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再追问,指着照片里的容华说:“这个人和你一样,也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现在人在K市,我联络过,说是过几天能出来见个面。”
“你见他做什么?”
“不知道,但我既然看得见他们,我就要弄个明白。”她立场坚定,不容旁人质疑:“沈陌,你会帮我的吧?”
“既然还活着的人还有五个,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觉得非你不可。”她这么说。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夏生正儿八经地从包里掏出名片递过来,白底黑字的简介,现时工作是市内电视台某个探秘栏目的记者。她眨巴着眼说:“其实,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啦。”
我总觉得夏生是别有企图的,而到底是什么企图,我却不得而知。
夏生住下来那三天,每天早出晚归。
第四天一大早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死皮赖脸着要我跟她一起出门。
“你忘记了吗?今天要去见容华啊。”
我也是想弄清楚,为什么车祸后我会只认得出那次一起去川城的人,于是在夏生的再三催促下,我收拾起阑珊的睡意起床梳洗。
在电梯里刚好遇见隔壁的阿姨,点头示了好便是一路静默,夏生靠在我耳后碎嘴地唠叨:“怎么你都不跟邻居寒暄两句……”
“有什么好寒暄的?”我淡淡地应了句。我不是热络的人,也不擅长说好话套近乎。
“沈陌你啊,就是太冷淡,太不会做人。打好邻里关系往后也好有照应的对吧?”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觉得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见我没应承的意思,她悻悻地道:“下次我去好了。”
我毫不留情地冷声嘲讽她:“你当自己是谁呢?”
夏生嘻皮笑脸:“是不是活像你家新进门的媳妇?”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吐吐舌头,二话不说地蹦出电梯。
与容华约见的地点是在离大学不远的路口咖啡厅,十点钟碰面。我跟夏生提早了半小时到,两人点了些喝的就只能坐着干等,聊着些有的没的事儿。
“你说能看见那场事故死去的人,那你看见的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话题就忽然转到这个方向上去。夏生眼神诧异地看着我,又迅速平静了下去,一脸熟稔地说起:“大概……做什么也没人知道,却坚信自己活着,依旧按照自己活着时的方式做着所有事,这样吧。”
“那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死了呢?”
“会消失吧?毕竟只是伪装活着而已……”她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我看着她有那么一瞬微妙的表情变化,有意无意地错开我直视她的目光,似乎刻意回避些什么。本想继续追问个究竟,放在桌上的手机却是很得时宜地响起,夏生按下接听拿起放到耳边。
“喂?请问哪位?啊,是的,我就是。太吵……麻烦大声点好吗?什么?对,是这样的,没错……”
似乎是在认真听电话里头的人说话而静默了一番,她手里攥着电话,直直地看着我,眼眸里逐渐染上惶恐,我见事情不对,忙问:“怎么了,夏生?”
她把手机拉离耳边,猛然站起身拉着我出了咖啡厅,在路口截了出租车坐进后座,口气仓促地对司机说:“去二环的高速立交附近,快点。”
“出了什么事?”
“容华在二环的高速立交出了事故,那边的人在他电话记录里找到我最近的来电,让我们去一趟。”她神色仓皇地说。
车子往二环的方向开去,我心里头却有种不可名状的诡异不安在骚动。车辆道路在广路中段开始变得挤塞,司机探出头去询问,有人回应说立交桥上出了车祸,封了一边车道,这状况一时半刻缓不过来了。夏生坐不住,付钱下了车打算徒步走去,我便只能随着她去。
车龙一路蜿蜒,远远便看见黑黄色的铁马拦截了一边的车道,亮着警示灯的大型货车和救护车组停靠在一边,剧烈的刹车痕迹像是地面拖曳出来的瘀伤,触目惊心。事故是四十英尺大型集装箱货车和小型车追尾,现场如何惨不忍睹即便是不看犹能想象得到。
夏生穿过车流跑过去。
“夏生!”我追在身后厉声唤她,夏生没听,脸色苍白地盯着事故的车辆,被救援队拖出的小型车残骸,散开一地的钢化玻璃碎砾,仿佛一团被巨大手臂扭曲揉皱的废纸,那番景象映到眼里灼得我视网膜发痛,倏忽涌上一阵惶遽,无比恶心。
那次约见没能见成,容华在事故中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