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着手电筒出了帐篷,夜一片漆黑,潮湿的空气中泛起阵阵彻骨的凉意。突然,一些亮光从远处慢慢地移动着,我示意老五,这很有可能是盗贼,我们小心一点,偷偷地过去,然后再伺机行动。老五躲在了挖掘机的后面,我俯身藏在推土机的车轮下。我俩都屏气凝息地看着暗夜中的那一点光亮。直到他们走近了,我们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群穿着灰色长袍的蒙面人,那些长袍我认得,是那种带着盘扣,衣领是圆形的那种,这种衣服只有死后的人才可以穿,我们村子里将它称为“寿衣”或者“老衣”,总之是一种不吉祥的东西。令我惊奇地并不是他们的穿着,而是他们的步伐,一个个像幽灵一样僵硬、笔直,一拖一拽地向前行进着。
我趴在车底下,怔怔地看着他们从我的眼前走过,来了很多人,估摸着有二三十个吧。走的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这哪里可能是小偷啊,明摆着是示威游行嘛。当时脑子中的一个念头是:那些东山头的居民趁着雨夜召集在一起,来报复“宏远公司”来了。这么一群人,不是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惹得起的。民怨难平,我还是蜷缩在车底下静待事情的发展吧。
老五也没有动,藏在挖掘机的车头里,老远地向我示意该怎么办?我示意他不要动,只静静地看着就好。这时,我们看见那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突然分散开来,聚成了一个圆形,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因为被黑衣人挡住了,我们没有看清圆形中央是什么东西。只听见一个年长者呜里哇啦地说着什么。
我隐约地听见他们说:“万能的神啊,赐予我主宰世界的力量,来惩罚这些昧心的人吧……”等我竖起耳朵还想再听清楚一点的时候,那些黑袍加身的人逐渐拢聚起来,圆形逐渐缩小了,不一会儿,那些人突然疯狂地朝圆形中央的东西奔去,一阵撕咬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时我才看清,圆形中央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个人的躯体,他们颓废地躺在那里,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这些黑衣人四分五裂。绝望,嚎啕,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一刻,整个工地像是一个人间炼狱,那群黑衣人此时此刻正在饕餮着史上最“盛大”的人体宴。我恶心而又惊恐,寒意爬满了全声,后背僵直的再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成了这些人口中的大餐。老五也害怕了,我看到他脸色惨白,紧缩在挖掘机的车头里,哆嗦着,战栗着……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死神随时都有可能将我们吞噬,那是一个恐怖的夜晚。不过幸运的是,最终他们还是走了,像来时一样气势浩荡,步伐僵硬。
我和老五从车里爬了出来,发现裤裆里早已经湿了一大片。老五停顿了一会儿,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我……我不干了,我再也…..不干了,我天亮就回家。”说完,老五瘫软在了地上。两眼怔怔地看着那些黑衣人远去的地方。
天亮,我们俩一起买了回乡的车票。在车上,老五还是没缓过神来,嘴唇不住地打颤着。我脱下衣服给老五披上,一抬头间,车上的早间新闻换了一个画面,一个主持人说:“昨夜宏远公司发生重大命案,数位公司高层死于非命,本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已经介入调查,尚未发现有效讯息,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争取早日抓获犯罪嫌疑人。”图上的照片赫然是那天晚上工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我不禁起了一身冷汗,将老五抱得更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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