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馆老板回忆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最早,那个女人的名字出现在电线杆上。”
他不说了。
“后来呢?”阿古达木追问。
“后来就有些男人和她一起来照相,然后他们就疯了。听说,他们疯了之后,只会说两个字。”
“哪两个字?”其实,阿古达木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照相馆老板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八,万。”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知道。”
阿古达木双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思绪乱极了。
照相馆老板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真的有点怪,你最好离她远点。”
这个意见阿古达木无法接受。如果离开她,他不但得不到八万块钱,还会白白损失二十斤白蘑。二十斤白蘑,等于一个媳妇。
“我要回去了。”阿古达木怔怔地说。他决定守着她过一夜,明天拿到钱之后马上离开这里。
照相馆老板朝前迈了一步,嘴巴几乎贴到了阿古达木的耳朵上,冷冷地说:“你快要疯了。”
阿古达木低下头,出去了。
“你明天再来拿照片。”照相馆老板在背后说。
这个黑夜十分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徐姑娘面朝里躺在另一张床上,无声无息,极其安静,像死了一样。阿古达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一直没醒。
没开灯,因为停电了。
已经是午夜了,月亮偏西,挂在暗蓝色的夜空中,发出冷冷白白的光。
阿古达木闭上了眼睛。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疯。只要再坚持几个小时,他就能拿到八万块钱,远走高飞。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一直保持清醒。不过,他的心正在被一点点掏空,里面塞满了恐惧。
他感到黑暗中的这个女人越来越恐怖。
如果她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哪怕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或者是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疯子,他也不至于如此害怕。问题是,他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什么人,甚至觉得她身上有一股鬼气。
她突然坐了起来。
阿古达木吓得差一点叫出声。
她下了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招呼阿古达木。她肯定知道他没睡着。
阿古达木跟着她出去了。
离开小旅馆,她一直往南走。南边是草原,荒凉,空寂,绿草在黑暗中左左右右地摇晃着。几只蝙蝠外绕着她,低低地飞。
月亮的脸无比苍白,它没有五官,也就没有表情。
阿古达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停住了脚步。
她顿时感觉到了,转过身,轻轻地说:“你不跟我走吗?”
她的语气无比平静,无比正常,无比沉着。
她不是疯子!
“你要去哪儿?”阿古达木壮起胆子问。
她的嘴巴动了动,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距离太远了,听不见。
“你说什么?”阿古达木问。
她的声音大了一些:“八万……”
八万?
八万!
阿古达木大惊失色。
她轻轻地笑了笑,轻轻地走了。
他痴痴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