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的过程很顺利,到了4月9日,事情就定了下来。顶费(让渡金)是500大洋,鲁迅先付了200给原住户作为定金。
年5月12日,鲁迅悄悄离开居住了两年多的景云里,带着对这条弄堂所有美好和烦恼的记忆,举家迁往了拉摩斯公寓,住进了三楼四室。
如果将景云里比喻成菜市场的一个摊位,那么建于1928年的拉摩斯公寓更像是高档饭店的一个包厢。进门以后,登上螺旋向上的楼梯,手把着栏杆步上去,每一层转角处的立柱上都雕着精致的图纹。三楼四室,门窗关上以后,平日市井的喧嚣也随之隔绝,偶尔可以听到有轨电车驶过时叮叮当当的铃声。
鲁迅想,总算可以安下心来,专心写作。
许广平还在向外挑出的阳台上,种上了盆景。花草在春天长得飞快,到了八月盛夏,阳台上葳蕤一片,极目望去,天空和花草构成了一幅静谧的风景画。先生写作之余,抬头远眺,疲惫的身心略感舒展。可惜的是,8月23日晚间,狂风大作,呼啸而过,将一盆麦冬门吹到了楼下,虽然没有伤及路人,但阳台上的花草还是被女主人向内收缩了规模。
“灾难”还刚刚开了个头。两天后台风的主力来袭,25日那一天,上午大风骤起,中午大雨随之而来,天地被笼罩在澎湃的水气中,一片昏暗。这场雨下到晚上也没有停。
鲁迅取消了当天的活动,难得清闲,安坐家中,在灯下写作。他的精力为“左联”的工作所牵制,又要抵御来自朋友和敌人两方面的攻击,加之病魔的袭击,计划中的长篇小说和文学史的写作变得遥遥无期。
一旦投入写作,风声雨声在他的脑海里远去……
许广平的惊呼声在先生的耳边响起:水,房子漏水了。
先生这才发现,雨水从阳台的窗缝间渗透进来,地板上湿了一大片。许广平的眼光盯着天花板和墙角的接缝处,那里有水渗出来,已经汇成了一股涓涓细流。
他们正要拿布去挡水,电灯倏然灭了,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闪电时不时地亮起。两人无助地站在黑暗里,久久的,不知做什么好。
黑暗中,鲁迅想起住在景云里的那些朋友。他们现在如何了?
鲁迅的思念和预感不无道理。
半年后的1931年1月17日,住在景云里23号的柔石,和其他四人在汉口路666号的东方旅社,被租界捕探与上海警察合组的行动队抓捕。19日被英租界当局引渡至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消息传来,20日下午,鲁迅在内山完造的帮助下,全家避居黄陆路(今黄渡路)日本人开设的“花园庄公寓”,并着手营救柔石,但未能见效。
2月7日,柔石遇害。
这件事在鲁迅心里久久不能释怀。景云里、拉摩斯公寓,处处留下了他和柔石交往的印迹。这段时期,柔石不但是先生的同路人,还是他对外交往的助手和“保镖”。
两年后,1933年2月7日,为了让世人记住柔石,鲁迅在拉摩斯公寓内写下了著名的悼亡散文《为了忘却的记念》。
这一年的4月11日,鲁迅离开了屡受日军惊扰的拉摩斯公寓,举家迁居至落成于1931年的大陆新村9号(原施高塔路130号,现山阴路132弄9号),步入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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