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大娘没要钱,痛快地把手机借给了他。他紧忙打开手机,按了一阵键子,说没打过去,又把手机交给了瘸大娘。
姜爽回来说:“昨天你们来清理前,十点整,有人给瘸大娘来个电话,号码是13703656×××。”我记下了这个号码,又翻开了大队的电话号码本,认真地核对起来。队里人没有用这个号码的。我又去移动交费公司打听:“你们给查一下,13703656×××还存多少话费了?”收费员一查说:“你的手机是临时账户,还有话费10元8角!”
临时账户,没登记姓名,看来就得另想办法了。
内部暂时没发现鬼,这鬼会不会在外部呢?我们平时搞的是零散的检查,只有搞集中清理时,才出动全部人力、运力。我们大队门外,有几个老头天天在那下棋,还有看热闹的。给瘸大娘通风报信的人能不能藏在这几个老头中间呢?
这一天早晨,我戴着口罩,假装来观棋。按我事先的安排,我让副队长边从棋盘旁边路过,边假装打电话,说要去南直路清理商贩。副队长走远,有个老头慌忙掏出电话,偷偷地说:“老伴呀,他们又要下去清理了!快撤吧!”我抓了个现行,他是个半身不遂的老头。我一问,他是瘸大娘的老伴儿。他天天以观棋为掩护,观察我们的动向,给瘸大娘报信。怎么办?没抓住内鬼,抓住个外鬼。
为了不再重复被动挨打的局面,我决心要找瘸大娘算账。但我又考虑到她家贫的处境,想起那次清理时她痛哭的辛酸场面,还有那个天天为她站岗放哨的半身不遂老伴儿,心又软了,不知怎么下手了。
第二天,我刚上班,刘局长给我来电话说:“主管城管的副市长,三天后要带领部分市人大代表,视察市容市貌。你们三个大队的工作,顶数你们队差,这次重点是南直路,一定管好,不能再给局里抹黑了!”
我着急了,形势要求我必须找瘸大娘了。碰巧,这天瘸大娘没出摊,我在姜爽的修理部,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她来。
午饭,是姜爽请我到小吃部吃的。几杯酒下肚,我先说了瘸大娘的事,又说了要来视察的事。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间来,瘸大娘能掌握,我如果要知道赵市长什么时间来,那就好了,可以及时让商贩撤退!”
姜爽说:“这有何难,我可以帮你忙。”
姜爽真的帮我忙了,这次视察,我没给局里丢球。这以后,赵市长又来检查过多少次南直路我不知道,反正刘局长往后一次也没批评我。年终,刘局长还表扬了我,说南直路是最难管的路段,让我们管好了,而且还是文明管理,一次也没搞过集中围剿,更没像其他大队那样,和商贩发生过肢体冲突。我们大队被评为了城管先进大队,我也被选上了先进工作者。
姜爽到底怎么帮我的忙,才把南直路管好的?原来他表弟给赵市长开车。凡是赵市长直接检查或跟随其他领导一同检查市容市貌时,他表弟都提前给我挂电话,然后我再给瘸大娘挂电话,瘸大娘再边吹口哨边撤退!
我在自责之余,又原谅了自己。市容市貌重要,小商贩的饭碗也重要。现在是过渡时期,发展阶段,搞管理也得变通。这一变通不要紧,身为城管大队队长的我,却当了一名深藏在城管队伍中的内鬼。
我很无奈,有时想想也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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