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女人和林晓一样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也就没事了。
可她偏偏就是个孕妇。
老人和孕妇,走在路上的话,所有的人都会加倍小心,尤其是骑车和驾车的人,都怕碰到,碰到就可能出大麻烦。
结果这个麻烦让林晓碰到了,而且碰了个正着。
那个女人躺在路中间,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小孩离出生并不太远,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应该出门,更不该骑自行车,她自己、她的丈夫和家人都有责任。
可现在任何人都没责任了,责任全是林晓的了。
林晓爬起来,有些懵。她的手心,还有膝盖都火辣辣的,然后疼痛的感觉开始一点点地泛上来。肯定破了。
她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口,第一个念头,她想上前搀起那个女人,但又不知道如何下手。这时,她看到女人的肚子一鼓一鼓地动起来。血,林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很粘稠,很鲜艳,好像一下子出现的,在她身边流开,就像水盆接满后溢出来的水一样,流淌开来。
林晓大脑失控了,一片空白,她心里想,应该送她去医院,应该救她。
她弯腰,但她的手却没有去扶那个女人,而是神差鬼使地扶起了自行车。她推着跑了几步,慌张地跨上车骑走了。她骑得歪歪扭扭,像逃命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本能。
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扑到她身上,她的呻吟声好像停止了。
林晓不敢回头,在那个时刻,她忘掉了一切,满脑子只有一件事——蹬车。
她没敢走正门,绕到西边的小角门,逃回寝室。
第二天上午,她去了那个撞车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连血迹都已经不见了。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死了?还是被人送到医院去了?孩子呢?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她不得而知。
她一连提心吊胆了很多天,设想了很多结果,但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人找她,没有警察,也没有受害人家属,她的生活一切如常,并没起任何波澜。
除了一件事——
梦!!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经常梦到一个婴儿,梦见他从厕所的下水道爬出来,从窗户爬进来,从床底下爬出来,从讲台后面爬出来,带着寒气爬到她的身上,阴森森地找她要妈妈。
三
女生楼107寝室,林晓住了整三年,从大一到大三。
住了三个人,除了她,另两个是陈小雪、夏萱。其实本应住四个,刚入学时确实也是四个,但开学刚三个月,那个姓白的女孩就退学回家了。于是就四减一等于三了。
夏萱是个娇小的女孩,皮肤白皙,留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她从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去染头发,是个带有些古典气质的南国少女,五官虽不及林晓那样精致,但也颇为耐看。
都说漂亮的女孩不共戴天,但她们两个关系却还算亲密,这大概全因为陈小雪的存在。
陈小雪的家就在本市,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她像是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对谁都是一副冷若寒冰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冷酷得不带一点感情,看到她,林晓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只孤独黑猫的形象。
她难以接近,从不正眼看任何人,也包括林晓,也包括最帅的男生,她谁都不看,她也不看她自己,她从来不照镜子。
一个月,她俩甚至说不上三句话,当然,是陈小雪不搭理她。
一个知情的同学透露说,陈小雪本来不是这样的,她高中时还是个蛮开朗的女孩,但高三时她父母出了场车祸双双去世,那以后,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应该是心理创伤。
陈小雪的冷漠客观上促进了她和夏萱之间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她俩甚至形影不离,直到去年林晓认识了陈铭宇,并成为他的女友,也许是因为呆在寝室的时间少了,就从那时起,她们的关系一下子疏远了。
但她和陈小雪之间还是那样,她们本来就很远。
这些天,她总是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夏萱很关切地询问了好几次,这让她备感温暖。
但她感到陈小雪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古怪,与一贯的冰冷还不同,似乎夹杂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那种东西很锋利,很激烈,很坚硬,好像恶狠狠的。
她说不好,这仅仅是感觉,一种女孩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