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程,秀才出身,刚过而立之年。他母亲死得很早,爹又热衷于习举业,老先生考了一辈子仍然是个童生,左邻右舍念他父子可怜,请他家办一间私塾,教教子弟们三字经千字文什么的,好混点束侑勉强度日。
那年他爹将死,攥住儿子的手不放,有气无力地说:“孩子啊,爹要去了,也没给你留下什么,这三间学堂和几张书桌就是全部家当。你比爹强,年纪轻轻考取了黉门秀才,我观你一生前途无量。你要牢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往后你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将来考个一官半职,爹在老坟里才能瞑目啊!”
爹走了,张鹏程独自支撑起蒙学私塾,白天传道授业调教村童,夜晚秉烛苦读发愤不已。
那夜,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他正在书房温习《论语》,忽听屋外“咔嚓”一声炸雷,地动山摇。启窗看时,当院那棵百年老槐树被拦腰劈断,庞大的树头轰然落地。借着闪电,他看见从树洞里窜出一只雪白的狐狸,一眨眼,纵上窗台,转眼逃进书房,一头钻进他的怀抱蜷曲不动。接着,响雷一个接一个惊天动地,在书房屋顶连续轰隆几个时辰,耀眼的闪电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张鹏程心善,觉出那白狐在怀里索索发抖,暗想:雷公闪婆难道专为殛杀这畜生而来?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它不是人,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于是,顺手关上窗户,仍旧伏案读自己的圣贤之书。
后半夜,风停雨住,月亮出来了,月光射进屋子,张鹏程掀开蓝衫,放白狐出怀,那灵畜跳下来,伏地朝张生作揖叩首,越窗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鹏程刚起床收拾院子,忽听院门外传来几声轻轻地叩门声。开门,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年书生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大包礼品,脸上挂满谦恭的微笑。张鹏程很是诧异,问道:“仁兄要问路吗?”那白衣人却稽首说:“是客投主,来会兄台!”张鹏程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我们认识吗?”那白衣人轻轻一笑:“贵人多忘事,我们不但认识,而且是多年的好邻居啊。怎么,官不打送礼的,拒之门外,不是读书人的待客之道吧!”
张鹏程如坠云里雾里,心里七上八下,他最担心的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贼来不怕客来怕,拿什么招待客人呢?
白衣人也不再客气,径自进屋,从礼品盒里掏出来现成的酒肉菜肴,摆了满满一桌,拉张生分宾主坐定,痛饮一番,起身告辞。
以后见天每日,白衣书生总来相聚,与张生谈诗论文,甚是投机。张鹏程问其身世,白衣人伤心不已,告诉张生:他原本住在离此不远的槐树营,也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后来家里横遭劫数,一夜间突发天火,烧得片瓦不存,一家老少大都死于非命,只有他自己幸免于难。所幸父母在钱庄里多少有一点存货,如今他在城里又置办一处豪宅。深宅大院,一个人孤苦伶仃寂寞难耐,总想找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做帮衬,访来访去,打听到张生与自己的身世相仿,于是登门拜访,兄台果然一表人才而又心地坦荡,真是相见恨晚啊。
张鹏程听了,联想到自己的境遇,不禁泪如雨下,两人同病相怜,抱头痛哭一场。
此后,白衣人每次来访都用马车拉着家什物件和吃穿用品,两个月下来,张家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张鹏程无端受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白衣人却说:“城里装修,这些东西扔了也是扔了,自家兄弟何必客套呢!如不然,今天黄道吉日,你我二人结拜如何?”张鹏程正求之不得,于是二人撮土为香,在文昌帝君牌位前结成异姓兄弟。
白衣人自称姓白,小张生一岁,以后就正大光明住进张家,村人称他白二公子,他在村里扶弱济贫,出手十分阔绰大方。
不久,白二公子又出巨资,把张家学堂和楼门厢房修缮一新;笔墨纸砚等一应教材,供应村童免费使用;大小家务从来不劳大哥分心,让他集中精力专攻诗书,准备迎接三年一度的乡试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