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漓在旁忍不住将柜台一拍:“让你问你就去问,怎么这么罗嗦!”
那小伙计吓了一大跳,一时骇得话都说不出来。卿尘忙伸手拽着夜天漓一言不发扭头出门,他不满地道:“叫掌柜的出来拿了东西,回头让七皇兄给这边一句话不就得了。”
卿尘道:“去找他我宁肯不要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夜天漓道:“你躲着七皇兄干嘛?”
“我哪儿有?”卿尘道。
夜天漓一脸置疑地看着她,她翻身上马,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在拒绝了一个人后,却主动或被动地不断接受着他的保护,自以为不再依靠他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依然处于他的庇佑之下,这叫人有种挫败感,或者更确切地说还带着三分惭愧,仿佛在这里一天,便始终欠了他什么,永远也还不清。走了会儿她闷声问道:“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四面楼吧。”
夜天漓道:“还说不是躲着他。我来过几次都没认出你来,他又不常来这些地方,八成是不知。”
卿尘道:“来过两次,但都只待了一会儿。”
“那便不好说了。”
卿尘抿了抿唇,又问道:“你今晚约小兰亭干嘛?”
夜天漓方要回答,又顿了顿,然后只说道:“宴客。”
“要紧的客人?”
“要紧。”
卿尘也不再问,有些神思不属的策马往白虎大街而去,夜天漓提缰上前道:“今天此路不通,四哥率玄甲、神御两部大军驻扎城外休整一日,今日入城必然从此经过,父皇亲登神武门犒军,御林军和京畿卫一早便封路戒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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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尘扭头一勒马:“今日大军回朝?怪不得西城一路人少马稀,想必都挤去了神武门附近。”
夜天漓道:“你数月前便打听大军回朝的事,怎么现在倒忘了?”
卿尘忙问道:“哪里能看到犒军?”
夜天漓道:“这时候能看的地方怕都满人了,你若先前便说,还能趁早偷偷带你上呈云台,现在四处戒严,可不能在父皇眼下放肆。”
卿尘轻抖缰绳,云骋微嘶一声,掉头而行,“去明光阁!”
夜天漓纵马跟上:“想看犒军怎么不早做打算?”
卿尘微微拧眉,近日张罗着将新购的歌坊改做医馆,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她手中这家“牧原堂”集了天都数位医术独到的大夫,楼上设药间病房,其下开了善堂,每日救死扶伤活人医病,有时候连药钱都一并搭上。她除了打理四面楼必要的事务外,几乎日日和几位大夫谈医论药,深觉中医精粹妙不可言,几乎沉迷其中,一时真没想到日子过得飞快,夜天凌所率大军竟已回师天都。
青山峻岭中一幕转身离开的背影,便在秋阳下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记住不要出去,我一定回来。”当时他看着她的眼睛笃定而霸道的一句话。他一定会回来,现在,可是他回来了?
明光阁果然人满为患,实际上帝都自外城雍门始过下三十九坊宣平门、中二十四坊丹凤门直至内城神武门附近都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天都中出动了数千铁卫清出开阔大道,沿途旌旗林立,御林禁军自神武门高台而下,十步一卫,遍布内城,甲胄鲜明,剑戟耀目。
夜天漓今天出门没带侍卫。人山人海比肩接踵,他在旁护着卿尘怕有闪失,卿尘扭头笑说:“多谢殿下了。”
夜天漓道:“若你有个损伤,今晚小兰亭岂不是空了场?我多不划算。”
卿尘低声道:“原来是有求于我。不管你什么客人,四面楼没人知道我女子身份,可别给我拆穿了。”
夜天漓笑道:“到时随你。”
这时外面围观的有人看到他们,高声问道:“那边可是宁大夫?”卿尘寻声望去,有几人早已挤开道路:“宁大夫要去明光阁?”她认出其中一人是前几日来过牧原堂的小六,笑道:“正是,不想这么多人,你母亲可好些了?”
小六忙道:“多亏了宁大夫妙手回春,我娘这几天都能下地了。”一边招呼着:“大伙儿让一让,牧原堂的宁大夫在这儿。”
楼下尽围着些普通百姓,倒有不少受过牧原堂的恩惠,闻言推推挤挤硬将他们送到了明光阁前。卿尘一路拱手称谢,夜天漓不禁问道:“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干了什么,牧原堂也有你一份?嘿!这过路的法子比侍卫不差。”
卿尘笑道:“没干什么,赚银子花着玩。可别小看了百姓,你是王孙公侯难道就不仰仗他们?”
明光阁中里外都坐满了人,夜天漓此时早已不耐烦,一把抓过掌柜的,还没等他说话,掌柜抬头时便吓得直作揖:“殿下您要看犒军怎么还来这儿?现在楼上楼下实在是无处可坐了,您让小的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