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姐姐,你受伤了吗?”
“没有,小妹妹为何这样问?”
丫头的小鼻子皱成了一团后狠狠地向四周嗅了嗅,那样子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狗。
“姐姐身上分明有草药和金创药的味道。”
杜子夜笑了,伸手刮了一下丫头的小鼻子:“你是小狗吗?不错,姐姐是山上采药去了,因为磕磕碰碰所以上了一些金创药。天已经黑了,丫头还不乖乖回房去睡觉,忘记姐姐白天讲的故事了吗?”她随即做了个可怕的鬼脸。
“我、我才不怕!”丫头转身跑掉了,子夜看着她的背影微笑。好机敏的孩子啊!杜子夜喜欢逗小孩,看他们因为害怕而皱成一团或是哭泣的小脸就有一种很有趣的感觉,虽然这种行为常常被某人称之为无聊,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小孩子、尤其是丰都这里的小孩子,晚上还是乖乖地呆在家中比较好,因为到了夜晚,这外面的世界完全不是白天他们所看见的那么光鲜美丽,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陷入这浓浓的不可预测的黑暗中再也不能回头了。
但是杜子夜显然太不了解丫头了,这个小女孩的勇气与聪慧曾经也让狄公叹服过,更不要提她身上那无与伦比的好奇心与执着了。
现在是夜半,月轮隐藏在云层后,整个街上一片漆黑,那种黑暗沉寂似乎要将人吞噬进去,只有走在前方的那个人手中的气死风灯一跳一跳地闪着桔黄色的光,仿佛浮在半空的幽冥……
“那个叫子夜的掌柜姐姐骗人,什么鬼都晚上无人敢外出,难道那不是人?”丫头看着前方的那个身影喃喃道,“不过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可疑啊!是吧?大黄。”
一阵冷风吹来,丫头的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回首望去,身后的各种建筑物在黑暗中影影憧憧,如同一只只不怀好意的野兽潜伏在四周,她打了个冷战,迅速矮下身子抱住了大黄毛绒绒的脖子嘟囔起来:“大黄,这平都山上也看不到什么鬼火,瞧不着什么百鬼夜行,我们两个还是应该乖乖地呆在屋子里睡觉才是。”她的大眼睛左右望了一眼又喃喃说道,“不过这里似乎与别处不同,待久了确实有点怕人,不是吗?”大黄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呜”了一声,然后无奈地摇摇尾巴。
丰都城,半城为山,半城临水,眼前黑黢黢的平都山就横亘在小小的丫头面前,耳边却还能听到长江流水的滔滔声,人与这天地比起,真是太微末了。而此时丫头的心中不是害怕也不是感慨,而是悲哀,因为她发现——自己迷路了!而且连刚才她偷偷跟着的那个人如今也找不到了!其实找回客栈的路很容易,身边不是还有大黄嘛,可是丫头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丫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停住了脚步,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唉……”一声叹息从远处幽幽传来,悠长的语音似乎在讲述一个千年轮回的故事,让听的人不仅在心中惘然,更隐隐泛起一阵寒意。刹那间惶恐不安如同潮水一般在丫头心中一波一波地翻涌,而大黄口中也开始呜咽咆哮。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一字一句,似近不远,但清晰无比,在刚刚冲破云层的月光下,丫头的视线已经可以捕捉到那个身影了——在远远的高岩上,一抹淡淡的明黄色,有人在上面负手而立,看不清面容神情,但是在那个时间、地点除了让人觉得可怖之外并无其他。
“扑通、扑通……”丫头耳边传来了自己的心跳之声,声音好像是回荡在整个夜空中驱之不散,从她小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不可遏制地入侵。丫头不敢抬头,只是紧紧德抱住大黄的脖子,将脸庞埋入大黄颈间那温暖的皮毛中。
“呜汪——”大黄彻底愤怒了,在它的心中让小主人害怕就是大罪,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于是不多久,寂静山城的夜空中就回荡起狗儿们愤怒的叫声。
“大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丫头怯怯地将头抬了起来,那高台上已经没有人了,眼泪在女孩的眼中打转却没有掉下来。路尽头的那栋建筑物里似乎隐隐有火光与烟气传来,丫头咬了咬牙稳了稳心神,犹豫地向那里与高岩处看了看,顷刻便下了决心,拍了拍大黄,抬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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