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员一甩袖子,走了。
这下,店小二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就找到正在数花生米的刀疤脸:“这位客官,你那匹良驹实在是太……你再来小店吃饭时,可不可以不带它出来?”
刀疤脸很不高兴:“怎么?我吃饭又不是不付钱,为什么要我徒步前来?”
店小二一阵气急:“这个……你这匹马腿脚也不利索,你骑在上面我看着都难受,还不如……”
刀疤脸打断店小二的话:“一派胡言!我与‘赛赤兔’感情深厚,人在马在,你无权把我们分开。”
店小二一听,差点哭了,这破瘸腿马还叫“赛赤兔”?走路一步三晃,比乌龟快不了多少。店小二抱拳作揖:“客官,我求您了,您的这匹良驹太不安分,我拴了它,它自己用嘴解开扣,到处乱跑,我、我不好交代啊……”
刀疤脸一皱眉头:“此话怎讲?难道你连一匹马都看不住?”
店小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恨得直咬牙:这破瘸腿马,下回一定要看牢它!
没几天,刀疤脸又骑着瘸腿马来饭馆吃饭了,这回,店小二在马头上多系了一根粗绳子,然后在木桩子上系了个死扣,还派一个小童死死盯住那瘸腿马,只要马有意解扣,就叫小童通知自己。
还别说,加了粗绳后,瘸腿马可谓“黔驴技穷”,再也挣脱不了了,但是它脾气不小,不甘心吃枯草,梗着脖子,半点草料没吃。店小二心里痛快:我管你吃不吃草,你一点不吃才好呢!你家主人就是个小气鬼,一天就喝壶小酒点一碟花生米,我们店赚的钱还不如你吃的草料多呢!
可没美上几天,店小二心里就发虚了,瘸腿马不吃草他不担心,可是那些达官显贵的马,见瘸腿马不进食,竟都立在一边乖乖“候”着,都不敢低头吃草。店小二心里急啊,跑到那些马匹跟前,用小木棍敲打着槽子沿儿:“哎哎,吃草啊!真是笨马,你们家主人多厉害,他们给你们撑腰呢,快吃,别让这破瘸腿马给唬住了!”但任凭店小二使出浑身解数,众马匹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仍然不敢动草料。
店小二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好办法,总不能强摁马头、逼马吃草吧?
时间一长,这事就露馅了。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要想把马养得膘肥体壮,就得给马加夜餐,可是马匹白天在饭馆没吃上粮,回到府中再猛补,一饿一撑,时间长了,这些马都消瘦了下去。达官显贵觉察了,都质问店小二,是不是照看马匹不周?
店小二不敢再隐瞒,只能把那瘸腿马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赵大人和其他几个官员听了,勃然大怒,让店小二把刀疤脸叫到跟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一匹瘸腿马来吓唬本大人的坐骑!你该当何罪?”
刀疤脸未露出一丝怯意,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大人明鉴,在下只是骑马来吃饭,马匹不吃草料,这有何罪?”
赵大人好不气愤,抽出长剑挥向了刀疤脸的右臂!刀疤脸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听“喀嚓”一声,刀疤脸的右臂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但让人诧异的是,刀疤脸并没流半点鲜血。众人再仔细一看,那右臂竟然是用木头做成的假肢!
众人都愣了,店小二吓呆了:“没……没胳膊啊,你……你是谁?断臂人骑瘸腿马,倒是般配。”
赵大人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刀疤脸仰天长啸:“我是谁?我也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我只记得十几年前,我为朝廷横戈跃马、把叛军杀得丢盔卸甲,生擒贼首!可是,在一次激战中我中了敌人的毒箭,郎中只能把我的右臂砍去!朝廷见我不能再上马为社稷出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把我抛弃了。而我的战马也中了敌人的地钩刀,从此瘸了……”
赵大人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了半天,问道:“你……十几年前朝廷封过一位常胜将军,可就是你?”
刀疤脸仰天大笑:“哈哈哈,朝廷忘了我,我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哪怕曾经名震四海,可一旦被遗忘,连一个店小二也能对我指手画脚。奇的是,人会遗忘,畜生却不会,我的战马‘赛赤兔’当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驰骋疆场,威震敌军,人称‘马王’,天下所有马匹见了它都吓得颤抖不已。如今它的腿瘸了,但威风犹在,那些凡马仍然惧怕于它,这就是为何它不吃草,其他马匹不敢张嘴的原因。”
刀疤脸抚摸着“赛赤兔”的背,连声叹道:“人不如马,人不如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