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拍中国》:想做航拍界的“舌尖上的中国”

时间:2017-05-17 11:42:13 

驳静

“没有人能看完50分钟的《请您欣赏》”

有一个关于新疆的故事,是这么讲的。说有一个游客到了新疆,问一个放羊娃,“你为啥放羊?”小孩说,挣钱娶媳妇。“那你娶媳妇干吗?”小孩儿说生儿子。生完儿子呢?放羊。

人活着,乃至繁衍后代,终极使命竟是为了放羊?这听上去是个段子,《航拍中国》新疆拍摄团队成员洪雷涛,就真的在阿勒泰遇到一位放羊的大叔,一本正经地,说了类似的话。

洪雷涛跟这位大叔聊天的起因,是他的无人机团队想把羊群作为拍摄对象。

在新疆拍摄的三个多月中,洪雷涛常常遇到这种超出日常体验的时候。

而这种感受,也是很多看过《航拍中国》的观众曾经有过的。

南方观众,或许并不一定能对黑龙江漠河县北极村的零下52.3摄氏度感同身受,却很容易对这个村里,屋顶厚厚积雪营造出的童话世界动心。而北方观众对海南的印象,或许也只停留在笼统的“度假胜地”这个印象里,看到高空俯瞰到的浩渺七连屿,大概也会忍不住冒出一两句惊叹。

对一部以自然风光为主要画面内容的纪录片而言,10分钟后,观众仍然兴致盎然,首先就是个胜利。在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首播的《航拍中国》,计划共有34集,每集一个行政省。第一季共六集,除了已经播出的海南、陕西、新疆和黑龙江外,还有两集是上海和江西。头四集在今年春节期间播出后,其收视率和传播效果都佐证了这种胜利。

央视纪录国际传媒有限公司的创作总监余乐,是这部航拍纪录片的总导演。他做了十几年纪录片,拿过不少奖,他说做这部《航拍中国》,是“第一次觉得是在跟大众对话”。他和他的导演组成员,不断自我告诫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人能看完50分钟的《请您欣赏》。”他们要试图跟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建立某种对话。当旁白说到“巴扎里除了父母,什么都可以找到”,立刻跟上的弹幕内容是“那女朋友呢”。《航拍中国》似乎找到了那条与观众对话的高效路径。

某种程度上,他们想做航拍界的《舌尖上的中国》,后者无论在业内,还是大众中间,都引起了轰动。几年过去,这部热度跨界的现象级作品,对许多纪录片创作者而言,仍然是一个“纪录片高效传播”的某种激励。而《请您欣赏》,则是中国观众印象中自然风光片的另一个传统传播的样本。

“你见过什么样的中国”

全航拍镜头的纪录片,这件事在中国还没有人做成过,更何况《航拍中国》还将是一部长达24集的纪录片。

余乐说,这个想法一直在央视内部被反复进行论证,即便到了最后的剪辑阶段,仍然一度被否决。要知道,即便是几年前颇受好评的《鸟瞰中国》,也有大量非航拍镜头。导演组说,摄制过程中,也还有不同观点,提出“需要将片子调整为有三分之一地面镜头的作品”。

播出之前仍是忐忑的,余乐把宝压在中国观众对航拍视角下的中国的新鲜感上。也就是说,大部分人,都没有从这个视角看过中国。所以导演组最后仍然坚持在“全航拍镜头”这条线上不撤退。

《航拍中国》总导演余乐

最终,余乐在网友们的积极反馈里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业内人士仍然对此反应不一。

一些人的观点是,这不是一部传统的纪录片。实际上这种自然风光类纪录片,或者有一个贯穿全片的观点,像齐柏林导演的《看见台湾》的环保主题;又或者,片子在讲一个大的情结,例如过去30年的变化等等。但《航拍中国》的确两者都不占。

“《航拍中国》,名字起得大,投资大,关注度高,出来的片子,理当是个震撼人心的东西,是让人正襟危坐的東西。结果,却是这样一个视角轻松、活泼的片子。”而这正是余乐想要的。而且,在画面内容上,平均每一两分钟就要换一个叙述主体,大的前提,是要将每一个事先计划的重点都剪辑在成片中,所以叙事性的人的行动线,出现得很少。在已经播出的四集当中,最明显的行动线发生在黑龙江。第八分钟开始,呈现了“封冻后的松花江切割成方块-采冰-拖上岸-卡车运输”等一系列行动镜头,终点是哈尔滨著名的冰雪大世界。但对《航拍中国》而言,这只是点缀,大部分的镜头依然是自然地理。后者也成了观众惊叹的重点。

然而,对导演而言,航拍纪录片,并不是达到“每一帧都可以当壁纸”的效果就够了的。或者说,美,还只是一个大前提。

这个大前提,实现的基础是高达1∶30的片比,这意味着,平均一集50分钟的片子,素材有1500分钟。以新疆为例,则是一集将近4个月的拍摄。在拍摄团队去实地勘景之前,余乐就已经带着团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在他们的参考资料清单上,有《国家地理杂志》、美国人拍的《鸟瞰中国》,也有各类旅行攻略,还有“GoogleEarth”。他们罗列出每个省的100个可拍摄点,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再从中筛选出四五十个重点。之后,每个省份都按这些重点,制作出一份目标书。它有点类似分镜头脚本,甚至详细到某一个拍摄对象需要几组镜头,又分别从什么角度拍。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余乐举了上海汇丰大楼的例子。导演组对它的拍摄要求是不少于10组镜头。“大家对汇丰大楼的初步印象,是它在黄浦江边上。所以我们要求,将黄浦江作为前景拍一次,作为后景拍一次。其他角度还有例如仰角或俯角,外滩街景在画面中的纵深有多少等等。不同的角度、光线、景别,全在目标书里写得明白。”

新疆拍摄日记

在《航拍中国》已经播出的四集当中,新疆篇是最受观众好评的。

《西游记》里出现过的火焰山,小学课本里出现过的吐鲁番葡萄,是许多人对新疆的大体认知。所以,片中满山的粉色杏花树,鲜红的辣椒国旗,白色的棉花田,暗红色的番茄地,这些颜色就足以让人吃惊了。再加上沙漠起伏,天山皑皑,美且出乎意料。

不过,有人不解,如今无人机拍摄既普遍又花费小,为何《航拍中国》要使用成本昂贵的直升机?

实际上,无人机更偏重于低空,拍摄的也是一些体量小的目标。怕动物受到惊扰,也是另一个通常使用无人机拍摄的原因。但一旦涉及高海拔的目标,就只有直升机能完成了。所以《航拍中国》的拍摄方法,就是两者兼而有之。

一架直升机涉及飞行员、工程师等诸多工种,再加上摄影师等人,这队伍一出发,就是浩荡的大部队。相对而言,无人机分队要小得多,往往只有负责操控无人机的飞手和负责操控摄影的云台手,职业名字如此浪漫的二人,再加上一名当地雇的司机,基本就是整支队伍了。

多数时候,直升机这支队伍是行进在地面上的。

如果你看到一辆大型集装箱车,上面载着直升机,那多半是直升机航拍团队在转场。倒不是直升机坏了,而是,由于所有的飞行路线都要事先申请,再加上并不是所有的天气都适合飞行,直升机本身,从一个拍摄地点,转移至另一个,通常就是被运着走。

新疆拍摄团队的直升机机上导演王连明,最多的时候带着40人的大队伍。

位于天山西段的赛里木湖,是王连明的拍摄重点之一。他们住进当地居民自用的蒙古包,一住就是9天,其中7天,都在等。

王连明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看天。能见度好,空气通透,而且风不能太大,这是直升机能飞的前提。老天“赏飞”,还不够,接下来还要看空管部门的最后决定。

2013年之前,空域申请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近两年空管政策有所松动,航拍逐渐有了可行性,但要求依旧很严。除了事先上报项目飞行计划外,单次飞行作业,也要在前一天下午3點前再次提交申请,而飞行作业的最终可行性,不到最后一刻,永远可能有变化。王连明后来计算过,一般来讲,总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等。

那个跟放羊大叔对话的小伙子洪雷涛,则是位无人机拍摄的飞手。他也去了赛里木湖,片中那段环湖骑行的画面,就是他拍的。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跟大队伍一起,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无人机小分队有它自己独立的拍摄任务。

洪雷涛是“90后”,之前从未去过新疆,头一次去,就连续在那儿工作了113天,跑了3.86万公里路。拍摄火焰山金箍棒时,无人机发生了意外。当时洪雷涛和搭档站在离火焰山300米左右的公路上,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近拍摄地点。飞手和云台手这趟的任务是,对着金箍棒做一个“刷锅”的动作。在无人机拍摄的诸如直飞侧拍、浮拍等基本动作中,这是最难的一个,需要飞手和云台手配合默契,一个掌握飞行的角度,另一个掌控摄像机旋转的角度,才能拍出流畅连贯的环绕镜头。

由于站得太远,对相对距离判断不足,无人机一头撞到了金箍棒边儿上的孙悟空雕塑上。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部“全航拍”的纪录片,它的特点是什么?

余乐:即便是航拍经验比较丰富的团队,从前的拍摄也更多的是掠过式的、飞跃式的。最常见的就是顺着一个街道、河流,或顺着一条铁路平缓往前,而很少会关注途经的某个目标。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航拍成本高,在许多纪录片中,航拍镜头只是一个补充。但这次我们是全航拍,不可能全是这类掠过式镜头,所以这次,我们对单个场景和单个拍摄对象进行环绕拍摄和分解拍摄。

另外,我们有意回避了特别长的长镜头。因为其实航拍在空间上没有约束,只要镜头不停,它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而且长镜头最能还原空间。但我们讨论后觉得,这可能并不是我们想要的,所以最后我们做了选择,除非是特别好或特别贴切的长镜头我们才会保留,但最长也应该只有30秒左右。

三联生活周刊:从摄影和剪辑角度,《航拍中国》有什么想法?

余乐:航拍角度,色彩、线条、结构、规模以及变化,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色彩,从空中看到大地的色彩、海洋的色彩,是地面上看不到的。尤其是这些色彩形成的色块。再如线条,也是特别明显的例子。山脉如何延伸,水在地面形成的湖泊轮廓,陆地在海里形成的岛屿形状,都是到空中后才能看到的线条。这些都是航拍镜头要格外展现的。

剪辑方面,我们不太使用传统蒙太奇的方式,更多的,还是让对象只以静物的方式存在。只不过,这个静物往往是一个十分庞大的个体。

三联生活周刊:这次的解说词行文也比较新颖活泼。在吸引观众方面,它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余乐:它为观众留下记忆点,刺激他们产生联想。打个比方,新疆赛里木湖的画面内容很简单,除了湖面风光,还有一些飞鸟。但解说词中,我们讲到,投放冷水鱼,这些鱼吸引了鸟类。配合看到的飞鸟画面,观众会脑补很多情节。相反,如果我只告诉你赛里木湖多大、什么季节结冰,就完全不一样。

三联生活周刊:人的元素在目前播出的四集当中,出现得相对少,这是刻意为之吗?

余乐:其实我们倒挺希望增加人的元素。但是人作为个体,在航拍画面中显得太微观、太渺小。我们还是希望能够拍到一些成规模的人的场面。但我们回避了那些过于商业的秀,而是选择了比较真实和真切的人类活动作为拍摄对象。黑龙江的冰雪大世界就是其中比较好的例子。因为东北到了冬天其实挺无聊,天气很冷,大家都待在屋子里,但这个活动可以让大家都走出来。

三联生活周刊:那么动物的元素呢?另外,航拍动物有没有优势?

余乐:你去看很多国际和国内的动物纪录片,会发现大家都在做的一件事,是想尽各种办法接近目标动物。可以说航拍器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难题,比如我们在陕西拍到羚牛在山巅的画面,这件事只有航拍器能够做到,因为这是步行达不到的地方。我们这次对动物的拍摄理念是,有代表性的、珍稀的,尽量都去拍。

(实习记者孙大卫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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