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毡房里的婚事
毡房里弥漫着一股炖白菜的味道。
桌子上有一个木头匣子一样的收音机,个头挺大,正在播放评书。信号不好,总有“哧哧啦啦”的杂音,很刺耳。一个顶着红头巾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正在剥豆子。她抬起头看了阿古达木一眼。她长得很秀气,瓜子脸,皮肤很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白,这在草原上很少见。
她跑得比阿古达木快,早回来了。
她很可能就是徐姑娘,阿古达木的心狂跳起来。
“你是干什么的?”那个老头用铲子翻着白菜。他大约六十岁,皮肤又黑又红,目光炯炯有神,像草原上的鹰隼一样。
“我采蘑菇。”阿古达木说。
老头把收音机关掉,问:“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干什么?”
“我迷路了。”阿古达木撒了个谎。
那个女人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饱含深意。
阿古达木猝不及防,抖了一下。
“是吗?”老头戒备地看了看阿古达木的眼睛。他的脸在黄昏的灯光下显得更黑了,更红了。
“我住在水泡子旁边。”阿古达木岔开了话题。
老头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确实是迷路了。水泡子在东边。”说完,他拿起一瓶酱油,往锅里倒。他明显不会做菜,酱油倒多了,白菜都变黑了。
“吃完饭再走吧。”老头又说。
阿古达木扫了那个女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她是你闺女?”
“不是。”
“那她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是我捡来的。”老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说:“那一年,我在外面采蘑菇,看见她一个人在草原上转悠,就把她领回来了。”老头叹了口气,接着说:“她是疯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总是四处跑,还打人。”
“她今天真老实。”阿古达木说。
“她可能是饿得没有力气了。”
“没有人来找过她?”
“没有。”
阿古达木想:老头肯定还不知道有人在找她。这是个好机会,只要能证实她是徐姑娘,就能得到八万块钱。对阿古达木来说,八万块钱是一笔巨款,只靠采蘑菇,五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天气又不冷,她总顶着红头巾干什么?”阿古达木问。
老头一边把白菜盛到碗里,一边说:“她经常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时间长了,我也理出了一些头绪。那红头巾是她的男朋友送给她的,她不舍得拿下来。”
“她男朋友去哪儿了?”
“不见了。”
“死了吗?”
“可能是不想要她了,跑了。她四处走,就是在找她的男朋友。”老头把菜放到桌子上,叹口气说:“不说她了,吃饭。”
阿古达木坐下来,面前有两张脸,一张黑,一张白,反差极大。
那个女人有些三心二意,半天咬一口面饼子,慢慢地嚼,也不吃菜,呆呆地看着收音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头的吃相有点凶,还吧嗒嘴。
阿古达木没有胃口,一直在想她的身份,以及如何得到那八万块钱。首先不能让老头知道寻人启事的事,其次是要和她的家人取得联系,确定她是不是徐姑娘。
阿古达木看着她,说:“一个人疯了,真可怜,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病治不好。”老头的语气有些伤感。
“你打算一直养着她?”
“我老了,养活自己都费劲。”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古达木一边问一边观察老头的神色。
老头吃着饭,似乎无动于衷。
“你不如给她找个男朋友。”阿古达木试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