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欣慰的是，小马是个快乐的小孩儿，单亲家庭的孩子，最难得的就是快乐。
大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快乐得有点没心没肺——他从没说过想妈妈，我们两个人去动物园，看到别人都是一家三口时，他从不流露出羡慕的样子，还会跑到人家孩子面前问：“你的棉花糖在哪儿买的？”
直至我发现他枕头下的照片前，我一直这样认为。那是一张二寸的小照片，他妈妈很多年前照的。我在小马床上坐了很久，看着那张照片。
那晚，小马赤着脚站在我门外，小心翼翼地问：“老马，你拿我照片了？”我点头，说：“你来，这里有很多照片，你挑张大点的吧！”他咧着嘴笑：“不用不用，我不想妈妈，真的，老马。”说完他跑回自己的房间，我跟了过去，把照片还给他：“那是你妈妈，你想她，我又不会生气！”他犹豫着伸过手接了照片，说：“这张，我妈最漂亮，像电影明星。”
我们离婚后，他几乎不再提起妈妈，这对一个孩子而言，是多么苛刻的事情。我转身，没让他看到我眼眶发红，他在身后叫住我：“爸，其实我挺想我妈，我就是怕说出来，你会伤心。”
三
很久以后，有热心的朋友帮我介绍女朋友，我试探性地问小马：“再给你找个妈妈好不妈？”他正喝水，含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我连忙改口：“算了算了，我和你开玩笑呢！”
他喝完水，吧嗒吧嗒嘴说：“老马同志啊，你也这么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
也真的去看过几个，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未能修成正果，小马替我分析：“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我摇头。他说：“那就是人家嫌你条件不好！”我也摇头。他想了想，“哦，那可能人家觉得你长得太寒碜！”我给了他一拳，说：“马天旭，你别忘了你和我长得格外地像，损我你也没好处！”
那次家长会后，小马的班主任把我留下，说马天旭最近上课时搞小动作，而且……班主任顿了一下，笑着说：“你儿子想帮你做媒呢！”班主任说：“上课时，马天旭和别人传纸条，被我没收了，上边写着：你回家问问你妈单位有没有单身女性，给我爸介绍一个，不用太漂亮，过得去就行，你知道，我爸长得也很谦虚！”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回家和小马对证此事，他嘻嘻哈哈地承认，还强词夺理地说：“我这也是为你好！”我说：“一边去，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再被老师告状，看我揍不揍你！”
他拍我的肩膀：“老马啊，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这样会把那些对你有意思的女同志吓跑的，何况，虐待儿童罪，可是不小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他凑过来，严肃地说：“爸，和你说真的，下次去约会，先别和人家说你有个儿子了，这样效果可能好点。”我推开他：“这不是骗人吗？再说人家要来家里，你怎么办？”他说：“我去同学家躲躲。”这次我没笑，揽过他的肩，没再说话，喉头发紧，如此委屈小马的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当时我就决定，再也不去相亲了。
这就是小马，我的儿子，他不优秀，长到13岁了，也没有什么能发展成伟大人物的迹象，更算不上是神童，到现在，数学还有时不及格。可是他是我的骄傲，这辈子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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