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对于过去它是没有眼泪的,因为它早已化为顽铁的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泪。
当初不听师父的警告,非要修炼这种早已失传的邪术,脑子里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像师父一样修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大寺。结果它得到了巫术,却并没有出人头地,反而失去了师父的喜爱,连眼泪也没有了。
“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叫贝蒙。我还没有化成顽铁的时候,长得比你还英俊呢。就是因为练了这种遁迹术,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因为这种巫术让人告别了肉体凡胎,所以练成的人也不会轻易死去。
“我是成年以后才开始修炼这种巫术的,所以必须选择一个实物依附。其实我现在依附的这个并不是什么菩萨像,而是一个小部族里供奉的神像。
“当时师父死的时候,我正悄悄地躲在别处练功呢,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天眼寺已经变成和尚庙了。”
洪力听得已经有些入迷,不知不觉放下了手里的银刀,盘腿坐在了地上。虽然他的师父也是巫师,可是因为师兄妹几个都不是练巫术的料,所以一点巫术也不会,他也从来不了解巫师的世界。今天贝蒙对他说的这些,简直就像天书一样稀奇。
“日子久了,我才终于开始后悔,因为我发现这世上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所有的人一看见我就吓得抱头鼠窜,包括那些巫师在内。有一部分巫师甚至联合起来要除掉我,因为他们认为我根本就是一个妖魔。于是我只好一直住在飞云山上。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所依附的神像其实是一个凶神!遁迹术本来就是一种邪术,我在它身上依附的久了,巫术的力量竟然慢慢使它潜伏的恶灵有了知觉!唉!这就是遁迹术的致命弱点———巫术一旦完成,就再也变不回原来的肉体凡胎。”
看着眼前棱角分明、高大挺拔的洪力,贝蒙又悲哀地想到了自己的从前:那时的他,何尝不是一个对人生充满希望的英俊少年,得到关爱和注视,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他因为自己的师父而自豪,别人也因为他纯净的巫师血统而尊敬他。
如果不是因为那小小的一念之差,今天的一切又怎么会令它痛苦不已?
它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摸着自己早已无法感觉跳动的心脏,呆呆地,等待着那些曾经熟悉的痛苦滋味回到心里。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
“然后呢?那个凶神是复活了吗?”洪力忍不住问道。
“五十年前,我在天眼寺目睹一个巫师在顷刻之间杀光了寺里所有的和尚,结果遍地的鲜血让那个神像在冥冥世界中的恶灵彻底复苏,当它在大殿内发出凄厉笑声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有事发生,可是我当时根本就已经被它控制。”
哦?洪力不由得一怔。既然他们都曾怀疑过的金身大佛不是凶手,那么,嫌疑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让血鹦鹉带来预言的“无影”。
贝蒙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在回忆五十年前那场触目惊心的大屠杀。就是因为那场屠杀,神像的凶灵记住了某些片段,又把这种潜意识转移给他,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凶念,走出来杀人。
“其实,有些时候我只是想回来看看,看看我和师父一起住过的地方,没想到让那几个和尚发现了我,所以我……”
“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巫术,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我更没有想到,五十年前的那一切居然会被一尊佛像统统看在了眼里!”这声音就在他们身边响起,带着讥讽的语调,冷不防让他们吃了一惊,齐齐地往床上的小清看去。
可是小清一直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
是谁?是谁一直藏在屋里偷听他们的谈话?
“真是可惜啊贝蒙,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成为大祭司,你却偏偏鬼迷心窍去练这种巫术,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自毁前程吗?”
贝蒙听了这句话之后,突然有了很大的反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眉眼的形状开始扭曲,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怖,伸出手指着黑暗,语无伦次地低声叫道:“是你!是,是你!是,是……”
“贝蒙,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看到他了?”洪力顺着贝蒙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只是空荡荡的黑暗。
“是,凶手!五十年前的,那个巫师……凶手!”贝蒙直勾勾地瞪着面前的一片黑暗,缓缓地将手指过去,“你看,他就在那儿!”
“在哪儿?”洪力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黑暗中响起“叮”的一声,尤如金属撞击发出的脆响。在这一声的余音还没有过去的时候,贝蒙的身体就像一个坍倒的废墟那样轰地散了。
“贝蒙!”等他奔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块。
“没有想到吧。”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做出那么大牺牲练成了这个巫术,却这么不堪一击!”
黑暗中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洪力清楚,是无影来了。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