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手机就急促地响起来。冉玖刚眯着睡眼抓过电话一看，是老家父亲打来的电话。父母年事已高，冉玖刚兄妹三人都在外地工作，二老独自在老家生活，这么早打电话莫不是有什么事？来不及多想，冉玖刚立刻接通电话，电话中传来父亲刻意压低的声音：“二娃，你妈养了好多狗……”
没等父亲说完，冉玖刚就朝父亲轻吼起来：“爸，妈喜欢养狗就让她养。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很忙，没有重要的事不要那么早打电话给我，影响我休息！有空了我会回家看你们的。”父亲轻声辩解：“天都亮了，该起床了……”冉玖刚突然感到耐心全无，一把挂断了父亲的电话。父母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天黑就是他们的时钟，好像从来不看表，有时候夏天早晨五点他们就会打电话过来，说过很多次，收效甚微。
被父亲的电话一闹腾，冉玖刚睡意顿失，索性坐起来想心事。冉玖刚三兄妹都非常有出息：哥哥在省城开了一个家具城，生意做得很大；妹妹大学毕业后嫁到了邻省，在一个机关单位上班，是一名科级干部；冉玖刚医科大学毕业后在县城医院上班，现在是医院的技术骨干。三兄妹的生活条件都挺好，也都诚心想把父母接到身边生活，可父母越来越像任性的孩子，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家，做儿女的只有不停地寄钱回家给父母。
突然，冉玖刚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一看又是父亲的电话，看看时间离上班还有一会儿，于是他按下免提，电话中传来父亲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娃，我知道你们忙，也不知啥时候你们才有空，但是这件事我必须给你讲。二娃，你妈好像生病了，生大病了。”
冉玖刚听到这儿，心里一紧，急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父亲说：“还是你妈养狗的事。她养了好多狗，学起了城里人，每天都在家里给狗做好吃的，家里一大半食物都喂了狗。她还把你们给的钱拿去买布料给狗做衣服。作孽啊！”父亲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二娃，你妈还给每条狗都取了名字，其中就有你们三兄妹的名字，她还常常和狗轻轻说话，喃喃自语。”父亲又停顿了一下，“二娃，你妈的脑子好像有毛病。你是医生，能不能抽时间回家一趟，给你妈看看？”
冉玖刚猛然想起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眼看快到春节了。和父亲通完电话，冉玖刚给哥哥和妹妹分别打了电话，说了母亲的情况，邀约他们今年一起回老家过春节。冉玖刚的哥哥和妹妹都说春节忙，没空回家，对母亲的状况表示担忧，最后都拜托冉玖刚回家看看，给母亲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把钱打到冉玖刚的银行卡上。
大年三十，冉玖刚驾车带着老婆和儿子回了老家。母亲看到冉玖刚一家，眼睛笑成了豌豆角，开心极了。她忙前忙后，拿出糖果、瓜子给孙子，不停地嘘寒问暖，做好吃的。一群土狗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缠绕在母亲脚边。母亲一边煮饭，一边时不时朝厨房门外扔几块香喷喷的腊肉：“崽崽们，今天听话些，别闹腾了。”
父亲给冉玖刚使眼色，言下之意是：你看，你妈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
重回故里，乡音、乡情、旧友、儿时的记忆统统浮现在眼前，大年三十这一天冉玖刚是快乐的。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炉看电视、拉家常、守岁，夜已渐深，但睡意全无。
冉玖刚专门拉着母亲到另一个房间聊天，从东家聊到西家。母亲的思维清晰，记忆明朗，一点儿都不像脑子有病的人。最后冉玖刚提到母亲养狗的事，母亲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底气不足地解释：“狗不管多远只要听到我的声音都会迎来送往。它们不会乱跑，再远都记得回家的路，都知道回家，哪像你们长大了就忘了回家的路。二娃，对不起啊，我不该用你们的名字给狗取名……”
冉玖刚拉住母亲的手，心里充满了愧疚。母亲没生病，她只是孤独，想念自己的孩子，而冉玖刚兄妹三人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都没有回过家，只是寄钱回家当是尽孝道。可金钱能代替亲情吗？
大年初一，冉玖刚取消了参加县城高中同学聚会的计划，在家陪了父母一天。同时，他在电话里跟哥哥和妹妹商量好了，那就是兄妹三人必须每个星期给父母打一次电话，另外，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了，每个月争取抽时间回一次老家陪父母。今年的中秋节，三兄妹必须回老家和父母一起过中秋，一个都不能少，一家人大团圆。
（发稿编辑/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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