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是林的父亲,也是我们学校的系主任。林出事之后他一蹶不振,提前退了休。安安很尊敬他,原因显而易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安安转过脸来看着我。
我停滞片刻,坐直了身子:“为什么还要和他联系?林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人类仿佛天生就带有自虐倾向,越是知道答案的事情,越要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
安安站起来瞅着我:“啊,我还没放下。”
她这种桀骜的态度也是吸引我的原因之一,诚实得可恨,可恨得又非常可爱。可我不甘心,做了那么久的备胎神仙也会累,我忍不住狠狠一拳砸下去,床框发出轰然的声响。
安安没动,眼神也不躲闪。她直勾勾地看了我一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我去睡客房。”
说完,她开门走了出去。我颓然地看着那扇门在面前合拢,最后一丝光线挣扎着湮没在减小的缝隙中,一如这么多年来,我颓然地看着安安心底里那扇门在我面前紧锁一样。
而最让我恐慌的是,我发觉安安已经逐渐从那种手足无措的惊慌中走了出来。如果她走了出来,失去了备胎价值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四、驱鬼
母亲在下午四点左右按照约定打了个电话给我,听得出来她刻意选了个安静的地方,也许是一楼拐角的那间客房,最偏僻,隔音最好,不会有人发现。
我听见她身边还存在着另一个呼吸声,宝宝似乎睡得很安稳。
“出事了。”
意料之中,母亲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换了只手拿电话,抬起头对着经过的同事若无其事地微笑点头,压低了声音:“先生怎么说?”
“你老婆真的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是吗?”
“你怎么这么冷静!先生说那玩意儿凶得很,还偷偷给我几张符纸,让我挂在宝宝房门口。你老婆今天想来抱宝宝,结果宝宝又是出疹子又是哭闹,我把她给轰走了。”
“……妈,你骂她了?”
“骂她是轻的!我现在把宝宝抱出来了,绝对不能让我孙女跟那个女人住一个屋!”
母亲的声音斩钉截铁,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妈,你现在人在家里?”
“在,不过我这就准备出去。”
“要不您等我回来?”
“我不等,我不能和这个女人――”
忽然那头声音一顿,我听见安安的哭喊和母亲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一愣,对着电话“喂喂”两声,那头忽然“咔嚓”一下挂断了。
晚上我赶回家,安安没在,好像住到宾馆去了。母亲坐在房间里生闷气,屋子里贴满了咒符。
我小心翼翼地过去敲门,宝宝睡在婴儿床上,正瞪大眼睛伸手去抓床头吊着的风铃。
见我回来,母亲猛地起身扑过来,我这才发现她的手都在哆嗦,手臂上还红了一片。我从来不知道安安居然会是这么强硬的女人。
“妈,你们――打架了?”
母亲抓着我的手臂顿了好久,微微点点头。
“妈,她回市里了?”
“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带孩子走。我死活不肯,把她给撵出去了。”
“妈你怎么能这样!”
“你到现在还护着她!你知道今天师父跟我说啥不?他说这家里来了恶鬼,是你老婆招来的,化解都很困难!宝宝看见的,就是那个恶鬼!你说你老婆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被这么凶的东西缠上?”
我认真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终于讷讷开口:“妈,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别――太惊讶。”
“什么事你说。”
“你还记得我们大学那个死掉的同学不?叫林的。”
“记得,你当时不是还去警察局录了口供吗?”
“对――”我深吸一口气,匀匀呼出,“林其实不是意外死的,他是被安安推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