异阴冷,仿佛是黑森森的眼睛。
日本的传说里,有种女鬼,就叫百目鬼,专门诱惑男人夺取其双目。
只是,这个浑身是洞的死人,是个男人。
“树棺真的被打开了。”宋成俊低声对萧达说,有种阴冷的气氛在来的人之中弥漫,我感觉到其他人像我一样,有些害怕的感觉。
忽然,“轰”地一声,那具尸体从树棺里倒了下来。
有温度的树桩
我们是在葬礼后的第三天起程进入森林的。
我内心的深处总是有一些不安的感觉,这在我很多次的探险中是没有过的。其实说真的,我曾有过“打退堂鼓”的想法,但天生要强的性格使我最终还是和大家一起参加了这次的考察。
大概因为前晚的经历,那具满身大洞小洞的尸体在被树葬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什么人(是不是人还是个疑问,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是人干的,当然,当地的土著人可不赞同我的想法)从树棺里拉了出来。大家似乎对那片作为活树葬墓地的树林有些顾忌,在进入森林时就远远地绕开来走。
最初刚来时,看到热带雨林的那种兴奋已经没有了,眼中的森林变得阴暗可怕起来。
在向导一号的带领下,我们向着森林的深处不断进发。刚开始时,森林里还有些能够看得出来的小路,但越往后走,根本就没有什么路了。刚到的那天,我和水颖在森林里走了一会,以为已经到了森林里比较深的地方,可现在真正走进去,才发现,那天我们在森林里去的地方,只能算是森林的边缘而已。
最后已经没有所谓的路可以走,地上铺满腐败的树叶,灌木丛生,高大的乔木把阳光都遮住了,有的树上垂下很多寄生藤,这些藤条让行进变得更困难。
然而,有一件事情却让我感到疑惑。
来考察之前,我曾查过一些关于热带雨林的资料,热带雨林比较大的特点就是有很多种类的动物,各种虫蛇四处出没,据说蚊子大的三个就可以炒一盘了。可是,从我进入森林开始,我发现这里的动物仿佛很少,在我想象中,我们走不多远,就会看见动物的踪迹,比如什么美丽可爱的鹿,成群的猴子,一些鸣叫好听的鸟类,甚至是些凶猛的动物,如狮子等。但事实上,我们走了半天,居然连一只鸟也没有看见。
在森林里遇上蛇虫之类的东西,我想我会害怕,但是,没有看见动物的森林,让我感觉更加害怕。
“你发现没有?”萧达一直走在我的前面,此时他回过头来,低声问我,“森林里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动物的踪迹,真是奇怪极了。”
“嗯,我以为热带雨林会有很多虫类的。”我点了点头。
“本来就应该有很多虫类的。”萧达皱起的眉头。
“这是一片受诅咒的森林,我早说过了。”向导一号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我和萧达的对话,转过身来,用蹩脚的英语小声和我们说。
“哦?”萧达疑惑地问了一声。
“你们总是不相信。”一号耸了耸肩,“原来这片森林里有很多动物的,后来就越来越少,有许多动物好好地就死在了森林里,就好像那些人……”一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愿意说出来,但很快,他换了一个话题,接着又说了下去,“听老人们说,原来这是一片富饶的森林,打猎的人总是用不了多久就满载而归。后来不知道什么人得罪了这片森林里的魔鬼,当然,他们称之为森林之神,”一号说着,向二号的背景指了一下,“于是这片森林就被下了诅咒,经常有人在这片森林里失踪,有的人过一段时间被找到了,你们看到的那个死人就是这样,也有的人就永远失踪了。而最可怕的是,动物一天比一天减少,住在森林附近的人,有的不得不搬迁到别的地方去,没有搬走的,就要在森林里走上很远,才能狩猎到动物,以此来生活……”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在小镇上找人送我们来这里时,没有一个人肯送我们过来了。可是,我不明白,二号所在的那个村庄的土著人为什么不肯搬走,也许,他们相信那是他们森林之神,而不是别人所说的魔鬼。
在森林中行进的气氛很些压抑,行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大家似乎都尽量地放低脚步声,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仿佛真的害怕惊醒了森林之神,我们也被这个古怪的神带走似的。
我们像一支急行军的队伍,一整天的行走,除了吃干粮和必要的休息,其余的时间一直都在走。
幸好我和水颖因为经常出门旅游探险,并不缺少锻炼,所以能勉强跟着队伍一路走下来。但就算这样,我们也感觉到很累,到了下午的时候,行进的速度更慢了下来,我们还不时被树根或是藤类绊上一下。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赶一会夜路,我们原定第一天晚上休息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小村,可是,因为我们的速度慢了些,在傍晚时还没能到达指定的目的地。
天色渐暗下来,森林里更显得阴暗,已经看不清身边的事物了。
我们不得不排成一条队,一个跟着一个走,以防走失。
“还有多远?”走在我后面的水颖,终于忍不住了。她下午就已经开始抱怨她的鞋子不合脚,大叫着到了休息的地方换一双鞋子。这个爱美不要命的女人,脚上那双粉红的运动鞋是刚买的,天知道她带了多少双鞋,虽然在进森林之前按布莱德的吩咐,好多东西都暂放在了村外的临时营地里。
“快了,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到,要在那里补充水源。”布莱德大声地回答,好让全队的人都听见。
天终于完全黑下来,这个时间在外面还没那么暗,但森林里的感觉是黑夜完全降临了。
看不清路,我和水颖走的更是踉踉跄跄。
凭着脚下的感觉,我们走出了那种满是腐叶和灌木丛生的地区,现在的这里灌木比较低矮,仿佛有路的感觉,只是,路面很滑,上面生满了青苔。
“快到了。”带队的二号停了一下,判断道。
“哦……”我和水颖长吐了一口气。
忽然,我感觉到身边的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想要转过脸去细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动物。
我边上有棵矮矮的树桩,一人来高,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感觉,只是天太黑,虽然树桩就在我身边,还是无法看得清楚,只是隐约的一个轮廓。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后面的水颖撞在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地脚向前迈一步,踩在青苔上,脚下站立不稳,不由地摔倒出去。急切中,我忙伸手扶向身边的那棵树桩,没想到,那树桩在我伸手一扶之下,却向后倒去。
我的手有种怪异的感觉。
对,那种感觉就是——温度!
一棵树桩,居然有温度!那是什么样感觉?不仅有温度,那棵树桩的树皮也有些光滑的感觉,不像一般的树皮那样裂着老口子,而且,树皮表面似乎还布满包块。
当时我来不及细想,身体也随着树桩向下倒去。“小心!”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腰,走在水颖后面的宋成俊抢上一步,把要摔倒下去的我扶住了。
“怎么了?”树桩倒下去的声响惊动了队伍前后的人。
“啊,没,没什么,我刚刚滑了一下……差点摔倒……”惊动了大家,我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候,我身边亮起手电筒,原来是水颖打开的手电筒。水颖嘀咕着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看不清路啦,差点摔死我们。哦,原来这一块都是青苔,难怪这么滑呢!”
顺着水颖的手电筒光,我看了下地面,奇怪的是,地上并没有倒下去的树桩,而是,什么也没有!
那,我刚才扶的是什么?
我忽然觉得背上冒起一丝冷汗。
那晚我却顾不上多想,布莱德吆喝着,让大家别再耽误时间,于是,队伍继续加速前行。有水颖打着手电筒,脚下的路没那么难走了。
大约又走了二十来分钟,前面黑暗中出现一些隐约的房屋。二号大声地宣布着:“到了!到了!”
这就是我们今晚休息的地方,一处废弃的村落。
一些简单的茅草屋形成了一个小村落,村外一圈还有围起的木栅栏,只是,这些房屋已经破损不堪了,木栅栏也有多处缺口,起不到原本的作用。村落里长满了荒草,草中间有条细细的小路。
这就是水颖用电筒照着村落四处晃了一下后,小村落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二号把我们带到村落中一个草房边,这座草房好像是唯一比较完整的。
“我们打猎要是晚上回不去,一般就会歇息在这里。”二号指了指那座草房,“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手指所触碰之处,全是那种温热的,光滑的感觉,凹凹凸凸的还带着包块。
我的四周有许多的黑影,那些黑影都是一人来高,看起来像树被砍后留下来的树桩,只是,那些树桩正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过来。
我有种窒息的感觉,那些黑影把我团团围在了中间。
我伸手想去推开这些树桩,却又很快缩回了手,我不喜欢那种温热的感觉,在一棵树桩上感觉到温度,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且,是一棵有温度还会移动的树桩。
这真的是树桩吗?或者是土著人口里传说的森林之神?
我这样想着,那些树桩忽然就有了眼睛,眼睛红红的,像镶了两颗红宝石,但你要相信,我对这样的两棵红宝石,绝对没有一丝贪念,而相反,那只能使我感觉到害怕。
树桩狞笑着向我压了下来,我拼命地用双手推着那些想把我挤扁的树桩。
“啊……嗯……”那些树桩发出一些像女人的哼哼声,我吓了一跳,忽然冷汗冒了上来。我从梦中醒来,浑身都是汗,我的双手正推着睡在我身边的水颖,她嘴里发出些不满的哼哼声,大概是在向我提起抗议。
有一会我才想起来,我们这是在热带雨林里,此时正在一个废弃的村落里休息。
那间比较完整的草屋被收拾了一下,给我们三个女性住,我,水颖和女医生凯特,其他的人吗,分别找了两三间不太破的房屋,暂时作休息用了。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后,我躺了一会,可身上的冷汗却没有下去,空气有些闷。
我悄悄地从睡袋里爬出来,走到草屋的外面,透一口气,汗在背后慢慢地冷了,衣服帖在背上有些难受。
我不敢离门口太远,不管怎么说,这里是热带雨林,没准一不小心踩上条毒蛇啥的。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汗慢慢地干了,感觉也没那么闷躁,正打算回草屋里继续睡觉,忽然,一阵“嚓”“嚓”的声音,像有什么在树丛中慢慢地移动。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从树林里向着小村落这边走来!黑影的移动速度很慢,给人以笨拙沉重的感觉。
而那个黑影的样子,像极了傍晚我摔倒时扶的树桩!
树桩会移动吗?
当然不会,可是,我眼前看见的这个树桩却正从树林里走出来!难道,我还在梦中?
我瞪大了眼睛,背上刚刚干了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我把手抬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哇,疼的我差点叫了起来,这下让我知道,这次我可不是在做梦!
那棵树桩走到村落边上停了下来,村落外缺口很多的木栅栏拦住了它。
它停在那里,在森林的背景下,一动不动,更像是一棵被砍了一半的树桩。但是我现在开始严重怀疑起来,那真的是一棵树桩?一棵会移动的树桩?谁能告诉我,树桩也可以移动吗?
我仿佛被定住了,眼光直直地看着那棵一动也不动的树桩。
忽然,树林里再次响起一阵阵树丛被摇动的声音,有个很急速的脚步声向这边移动,很快,那个声音已经到了那棵树桩的边上。
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是一个怪异的野兽,看上去和人差不多大小,在地上急速地奔跑,到了树桩边忽然停下来,然后站立了起来,向着树桩扑了过去。
站直的野兽就像一个人,我忽然想到来的第一天,在森林里看见的那个脸像被硫酸泼过似的人,他也是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奔跑的,难道,这个野兽就是那个人?可是,他扑向树桩干什么呢?
在那人一扑之下,树桩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看不见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从声音听起来,那个人和树桩好像在撕打,树丛不断地在晃动,这样大约有一两分钟,忽然,一声令人惊恐的吼叫传了过来。
吼声过后,那个人站了起来,只见那个树桩被他扛在了肩上,然后四脚着地,向森林里急速地奔跑,只见树丛晃动着,那个人扛着树桩消失在了森林里。
“发生什么了事?”
我刚刚看着一场古怪的事情发生,忽然被身后一个询问声吓了一跳,我连忙转过身去,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原来是萧达。
“怎么了?”萧达扶住我,连声追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这时,宋成俊和布莱德也从一间草房里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一个像野兽一样的人,和一段会移动的木桩打架?我想没有人会相信我的,我拍了拍脑袋,“哦,刚才有两只野兽在打架……打的很厉害啊……”
“野兽打架?”萧达怀疑地看着我,“这样你也敢出来看?不怕野兽吃了你?”
“切,我怕什么?”我故作无所谓地拍拍手,“好了,我要睡觉了。”看着萧达怀疑的眼神,我才发现我身上的冷汗还没干,唉,想骗萧达真不容易,不过,我说了也没人会相信,还是不要让人以为我睡糊涂了吧。
早上我被水颖从睡梦中摇醒。
“你昨天夜里看见野兽打架了?怎么不叫我起来看?”水颖有些不满地瞪着我。
“野兽打架?”我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是啊,一个像野兽样的人和一段会移动的树桩打架,有趣吧?”
说着我从睡袋里爬出来,不管睁大眼睛瞪着我的水颖,走出了草屋。
清晨的森林没有了阴暗的感觉,阳光穿过树冠,点点洒在地上,隐隐的似乎听到一些鸟叫,有点像我想象中的森林了。
我绕到小村落外,找到昨晚那个野兽一般的人和那段树桩倒下去的地方,只见有很大一块地方,地上的草都被压倒了,有些细小的灌木也被压断了。我细细地看着这些被压倒的草,有个很奇怪的发现,在这块被压到的草地的边缘,地上整齐地生着一些小小的蘑菇,蘑菇才刚刚冒出土,只看见一个小小的顶,颜色很是漂亮,而且蘑菇很整齐地长在被压倒的草地的边缘,草地的中心和别的地方,却没有生长。
空气中有股像蜂蜜一般的淡淡香甜,细细闻起来,那种香甜仿佛是从那些蘑菇上发出来的。
虽然昨夜做了噩梦,又看见一场奇特的打架,但这样一个清晨,还是让我感到一种愉悦的感觉。
然而,我却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真正像一场永难磨灭的噩梦。
而这座森林,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
迷路之夜
离开废弃的村落后,森林里更没有路可以走了。
二号告诉我们,即使他们出门狩猎,到了废弃的村落这里,也是很远了,而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越过废弃的村落向更深的森林里走。
森林里灌木和杂草更深,有的都有一人多高,有些地方不得不用砍刀把灌木杂草清理出一条路来。
下午时我们翻过一座小山,站在山上的感觉很不错,热带雨林的景色一下收在眼底,一天多的劳累忽然就觉得很值得。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山下有一条河,河面并不是很宽,但是河水很急,墨绿色的河水一看上去就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不得不佩服布莱德,他真是做足了准备,居然带着两条充气的橡皮伐。
但同时我也很奇怪,布莱德怎么会做这么充分的准备?难道他早就对这片森林做过调查,知道我们会经过必须用到橡皮伐的河流?
橡皮伐很小,一次只能过两个人。
因为河水很急,在过河时不得不小心地撑着橡皮伐。负责撑橡皮伐的是二号和保罗,据布莱德说,保罗的业余爱好就是划艇。
来回几趟,大部分人已经过了河。
最后一趟,二号的橡皮伐上装满了我们带来的食物和一些探险必备用品,保罗的橡皮伐上坐着盖尔和布莱德。两只橡皮伐几乎是并列划到了河中心。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浪头涌了过来,直打在保罗划的橡皮伐上。保罗虽然尽力使橡皮伐保持平衡,橡皮伐的尾部还是斜斜地撞向了二号划的橡皮伐。两伐相撞,盖尔坐不稳,向着河中倒着跌了下去,布莱德此时一伸手抓住了盖尔的衣服。而二号划的橡皮伐,被一撞之下,上面所有的东西猛地全滑向了橡皮伐的左边,二号自己也跌向了橡皮伐的左边,这样的情况导致了橡皮伐的翻倒。我们的东西,全掉进了河里,被河水一冲,包裹不是沉了下去,就是漂向了河的下游。
盖尔因为被布莱德抓了一下,他掉进河里很快浮上来,又爬上了橡皮伐。二号划的橡皮伐倒翻着漂远了,二号手脚并用地游到另一条橡皮伐边,只好抓着橡皮伐的边缘被拖过了河。
“我的包!我的衣服!”水颖不由地叫起来。
“别叫了,我们的食物,都掉河里了!”萧达一边沿着河跑,试图追逐河中漂远的橡皮伐和几个布包,一边懊恼地说。可是,那些包却以比萧达奔跑还快的速度,越漂越远,终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这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当所有人都上岸后,并没有马上出发,因为我们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部分的食物都掉进了水里。
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一个人能活多久?
考察团的所有人,意见分成了两派,安格斯和盖尔坚持要继续这次考察,而萧达和女医生凯特则觉得应该返回去。出现争论并不奇怪,只是在这场争论中,布莱德却没有发表意见,他的眼神游移在安格斯和萧达之间。
安格斯认为坚持继续考察的理由是,我们到了这里,根据原先的估计,行程应该已经在三分之二左右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将在明天傍晚或是后天上午到达那座深藏在森林里的金字塔。而我们剩余的食物,基本上可以坚持到后天。
萧达和凯特则认为,我们的食物虽然可以坚持到达那座深藏在森林里的金字塔边,但是却没有食物可以坚持完对金字塔的考察,更别说返回时所需的食物了。
当然,我和水颖肯定是支持萧达的,萧达有着丰富的经历,足以让我们相信他的判断。
但是,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终,布莱德还是听从了安格斯的意见,做了最后决定,我们要继续向前。
这样决定最终据有说服力的理由是:一,因为我们来的时候为了防身,是带了几把猎枪的,用猎枪就可以捕猎一些动物,作为食物的补充;二,既然来了,而且快到了,找到那座金字塔看一看,就算为下一次的考察打基础也好,关键问题是,已经花了这么多钱,资助这次私人考察的幕后老板(这人是谁,布莱德神神秘秘的不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啦),一定不会愿意的。
看来,钱是万能的,此时我发现,我真讨厌万恶的金钱,当然,平时我可不讨厌。
这件事的争论,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在这场争论中,我有个奇怪的发现,考察团的名义队长布莱德,似乎并不能真正左右这次考察的事情,反而是安格斯,他对考察团的重要事情,更具有左右的力量。
因为渡河耽误了时间,我们不得不加紧赶路。
早上阳光还很好,可是这一会儿,太阳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浓重的乌云让天空阴暗起来。
过河后的森林,和前面完全不同,我发现,这里的树种和前面不一样了。前面的树种比较多样,而这一个地区的树种比较单一化,而且树冠很宽,像伞一样,几乎把天都遮住了,树枝横生,这种感应就像童话里说的——黑森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果然,很快,这种感觉就应验了,在森林里走了没有多久,我们就发现,迷路了。
最先发现迷路的是萧达,萧达因为有着丰富的经历,所以在每一次的探险中,他都是准备最充分,而在事情发生时也总是最镇定的。萧达手腕上的手表,防震防水并带有指南针,萧达在看时间时,忽然发现,向导带的路,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从我们进森林的位置,行走的方向是正北偏东一点,除了有些地方不好走稍绕过一些路外,方向总是一成不变的。
可是,当萧达看到指南针上的指针,却显示我们所走的方向是西北方向。
“等等!”萧达喊住前面的布莱德,“我们的方向好像错了。”萧达指了指自己手表上的指南针。
布莱德也掏出指南针看了一下,他有些惊愕地问带路的二号:“我们的方向怎么错了?”
“怎么会错呢?没有错啊!”二号似乎对自己不用指南针就能把握方向很是自信。
布莱德把指南针递给二号,二号傻眼了,我看见他的眼里出现些不能相信的神色,确实,他一向在森林里生活,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自信,没想到这次,却带错了方向。
按指南针所指,我们调整了方向,再次出发。
可是很快,大家就发现,我们的方向又错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明明是在调整方向后,大方向上几乎是按直线行进的,为什么走了一段路之后,方向居然会差这么多呢?
有一丝寒意从我心底里升上来,我觉得我们走入了一个很怪的地方。
果然,当我们再次调整了方向前进一段时间后,再次发现方向又出现了偏差。这样连续又调整了两次方向,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
来回的奔波,大家都已经疲惫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着重新再调整方向,有种低迷和惊慌的情绪在考察的队伍中暗暗扩散。而布莱德和向导二号却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的方向标——指南针,萧达抬手看了下手表,脸上也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有的指南针都失效了,指针疯了一样来回乱转,却始终没能停在一个它觉得应该停的地方。
我们真的迷路了。
在所有的人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整个考察团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如果之前的食物丢失,让大家惊慌过一阵子的话,那么,这次的迷路,则不仅仅是惊慌了。
食物缺乏,再加上迷路,这两者放在一起,等于什么?
死亡!
我们恐惧,是因为在那一刻,我们看见了死亡。
天色已经渐暗了。
暮色合着恐怖一起包围了所有的人。
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布莱德决定就近找地方休息过夜,讨论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再确定路线出发。
准备过夜的地方是一片比较开阔的草地,我感觉到草地上的草很是有点奇怪,仔细看看,却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奇怪。
保罗和宋成俊他们在草地上搭起最后剩下的两个小帐篷,其他人围坐在布莱德的身边,而布莱德则摆弄着手里的指南针,虽然他知道没有理由所有的指南针都坏了,却还是想从指南针上找出毛病。
二号坐在人群外,一号坐在草地边缘,从一号的眼里,我看见了深深的恐惧。
讨论后并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二号对他的方向感失去了把握,指南针已经疯了,起不到指向作用。
晚餐分到的食物很少,为了节约最后的资源,我们把所有能吃的食物都集中一起,放进一个大的帆布背包中,由布莱德的助手巴利统一发放。可是,就算这样,我们迷路在这森林里,还能撑上几天?
我没有心情吃东西,啃了几口干面包,我把剩下的面包藏在了上衣口袋里。
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似乎大家都睡得不是很沉稳。我又做噩梦了,梦里再次出现那个大头的怪人,怪人不断向我逼近,用没有五官的脸望向我……我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身边的水颖正发出痛苦的哼声,她双手紧抓着睡袋,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我轻轻拍了拍她,她停止了哼声,然后张开眼看了我一下,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然而,水颖的那一眼,却让我比做噩梦还难受。
她的眼睛里没有表情,瞳孔缩得很小,眼白占满了整个眼眶,眼睛像一口绝望的空洞的井,要把整个黑暗吸引进去。
我觉得自己陷在水颖的眼神中,那种绝望和空洞的感觉也感染了我。
我不敢再看水颖那张熟睡的脸,刚才的那种眼神,根本不像是水颖应该有的。我慢慢地爬到帐篷口,掀开帐篷透了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我看见一个黑影进了安格斯的帐篷。
我们因为在过河时丢了东西,只剩下了两个帐篷,一个帐篷给了我们三个女性,另一个帐篷则给了布莱德和安格斯,同时,安格斯的这个帐篷,也是存放我们最后的食物的帐篷。那个黑影进帐篷干什么去呢?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我想到了贼。森林里也会有贼?
我从帐篷里爬起来,偷偷地走向安格斯的帐篷。
然而我没有想到,刚到帐篷门口,那个黑影就从帐篷里出来了,这不是向导一号吗?我有些诧异,正想问问他在干什么,一号却忽然冲上来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半拖半扛着,把我向森林里拖去。
天哪!
我叫不出声音,拼命地蹬着双脚,可是,这对身高力强的一号,我的这点小折腾,似乎一点也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做着什么美梦或是噩梦,但一号拖着我穿过草地的声音,还有我蹬双脚发出的声音,却没有惊醒一个人。
该死的萧达!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一号的身上背着那个巨大的背包,那正是我们所剩的最后的食物!
一号拖着我在森林里走了很久,我的后脚跟有两处已经磨破了,我不再用力和他对抗,只有被他半拖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号忽然放开我,把我狠狠地推倒在地,他瞪着我,嘴里嘀咕着我听不懂的土语,不再管我,顾自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你不能把食物偷走!”我一边大叫着,一边迅速地爬起来冲向一号。
可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伸出手臂,用力地一推,我又摔倒在了一边。
“该死的!”他用蹩脚的英语向我狂叫着,“你们这些该死的外来人!森林被诅咒了!我可不想陪你们死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哦,妈妈,等我回来……”他像是有点疯了,喊了几句英语,就又用我听不懂的土语狂叫了一会,然后向森林里狂奔而去。
我想再站起来拦住他,可左脚却一阵疼痛,唉,悲惨极了,刚才被一号一推,我的脚崴着了。
“你一个人是跑不出去的!”我高叫着,可是一号根本不理我,很快就消失在了森林的黑暗中。
“唉……”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在这黑暗的森林里,我确定刚才在这森林的只有我和一号,一号已经跑掉了,而在这个时候,我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声,人发出的叹息!
“是谁?”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左脚的巨疼,声音颤抖地对着黑暗的森林发问。
我的右边,黑暗的森林中,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那分明,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是应该害怕还是应该高兴,在这样的森林里,居然能遇见一个人!他(或者她)会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森林里?这让我有些惊恐不安,但同时我想,在可怕的迷了路的森林里遇上一个人,也许,会带我们离开这片森林也说不定?
“唉……人性总是这样,对吗?”那个白影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因为声音已经严重地沙哑,而且仿佛舌头短了一截似的,吐字含糊不清,不过,这人说的却是地道的英式英语。
“你是谁?”
“我?我是谁?”那人喉咙里发出一丝嘲笑的声音,“我都不知道了……”
白影从远处向我靠近了一些,那是一个用白色的布把自己蒙住的人,个头不高,但似乎身型很胖。
“你怎么会在森林里?”我觉得此时,兴奋的感觉已经战胜了害怕。
“我迷路了……”那人停顿了好一会,“我迷路了……在森林里走不出去了……”这句话里已经带着些颤抖的余音,“我也不能回去了……”
“原来也是迷路的人……”我一下子又失望起来,“我们也迷路了,不过,我现在连其他的人也找不到了……”
“你……”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有吃的吗?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一提到食物,我又想到刚才一号偷拿了所有的食物独自逃跑,还把我挟持到这里丢下。如果一号此时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狠刷他大耳光的,可惜,他已经跑远了。
“唉……我们的食物……都被刚才那个人偷走了……”我低下头,好像自己在说谎似的,就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人家根本不相信。
“哦,我刚才听见了,对不起,我真是太饿了……”白影子轻叹了一声,“你快去找你们的人吧,天亮后就赶快离开这里……这是一个可怕的森林,快离开……”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我晚上没吃完的面包,看着那白影子,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把那块剩的面包掏了出来,可怜的,面包都压扁了。
我把那小块面包放在手里,递向那人,“我还剩了一小块面包,给你吃吧。”
我并不是一个伟大到牺牲自己,而帮助别人的人。面对着死亡,一小块的食物,可能就是生存的关键,但我天生的感觉,还是让我把这块可能决定我生死的面包,给了那个陌生神秘的白影子,这是因为,我觉得这人似乎可以拯救我们。
我的这种感觉,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让我能得以自救。
那白影子也犹豫了一下,我听见他(或者是她)吞咽口水的声音。那人似乎终于抵不住食物的诱惑,走过来,一把从我手中拿过面包。他(她)的脸被白布蒙着,他(她)吃面包时也没有把白布取下,而是把面包递到白布下,用力地咬着,这一小块面包居然让他(她)噎了好几下。
他(她)狼吞虎咽地把那块面包吃下去后,我听见他(她)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吁。
“谢谢你……你跟我来……”白影子说完就不再理我,顾自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她)要干什么,只好跛着一条脚跟上他(她)。
白影子的关节似乎有问题,他(她)走路时,腿居然不弯。幸好我够胆大,而且从他(她)刚才接过我手里的面包时感觉到温度,要不,我会当他(她)僵尸的,传说里的僵尸不都是腿不打弯的吗。
跟白影子走了一段路,我忽然看见前面有火光,那不是我们的营地吗?
白影子居然把我带回了营地!
“好了,我要走了。”白影子的声音里有些留恋,但他(她)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又向森林的深处走去。
“等等……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找回去的路呢?”
白影子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他(她)才摇了摇头,“不,我回不去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说着,白影子又向森林走去,走了几步,他(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记住,森林里的植物不可以乱吃,饿了,就吃刚刚长出的厥类,还有那种圆圆叶子,叶面浅绿叶背却是银白色的草。”
说完,白影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森林里。
我一跛一跛地回到营地时,营地里已经是一片大乱了。
安格斯发现食物被偷了,而我和一号却失踪了,所有人都被叫醒来,在四周找我们两人和那袋食物,我相信,大多数人更想找到食物。
“紫约!”当我跛着脚走过去时,萧达高兴地大叫着,然后冲过来用力地抱住了我。
“哎哟!”我的脚又被他弄疼了,刚才我被一号劫走时,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萧达也不醒过来救我,这会他倒表现得多热情,我气的用力锤了他几下,“弄疼我了!还傻笑,唉,我们的食物被一号偷走了!”
“你比食物重要!”水颖在边上有点酸酸地说。
“不,食物比我重要多了!”我丧气地从萧达怀里滑坐在地上。
毒蘑菇
我们已经迷路两天了。
在这两天中,我们想尽了办法走出这片森林,可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却总是找不到正确的路。现在,想回去都困难了。
我们曾用在树上做记号的方式,但有三次,都在几个小时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在迷路的第二天,是很好的天气,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我们根据太阳确定了方向,然后向南偏西的方向行走。因为我们进森林时是按北偏东的方向行走的,虽然转了两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方向了,但大方向向南应该没错,总之,不管怎么转,我们不可能转回到出发点后面去。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我们以太阳为指向,但总是走着走着,就又偏离了方向。
我们明明是按着直线走的,怎么会走着走着,就偏离方向了呢?难道真的像白影子所说的,走进了森林,就出不去了?
饥饿,折磨着所有的人。
这两天中,我们几乎完全没有食物,萧达和宋成俊背着猎枪,希望在森林能猎到一些动物,但这森林的动物仿佛也都失踪了。在迷路的第一天下午,萧达和宋成俊用猎枪打死了一条蛇,那真是一条瘦弱的蛇,一米多长,却只有两手指那么宽。
这条蛇似乎也很久没有东西吃了,游动的时候很慢,没什么力气。
萧达看见蛇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冲过去举起了猎枪……当然不是开枪,是一枪托砸了下去。宋成俊也跟着上去砸了一枪托,那蛇就软软地趴在了地上。
一条瘦弱的蛇,分到嘴里也没有几块肉,而且烤过后的蛇肉都紧缩在骨头上,用牙撕起来还得费几分力气,更是没有任何佐料。不过,我想,这也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蛇肉,因为饥饿。
迷路的第二天下午,大家都失去了信心。
为了充饥,我在走过的路上找刚刚生长的厥类和那种圆叶,叶面浅绿叶背银色的草,厥类的草茎吃到嘴里有些粘粘的,而那种圆叶的草吃着有点涩味。
因为饥饿和吃草,我的肚子总是咕噜咕噜的。
而水颖则已经晕过一次了,水颖一直都有低血糖,这要归罪于她爱美不要命的天性,为了保持身材,水颖的饮食总很讲究的,只可少吃,绝不多吃。而我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从来不亏我的嘴,想吃什么吃什么,所以才没和水颖似的晕过去。
我们行走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安格斯还在努力地让大家提高速度,可是保罗的眼睛里已经现出绝望的神色。
保罗是布莱德的学生,也曾跟随布莱德进行过一些考古活动,但是那些都是非常安全的活动。当面临着饥饿和迷路,面临着死亡的时候,缺乏经历的保罗,最先暴露出了内心的恐惧。
我和水颖互相扶着,走路的双腿也没有什么劲。
虽然我和水颖也经历了很多次的冒险,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受这样的折磨,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我们已经走了两天。我那晚被一号拖走时脚后受的伤,已经开始发炎了,崴的脚还没完全好,疼痛折磨着我。
越走我的腿越软,脚几乎就抬不起来了。
用了很多种方法寻找方向,最后我们自己也已经忘了方向。
忽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的身体猛然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我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有一会没有爬起来。
就在我耳中嗡嗡声慢慢消失的时候,我的鼻端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种甜味有点像是糖果,又有点像蜂蜜,还带着点花的香味。
这是什么东西?
我忙睁开眼,想看看附近是不是有糖果、巧克力之类的食物。
可是,这莽莽的森林里,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我微微抽动着鼻子,发现这香味来源于眼前的草丛中。我一向不喜欢甜食,所以对糖果之类食品的味道,一向不敏感。不过,看来饥饿是无敌的,此时闻到这种香甜味,我立即就分辨出气味的方向。
饥饿的感觉就像是只小猫在挠我的胃,此时闻到这种香甜味,那只猫再次伸出了利爪,在我的胃上抓挠着,向我要吃的。
我立即向这气味所在处发起了进攻,我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而是伸出双手,拨开了面前的草丛。
如果草丛里有一包糖果什么的,我毫不怀疑,我的第一动作就是,打开糖果包把糖果塞进嘴里。
可惜,草丛里并没有什么糖果,而是,有一小堆紧紧生长在一起的,蘑菇。
那种香甜的气味就是从这蘑菇上散发出来的,它不停地在诱惑着我,也诱惑着我的胃。我几乎因为这种诱惑,而把这一堆蘑菇幻想成可爱的糖果,可是,那是一堆色彩非常鲜艳的蘑菇。鹅黄的底色,上面还有淡红的花纹,一眼看上去就像街上可爱小姑娘的花裙子。我记得以前上生物课时,老师就告诉我们,很多蘑菇是有毒的,而越漂亮的蘑菇,则越有可能是有毒的蘑菇。
其实,有一会我有种冲动,想把那蘑菇一把拽了塞嘴里吞肚子里去,管它是不是有毒。
就在我被这香味诱惑,跌倒地上再也不爬起来的时候,萧达伸手来扶我了。
“咦?这是什么味道?”弯下腰来的萧达也闻到了这种味道,他显然也被这味道诱惑了,我看见他脸上有种馋样儿。
“甜味!”我一闭气,不再闻那种香甜味,拉着萧达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因为草丛被拨开,那股香甜的味道从地下弥漫了上来,其他的人也闻到了这诱人的味道,都顺着味道的来源向这片草丛聚集过来。
“蘑菇?”宋成俊一脸奇怪的表情,此时我才想起来,宋成俊是生物学家,这蘑菇有毒没毒,他应该知道的了。
此时,宋成俊已经蹲了下来,一边仔细看着那一小堆蘑菇,一边伸手想采一朵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很快地伸到了那一小堆的蘑菇跟前,把蘑菇一把拽了起来。我们的注意力本来都集中在宋成俊身上,这件事情发生的很是意外,我抬头看时,只见保罗正把蘑菇往嘴里送去。
“小心有毒啊!”我不由地叫了起来。
布莱德一伸手拉住了保罗的手臂,蘑菇已经被揉烂了,一部分从保罗的手中掉下来,另一部分却已经被他吞了下去。
“不要抢啊,我的糖!”保罗疯了似的大叫着,用力推开布莱德。
可怜的保罗,他一定是饿昏了,在这种香甜味的诱惑下,把蘑菇想象成了好吃的糖果。想想我刚才不是也差点把这些蘑菇当成糖果吗?
“快吐出来!”布莱德痛心地看着保罗,冲保罗大叫着,可是保罗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可爱的微笑,就好像抢糖吃的孩子,抢到了最喜欢的糖,很开心的样子。
“真好吃。”保罗已经把嘴里的蘑菇全吞了下去。
“这种蘑菇,是不是有毒的?”萧达问还蹲在地上,被刚才的情景惊呆了的宋成俊。
“我不知道。”宋成俊吃力地站了起来,他的腿也有些软软的没力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蘑菇,也没有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居然还有这么香甜的味道,就好像糖果……”
“记得生物老师说过,色彩鲜艳的蘑菇,大部分是有毒的哦。”水颖用鼻子嗅着蘑菇残留在空气中的香甜味,有气无力地说。
“是的,绝大部分是这样。”宋成俊点了点头。
其他人的目光都转到保罗的身上,目光中都是同情的成分,我们不知道接下来在保罗身上会发生什么。女医生凯特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她或许能想象出一个人中毒身亡是什么样子,她伸手摸了一下保罗的头发。
“也许……这种蘑菇……没有毒呢?”布莱德显然很喜爱保罗这个学生,他像是在安慰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这么得没有说服力,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性并不大。
世界上有种事物叫规则,超出规则外的事情并不多。
不过,我觉得也说不定这个蘑菇没毒,因为我们这次的森林考察,有许多事情本身就已经超出了规则之外。
就在大家都为保罗担心时,保罗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连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
而另一个人,安格斯却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我想,我们快走出那片该死的森林了!”
安格斯这一声高叫,却像一枚炸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看着安格斯,只见他激动地颤抖着,傻笑了一会,然后向大家解释道:“前面那边容易迷路的森林,我注意过,草都呈螺旋型向下微伏,而且树种单一。可是,你们看看这里的草,全都是竖直的,树种也开始多样化起来,所以,我认为我们已经要走出让人迷路的森林了。”
安格斯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在这之前,我总觉得那片草地很怪,现在经安格斯这样一说,我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我觉得住宿的那块草地奇怪,是因为那些草呈螺旋型微微向下伏着。
安格斯的话引起了大家注意,每个人都张望着四周,思索着是不是这片森林和前面真的有所不同。
萧达看了看手表上的指南针,然后也提高了声音很肯定地说:“没错,我想安格斯是对的。”
“前面那些单一的树种,是让我们很难有标志性的事物确定行进过的路线,可是,那些草为什么会呈螺旋型下伏呢?”宋成俊却没有因为我们就要离开迷路森林而高兴,他自言自语地咕噜着,他是生物学家,对生物学上的奇特现象会特别留意,也更想知道原因。
“还记得我们的指南针总是出错吗?到了后来,指南针根本就疯狂的乱转,可见磁场干扰了指南针。我想,那片森林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磁场,而那个磁场一定是和地球正常磁场不同,而且还强有力地干扰了正常的磁场。二号本来是靠自己的生物钟分辨方向的,到了那里也分辨不出来,可见,生物也受到这种磁场的干扰,那么草的生长出现奇怪现象,其实也就不奇怪了。”萧达沉思了一会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不管怎么样,我们可能要离开那片易迷路的森林了。”
这话给了大家很大的鼓励,
只要走出那片容易迷路的森林,说不定我们就有希望回去了。所以,没有人不同意萧达的说法,当然,我更是觉得萧达的分析倒是颇有道理。
虽然大家鼓起了希望,可是,再次决定先进方向时,大家又没了主意。因为迷路,经过近三天的折腾,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要往什么方向去,才能回到我们在森林外的营地。
就在这时,安格斯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认为,我们应该按原先的方向前行。
安格斯这样提议的时候,我看见萧达似乎很在意地盯了安格斯一眼,然后萧达把目光转向了我和水颖。我和水颖已经成了典型的丑女人了,头发显得干枯,虽然我们还是尽量梳洗,但在走过一段路后,头发还是被森林里的树枝、藤蔓之类的弄乱了。衣服脏兮兮的,固然面无铅粉,但布满细尘,真是说有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萧达的眼光中流露出怜悯和爱惜的神色,这在我之前和萧达的接触中,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一种眼神,萧达原来也有这样情感细腻的一面。
萧达这样望了我们一眼之后,又转过脸去,他问安格斯:“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应该按原先的方向前进?”
安格斯看了萧达一眼,那眼神似乎也有点紧张,他镇定了一下后解释道:“首先,我们虽然过了那片迷路的森林,但可以肯定,我们再迷路,也没有转回到来时的那面去,从森林里的树种和周围的境况可以肯定这一点。”
萧达点了点头,肯定了安格斯的推断。
安格斯于是继续往下说:“那么,我们假设一下,这片迷路森林会是什么样的呢?有多大?”安格斯说着,找了一条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几何图,“不管这片森林是什么几何图形的,只要是成片的,那么这就属于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则是,这片迷路森林是带状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可以肯定,我们是穿过了迷路森林到了我们本来想要去的方向上的某一点。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我们可能出现的方向基本上有三种,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三种情况都离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更近。”
宋成俊和布莱德也点了点头,我和水颖还有些迷糊,一时没懂安格斯的意思。
也许饥饿使我变得有些愚钝,但我相信萧达,只要萧达点头同意,我就不必思考,放心跟着他就好了。
“如果我们现在回头往回走,很大的可能,会再次陷入迷路森林中,也许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走出来。”安格斯说着,耸了耸肩,“如果我们继续按原先的北偏东的方向,应该很快就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找到那个地方,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能出去……”
安格斯这段话说的很有些含糊,虽然我头脑反应已经变得有些迟钝,但我都听出来了,可是,没想到,萧达却点了点头,同意了安格斯的建议。
虽然我有些怀疑,不过,我相信萧达的判断,既然萧达同意了安格斯的意见,那我也没有再问,即使我问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只会扰乱大家的信心而已。
于是,我们再次按原先选定的方向出发了。
尽管又饿又累,但大家还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饥饿像附骨之蛆一样折磨着人,随着我们向前行进,四周出现了更多的蘑菇,那种色泽漂亮,发着糖果般香甜味的蘑菇。
这种诱惑对于饥饿的人来说,比饥饿本身更折磨人。
但吃过蘑菇的保罗却变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忽然间失忆了,甚至连表情也有些痴呆,他被凯特医生牵着手,傻傻地随着凯特医生一起向前走,像个还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难道,这种蘑菇的毒作用,会让人的智力受到损害吗?
在行进中,保罗现在成了队伍的包袱,我们不得不轮流照顾他,这对本来就饥饿而又疲惫的人来说,更增加了痛苦,但是,我们不可以不管保罗。
“加油,我们要加油!”安格斯带头走在所有的人前面,他好像不饥饿似的,走起来飞快,我真的有点怀疑,这个人总让我觉得有点问题,但我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又走了一会,保罗不仅表情痴呆,甚至走路都有点不稳起来。
可是,安格斯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保罗已经慢慢地拉在了队伍的后面,而照顾保罗的凯特医生也慢慢地拉了下来。
我和水颖虽然没有照顾保罗,但是跟在后面也有些困难。
萧达和宋成俊背着枪,向导二号体力不错,不过,现在我们剩的装备全背在了他的肩上,剩下的人只能自顾自,甚至这样也有困难,所以,我没法奢望能有人帮助我。
“等一等!”萧达喊住了前面的安格斯,“后面很多人快跟不上了。”
安格斯站住了,他转过身来,我看见他眼里有种极度兴奋的神色,脸上现出一些不耐烦来:“加油,我们要加油!我们已经走出迷路森林了!”
“可是,保罗已经走不动了,需要人照顾他……”水颖似乎不满安格斯的说话。
安格斯听了水颖的话,停下等了一会,这时,保罗正在凯特医生的搀扶下,脚步不稳地走过来。保罗此时的脸色很难看,有些泛青色,眼睛已经半闭了起来,腿和脚都软软的,根本就是中毒很深的样子。
大家都回过头看着保罗,而保罗却脚下一软,绊倒一团草根上,向前直跌了下去。
安格斯上前看了一下摔倒的保罗,“他已经中毒了,我看我们没法带着他一起走了。”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安格斯,难道,他想把保罗扔在这里?
“他肯定中毒了,如果我们带着他,会成为累赘的……如果那样,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安格斯语气很绝决。
“不可以把保罗扔下!”布莱德瞪着安格斯,“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活着,我们就要把他带出去,他是我的学生,还是个孩子,我们怎么能这样残忍地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布莱德有点激动起来。
“不可以把保罗扔下!”萧达也支持布莱德。
“对,不能扔下他!”我和水颖也叫了起来。
宋成俊、巴利和凯特也都点头同意布莱德的意见,只有盖尔没有出声,他看了看安格斯,又看了看布莱德,耸了一下肩。
“……”安格斯显然有些生气,他看了大家一眼,恼怒地说:“随你们,你们谁带他走,谁带好了,反正我不管。”
萧达鄙视地看了安格斯一眼:“我带他!”
萧达高大魁梧,而且经历过很多次的探险,体格特别好,在这次事件中,也体现出这种优势来,至少看上去比我们有精神多了。
萧达说着弯下腰去,打算把保罗扛起来。
谁知道保罗却忽然睁开了眼,他感激地看了萧达一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用扛着我,我还能自己走。”保罗带着点嘲弄的神色说,安格斯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
我发现保罗脸色好像不再发青,反而有些红润起来。
我仔细地观察着保罗,因为保罗吃了那种蘑菇,如果他没什么事情,就说明那种蘑菇是可以吃的,有了食物,我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困难。
保罗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理智,跟在安格斯的身后,走起路来比安格斯还有精神。我想,蘑菇也许有点毒性,但只是短期的很小的毒性吧。
可是,随着行进的时间越长,保罗身上渗出大量的汗来,他不停在用手擦汗,而且还在身上不断地挠来挠去,好像浑身长了虫子似的。
我特意走近保罗,发现他的颈子上真的起了一个小包,那包似乎长的很快,一会就有花生米大小了。保罗不停地在身上挠着,这个举动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水颖似乎下意识地远离了保罗一点。
保罗的手臂上同样出现了小包块,而且很多,手臂上几乎长满了小包。
保罗怎么了?
失踪
晚上宿营的地方像个魔幻的森林。
树木高大阴森,还有一些怪异的枯木,上面长着那种蘑菇。味道香的太诱人,仿佛我们不是在一座森林里,而是到了一个糖果工厂。不同的感觉和环境的差异,让我觉得有些诡异。我坚持吃那两种难吃的草,对着蘑菇的味道大吞口水。
萧达和宋成俊离开宿营地,往森林里走去,试图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动物,可是,最终他们俩还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这里并不比迷路森林好多少,竟然同样很难看到动物。
我忽然想到了死海,因为海水中含盐量过高,除了个别的微生物,几乎没有什么动植物可以生存。而这片森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几乎没有什么动物呢?
宿营地的中间升了一堆火,火中燃烧的枯木,大概有生长过那种蘑菇的,那糖果般的香甜味很快就溢了出来,我听见所有的人都在吞咽唾沫。
忍受着饥饿,大家都很快就躺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围着火堆,有人沉沉地睡去,不时在梦中发出各种声音。有人哼叽着,仿佛在忍受痛苦,有人则叭哒着嘴,好像在吃什么东西。有低低的哭声传了过来,是保罗在哭,他呓语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那一时间,我忽然害怕起来,我仿佛看见了所有的结局,我想象着我们怎么死在这片森林里。
身边的水颖已经睡着了,不时地翻个身,睡梦里还在轻叹。
一种灰心和绝望的情绪抓住了我,饥饿像是火一般,烧着我的胃,也烧着我心。吃的那一点点的野草,在胃里缠搅着。蘑菇香甜的气味引诱着我,我知道在宿营地的边上,有几处都有这种蘑菇,还有一棵枯木上,几乎生满了这种蘑菇。
我从睡袋里坐了起来,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空空的,只留着布莱德送我的那把骨质小刀。
一路上走下来,因为饥饿和疲惫,根本无力带着以前认为的必需品,我们的东西东一件西一件,几乎都被扔光了。
我拿出那把骨质小刀,在手里捏出汗来,终于,我慢慢从睡袋里爬了出来。
我忍受不了折磨。
那种香甜的气味诱惑着我,反正我们是没法活着走出森林了,我不愿再忍受饥饿的折磨了。蘑菇散发出来的香甜,像是一只魔鬼的手,在我眼前不断晃动着,变幻出各种美味的甜点。巧克力、软糖、蛋烂、冰淇淋……
我咽着口水,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向着我印象中那棵长着蘑菇的枯木走去。
离那棵枯木越近,那香糖的气味越浓。
我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想采下枯木上的蘑菇。可我忘了我手中拿着的骨质小刀,在我伸手的时候,两只手不小心碰了一下,骨质小刀锋利地在我左手上割下一条口子。
疼痛让我猛然间清醒过来。
我站在枯木边,两种情绪在互相打架,一边努力让自己不受蘑菇香甜气味的诱惑,而另一边的饥饿则不停地踢打着胃。
忽然,一个黑影从我身后冲了过来,我被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巴利!那个人是巴利!
他很快把枯木上的蘑菇采了下来,塞进嘴里,吃的嘴里还发出很响的声音。我感觉到口水流到了嘴里,我不停地咽着口水。
一双大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萧达站在我的身边,他轻轻扶着我的双肩,对我说:“紫约,你要撑住,那个蘑菇是不能吃的,你知道,对不对?”
说到吃,我的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饿了起来,我不由地扒在萧达的肩上,轻轻抽泣了起来:“萧达,我饿……”
“我也饿。”萧达无声地咧嘴笑了一下,“但我们不能吃那个蘑菇,那个蘑菇肯定是有毒的,你没发现保罗变得很怪异吗?”我扒在萧达的肩上点了点头,泪手抹的萧达的肩膀上都是,不过,此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你听我说,紫约,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你相信我!”萧达的手臂搂着我,我第一次感到依赖别人而产生的那种安全感。
我从小父母就对我很严格,父亲去世又早,所以我的性格有些过于独立。我老妈嫁给了老外,扔下我出国去了,虽然我继父给我一家超市,让我衣食无忧,但我在生活中却更加独立。所以,我的性格里有些孤独感,我的朋友也很少,只有水颖是我冒险生活中的铁杆姐们。
因为过于独立,我很难得依赖别人,也很难得因为依赖别人而产生生活的安全感。
但此时,萧达的几句话让我有了这种安全感。
如果走不出那片森林,那一刻,我宁愿就那样死在萧达的肩膀上。
此时,巴利已经吃完了树上的蘑菇,满意地擦着嘴。他仿佛一只牛,蘑菇经过他的反刍,那香甜的味道更浓。
巴利的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像是满足,又像是得意,那笑容看上去有点白痴,就像保罗那时一样。这笑容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森林里,却无比诡异。他摇摆着身体,走向了宿营地,还没到火堆边,巴利就躺了下去,很快,远远地,我听见他甚至打起了呼来。
“紫约,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保持清醒。”萧达扳着我的肩膀,使我站直,他直视着我,“我们现在我处境很危险,不仅是因为这片古怪的森林,还有安格斯,我觉得他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此时,蘑菇的香甜味已经渐渐飘散了,加上我左手的疼痛感,我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理智。
安格斯确实很有些古怪,但我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他有点不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呢?”我疑惑地皱着眉头。
“以我对布莱德的了解,他组织的考察,他应该是完全的指挥。可是,在这次考察中,我觉得布莱德的的态度令人奇怪,似乎在关键的时候,出来做决定的总是安格斯。”萧达停顿了一会,“而安格斯似乎对这片森林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他肯定了解了些什么,但他却不在考察前向我们告知,而致使我们陷入到这样的境地,这个人实在令我不能相信。”
经过萧达的分析,我忽然想起来,在我们离开迷路森林时,安格斯那么肯定地告诉我们,我们已经离开了,他就凭树种、植物和地型的判断,仿佛并不能令人信服。
安格斯身上确实疑点多多。
“好了,我们要小心他,不过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的怀疑。”萧达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们回宿营地。
在我被巴利撞到的时候,手中的骨质小刀掉到了地上。
我让萧达等下,我蹲下去,猫在草丛里摸索着,想找到掉下去的那把骨质小刀。那把小刀虽然被布莱德介绍时说的有点怕人,但这么多天,有这把骨质小刀在,我觉得手中有件武器还是多点安全感的。而那把小刀,似乎真的有个守护者的魂灵在上面,总在关键的时刻给我一点灵异的感觉,比方刚才我想采蘑菇时,它割伤了我的手。
萧达也蹲下身来,在草丛中帮我找小刀。
忽然,我摸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仿佛是,骨头!
那是一堆骨头,骨头摸在手里不大,仿佛是狗之类这么大小的动物的骨头。因为我曾是医学院的逃生,所以对骨头并没有什么恐惧感,虽然刚刚摸到骨头时还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在骨头中摸了一会,找到一个圆圆感觉的骨头,肯定是头骨。
我拿起那个头骨,就着宿营地的火光看了一下。
谁知道,这一看,我却着实被吓了一跳。那个头骨很是奇怪,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的点,混合着头骨上两个深深的眼眶,好像整个头骨上都是眼眶,让人一下想象出,一个满头都是眼睛的怪物!
我打了个寒颤,立即把那个头骨扔了出去。
“找到了。”萧达从草丛里爬起来,把小刀递给我。
“这里,有堆可怕的骨头。”我颤微微地对萧达说。
“哦?”萧达奇怪我居然会用“可怕”来形容骨头,他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草丛中隐隐露出一堆白骨,萧达扒开草丛,一眼看见了那块头骨,上面布着黑色斑点的头骨。
“什么情况会让骨头变黑?”萧达问我。
“中毒,一般来说,中毒而死的人或动物,骨头可能呈现黑色。”
“嗯,不过,如果是中毒导致骨头发黑,应该来说,整块骨头都会黑的,对不对?”萧达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但这块头骨,为什么会有黑色的斑点,而并不是完全都变成黑色的呢?”
我摇了摇头,“所以我觉得奇怪。”
回到宿营地,我翻来翻去睡不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似乎没一会,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天已经亮了,吵醒我的是安格斯,他正在大叫着,让大家起来赶路。
我不情愿地从睡袋里爬起来,身体上的疲惫令我实在不想起来。
很快,大家都准备好了。
我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捧着肚子,饥饿的滋味很是难受。我注意看了巴利一下,巴利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却把身上穿的衣服扣得很严。
“等等!”萧达忽然叫了起来,“保罗,保罗不见了!”
正准备出发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大家互相看着,果然,队伍里并没有保罗的踪迹。保罗昨晚睡的睡袋被扔在熄灭了的火堆边上,萧达走过去翻看了一下保罗的睡袋,只见保罗的睡袋里,居然有点点斑斑的血迹!
“保罗出事了!”萧达站了起来,“我们快去四周找找他!”
保罗就这样失踪了,我们再也没有找到他。
而保罗的失踪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在安格斯的带领下,我们继续按照原定的方向行走,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能找到森林里那座金字塔的机率有多少,但安格斯却好像充满了信心。
行走了一段时间,巴利开始不停地在出汗,他在身上挠着,有点像保罗昨天那样,仿佛身上生满了虫似的。
这一路上,不时能看到生长成一团一团的蘑菇,那香甜的气味在诱惑着每一个人。
水颖有一次在蘑菇边上停了下来,我看见她不停地在吞咽口水。向导二号在这么些天中,除了必要的向导工作,他几乎很少说话。但他看见水颖站在那簇蘑菇边咽口水,却忽然走上前去,用脚狠狠地把蘑菇踩碎:“不可以吃,不要吃!”二号拉起水颖就走,水颖的眼中现出明显的失望神色。
看着二号对水颖的关心,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笑话她,美女真是了不得,连二号这样的黑帅哥都能搞得定。可是,现在我没有心情和水颖说这样的笑话,我想,水颖也不会觉得好笑。
我们一步一步向森林走中,没有食物,也相当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几乎有三天的时间了,我们都是以森林里的两种野草为生,只有一次一人分了一小段瘦极了的蛇。饥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我们逼得更近。
饥饿的尽头,将会是死亡。
安格斯好像正一步一步把我们带向一个圈套里。
越走,路上的蘑菇越多起来。都是同一种蘑菇,色彩鲜艳,散发着糖果的香甜味道,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咽口水。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依旧没找到食物,那两种草的滋味让我想吐,可我不得不吃。
巴利坐得离人群很远,他整个人都被衣服紧紧包裹住,我感觉他好像有些浮肿,身体比平时看起来要胖了一圈,这会不会是蘑菇的毒性呢?
我胡思乱想着,保罗的失踪,或者也跟蘑菇的毒性有关,保罗在刚吃了蘑菇的时候,就有一段时间似乎神智不太清醒,也许保罗是在神智不清醒的状态下离开宿营地的,却再也没有找到回宿营地的路。
可是,保罗睡袋里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呢?
“盖尔!把蘑菇放下!”布莱德的一声大叫,把我的视线从巴利身上转移了过去。
盖尔蹲在草丛中,正捧着几个蘑菇拼命往嘴里塞。
“不要吃!吐出来!”安格斯高叫着。
“不!”盖尔沙哑地嘶,然后,他忽然放声哭了起来,“不,不……我好饿,我受不了了,这蘑菇的味道,太甜了……我真的好饿……”盖尔哭得像个孩子,我的鼻子也酸起来,水颖抬手也擦着眼泪,凯特医生两眼发呆,眼睛也红了起来。
盖尔嘴里塞满了蘑菇,咧开嘴哭时,蘑菇掉了出来。
蘑菇经过咀嚼,味道更加香甜,盖尔哭了一会,他把手中的蘑菇全塞到了嘴里。
“不要吃了!”布莱德忽然走上前,狠狠打了盖尔一记耳光,盖尔满嘴的蘑菇吐了一地,香甜的气味再次发散开来。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盖尔身上时,却没有人发现,巴利已经不见了。
蘑菇森林
在寻找巴利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两样东西。
一件是巴利的上衣,被撕破了扔在森林里,衣服上有点点斑斑的血迹,和保罗的睡袋差不多。这是个奇怪的发现,为什么吃了蘑菇的两人都失踪了?而且失踪时还留下了血迹?
另一件是一个小包,那显然是女式的随身背包,很时尚的款式,但可以肯定,不是我们丢下的。
小包已经很破旧了,应该在森林里经历了不少的时日。包的外层皮已经很破,里面的东西经过风吹日晒,也都破烂不堪了。
包里的用品显示着,这个小包原先是属于一个女人的。
一面小镜子,镜面已经碎掉了,梳子断成了两半,还有几样简单的化妆品,眉笔口红什么的。可见包的主人是个极度喜欢漂亮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带着这些细小的东西,真令我佩服。
可是,这更令人奇怪,除了我和水颖,还会有什么样的女人来这种地方呢?而且,比我们还先来到这里,那么,就是说,这个森林里的金字塔状建筑物,决不是安格斯第一个发现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头脑里有什么念头闪过,但却又把握不住。
果然,安格斯对这个小包,比对失踪巴利的那件衣服,明显更有兴趣。
安格斯把小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样一样细细地看。从在考察团认识安格斯,他平时很少说话,我对他并不熟悉。直到丢失食物后,他的引领举止才引起我的注意,不过,这么多天,我从来没见过安格斯有那种眼神,可以说,是一种温情的眼神。
安格斯把包里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放进包里,然后把包收好。
我看见萧达看着安格斯的表情,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萧达在想着什么念头时,总喜欢眯起眼睛,那么,萧达看出来什么了吗?
巴利终于好没有找到。
不到24小时的时间,我们已经失踪了两个人,而巴利还是在大白天,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忽然失踪的,这种感觉令人觉得发冷。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脸都是阴沉沉的,心情也是阴沉沉的。
只有安格斯,似乎很激动,他把那只小包收好,再次催着大家上路,对巴利的失踪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一路上的气氛异常沉默,行走的速度也明显减慢了许多。
只有安格斯不断地催促着大家。
布莱德似乎格外的沉重,失踪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学生,一个是他多年的助手。萧达陪在布莱德的身边,一路走,似乎一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我和水颖牵着手,当有一个人走慢下来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轻轻拉一下她的手。
我听见水颖的肚子不时发出饥饿的咕噜声,她脸色难看的像涂了蜡。
忽然,宋成俊大叫了起来:“快看!快看!”
我们停下脚步,顺着宋成俊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在森林高大树木的缝隙间,隐约地露出一点建筑的尖角来,正是我们要找的那座金字塔型建筑!
“天哪!终于找到了!”安格斯像个疯子似的,忽然大叫了起来。
虽然发现了金字塔,但由于我们迷路而导致的失去方向,使得这座金字塔居然出现在我们的西北方。
因为有了金字塔的具体方向,我们更容易前行了。
但大家依然没有什么热情。
据估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个小时后,也就是在天黑前,我们可以到达金字塔。只是,这次的考察中,我们逃跑了一个向导,又失踪了两个团员,即使到了金字塔边上,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谁也不知道。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森林里,可以说,这是一片蘑菇的森林。
离金字塔越近,我发现四周的蘑菇长得越是茂盛。
不仅是草地上,还有些枯木上,一些正在生长的树上也长满了这种蘑菇。虽然以前也在老树上看到生长蘑菇的情况,但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有的树,整个树身到树枝上,全长满了蘑菇,几乎看不出树的本来面目了。
我们已经被蘑菇的香甜味包围了。
这使我更加害怕,饥饿让我不停地想,这蘑菇的味道一定很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像保罗和巴利那样,忍不住把树下的蘑菇采下来,塞进因为饥饿而在不停吞咽口水的嘴里。
脚下有些蘑菇被我们踩碎了,散发出更加香甜的味道,像一群魔鬼的精灵,在引诱着我们。
被这香甜的气味弄的我昏昏沉沉,居然没有注意到水颖什么时候放开了我的手。水颖离开我们走的路,走向一边的一棵长满蘑菇的树,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手慢慢地抬起来,颤抖地向着蘑菇伸过去。
“不要!”身后的二号忽然叫起来。
我被二号的叫声吓了一跳,转过脸看见水颖已经把一小团蘑菇采到了手里。
“扔掉!”想到失踪的保罗和巴利,我忽然暴怒起来,我用尽力气冲到水颖的身边,抬起手,狠狠地打在水颖的手上,水颖手中的蘑菇被打落在地上。
水颖忽然抬起眼看着我,那眼神有一丝的陌生,一种凶狠的眼神,就像是野兽被抢了食物一般,隐隐露出红光。
“我饿!我饿!……”水颖冲我大叫着,再次伸手采下了几只蘑菇,并向着嘴里送去。
我一定是急昏了头,我想,此时我眼中的神色一定也很难看,和水颖差不多,大约也是两眼泛出非理智的红光。
“扔掉!”我再次大叫一声,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水颖两记耳光。水颖被打的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蘑菇再次掉在了地上。水颖忽然像受伤的狮子,猛地向我扑来,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脚下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没想到,脚边的草丛中,却隐藏着一个不大的坑,我顺着坑边滑了进去。
我掉落在一堆奇怪的东西上,那些东西被我砸得发出“哗哗”的声响,好像什么比较坚硬的东西在互相撞击。我也摔得眼冒金星,有一会功夫,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可是,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却看见,一张可怕的脸!
“啊!”我半爬起来,拼命地蹬着双脚,向后倒退过去,脚下有什么被我踢得乱七八糟,发出“哗哗”的声响,却是一堆堆的骨头!
“你拉着水颖,我去看看紫约怎么了!”我听见萧达焦急的声音。
“萧达!萧达!”我抬头看着坑顶叫着,脸上再次落下了泪水。
“别害怕,我来了。”萧达从坑上跳落下来,我立即抓住了萧达的双腿,我不敢看坑里的情况,把脸蒙在手背上。
“不要害怕,我先背你上去。”萧达双手伸到我腋下,把我拉站起来,然后半蹲下把我背到背上。
以前萧达要背我,根本不费劲,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饥饿,他背我起来都有些困难,更别说爬上这一人来高的坑了。虽然坑并不很深,但坑壁却也很滑,而且长满了草,细长的草向下倒垂着,一踩上去就顺着草叶向下滑,根本没法着力。
布莱德和二号半跪在坑边,用力地向上拉萧达。
“不行,太重了,一个一个来吧。”微微有点胖的布莱德喘着粗气。
“紫约,你先上去好吗?”萧达转头来问扒在他背上的我。
哭了一会,我已经慢慢地冷静下来,听见萧达的问话,我点了点头:“嗯。”
萧达在下面用力地推,布莱德和二号在上面拉,我拉着布莱德和二号的手,双脚在坑壁上乱蹬着找不滑的落脚点,终于,我被拉出了坑外。
我坐倒在坑边喘着气。
水颖被宋成俊紧紧地拉住,她也在哭泣,嘴里还不停地咕噜着:“我饿……我好饿……”凯特医生则表情严肃地向水颖解释着:“那蘑菇是有毒的,饿也不能吃。”
“那是好香的糖果……”水颖还在哭着,像个孩子。
“你饿昏了,可怜的孩子,那不是糖果,是蘑菇,它发出香甜的气味,让你产生了幻觉,你幻想那是糖果……”凯特摸着水颖凌乱的头发。
“我们会饿死的……”水颖呜呜着,宋成俊松开紧握着水颖的双手,把水颖搂在了怀里:“不会的,我们不会饿死的……”说这话时,宋成俊自己也感觉到多么的无力。我一直觉得宋成俊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他温柔表现在他对很多小事的细腻上。这和萧达是不同的,萧达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在重要的事情上却又很仔细,而宋成俊则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在意,也很细心。
看见水颖没事,我也松了一口气,刚才打水颖那两耳光太重了,不过,我现在顾不上对水颖道歉。
萧达还没有上来,他在坑底对布莱德说:“等下,这里有个死人,让我看下。”
“你看,那个包!”布莱德已经趴在了坑边上,他对坑里的萧达大叫着,“怎么好像是我们的包?”
我们的包?
我楞了一下,我头脑转了转,我们应该没有走过这里的路,我们的包怎么在这里呢?忽然间,我想到了逃跑的一号。
刚才坑里的景象确实吓人,我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可怕的脸在我面前,而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那张脸已经变形了,肿得像猪头一样,还生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包块,那些包块仿佛是什么虫子,正要努力突破皮肤转出来。
而这张脸正枕在一堆的骨头上,那些骨头就如同那晚我看见的那种动物骨头,骨头上有着斑斑点点的黑斑,看上去显得更是诡异。
后来萧达下到坑里,我就没再敢看那张可怕的脸。
难道,那已经变形了的脸,会是一号吗?
“没错,是我们的包!”萧达的声音里含着欣喜,“里面还有不少食物!”
“那个死人?”布莱德指着坑里问萧达。
“我想,他是我们逃跑的向导,他已经死了。嗯,应该是他掉下来时头部先着了地,颈椎折断导致死亡的。”
说到食物,我看见,本来一直站在一棵树下休息的安格斯,忽然向着坑边走来。
我对安格斯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他不仅自私,而且让我有种感觉,他抱着不可见人的目的似的。
“看来,这坑里的骨头,都是掉下去的动物死在里面的。”布莱德若有所思地说,“可是,这坑并不是很深,为什么这些掉下去的动物就会这样死在了里面呢?”
“是很奇怪,这些动物的骨头上有黑色的斑块,明显有中毒迹象。”萧达在坑底里扒拉着骨头,我想到那些骨头,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萧达从坑里被拉上来,我们愉快地休息了十几分钟,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点食物。
我分到了块硬得像铁块似的黑面包,但这不影响我的食欲,我可以发誓,那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好吃的一块面包。
我一边吃面包一边感叹,一号以为拿了所有的食物,就能逃出迷路森林,可是,没有想到,他比我们还先死。如果他不拿走食物,也许我们不会饿的这么惨,也许他也不会摔死在坑里,保罗和巴利也就不会失踪。
想到坑里一号那张变了的形可怕的脸,我不由轻叹了一声。
每个人吃的都很开心,水颖捧着干面包,已经没了平时那种淑女的吃相,三两下就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发出“嚓嚓”的咀嚼声。
如果我们能离开这座森林,再回到城市里,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我嘲笑水颖的材料。
可是,转念间,我想到失踪了的保罗和巴利,还有死掉的向导一号,我又很是怀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还愿意再回忆起这森林里的一切吗?
就在大家都吃得很香的时候,我发现盖尔却做出了反常的举动。
他把面包咬了很小一块在嘴里,仿佛一点也不饿的样子,面包刚嚼了一下,他就张嘴把那干硬的面包吐了出来,他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干硬的面包,似乎根本不想吃下去。但他并没有把面包扔掉,而是看了看别的人,发现没人注意他,立即把面包塞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自杀的蚂蚁
就在我们休息吃食物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沙沙声,像蚕在吃桑叶,又像小雨落在芭蕉叶上。那声音开始很小,慢慢地变得响了起来。
正在吃面包的二号,忽然停止了往嘴里塞面包,把头侧过来,细听着。
二号的脸色变了,他把大叫了一声:“快跑!”就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把放在地上的东西迅速地背到了身上。
所有人都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楞楞的看着二号。
“快,起来!起来!快走!危险!”二号一激动,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他只是不停地转到这人面前转到那人面前,叫地上的人快起来。
反应最快的是萧达,他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拿上猎枪:“大家都起来!快快!听向导的,快一点!”
跟着宋成俊也站了起来,这一来,大家纷纷都站了起来,拿上东西。
二号挥了挥手:“快跑,跟着我!”说着立即向金字塔型的建筑奔跑去,其他人虽然莫名其妙,但也跟着二号身后奔跑起来。
吃了些食物,又休息了一会,大家似乎都没有那么疲惫了。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像是沙滩边的潮涌,声音接一浪接一浪地涌来。
“快!快!”二号的声音都变了,他跑在最前面,看见我和水颖落了后,他转过头来,一手拉起水颖一手拉起我,拽着我们拼命地往前跑。我和水颖被他拉的踉踉跄跄,两脚刚沾着地就又被拉了起来,感觉真像武侠小说中说的:水上漂。
身后的浪潮声越来越响,我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被二号拉的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谁回过头去看了,我听见一声惊叫:“哦,上帝!”
我跑得已经不知道方向了,只是被拉着跑。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像峡谷一样的通道,两边是长满了灌木和高大树木的高坡,树木狰狞的根部一直延伸到通道上,浮出土来,盘根错节。树木上长着蘑菇,而通道中更是长满了美丽的蘑菇,还有一些高大的厥类植物。那景象一眼看过去极为美丽,却又极为怪异。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森林,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通道。
彩色的森林。
因为蘑菇本身漂亮的颜色,树木和通道都显得很是漂亮。
我们没有路可以走了,只能向通道里奔跑。
水颖被脚下的树根一绊,整个地摔倒在了地上。二号立即放开我的手,去拉水颖起来,水颖身上沾满了蘑菇的碎屑。我被放开后,也有机会回过头去看一眼。
一看之下,我也不由地叫了起来:“天哪!”
后面是一片黑乎乎的潮水,正滚动着,迅速向我们涌来。随着那潮水离我们越来越近,还有一阵阵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那是什么?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快跑!”萧达拉住我,再次把我拉得不由自主向前奔去。
水颖从地上爬不起来了,二号和宋成俊一人提着她的一个胳膊,几乎是半拖着她向前奔跑。
“那……那是……什么……”我喘着粗气,问萧达。
太恐怖了,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景象。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那黑色的潮水,从树上、草上、地上涌过,那些色彩鲜艳的蘑菇被黑色的潮水淹没了,潮水过后,那些蘑菇都不见了,树木又恢复了原来的皮肤。
“蚂蚁!”萧达也喘起了粗气。
“我……跑不……动了……”我觉得胸口好像要炸开了似的,很难受。
“不行!”萧达不放开我的手,死活拖着我往前跑,“不能停!你知道被这些蚂蚁追上会怎么?会……变成……一堆白骨……不管什么动物,都会被这些小蚂蚁啃啮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我不由打了个冷颤,那潮水的声音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想象着它们已经涌到了我的脚边。
我不敢转过头去看,我害怕,害怕看见那些蚂蚁向我涌过来。
“啊哟!”我身边在奔跑的盖尔,忽然摔倒了下去。
我和萧达下意识地停下来,去拉盖尔。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些蚂蚁,它们离我不过几米远,随着盖尔摔倒,它们就涌到了盖尔的脚边。
蚂蚁们前进的速度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快了,但即使这样,它们还是爬上了盖尔的脚,把那双脚淹没了……
“起来!”萧达拉着盖尔的手,用力地拉他。
我拉着盖尔的另一只手,但我觉得我的手发软,脚也发软,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
盖尔双脚在地上乱蹬着,但却蹬不落蚂蚁。“啊!”盖尔发出凄厉的叫声,随着那叫声,他死死地拽住了我和萧达的手。这时,就算我们想放开盖尔,他也不会放开我们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蚂蚁顺着盖尔的身体向我们爬来,越来越近!
“放开他!你们快跑!”二号大叫着。
我回头看了看二号,他们站在我们身后,二号、水颖、宋成俊、布莱德、凯特……只有安格斯还在拼命向前跑。
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盖尔的叫声,比蚂蚁爬行,吃食时那种浪潮般的声音还大,一浪高过一浪地,震撼着我的鼓膜。
“完了……”这是我此时的念头。
奇怪的事情是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发生的。
黑色的潮水忽然慢慢地停止了涌动。
先是前面的蚂蚁停止了前进,跟着后面的蚂蚁,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然后就忽然间,蚂蚁都停止了爬行。只有几只蚂蚁,像喝醉了酒一般,慢慢地,爬过盖尔的腿,向盖尔身上爬来,没走几步,也都倒了下去。
我和萧达来不及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猛地拖起盖尔向前奔跑,盖尔还在杀猪般的嚎叫。大家都还在舍命地向前奔,谁也没有意识到盖尔的嚎叫意味着什么,直到盖尔狂叫了一声。
“放下我!天哪!我要死了!我的腿!”盖尔的叫声让我和萧达吓了一跳。
我们下意识地放慢奔跑我的速度,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如潮涌般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我们在奔跑时,踩在蘑菇上发出的声音。
几乎所有的人都放慢了奔跑,然后慢慢地停下来。
这条通道只有两米来宽,两边是高高的长着灌木的陡峭山坡,如果蚂蚁涌上来,我们除了拼命向前外,几乎无路可逃。
我拼命地喘着气,只觉得自己救了盖尔,也没来得及看看盖尔怎么样。
盖尔不断地嚎叫伴随着呻吟,我看见所有转过脸看盖尔的人,都是一脸的惊异神色,凯特医生更是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天哪!快放下他!”
我一只手还拉着盖尔的手腕,听到凯特医生的话,我转过脸去看了盖尔一眼。那一眼看过,我猛地把盖尔的手松了开来,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盖尔的腿,从膝盖以下,凡是被蚂蚁爬过之处,全都没有皮肉,只剩下一段白森森的枯骨!
天哪!我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惊呼声。
盖尔腿的断面上,还有血和粘粘的液体流下来,因为被我和萧达拖着跑,地上拖出了两道血痕。盖尔嚎叫着,声音里带着哭音:“这该天杀的蚂蚁!它们吃了我的腿!”
“哦……哦……”凯特医生慌忙走回来,蹲在盖尔的身边:“我要给他包扎一下……天哪,这样可不行,我们得尽快出去,他需要进医院!”
可是我们手边什么医疗用品也没有,都在过河时丢光了。
“我需要止血带!天哪,可是,我们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凯特医生急得哭了出来。
哪有止血带呢?现在连条布带都找不出来。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我扎头发的发带可以用。我的头发又厚又长,虽然我多次想剪掉,却总下不了决心,为了扎住我的头发,我总是买那种粗粗的带松紧的发绳,用发绳把头发左一圈右一圈地绑紧。
我想着,伸手取下我的发绳,头发一下散乱开来。
“这个,行吗?”我把发绳递给凯特医生,凯特医生立即向我微笑了一下:“我想应该可以。”
凯特用发绳紧紧扎住盖尔的断腿,血慢慢地止住了。
盖尔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他慢慢停止了嚎叫和呻吟,却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样子有点像保罗吃了蘑菇之后那样。
蚂蚁已经全部停止了移动。
我们慢慢走回去,发现蚂蚁大多数都死了,还有少数在蠕动着,也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漫无目的地乱爬。
地上是黑压压的一片,有十几米长宽的地方,全是蚂蚁。
蚂蚁所过之处,一片荒芜,除了高大的树木,连草也被啃了。更别说那些味道像糖果似的蘑菇了。
宋成俊蹲在地上研究起来。
“这是有雨林杀手之称的军蚁,”宋成俊研究了一会,抬起头来,“但像这么多的军蚁结集在一起,还是比较少见的。我想,它们大部分都死了,这应该是蘑菇的作用。这些军蚁可能是太饿了,连草和蘑菇都没放过,按说起来,它们应该对植物没有兴趣的。”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些蚂蚁让我想到蠕动的小虫子,令人身上发痒。
“你确定这些军蚁死了?”安格斯令我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的。”宋成俊点了点头,站起来拍拍手,“我们真是幸运,居然最关键的时候,是这些有毒的蘑菇帮助了我们。”
安格斯有点傲然地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军蚁堆里。
虽然明知道那些军蚁死了,我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双拳不由地握紧了。安格斯想干嘛?他跑到死掉的军蚁堆里做什么?
只见安格斯走到一处停下来,用脚拨开军蚁的尸体,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原来,在奔跑中,安格斯拿着的那个在森林里找到的女式小包,不小心掉在了路上。他当时只顾逃命,没法回去找,现在军蚁都死了,他回到掉包的地方,寻找那只小包。
我产生了巨大的怀疑,那只在森林里找到的包,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包已经找不回来了,包是皮包,所以被饥饿的军蚁当作牛皮给啃食了,只是,包中的那些物品却散落了一地,像镜子,军蚁一定是没有兴趣吃的。
安格斯似乎很失望,小包已经彻底地成了军蚁蝮中之物。
他小心地包里散落出来的物品一样一样捡起来,然后用手拍掉上面沾的灰,放进自己背的包里。
等了几分钟,他才捡好那些东西。
“好了,我们快点出发吧!”安格斯走回来,挥了挥手,又催着大家上路。
萧达一直冷眼在观察着安格斯,我发现萧达的眼光越来越冷,那是我以前没有看见过的一种眼光。
“盖尔怎么办?”一直在照顾盖尔的凯特医生站了起来。
安格斯没有出声,眼睛谁也没看,好像在想什么。
“不能扔下他。”萧达说话简短而有力,“去弄两根树棍,做个担架,把他抬走。”
“嗯!”宋成俊点了点头,他拿出一把刀来,和萧达、二号走出通道,找那些低矮一些的树木,砍下几根略粗的树枝,萧达把外衣脱下来,撕成布条,扎了个简易的担架。
“耽误时间……”安格斯嘴里咕噜着,这句话让我听着很不舒服。
布莱德坐在一边,神情极度沮丧,听了安格斯的这句话,他抬头看了安格斯一眼。安格斯的眼神和布莱德对了一下,立即转过去,不再说话。
萧达和宋成俊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走过来,把盖尔搬上担架。
盖尔脸上的表情有些痴呆呆的,双腿只剩下白骨挂着,我不忍心看下去,把头转向了一边。
水颖和我一样,这段时间一直在发呆。
直到二号和宋成俊抬着盖尔,萧过叫大家出发,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走了,水颖。”我轻轻地碰了一下水颖。
“啊?哦……”水颖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宋成俊抬着盖尔已经走了,立即追了上去,她用手拍了拍宋成俊的背,小声地问:“你刚才说,那些蚂蚁是因为吃了这些蘑菇才死的,就是说,这些蘑菇是有毒的,那么,保罗和巴利,他们会不会也已经……”
宋成俊沉默了一会,“很难说,我想也许不会,这种蘑菇的毒性很奇怪,你看保罗和巴利刚吃过蘑菇时,会有一段时间失常,也许就是蘑菇的毒性作用。蘑菇的毒性对人体来说,也许并不大,只能令人智力在短时间受到损伤,但对蚂蚁就不同了,蚂蚁毕竟小很多,这些毒性作用足以导致它们死亡了。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可是,他们却为什么都失踪了呢?”水颖有些不解地喃喃着。
“他们一定是看见森林之神了,神把他们带走了,你不用担心……”二号安慰着水颖,“神带他们在森林里云游,品尝天下间的各种美味。”
水颖此时反倒相信二号说的话了,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走在前面的安格斯此时忽然冷笑了一声,讥讽地说:“如果森林之神真有那么好,为什么不带我们一块去品尝天下间的美味?”
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反感,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萧达却忽然从后面直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安格斯,把他推到通道的坡壁边,用手把他压住。
“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萧达很愤怒,大家都停下来,却没有人劝萧达住手。
“你,你想干什么?”安格斯有些慌张,他眼睛转了转,看见没有人有帮助他的意思。
“我什么也不想干!我只是想知道,你把我们这些人弄到这森林里来,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萧达有力地手臂压在了安格斯的喉咙上。
“你说什么啊,这次考察不是布莱德召集的吗,关我什么事?”安格斯眼睛乱转,求助地看着布莱德,布莱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表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你少他妈的再装蒜!”萧达恶狠狠地说,“这个考察团背后的支持者就是你,这么多天,如果我还看不出来这点,真是白混了!布莱德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在他组织的考察团中,什么时候能轮到你说话做决定?那就只有一点,考察团的经费是由你赞助的!”
安格斯一时哑了,没有说话。
萧达说的话也让我吃了一惊,我虽然觉得安格斯古怪,但还没想到他就是考察团的资助者。
“你资助了这次考察,又混在考察团中跟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说!”萧达的臂膀用了点力,安格斯的脸都红了起来,他看了布莱德一眼,布莱德索性把脸转了过去,安格斯想找人救他是无望了。
“好,我说,我说,你的手松开一点……”安格斯被掐得说话有些吃力。
萧达的手臂松了一点,安格斯大口喘着气,呛咳了一下。
“呵呵……”安格斯苦笑了一下,“我资助考察和我跟着来的目的,都很简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人,找一个女人。”
寻找我的爱人
安格斯的话让所有人都楞住了。
他要来这个森林里找一个女人,他的头脑是不是坏了?
“你们都不会死的,只要我们在后天上午之前赶到那座金字塔,我们就有救了,你们要相信我!”安格斯看见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来,大声地说。
“能不能活着出去,不由你说了算。”萧达冷哼一声,“你还是先说说,你要找什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又为什么资助我们的这次考察吧!”
“我说,我一定会说的,你先放开我。”安格斯奇怪地笑了一下。
萧达松开了紧压着安格斯的手臂,安格斯顺着坡边滑坐了下去。
“我要找的女人,其实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安格斯喃喃着,“你们知道梅杰尔森吧?”安格斯说着看了看萧达和布莱德,然后对着布莱德说,“你应该也认识他的。”
布莱德点了点头,“梅杰尔森是有名的考古学家,他对考古上的贡献是出众的,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但在几次会议上碰过会,也聊过几句,不过,后来他忽然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安格斯点了点头,“你再想想,梅杰尔森的家族里,还有一个人失踪过,那是他的爷爷。他爷爷并不是一个考古学家,但却是个知名的探险家,一生中经历过多次生死倏关的探险,甚至还有很多被拍成了电影。”
布莱德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不小的震惊。
这是一个知名的探险家,虽然我不是学考古的,但对这个人的名字也耳熟能详。这个人最后也失踪了,据他的家人说,他失踪前计划着一个探险活动,但却很是神秘,连家人也没不知道这是一项什么探险计划。在这之后不久,他就连同他的探险用器材,一起失踪了,而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安格斯点了点头,“没错。可是,你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吗?”
布莱德摇了摇头,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相信地看着安格斯:“你的意思,难道他是在……”
“是的,他们就是在这片森林里失踪的。”安格斯苦笑了一下。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这里失踪的?这又和你要寻找的爱人有什么关系?”萧达虽然对这些考古探险的传闻有兴趣,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要安格斯回答的问题。
“给点耐心,小伙子。”安格斯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本来,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没错,像你所感觉到的那样,我是有些自私。可是,我也有不那么自私的时候,比如这次我亲自来这片森林里寻找我爱的女人,我也有像你一样感性的一面。”
“别扯那么远了,你继续说吧。”布莱德打断了安格斯的感慨,“我就一直都奇怪,你到底认为,这森林里发现的金字塔会有什么值钱的宝藏,非要亲自跟着来不可,还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吧,我直接一点。”安格斯耸了耸肩,“我本来并不认识梅杰尔森,但是很不巧,我和他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我们都安静地听着安格斯,他好像在说一段爱情故事,虽然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说这个,但是,没有人反对。在一场灾难中,如果有这样一个可以安静的时候听一段爱情故事,应该说也不错的。
安格斯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那个女人的——伊迪莎。应该说安格斯的身边并不缺少女人,但第一眼,安格斯就喜欢上了伊迪莎。安格斯追了伊迪莎四年,四年之后,伊迪莎却嫁给了梅杰尔森。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也许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觉得是好的。
安格斯在伊迪莎结婚后还对她念念不忘,不时地献殷勤。伊迪莎也是个性格开朗的女性,她在婚后依旧保持着和安格斯的朋友关系,并且把安格斯当作很要好的朋友。
但在伊迪莎婚后不久,梅杰尔森就失踪了。
伊迪莎下决心去找梅杰尔森,在去找梅杰尔森之前,伊迪莎把行踪透露给了安格斯,并要求安格斯,如果她失踪了,就把她失踪的经过公布出来。
安格斯由此才知道了关于这片森林,以及森林中金字塔建筑的秘密。
只是,在伊迪莎失踪后,安格斯并没有像他答应伊迪莎的那样,把这片森林和森林中金字塔建筑的秘密公布出去,而是偷偷拿着伊迪莎之前寄回来的照片找到了布莱德,并说了一个弥天大谎,资助布莱德来这里考察。
安格斯之所以跟着考察团过来,他希望能亲自找到伊迪莎,他希望能用真诚感动伊迪莎,让伊迪莎相信他的爱,相信他安格斯为了伊迪莎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虽然很不屑于安格斯这一路的表现,不屑他的自私,但此时,我还是被他感动了。
能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来这里,作为女人,我觉得不管安格斯的为人如何,我还是可以原谅他以前的种种行为。
“那就是说,你早在进入这片森林之前,就对森林的情况有所了解?”萧达却还是很生气,他质问安格斯。
“不,很多情况我也并不了解。”安格斯摇了摇头,“我从伊迪莎给我的资料里,只知道这片森林里有一块地方很特别,人一进去就容易迷路。”
“你知道这里有一片森林会让人迷路,为什么还带我们进来?”看来萧达这次气的不轻,他平时几乎不发火的,“你差点把我们都害死在这里!”
安格斯苦笑了一下,“如果我一早就告诉你们,你们还会进来吗?如果你们不肯进来,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我又怎么能来到这里,更别提寻找伊迪莎了。”
听了安格斯的这话,我有点哭笑不得,商人到底是商人,把一切都计算的这么精明。
这个回答倒是让萧达楞了一下,忽然间,萧达好像没那么生气了,他过了有一会,才问安格斯:“在森林里找到的那个小包,是不是就是伊迪莎的?”
“是的。”安格斯点点头,神情很是悲伤,“她那么爱漂亮,装化妆品用的小包都掉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她现在……”安格斯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被安格斯的悲伤情绪感染了。
“她失踪多久了?”布莱德同情地看了安格斯一眼,问道。
“她最后一次和我联系,到现在为止,快一个半月了。”安格斯低下头去,“我找人追查她的行踪,最后她到森林边的一个小镇上就彻底消失了。这之后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来寻找合适的人选,还有各种准备,最后决定下来找你们。因为从各种资料中显示,我认为你们是最适合的人选……”
“呵,是夸我们呢?”水颖忽然嘲笑了一声。
失踪的女人……我的头脑里忽然有什么想法,一个人失踪在森林里一个多月,还会活着吗?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萧达说话了:“你认为,一个人在森林里失踪了一个半月,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唉……”安格斯叹了口气,“开始我还以为我一定能找到她,可是,现在……”
“在森林里失踪的人……一个多月……”我嘴里喃喃着,并没有人理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安格斯的身上。我忽然头脑里灵光一闪,“天哪,说不定,真的有人可以在这个森林里活下去!”
“什么?”萧达的耳朵倒是挺尖。
我想起来在一号偷了食物溜走的那晚,我被一号胁持到森林里,后来遇到一个全身都裹在白布里的人,把我带回了营地。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人说着一口很纯正的英式英语,那么,联想到安格斯所说的事情,很可能这人就是以前来考察的幸存者。
“我是说,我曾经遇见一个说着很纯正英语的人,但是……分不清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喃喃地,像是在和他们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纯正的英式英语?”安格斯眼睛一亮,“伊迪莎的祖父是英国的贵族,伊迪莎就是说一口很纯正的英式英语!”
“可是……我根本没看见他的面貌,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接着,我就把一号逃跑那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又说了一遍。那次我回去之后,和他们说过一号偷食物逃跑的事情,但却没有告诉他们有个白衣人把我送回营地。这是因为,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所以我没说。
“你……没有眼花吧?”水颖张大嘴用吃惊地表情看着我,“或者,你当时做梦了?”
“唉,”我苦笑了一下,“我也希望我是做梦,可事实上,我给他吃了一块面包,而且他带我回了营地,还警告我在森林里不要乱吃东西,可能他指的就是蘑菇吧。”
安格斯的神情有些犹疑不定,他呆呆地看着我们,好像头脑里很混乱:“伊迪莎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的,不可能是那种听不出男女的声音。”
“也许她嗓子哑了,在这种环境,难说的很。”布莱德反而安慰起安格斯来,“不管怎么说,如果以前考察的那些人中,有人能在这片森林里活下来,那么,说不定伊迪莎也可以活下来,是不是?”
布莱德的这番安慰真的很起作用,安格斯立即点了点头:“对!我们先赶到金字塔去!”
接下来我们统一了行动,盖尔由萧达、宋成俊、二号、布莱德和安格斯轮流抬着盖尔,当然,主要还是萧达、宋成俊和二号抬,布莱德和安格斯也都是充数的。
盖尔已经处于半昏迷了状态了。
宋成俊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盖尔的腿上,确实,那样一双腿,谁都不忍心看。
可是,盖尔的身体好像浮肿起来,隐隐地,我觉得盖尔的衣服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鼓起来,我不知道是我的想象,或者是真的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在发生。
通道越往里走越狭窄。
通道前半部还比较好走,到了后面,地上的路更加崎岖起来,因为路上全长满了蘑菇,所以下面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一脚踩在了什么上面,发出“卡叭”的折断声。我不由地踢了踢脚下,蘑菇下面翻出一些白骨来。
感觉一阵恶心,这些蘑菇已经长在了骨头上,那些骨头也很脆,有的一踩,都成了粉末。
越往后走,路上的骨头就越多起来,每走一两步,几乎都能听到“卡叭”的,骨头被踩断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感觉非常不好,好像我们正通过一段死亡的路,走向墓地。
因为耽误了太多的时候,我们在傍晚的时候没能赶到金字塔边。
走出了通道,我们面前是一片奇特的世界。这里四周被一圈陡直的高坡围住,坡上坡里全是参天的树木,树冠遮的里面几乎没有阳光,看上去阴森森的,而最奇怪的是,这里到处长的都是蘑菇,包括石头上都长满了。
蘑菇下面几乎铺满了骨头,那些蘑菇已经不是生长在地下,而是生长在骨头上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多的骨头,是那样的恐怖,而这些蘑菇却又是那么美丽,还有蘑菇发出的香甜气味,已经包围了整个小盆地。
虽然今天我们都吃了点食物,但对这香甜的气味,还是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这个盆地如此古怪,简直是天然的墓地。再进去,里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最后我们决定在通道和盆地的入口处过一夜。
架起的篝火燃烧着枯树枝,也燃烧着蘑菇和下面的枯骨。
空气中飘着奇怪的味道,蘑菇的香甜味和枯骨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躺在担架上的盖尔呻吟了一声。
我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全变形了,肿得像猪头,而脸上起了不少包块,那些包块正以肉眼似乎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地长大。
盖尔的脸上长了什么?
身体上的蘑菇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盖尔的脸,那景象太恐怖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盖尔的脸上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小突起,好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似的,但这片森林里,真是动物都死绝了,哪里会有蚊虫?
那些小突起先是稀落地在盖尔脸上出现,过了一会,包块就鼓了起来。
开始只鼓了红豆大小,后来慢慢地变得到花生大小,就好像一般的脂肪瘤那样。
我盯着盖尔的脸不知道有多久,连萧达喊我也没有听见,只到萧达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吓得猛然转过头:“干嘛!”
“你怎么了?一晚上都在发呆。”萧达关切地握了握我的手。
“萧达,我想,有些怪事情在发生。”我咽了一下唾沫,我觉得喉咙发干,“你看看盖尔的脸……”
盖尔脸上的包块又长大了一圈,比花生米都大了,盖尔的眼睛都肿得合起缝来。
萧达听了我的话,转过脸去看了盖尔一眼,他忽然也呆住了:“他脸上,是怎么了?”
“不知道,那些包块长大的很快,你仔细看一会……”我说话的声音开始有点颤抖,“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下面,生长……”
萧达看了我一眼,我的手在微微颤抖,萧达握住了我的手。
因为有了食物,吃过东西,大家在靠近火边的地方,早早地都睡下了。我也有点昏昏沉沉,那种混和的奇怪味道让人有想昏迷的感觉,可是,我却不敢睡去。
“很晚了,睡一会吧。”萧达看见我的眼睛开始上下打架,却不敢放心地睡,刚刚眼皮才要合上,却又打个寒颤,自己惊醒过来。
“不,我怕!”我微微颤抖。
虽然我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可是像盖尔那样诡异的脸,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种感觉已经不完全是恐怖了,也不完全让人产生恐怖了,那更像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盖尔脸上的包块又大了,皮肤好像都要被撑破,让我想象皮肤下是一些虫子,正要穿破盖尔的皮肤,冒出头来。
“不要怕,你睡吧,我守着他,有事我叫你,好吗?”萧达怜爱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想了一下,我实在也是撑不住了,于是我钻进睡袋,睡袋已经脏得像花猫的脸,不过,现在可顾不上这些。
“别走开……”我刚进睡袋里,眼皮就合一起了,我握着萧达的手,半迷糊地咕噜了一句,也不知道萧达听到没有。
我做了个真正的噩梦,梦见我自己全身发痒,然后皮肤上起了好大的包。
我看见梦里的包像孩子的脸,一个一个长得越来越大,然后从皮肤里挣出来,长在我身体上,无数个人头,还张着嘴向我要吃的。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萧达还握着我的手,他已经坐在我身边,背靠着一棵树睡着了。
从噩梦中慢慢冷静下来,我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在盆地树林里响着,像是什么动物在爬行。我有点害怕,忙屏住了气,想听听那声音离我们有多远。那声音似乎在远离我们,这森林里难得有动物,这盆地和通道里的白骨,都是动物的骨头,我曾想过,是不是整个森林里的动物全死在这盆地里了,可是,为什么动物都会集中在一个地方死亡呢?
也许,这片盆地里有什么更可怕的动物。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想象。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盖尔的担架,谁知道一看之下,担架上却是空的!盖尔的腿已经从膝盖以下,已经变成了一只白骨,他能上哪去?
我慌张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中间的火上架着几支粗木,已经快烧完了。
盖尔的担架边,有一条印迹,印迹中的蘑菇都被压碎了。
这让我想象到,盖尔会不会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我有些害怕,但我还轻轻地爬了起来。那奇怪的声音和盖尔担架那边的印迹正是一个方向,我怀疑那个野物还在拖着盖尔向前走。
我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烧着一半的树枝做火把,顺着那个拖痕向前走。
我知道,如果是野兽,肯定会害怕火的,但如果不是野兽……这个森林里还会有什么?
走了几步,那道拖痕里有了血迹,我的发绳掉在了地上,发绳上也染着血迹,就是说,盖尔原来被扎着发绳止血的腿,又开始出血了。
盖尔很危险。
顺着拖痕,我又向前走了一段。
这片盆地上,除了高大的树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杂草,拖痕下翻出来的全是动物的骨头。大概是因为这些蘑菇,所以这里连杂草也无法生长。更没有什么苔藓,但却有些很粗的藤类,只是,藤上也长着蘑菇。
这里的视野比外面森林里绝对好,所以,我很快就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在蠕动。
那是盖尔!
可是,在盖尔的前后左右,我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动物,或者类似于动物的东西。盖尔而是,自己在向前爬!
他昏了吗?腿上的血正顺着爬痕流的一路都是,他难道不想活了?
我举着火把,快速向盖尔走去。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盖尔了,可是,我却吓得差点扔掉手上的火把。那真的是盖尔吗?那只能说是一个近似人形的东西,在地上蠕动!
盖尔的身体肿得很厉害,双臂肿得像大腿一般,上面的手和手指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就像两根粗棍子,而他的腿更是肿得合在了一起,整个身体和半截的腿就像是一个圆形的木桩,在双手的带动下,向前一点一点移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盖尔身体裸露的部位,居然长满了蘑菇!
盖尔像个长满蘑菇的枯木桩,在地上缓缓地蠕动着!
我的头脑里一片混乱,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我对科学知识的认知范围。人的身体上可以长蘑菇吗?
就在我很慌张的时候,我听见树林里有什么声音,像是野兽在靠近,我惊慌地抬头张望,只见树林里浮现出两张恐怖的人脸。
“啊!”我一直压抑着的叫声,终于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我看见,森林里的那两张脸,一晃不见了。
盖尔被抬回了火堆边。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种惊恐的表情。
有谁见过生长在活人身上的蘑菇?盖尔就是,他还在地上蠕动着,但很明显,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他的动作大概是因为神经的反射,他现在被固定在担架上,肿得像木棍的四肢还在无意义地划动着。
二号嘴里在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
色彩鲜艳的蘑菇,像一朵朵妖艳至极的花,开在盖尔的血肉之躯上。
宋成俊蹲在盖尔的身边,仔细地研究着那些蘑菇。凯特医生也站在盖尔的身边,她似乎在考虑怎么样给盖尔治疗。
“这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宋成俊喃喃着,“真菌类的生物有10多万种,其中有少数可以寄生在人体,引起人体各部位的体癣,比如念珠菌、孢子丝菌等,不过,那些真菌大都很微小,肉眼几乎不可见。像这样大型的真菌类,居然能寄生在人体上,真是比较少见……”
“这些真菌,是怎么生长到盖尔身上的?难道,就单凭皮肤接触?”凯特医生皱着眉头,她这句话却让大家都吓了一跳,水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想,应该不是……”我是半调子学医的,不过,我的想象力够丰富,我立即想到了失踪了保罗和巴利,还有现在的盖尔,他们都曾经吃过这种蘑菇,“盖尔吃过这个东西,我想,可能与此有关。”
宋成俊和凯特医生都点了点头:“没错,可能是孢子在胃里被吸收,顺着血液循环到全身各处,然后在血液里生长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盖尔没得治了?”布莱德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也难怪,这次的考察中,失踪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学生,一个是他多年的助手,而盖尔,虽然是安格斯请来的,但和布莱德是同行也是老相识了。
“能把这些蘑菇切下来吗?”宋成俊做了个手势,问凯特。
“你是指,沿着皮肤把蘑菇切掉?”
“是的,蘑菇生长是要耗去他身体的营养,如果任由这些蘑菇生长,我怕……”宋成俊把半截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凯特医生似乎思考了一下,“我想可以试试。”
萧达抽出匕首,把匕首在火上烧红了,然后递给凯特医生。凯特医生拿着匕首,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从来没做过这种手术。
“唉……”一声深长的叹息从不远处幽幽地传来。
“谁?”一直坐在地上没有出声的安格斯忽然颤声问道。
我听着这声叹息有点熟悉,忙转眼向叹息声来处张望,果然看见一袭白影子隐隐地站在盆地森林里。
“你是谁?”大家也都看见了白影子,安格斯站了起来,向着白影子发问。
“他(她)就是我上次告诉你们的那个全身裹在白布里的人……”我忙向安格斯解释,我怕他说话太不客气,毕竟那个白影人救过我。
“那个蘑菇不能切掉。”白影人并没有回答安格斯的提问,而是幽幽地对凯特医生说,“长过蘑菇的地方,肌肉和皮肤等组织都坏死了,蘑菇在生长着,还没什么,如果把蘑菇切掉,那地方的就会烂出一个洞来,人会更快地死掉。”
听了白影人的这一番解释,我恍然大悟,原来,森林里什么关于神的传说,还有那些全身都是大大小小洞的尸体,都是这种蘑菇造成的!
“你到底是谁?”安格斯声音颤抖着再次问道。
“我只是一个和你们一样,在森林里迷路了的人。”白影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本来也是一群人来这里,可是结果,全都死在这座可怕的森林里了,除了我……不知道是幸运或是不幸运,没有死掉……”
“你……你是和伊迪莎一起来的?”安格斯激动地叫起来。
白影人沉默了一下,我感觉到他(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再开口时,他(她)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是的,伊迪莎……她,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安格斯高叫起来,“她怎么死的?怎么可能……”
“我说过了,来考察的十几个人,只有我幸运地没死掉,其他人……全死了……”白影人似乎不愿意多说,“就像他那样。”白影人说的“他”是指盖尔。
“那你为什么能活下来?算起来,你在这森林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吧,这里没动物,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可你居然活了下来?”萧达真是不太浪漫的人,他总是直接看到问题的根本,虽然这也是我怀疑的,但因为白影人救过我一次,我怎么也无法问出这么残忍的问题来。
“你怀疑我?”白影人发出几声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来。
“就算是我怀疑你吧。”萧达老实地承认。
白影人有一会没有出声,我以为他(她)生气了,可是他(她)再开口时,我却知道他(她)刚才是哭了。
“我真的不愿意回忆起那一段时间,可是,确实,我也应该向人有个交待,那些人全死去了,只有我活着……”白影人缓缓地开始叙述他们那次的经历。
所有的人都停止动作,竖起耳朵吸着白影人的讲述。
“吃人”的故事
“开始的情况,我想和你们差不多,只是,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幸运,直到死,也没有走出那片森林。”白影人慢慢地说着,“我们到了第十天的时候,食物就全部吃光了。所有人都在寻找出路中慢慢绝望,我们开始吃森林里的野草,但那东西真的很难吃。就在我们快饿昏的时候,发现了森林里有这种蘑菇,它发出诱人的香甜味,让我们如同看到了糖果。虽然大家都知道,越是漂亮的蘑菇,可能越是有毒的,但那时候,已经饿的什么也不顾不上了。反正在森林里迷路,饿死和毒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象到那种悲惨的景象,真的是比我们还要惨,在森林中十几天出不去,这种绝望比被蘑菇毒死,可能更可怕。
“那些蘑菇很快就被大家吃掉了。”白影人微微抽泣着,声音哽咽,“开始,我们有一大半人还咽着口水拒绝吃这种蘑菇,但过了半天,发现那些吃了蘑菇的人并没有中毒死去,于是很多人忍不住了,看见小堆的蘑菇,就冲上去抢着吃。”
宋成俊发出微微的叹息声,白影人说到这里,我们也能猜出,那些人怎么会全死了。
“后来大家似乎不再寻找出路,而是在寻找那种美味的蘑菇。我虽然很饿,但还是坚持寻找那些可食的野草。果然,没多久,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白影人的声音里有着强烈的恐惧,我想象不出当时他(她)所面对的情况,可能比我们面对着盖尔要恐怖多了。
“最先吃蘑菇的几个人,全身都肿起来,然后,身体上长出包块,那些包块以很快的速度生长。”白影人声音强烈颤抖起来,“他们在包块长大之后,就逐渐地失去了意识,不再听从指挥,在森林里乱跑,有的就失踪了。还有没有失踪的,像傻子一样,我亲眼看见那些包块突破他们的皮肤,从身体里长出来,然后像鲜花一样盛开,长成那些艳丽无比的蘑菇!”白影人到后面说话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叫出来的。
我打了个寒颤,其他人似乎和我的反应差不多。水颖移近了我,抱住我的手臂:“紫约,谢谢你,幸好你没让我吃下蘑菇。”说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我,我拍了拍她的手,她的脸贴在我肩上,肩上有热热的感觉,水颖哭了。
白影人喊完后沉默了一会,他(她)深深吸了两口气,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又开始了他(她)的叙述。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
“那些人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段枯木桩,除了有温度,会走动,整个四肢和头,几乎肿得分不出来了。蘑菇在他们的身体上生长,那种感觉很是诡异,但我们却不能扔下他们。后来吃了蘑菇的人,都很害怕,可是,最可怕的事情却还在后面。”白影人又停顿了一下,“那些没有失踪的人,身体上的蘑菇,发出巨大的香甜味,诱惑着其他的人。他们在森林里走来走去,就离我们没多远。有时候我走过他们身边,他们会抬起手臂,那些蘑菇就近在我的眼前,那香甜的味道拼命地往我鼻子里钻。”
“就这样,迷路和饥饿让所有人都绝望了,剩下的人忍不住,把长在别人身体上的那些蘑菇采下来吃掉……”我不由地颤抖起来,我感觉到白影人也在颤抖,水颖终于趴在我的肩上哭出了声来。
“我无力阻止他们,每个人都在吃蘑菇,有的吃地上的,有的就吃人身上的……那些身体上长着蘑菇的人,当蘑菇被采掉之后,原来长蘑菇的地方就烂出一个黑黑的洞来。他们没有感觉,不觉得疼,只是像会走动的木桩一样,然后这样慢慢地腐烂,直到死去……”
我忽然想起来,进森林的第一晚,在那个废弃的村落外,夜里看见一个会移动的,有温度的树桩,原来……我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我用手摸过那段会移动的树桩。
白影人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后来只有我坚持没有吃那些蘑菇,而到最后,我身边的人全都成了会移动的,长满蘑菇的木桩。”白影人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回忆里,他(她)哭得很凄怆,“我没法抛弃他们,自己去寻找出路,只有每天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远离我的视线,或是看着他们腐烂死去发臭……而在这个过程中,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和我一起来的一个年轻女孩,也一直在坚持着,但她还是在最饥饿的时候,偷偷吃了蘑菇。她在最后清醒的时刻,让我杀了她,我却无法下手。而她不久后也失去意识,身体上终于长出蘑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跟着我。一天,我饿昏在了森林里,我醒来时,剩下的几个人都走散了,他们没有思想,只是下意识地移动,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那个女孩,仍然站在我身边。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向我伸出手,那像木棍一样没有粗细之分的手臂,长着诱人的蘑菇。就在她伸手向我的时候,手臂触到了我的嘴边,那些蘑菇像浆果一样甜美,我在那一时,终于没有忍住……”
“你吃了……她手臂上的蘑菇?”萧达声音沉沉地问。
“是的。”白影人慢慢停止了痛哭,“她终于死在我面前了,而我的身体也开始走形,长出包块。我浑身灼热起来,像火烧一般,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就随地倒了下来。本来打算就这样死了算了,反正大家都死了。谁知道,我倒下去的地方生长着一种奇怪的草,那是一种种圆圆叶子,叶面颜色浅绿叶背是银色的草。我在忍受不住灼热感的时候,吃了很多那种草。那种草很涩,吃下去却有些清凉。然后我就昏迷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死掉,只是,我身体走形却再也改变不了,而且,我身上的几处关节也僵死了……”
白影人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可能都是蘑菇开始生长造成的,而那种草却是能克制蘑菇在人体内生长的。”
白影人说的那种草,正是他(她)让我吃的那种,难怪他(她)说森林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还让我吃那种草维生了。
白影人的故事说完了,所有的人都完全沉浸在那种恐怖和悲伤的感觉中。
那些蘑菇诱惑着人去吃它们,这在之前我们还能想象到,但是,后面,人们开始吃食身体上长出来的蘑菇,却是我不能想象的。
“那种草能抵抗这种蘑菇?”凯特医生忽然发问,“那么,就是说,盖尔有得救了?”
白影人悲哀地摇了摇头:“太迟了,如果在他的包块刚长出来没多久,也许还有得救,现在,太迟了……”
“你说的,最后死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伊迪莎?”安格斯沉默了一会,忽然声音颤抖地问。
“不!她更早的时候就死了!”白影人的口气毫不客气,似乎和伊迪莎有着什么巨大仇恨似的。
“你胡说!伊迪莎是个坚强的人,她不会那么经受不住诱惑的!”安格斯叫起来。
“坚强?”白影人忽然又发出那种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你看看我,就知道什么叫坚强了!”白影人说着,忽然把披在身上的白布扯了下来,借着我们宿地中的火堆,只见他(她)的身体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圆疤痕,许多地方还像烧伤后生长的结缔组织那样,粘连着,特别是手臂和腿的关节处,全都是这样的疤痕组织,而身体根本没有体型可言,像上下一样粗的水桶……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张脸也已经严重变形,就像被泼过硫酸一样。
我猜他(她)的舌头或是声带也一定受了损伤,他(她)说话好像舌头短了一截,分不出男女。
白影人冷笑了一声,把白布再次裹在身上,他(她)的动作僵硬而缓慢。
就在这时,安格斯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伊迪莎!你是伊迪莎!”
白影人显然楞了一下,但他(她)很快又冷笑了一声:“我不是伊迪莎,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段活着的木桩……”白影人说着,双腿不动,却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如果不是听了他(她)的经历,我想在这样的夜晚碰见他(她),大多数人一定会当成遇见鬼的。
“伊迪莎!”安格斯叫着想追过去,却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我听见安格斯哭了起来,“她是伊迪莎,伊迪莎的颈边有块淡红色的胎记,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白影人的颈部确实有块淡红的印记。
只是,她已经消失在盆地的森林里了。
伊迪莎进了盆地的森林,而金字塔也在这片盆地里,我们必须要进去。
盖尔的身体上已经长满了蘑菇,他完全失去了意识。盖尔几乎等同于被宣布,他已经是死人了,因为那种草对他没有用。
为了便于前进,我们把盖尔连同担架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据估计,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金字塔了。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虽然为了寻找森林的金字塔,已经有很多人出事了,但我们还是念念不忘,我想,到了金字塔外,如果有可能,我们是一定会进去看看的。
盆地整个被高大的树冠捂住,里面的气候又闷又湿,正是适合蘑菇正长的地方。
从高高的森林上空来看,谁也无法知道这些树冠下,覆盖着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蘑菇的世界,也是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世界。
蘑菇的下面全是骨头,各种动物的骨头。
我猜想,这些动物也是经受不住蘑菇的诱惑,因此都死在了这片蘑菇的世界里。难怪外面的那片森林里几乎没什么动物了,那些动物大部分都死在了这里,还有少部分被那些生活在森林边缘的人猎杀了。
盆地并不大,因为有了食物,所以我们行进起来很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森林里有人在跟踪我们,在那些高大的树木背后,总有两双眼睛,可是,当我转头想寻找时,那眼睛却又藏了起来。
离金字塔越来越近了,大家的心情有些激动。
“我们有救了!”安格斯哑声说,“可是,伊迪莎却不肯出来……”
“你总说到了金字塔,我们就有救了,我一点也不明白。”宋成俊苦笑了一下,“难道你知道金字塔里有什么?”
“呵呵,当然不是,嗯,你别忘了,我是商人,很多事情我先计划好的。”安格斯神秘地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忽然,眼前的光线亮起来,树冠没有那么密了,金字塔出现在眼前,它大部分被树木包围了,只有尖顶顶露在外面。
这座金字塔形建筑,和埃及金字塔很想近,全是用巨石垒成,由于时间的侵蚀,金字塔的四角都有些磨损。而最奇怪的是,金字塔四边全留有巨型的石门,门的两侧,各有两座石雕,那石雕居然是蘑菇!
这个金字塔给我的感觉太诡异了。
我们绕着金字塔转了一圈,发现金字塔其中一扇门已经破损,门边留了一条缝,也就是说,这之前有人进去过。
所有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找到了这座金字塔,如果不进去看看,对考古的人来说,肯定会觉得像猫抓心一般的难受,所以,大家的意见几乎完全一致,进到塔里面去看一看。
那扇破损的门,在萧达和布莱德的捣弄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
石门里原来有两块巨大的石块,看来是从里面把门顶死的,只是,石块已经被弄坏,门不难打开。如果不是石块早就坏了,萧达说,估计很难下手把门弄开。
石头门打开了一小半,里面是个空旷的厅。
我们走进厅里,厅的四壁上雕着各种奇怪的花纹,整个厅很小,中间有扇通向里面的门,四边都封死的,也就是说,这扇门和另外四扇门是互不相通的。
通向里面的那扇石门关得很紧,但门边上有损坏的痕迹,里面之前一定有人进去过。
小厅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看来,我们要进里面去。里面的石门上面也雕刻着花纹,还有些古怪的文字。
“等等!”萧达指着门上的文字说,“布莱德,你看,这文字和古埃及文字,是不是有些相似?”
“是的。”布莱德点了点头,“但却又不完全一样。”
水颖是专修各种古文字的,她仔细地研究着石门上的文字。忽然,水颖的脸色变了,她转过脸来看着我们:“这文字可能出于古埃及最古老的象形文字,如果按那个来理解,我认为,这些文字是咒语。”
“咒语?”
“是的。”水颖点了点头,“咒语的大概意思是:打开墓地者,惊扰了沉睡的魂灵,因此将释放出魔鬼;死者的灵魂,游荡在森林。”
“和胡夫金字塔的咒语差不多,而据一些报道所称,图坦卡蒙的王陵被发现前后,至少有40名考古学家的突然死亡与此有关。图坦卡蒙王陵开掘的资助者与挖掘者赫伯特卡纳伯蒙也在1923年奇怪地死去。”布莱德说话很慢,似乎害怕惊扰了墓地里的灵魂似的,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小厅的空间,真的有灵魂在这里漂荡吗?
妖艳的女尸
“要进去吗?”水颖小声地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图坦卡蒙王陵挖掘中,很多人死亡,都被蒙上了神秘的阴影,也难怪大家对这里的咒语有些害怕。
“哈哈!都到这了,能不进去吗?”安格斯却忽然大笑起来。
“好了,那动手吧。”萧达比较简洁,既然要进去,当然要动手打开这道门。
这扇石门却不是像外面那扇那样,是靠门后的巨大石块把门顶死的,如果没有巨大的力量很难从外面打开。里面这扇门有个机关,门后面有两个凹槽,当石门从外面关上时,里面的机关就启动,自动把门从里面栓死。不过,这个机关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也没有费多少力气,门就打开了。
门先打开了一条缝,立即有一股暗尘扑面而来。
就在我们还有点犹豫的时候,忽然,我抬眼看见金字塔的门外,那盆地的森林里,走出一群模样恐怖,手中拿着木制枪和刀的人。那些人的脸都严重变形,有的还瞎了眼睛,身体也僵硬得很,他们充满了敌意地向着金字塔门口呈半圆形包围了过来。
“土人!”我大叫了一声。
那群人已经逼近了门口,他们把枪高举起来,天哪,他们要用枪投进来杀死我们!
“快进去!”萧达高叫一块,大家也故不上考虑这扇门后有什么样的危险,一涌而入。只有二号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却被萧达一把推了进去。
里面很黑,我被人推着往里走了好几步,忽然脚下绊倒一样东西,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被摔的眼冒金星,幸好地上的尘够厚,那尘呛得我没法呼吸,我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我只听见人涌进来的声音,接着是石门被推上,还有外面的木枪扔进来撞在石头上的声音,过了一小会,终于,亮了一盏电筒。
我揉着腿想要爬起来,发现身边有一个背包,原来绊我的是它。
我还没爬起来,就听见了水颖的尖叫声,还有二号忽然念咒语一般叽哩咕噜起来。
我半坐在地上,只见水颖站在门后,身上靠着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她正手足无措地怪叫着。二号却趴在地上,对着中间一块黑乎乎的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的。
天哪,一团混乱。
宋成俊把水颖身上的尸体搬到了一边,水颖才算停止了尖叫。
到这时候,大家静了下来,才有时间慢慢地观看这里。
这是一间墓室,房间不大,正中间有一架石棺,石棺的盖子打开了一小半,而在石棺的盖子上,却趴着一具干尸。
这间墓室很小,但在墓室的墙边,还散落着两具骨骸,加上门后一具尸体,一共有四个人进入过这间墓室并死在了这里。
外面传来含糊的喊叫声。
趴在地上的二号忽然停止了念咒,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然后对我们说:“外面那些人说,我们会把魔鬼从这里释放出去的,他们要从外面把门封死!”
“什么?”安格斯焦急地看着大家,“如果封死了门,我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等等……”二号挥了挥手,让大家不要说话。
外面的声音有点混乱,我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好像发生了什么争吵。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二号身上时,布莱德却捡起了我脚边的包,翻着里面的东西,并从包里找出一本笔记,他凑在手电昏暗的光下看了起来。
“这是梅杰尔森的笔记!天哪,梅杰尔森真的来过这里,喂,说不定这些尸体骨骸中,会有一具是他的!”
安格斯把眼睛转向布莱德:“你的意思是说,梅杰尔森真的死在这里了?”
布莱德没有说话,他拿着手电筒,走到门后的那具尸体边,在尸体上翻看了一会,对安格斯说:“如果我看的没错,这个人应该就是梅杰尔森。”
就在这时,二号忽然向着门外大叫起来,他说的是土语,但似乎语气很激动。
喊了一会,二号傻笑起来。
水颖关心地看着二号:“你怎么了?”
“我……”二号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又向着外面喊了几句,才转过脸来说:“我找到我哥哥了,他失踪了三个月,还没有死!现在,他让我们快出去,他们不会再伤害我们了。”
“哦?”安格斯有点怀疑地看着二号。
二号没理他,忽然又和外面说起来话来。
萧达没有说话,他从布莱德手上拿过电筒,走到了石棺的旁边,探头向石棺里望去。萧达的脸上忽然出现惊异的神色,我从来没有看见萧达的神情会那样,有种很害怕的感觉。石棺里有什么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萧达的身边,也向石棺里看去。
“别!”萧达似乎想阻止我看向石棺,但已经迟了,我看见石棺里,睡着一具女性的尸体,那具尸体一点都不像经过了多少年月,而像是想刚刚睡着似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嘴角还挂着微笑,那甚至是一种很能诱惑男人的微笑。而这些都不是那么恐怖,最恐怖的是,那具尸体身上,长满了鲜艳的蘑菇!
那些蘑菇都生长在尸体上,奇怪的是,尸体的脸上却没有。蘑菇长得很均匀,像一层鲜艳的衣服。我相信在蘑菇的覆盖下,这具尸体是没有半点衣物的。
覆盖着一层蘑菇,还是能看出这具女尸那完美的体形。
这是什么怪物?
我的视线几乎在这具尸体上不能移开。
萧达忽然用力推开我,我被推倒在地上,萧达接着用力搬起石棺的盖子,把盖子死死地盖在石棺上,盖子上的尸体滑落到了地上。
“我们快离开这里,我哥说,这里面藏着魔鬼,如果有人进来,就会把魔鬼领出去,会给人们带来灾难,而进来过的人,也会恐怖地死去……”二号的声音颤抖着,说话都结巴起来,他催促着大家离开这里。
“我栖息在这里,我的美丽与时光永存,我的魂灵守护我永久的美丽,请不要打扰我的休憩。”水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念着石棺上刻着的字。
“听二号的,大家快离开这里!”萧达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隐隐听见墓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我裤子上别的那把骨质匕首又开始灼烫起来。
“哗”!
墓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外面有阳光传进来,我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
“大家快走!”二号叫着,金字塔外面站着一群模样恐怖的人,但这群人此时在我眼里看起来,却显得正常多了,至少,比刚才我看见那具艳丽的尸体要可爱温暖多了。
我们冲出了墓室。
就在我们出了墓室的时候,墓室那扇石门忽然“轰”的一声关上了。
我刚冲到金字塔的外门,忽然听见萧达在大声地问:“凯特医生呢?凯特医生出来没有?”
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数了一下,真的,凯特医生没有出来。
“快去开门!”萧达再次冲回墓室的门前,可是,那扇石门却死死地关住,怎么也无法打开。“都来推门!”萧达吼叫着。
所有人都聚集在门边,用力地推门,但门怎么也打不开。
隐隐地,我似乎又听见那个轻轻的笑声,无比娇媚,在空气中震荡。
我们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却依旧没法打开墓门。
晚上,我们只得暂时在金字塔外休息。
二号找到了哥哥,原来,他哥哥也是误食了森林里的蘑菇,浑身长出了包块,但他很幸运,被森林里这群模样恐怖的人救了。而森林里的这群人,都是原来生活在森林里的土著,全都是误食了蘑菇而幸存下来的人。
所有的人,轮流去想法打开门,另一部分人则休息。
坐在火堆旁,我们听那群模样恐怖的人,说着关于这个金字塔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他们说,金字塔里住的是魔鬼,而有一个外来的人,打开了这座金字塔,放出了魔鬼,所以,现在的森林成了死亡森林。
布莱德仔细看了梅杰尔森的笔记,据笔记的记载,这座金字塔是梅杰尔森的祖父最早发现的,当时梅杰尔森的祖父带了很多人进入森林。据说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穿过迷路森林,并强行打开了金字塔,这之后,梅杰尔森的祖父和同去的那些人,就此失踪在了森林里。
从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当中,我渐渐地理出一个线索。
原来这座森林是座安静而古老的森林,富有、神秘而美丽。直到梅杰尔森的祖父发现了森林中的金字塔,他带人来打开了金字塔。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梅杰尔森的祖父和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死在了这里。按当地土著人的说法,是因为他们触犯了金字塔的魔鬼(也有人认为是神)。但是,在他们的死却之后,有些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金字塔里原本密封着大量的蘑菇孢子,在金字塔打开后,就传播到了塔外。
先是金字塔的四周长出蘑菇,这种蘑菇并不是那些吃了立即中毒的蘑菇,而且本身具有香甜的味道,导致很多人误食。
森林里原先居住的土著人,很多失踪了,有些被找到,也都成了一具身上满是大大小小洞的恐怖尸体。因此,这些土著人就编出很多的神话故事来解释这种现象。
很快,金字塔附近的这片盆地,就成了蘑菇的世界。而这些蘑菇的生长并不仅限于金字塔的四周,它们以蚕食的方式向四周的森林推近。森林里的动物也因为误食这些蘑菇而死掉,动物的数量大幅减少。
但在当时,谁都不知道森林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
梅杰尔森在祖父留下的一些东西中,发现关于这片森林里神秘金字塔建筑的一些片段记载,作为一个考古学家,他同时也继承了祖父的冒险精神。于是,梅杰尔森秘密组织了再一次的考察探险。在考察之前,梅杰尔森也虑到当年祖父的失踪,可能和这个神秘的森林金字塔有关,于是在临行前,把关于这个神秘金字塔的部分资料留给了伊迪莎。
当我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后,我不仅有些感叹。
梅杰尔森的祖父打开了金字塔,造成塔里密封的蘑菇孢子传播,而梅杰尔森和伊迪莎带去考察的人,都死在了这种蘑菇的可怕侵袭下。
那些模样恐怖的人,都是这种可怕生物的受害者。
我忽然想起来,这些人中,其中一张脸,就是我几次在森林里看见的那个。
原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森林内的失踪者,要不就是在迷路森林里迷了路,要不就是因为误食蘑菇而死在了森林里,他们知道我们要去考察神秘金字塔时,怕我们再次打开金字塔,所以一路跟踪我们。只是,在迷路森林那块,他们不敢跟进去,而是绕开那片森林前进。
救了这些误食蘑菇的土著人的,是一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据说是原来生活在森林里的某一土族的巫医。但后来那个土族大部分人都死掉了,剩下不多的人也迁了出去。而老巫婆因为老了,儿子也死在了森林里,她就独自留了下来。她发现森林中有一种草可以救治那些识蘑菇的人,于是就在森林里用这种草救人。
有时候,为了救那些人,他们还打开坟墓去查看已经葬下尸体,是不是还有机会救活。
我想起来在我第一天到达森林外时,看见的那张像泼硫酸一般的脸,还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可惜,这次她没有过来。
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我以为我们所做的考察是多么的伟大,能探索和证明历史的足迹,却不知道为此而给别人造成的巨大灾难。而我以为是很恐怖的那些善良的土著人,却一直在拯救灾难中的人。
我决定,这座森林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
为此,我一定要说服这次考察中,活着回去的所有的人。
夜很深了,墓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那些模样丑陋的土著人让二号告诉我们,墓室里的人,一定死了。
我们不愿意相信这些,还在继续努力尝试打开墓室的门。这次考察,我们已经失踪两个人,还有盖尔现在生死不明,不能再失去一个人了。
坐在火堆旁,由于劳累,我有些迷糊起来。
隐隐地,我听见耳边传来娇媚的笑声,一个身上长满蘑菇的妖艳女子,正从火堆里慢慢地站起来,她长发如丝,眼睛里充满诱惑,舞动着双臂,就好像是古埃及美丽的王后。她轻笑着,嘴里唱着一支歌,我听不懂那语言,却隐隐明白她的意思:“我是王国最美的王后,敌人因为看中我的美貌,迫使我去敌国做他的宠玩。深爱的男人原来是那样的无情,为了王国,他可以抛弃我的爱和生命。我为世界下了最狠毒的咒,喜欢我容貌的男人,都将受惩。献出你们的生命做祭礼,你们总有人没法离去……”
恍惚中,我仿佛看见有男人用贪婪的眼睛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隐约地,我知道有两个人,正是梅杰尔森和他的祖父。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样而死在墓室里的。
就在这时,我感觉大腿很烫,而同是,一声巨响惊醒了我。
我睁开眼,火堆中什么也没有。我裤子上别的骨刀却热的烫手,我想,刚才一定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发生了,要不,骨刀不会发热的。骨刀每一次发热,似乎都有什么奇怪灵异的事情发生。
墓室门打开了,那声巨响是墓室门打开的声音。
可是,凯特医生已经死了,她是窒息而死,身上长满了色彩鲜艳的蘑菇,但她的脸,就好像沉睡的人一样,带着神秘的微笑。
我们没有把凯特医生的尸体带出去,看来,她是属于那个墓室的。
伊迪莎在天快亮的时候,依旧披着一身白布出现了。当她知道梅杰尔森已经死在了墓室里,她才终于向安格斯承认,她就是伊迪莎。
无论我们怎么劝说,伊迪莎都不肯随我们回去。
她说,梅杰尔森在这片森林里安息了,她要陪着梅杰尔森。而且,她已经变成了那种样子,就算回到正常的世界,她也无法生存,也许,生活在森林里,她还可以活得更久一点。当伊迪莎知道了金字塔正是带来这些异种蘑菇的源头,而这座金字塔又是梅杰尔森的祖父打开的时,她决定和那些模样丑陋的土著人一起,想法把这些异种蘑菇消灭掉,并拯救那些误食了蘑菇的人。
我发现,伊迪莎是那样深爱着梅杰尔森,安格斯就算救了伊迪莎,也不会有机会。
我为伊迪莎的爱情不值,想到梦中,那个美丽妖艳的女人身边,出现的那些男人的神情,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我没有把这个梦告诉伊迪莎,不管怎么样,梅杰尔森在伊迪莎的心里是永远完美的,那么,伊迪莎保留的这份爱情就是永远完美的。
而让我最高兴的是,萧达在看过棺材里的妖艳女尸后没有事,说明他还比较纯洁。
结局
第二天的上午,金字塔上方来了两架直升飞机。
我不得不佩服安格斯的商人作风,原来,他事先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难怪,他一直说,只要我们赶到金字塔,就安全了。
我们派人去找到被我们藏在通道口的盖尔,可惜,盖尔已经死了。他的尸体也和其他的尸体一样,满身烂着大大小小的洞,原来的血肉皮肤,都被这种异种的蘑菇腐蚀光了。
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告别了伊迪莎和那些土著人,也告别了已经安葬在森林里的凯特医生和盖尔。盖尔被用土著的形式,进行了活树葬,但愿他的魂灵和那棵树一起永存。
临行前,我们再三叮嘱伊迪莎,帮我们救回保罗和巴利。
虽然我们知道这种希望几乎是很渺小了。
回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总隐隐听见空气中有那个娇媚的笑声。
有时我问萧达听见那笑声没有,萧达就怀疑我在这次探险中弄坏了脑子,他说,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世界很安静,很安静……
有时候,萧达会偶尔和我讨论起金字塔墓室里的女尸。
我于是问萧达:“你当时看见棺材的女尸时,是什么感觉?”我其实很好奇,在梦中看见那个跳舞的妖艳女人,还有那些神色猥琐的好色男人,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萧达看过女尸后就完全没事,当然,我可以肯定,萧达当时的神色是惊异而不是猥琐。
萧达告诉我,他当时看见棺材里,是一个全裸的美丽女人,模样就像睡着了似的。
我又问萧达,他有没有看见尸体上的蘑菇,他都说没有,他看见的是裸尸。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萧达当时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惊异的神色呢?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萧达却红了脸,他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看见那具裸尸坐了起来,微笑着看着他。他当时很惊异,按说那座金字塔建筑那么古老了,那么,那具女尸也一定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但她的模样却和常人一般,还能坐起来,里面真的有很大古怪。加上他听见二号的说话,这样一联想,就觉得很可怕,所以当时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原来是这样。
看来,棺材里的女尸,在不同人的眼里,就会出现不同的幻觉,可能,我和萧达看见的都只是其中一种,因为我们思想不一样,虽然同时看着棺材里的女尸,也会看见完全不同的景象。而萧达当时只是惊异和害怕,并没有什么亵渎的念头,所以才没像梅杰尔森他们那样,死在棺材边。
而萧达在这次回来之后,还一直转着古怪的念头。
萧达说,那座金字塔建筑有四个门,我们只进去了一个,另外三个里面,是不是也有小的墓室?
听了萧达的话,我却感到很害怕,打开一个墓室,已经让森林变成了死亡的森林,如果另外三个墓室也打开了,那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也许还会有什么异种的昆虫、异种的花草、异种的……那谁也不知道了。
那个金字塔建筑那么大,谁又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古怪的尸体,又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呢!那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只是,打开魔盒后,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的灾难和恐怖。
我只是庆幸,现在那座金字塔建筑已经有一群人保护了,应该轻易不会再被打开。
我后来还是常常会梦见那个妖艳的女子,她从黑暗中出来,在我面前跳舞、唱歌,向我诉说她的悲惨一生。而每次梦见她,布莱德送我的那把骨刀,就会热得烫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听不见那笑声,也没有梦见墓室里的女尸。
也许,因为我的前前世也是一样的悲惨,而我在这个世界轮回了不知道多少世纪,最终的命运也都那么悲惨,所以,这种共同的命运,让这个妖艳的,如同埃及王后的女人,游离在那座死亡金字塔的脑磁波,找到了共同的脑波振频,所以,频繁地侵入我的梦中。
从森林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感觉到脊背发冷。我想起那些留在森林里,死去或者失踪了的朋友,他们也时常微笑着进入我的梦境。
还有,在那段可怕的经历之后,让我庆幸,我还活着。
每次梦到那个妖艳女人后,我就会想,是不是,每一段历史的背后,都有这么悲惨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